致命筹码(第一部)----湖水幽蓝

作者:  录入:08-31

  可能是两个月的相处让至诚放下了一些防御,更可能是这些话一直在心里无法倾诉最终要找一个出口,没有想到一句简单的问话,会让至诚突然说出这麽的心事。周政有点吃惊,更多的是惊喜。
  “真是不负责任的父母,会教坏小孩子的。”周政半开玩笑地说,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却想让让至诚接著说下去。
  “可能别人角度看就是这样吧。父母拖著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四处漂泊,满世界找著赌场,几乎没有在那个国家停留超过半年。可是我自己无法判断,这样的生活已经深入骨髓,我想我们并不是沈溺於赌博,只是选择了这种不确定的生活方式。父母并不刻意取得很多的金钱,但是他们确实用这种不太光彩的方法养家。我们很幸福。”
  周政沈默了,他虽然开著几家赌场,自己却很少赌博。认识了至诚之後,他常常会想人到底为什麽要去赌博呢?为什麽要把无数的金钱投进一种可能性之中呢?当然,为钱是很大一方面,但是至诚一家显然不仅仅如此。就像有的人愿意把钱存进银行,一生守著一小方土地都会觉得已经拥有了全世界;而有的人永远无法停留,他们身无分文都能够潇洒地仗剑走天涯。
  想到这里,周政心下黯然,就像他早就隐约意识到的那样,至诚的安静也许只是一种表象,他的内心像风一样,流动才能成就其生命,那样的飘来飘去才是他的本性。没有人可以拥有至诚,没有人可以主导至诚,你只能跟随或者远远欣赏。
  他想起至诚在船上说过的话:“我的爱人要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然後生两个孩子,一家人一起周游世界各地的风光和──赌场”,“当然,这是我从始至终的人生梦想,或者严重一点说,是人生信仰。”
  原来这样的梦想是少年时代幸福生活的投影。周政沈默著,黯然无语。
  这时陈妈走到客厅,请周政和至诚去餐厅吃早饭,这幢别墅虽大,佣人却只有陈伯夫妇两人,周政不喜欢太多人打扰,保镖们也是若隐若现地隐藏在角落里。早餐是中西合璧的,其实周政本人更喜欢中餐,但至诚住进来之後不久,他很快就发现至诚更适应西餐,於是就吩咐陈妈一日三餐都准备些西式餐点。不过,今天才知道原因,原来至诚小的时候,在外国长大。
  今天早餐上的气氛有点冷清,可能是至诚突然的一段自我剖白让两个人都各自思考起来。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餐具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微撞击声。
  吃完早饭,阿超已经开车在外面等著了。周政搂过至诚,给他一个告别吻,接著走出门去。
  车开动之後,周政拿出电话打给李奇。
  “大奇,上次我让你查的叶至诚怎麽样了?有关他的几件事,你再仔细查一下。”
  阿超听到了,皱了皱眉,最後还是没有说话。
  *********
  酒吧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喧闹的音乐,闪烁的灯光,躁动的人群,到处充斥著蠢蠢欲动的费洛蒙。
  年轻人们喝著加了料(迷幻剂)的酒水,声光的刺激更是被放大了数倍。人们扭动著舞蹈,尽情尖叫,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再介意贴面跳舞疯狂接吻的都是谁。只管把一切交给粗浅而直接的感官,仿佛是真实,又好像是虚幻。
  路欧阳坐在吧台的位置上,像喝啤酒一样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马丁尼,很快眼前朦胧起来,心里的燥郁似乎也没有那麽明显了。两个月了,至诚哥还是住在混蛋那里,他几次去眉湖别墅要把至诚接过来,至诚总是淡淡地说自己会解决。解决个屁!路欧阳想到那天花园里的一幕就眼中冒火,
  他一向跟至诚一起混赌场,在这个两人小团体里,至诚是头儿,路欧阳一向只对至诚言听计从,现在至诚被周政那小子威胁,自己只能窝在这里喝酒解愁,真是够窝囊的。那天还被周政羞辱一番,自己却无言以对。的确,自己除了是个跟在至诚後面的小赌鬼之外,就是死鬼老爸的败家儿子。什麽都不是!什麽都做不了!
  路欧阳结账离开的时候,已经醉的迷迷糊糊,他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跌跌撞撞地走著“之”字。突然,一个人抓住他的肩膀堵在他的前面,路欧阳抬起醉眼,一个穿著黑衬衣的男人在眼前摇摇晃晃。
  “干什麽!放-放开!”路欧阳醉的舌头也有点打结。
  “怎麽?你喜欢的人整天被别人压在下面,你小子就只会跑到这种地方买醉?没出息!”黑衬衫更紧地抓住了路欧阳的领口。
  路欧阳一个激灵,酒都醒了大半。他惊疑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黑色衬衣上面两个扣子开著,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肌,衬衣的袖子卷到手肘处,整个人站在那里,就有一种飞扬跋扈的感觉。
  “怎麽?你和叶至诚联手赢了我至少八百万,不记得了?是你小子吧,说自己和叶至诚加起来就是一剂十全大补汤?”黑衬衣看著满脸惊慌迷茫的路欧阳,忍不住提醒。
  路欧阳大吃一惊,立刻想起来了,那天在乔三爷的赌场上,最後狠狠地盯著至诚的男子,──唐涛。

  第十三章

  路欧阳当然听说过唐涛,在本市黑道里,唐涛也是响当当的人物。那天赌场他并不知道赢的谁的钱。事後听说了之後,曾经惶恐了一阵子。不过两个月也没见唐涛有什麽动作,心下也早放宽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被唐涛堵住,还说出了自己心里那个不能见人的秘密。
  路欧阳也是见惯了这种被人堵住的场面的,就稳了稳心神,嗤笑道:“什麽六百万八百万?老子也在那场里输了十几万,你找我算账?我还不知道找谁呢!有本事你去找乔三爷,没本事就TM让开!”
  唐涛怒道:“好小子,敢跟我打马虎眼!”转眼,又笑起来,“赌场的规矩我知道,愿赌服输,我当时没抓住,不会事後找你们的麻烦,放心。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件其他的事情要我们合作。”说著,他放下路欧阳的领口,还作势帮著整理了一下衣服。
  路欧阳推开他,斜著眼睛拉长声调说道:“没──兴──趣!”一面就继续向外走去。
  唐涛带来的一个马仔怒了,挽挽袖子就要上前揪住路欧阳。唐涛伸手拦住他,只是对著路欧阳说道:“如果。是关於你的至诚哥呢?”
  路欧阳猛地顿住了脚步,不由自主地回头看著唐涛。因为至诚的事情他早已烦闷了好些日子,一直无计可施。唐涛的竟然主动因为至诚的事情找上自己。虽然惊喜,但还是质疑地问道:“你什麽目的?要钱吗?”
  唐涛知道路欧阳已经动心了,神秘地笑了笑回答:“我想我们可以找一个更安静的地方好好谈谈。”
  *********
  周政今晚没有什麽事情。他知道至诚两个月来出门都有保镖“全程保护”,这使至诚很不快,於是大多数时间都闲在眉湖别墅里。所以,今晚他亲自带至诚出来散心。
  在男装店里,至诚明显不太热心,周政却兴致高昂,不断让至诚试穿。至诚像一个换装娃娃一样穿穿脱脱,不停出入试衣间。每次出来之後,周政都用露骨的暧昧眼神上下打量。惹得店员奇怪地看著两人。至诚尴尬地给周政使眼色,周政浑然不觉,只是拿起另外一套亚麻质料的灰色西装,再次递给了至诚。
  最後几乎把所有新款都买下来之後,周政又把至诚拉到了
  一家香水专卖店。自己买了常用的一款之後,又开始给至诚挑选起来,挑了半天,至诚倒没什麽,周政却皱著眉一直不满意。至诚正要随便买一瓶赶紧离开,周政突然凑过来,在至诚的颈间嗅了几下,说道:“还是不要买了,哪一瓶都没有你的味道好闻。擦了香水反而闻不到了。”店员顿时瞪大了眼睛,至诚丢下周政转身离开了。
  周政连忙追上去,问至诚想去哪里。至诚看著车上堆著的无数购物袋,心想自己真成了被包养的男宠了,幸好只要再有一个月,拿到了钱,就可以完全自由了。想到这里,至诚有点兴奋,听到了周政的问话,就冲口而出地说:“去赌场吧。”
  周政笑了,说道:“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赌鬼。要钱要物都有我付账,还是想著赌场。”说著,吩咐阿超开车去乔三爷的赌场。
  赌场正是热闹的时候,周政和至诚一起坐到了21点的桌子上,桌子上其他几个人都是老赌鬼了,突然看到周政带著个年轻人一起来了,顿时蹑手蹑脚起来。其中一个正因为地盘纠纷有求於周政,更是频频自爆牌,手中有了十八九点还是不停跟荷官要牌,想要求周政一笑,帮助自己解决纠纷。
  至诚哪里看不出来?这样闭著眼睛也赢的牌局很快让他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他再次用左手掩著打起呵欠的时候,周政亲昵地凑过去揽住至诚的腰:“是不是累了?我们回家吧。”
  这时突然身後阿超轻咳了一声,周政转过头,一个身体硬朗头发花白的高大老人正站在身後,疑惑地看著自己和至诚。周政马上站了起来,恭敬地叫了声:“三爷,您怎麽到场子里来了。”
  这位老人正是乔三爷,他神色不善地看著周政:“阿政,你从来不来这种地方的。今天跟这位朋友一起来的吗?”说著直直看著仍然在坐著看牌的至诚。
  周政心下暗悔,乔三爷近年很少会往下面的场子里跑了,没想到自己好死不死正好被他撞个正著。想到以往乔三爷对待这种事情的态度,他暗自希望乔三爷只是看见自己揽了一下腰,而没有听见那句百口莫辩的话。他故作自然地拍拍至诚的肩膀,示意至诚站起来,然後对三爷说:“三爷,这位是叶至诚,上次阮天军火事情的时候,就是叶先生帮了我一个大忙。”
  乔三爷听到这里,态度缓和下来说道:“哦,就是上次那位赌技不错的年轻人啊。小夥子不错嘛。”说著不住打量至诚,看到至诚身上并没有一点媚俗之气,先前的疑虑就打消了大半。他看著至诚的眉眼,突然间,本来已经缓和下来的脸色又严厉起来,厉声问道:“你姓叶?你父亲叫什麽名字!”
  至诚和周政都吓了一跳,没想到乔三爷突然问了这麽没头没脑的问题,至诚看著三爷几乎是狰狞起来的面孔,顿了顿回答说:“我是孤儿,不知道父亲叫什麽名字。”说著,脸上的流露出一点忧伤。
  周政马上知道至诚在说谎,因为几天前的早上,至诚还跟他讲过父母的事情,至诚说过跟弟弟分开的时候弟弟7岁,那至诚应该最少是将近10岁了,怎麽会不知道父亲的名字?不过三爷那种脸色确实非常异常,也难怪至诚不说实话。
  看著至诚那种伤心又自制的表情,周政再一次领会到了至诚的惊人演技。果然,三爷也开口说道:“年轻人,我不知道,看来触到你的伤心事了。”
  至诚这才笑著说:“咳,哪里哪里,都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三爷又转向周政:“小菲天天念叨你,你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多宠宠她。你忙归忙,也要多抽时间跟她一起嘛。这孩子的心意,我这个老头子都看得出来。我只有这麽一个孙女儿,将来我这一辈子心血打下的江山,都是她的。”
  周政听到乔三爷这麽明显的暗示,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了。他当然知道乔菲喜欢自己,他也一直认为自己会娶乔菲,进而继承乔三爷的事业。但是此时至诚就在旁边,他只好回答说道:“小菲,我经常和她一起吃饭啊。我经常忙来忙去,您也知道的。”
  三爷不再说话,小辈们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管得再多也没有用,他只是叹口气,让赌场值班经历送给周政和至诚一些筹码,自己跟著保镖们离开了。
  乔三爷离开後,赌客们更是不敢赢两人的钱了。周政看至诚无精打采的样子,就也早早带他离开了。
  回到眉湖别墅,至诚上楼洗澡去了。周政却被阿超叫住。
  阿超看著周政的眼睛,说道:“周大哥,今天的事情有多危险你知道吧。周叔还在的时候,一直想让你娶乔菲,这样周家就谁也动不了了。你平时玩玩男孩也就罢了,这幢别墅是周叔留下来的,他希望你能在这里娶妻生子。你却带了个男人来住。”
  阿超是周政的父亲养大的,所以对周家感情很深,但他一向说话很分寸,像今晚这样不客气的时候很少见。周政听到他提到父亲,不好说什麽,只是说:“这些事情我有分寸的。”
  阿超却更加激动起来,声音也大了:“有分寸?你把他安置在这里也算了,还带著他到处走干什麽?在店里的时候,你知道店员偷偷议论什麽吗?简直一眼就看透你们的关系了。还跑到乔三爷那里。谁不知道乔三爷最厌恶这些搞同性恋的。你平时都很小心,包个男孩就放在公寓里不会往外带。这次到底是怎麽了?!”
  周政拉长了脸,阿超虽然亲近些,到底是手下身份,被手下这样质问谁也高兴不起来。他坐在沙发上,黑著脸不说话。
  阿超这次十分强硬,不理会周政的脸色继续说下去:“你这个样子,为了个男妓,辜负了乔菲,惹恼了三爷,对你,对周家都没有什麽好处,我不能眼睁睁看著周叔留下的家业遇到危险,更不想看到乔菲这麽好的姑娘为你伤心!不过是个男妓罢了!”
  周政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站起来一个耳光把阿超扇了个跌咧,呵斥道:“谁教给你这种没上没下的样子!周家的家业我自有分寸。谁是男妓?!你对他放尊重点!”
  阿超稳住脚步,按住被打得生疼的脸颊,单腿跪了下来。

  第十四章

  回到楼上的时候,至诚正坐著喝咖啡,没有换衣服,也没有洗澡。周政怕他听到了阿超说的“男妓”之类的话,就探寻地看著他的脸,至诚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不断的搅拌著咖啡。
  周政解释似的说:“我跟乔菲,没有什麽──”然而至诚脸上的无动於衷让他说不下去了,自己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你今天是跟三爷撒谎吧?”他又突兀地转换了话题。
  至诚听到这里,看了周政一眼反问:“你不也在撒谎?”,周政一愣,难道至诚不高兴自己的刻意隐瞒?周政有点窃喜。至诚轻轻放下了咖啡,点了点头:“父母出事的时候我已经10岁了,只是这些事情不想跟外人说。”
  周政接口道:“那你肯跟我说,是不是我的内人了?”他心里非常高兴。
  至诚撇了他一眼,说道:“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我再不拿出来讲一讲,都怕自己也快忘记了。”接著,至诚拿出了自己的箱子,翻出了一张相片,相片已经泛黄,上面是父母带著两个男孩站在海边。至诚指著照片上微笑的男子说:“我的父亲,我们很像吧。父亲是本地人,和我一样也是从小在赌场混。”
  周政看了看,点头称是,至诚确实很像父亲,尤其是笑起来的神态。这时周政突然发现,至诚的母亲满头栗色卷发,眼睛和脸型也明显是带著外国血统。
  周政看著至诚的黑发黑眼,奇怪地问道:“我怎麽不知道你是混血儿?”
  至诚懒洋洋地回答说:“因为我只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外表已经不大明显。况且──我没有告诉你,你也不需要知道。”说著,伸出双腿摆出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又是那种不带丝毫掩饰的冷淡,周政不禁有点气结,至诚明显是在算著天数混日子,好到了时间拿钱走人。周政压下心头的不快,又看照片上的两个男孩,大的至诚看起来大概只有六七岁,站在父亲身边,有点婴儿肥在脸上,不似现在的清瘦,但是眉眼间可以依稀找出现在的影子。虎头虎脑的弟弟则被妈妈抱在手里,弟弟更像母亲,栗发棕眼,抱著一个红色水球,愣愣地看著镜头。
  看旧照片时经常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泛黄的纸张见证著流逝的时光,孩子长大了,父母离开了,一切都已经不复当年,但是那一瞬间的微笑却定格下来,时光的魔力在这里失效,一时成为永远。
  周政看著看著,忍不住说道:“真是幸福。可是是不是这麽幸福都不能是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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