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不觉露出笑容:“这样的经历我也有过,买不起书只好去店里看。”
林晓笑道:“因为经常站著看书到腿麻,所以最大的愿望就是书店里能有椅子。”
安宁“哦”了一声:“所以,你自己开的书店就放了很多的椅子和书桌。看起来像图书馆一样。”他由衷地赞叹道:“你这样做,真好。”
林晓淡淡一笑:“过奖,过奖。不过是因为知道其中的苦,所以能替其他的人考虑一下而已。还好的是,现在不必太过担心书店的盈利问题而已。”
安宁先前对他大起知遇之情,现在也敢於和他多说几句话,道:“你店里放的那些书,很贵,一般的读者也不会很有兴趣。而且,既然可以在店里看,那就没有必要买回去了。”
他想了一想:“那这里的开销,岂不是要完全自己承担?”
林晓点头,道:“所以我很感激云飞,让我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安宁“啊”了一声,没说话。
林晓又推眼镜,道:“你和云飞,认识很久?”
安宁有点不好意思,点点头。
林晓见他三缄其口,也不向下追问,转而道:“今天能在这里看到你和云飞,我真的很高兴。而且也很感激你。”
安宁看了他一眼,保持沈默。
林晓接著道:“我认识云飞这几年,一直跟著他,所以对他也有一定的了解。以他的性格,这次出了这麽回事儿,他自然会脱身走。不过走之前,也不会让那些人快活。肯定是像孙猴子大闹天宫一样,把紫宸市搞得乱七八糟之後拍拍屁股走人。”他看了安宁一眼:“像昨天就是一个例子。呵呵”
安宁大皱眉头:“林晓,为什麽你们都是草菅人命?”
林晓手指轻轻扣著椅子的扶手,深深看了一眼安宁:“也许,这也是云飞喜欢你的原因吧。你这些年,应该很是受过一些委屈,难得你还能有同情心。”他冷冷地一笑:“基督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可是对我们来说,这远远不够。这个世界,满目疮痍,恃强凌弱,根本没有公平可言。所谓法律,不管是什麽时候,哪个国家的法律,都只是为了维护统治阶级的利益而诞生的。即使是在号称最为民主的古希腊时期,法律也是以保证上等的公民的权益为目标。所谓的公平,只有在我们自己的世界里,才能找到。”
安宁张张口,想找出一些话来反驳,却什麽也没说出来。
林晓接著道:“在我们的世界里,云飞的意志就是法律。而我们这些在他身边的人,也认为他制定的法律,至少满足了我们对公平的定义。所以,即使我们知道他不会把我们当做与他平等的对象,而只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我们也仍愿意停留在他所创建的世界里。”
安宁微微抗议:“怎麽会?云飞他不是也把你们当兄弟看的吗?”
林晓并不直接反驳:“安宁,至少据我所知,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一个他不忍心伤害的人。他的父母,他的血亲,他周围的人们,从来都会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只会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他所决定的事情,我们去执行。”
“云飞确实不是一个好的领袖。他不会在乎属下的生死存亡。可重要的是,他能赢。在这样的社会里,能赢才意味著你有更多的生存空间。还有,怎麽说呢?越云飞决定了一件事情就一定去做,有的时候虽然会带来很多麻烦,可是这样才能获得一种我在活著的感觉。有时候,为了能够获得一刻锺的自己在活著的感觉,宁愿拿余生去换。”
安宁怔怔地看著他,问道:“那我,和你们……”
林晓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暖意:“安宁,云飞找到了你,我也很高兴。不是为他和你之间的事情,而是为我们自己。他是一把锋利的刀,而你是刀鞘。”他看看安宁:“也许,你自己也不知道或确定。但我能够确信的是,云飞他今天还在紫宸市,是因为你劝过他。”
安宁想起昨天越云飞提起的护照,脸红了一红,林晓道:“昨天云飞让我去办你的护照和签证。实际上,我已经做好了从今之後再也见不到他的准备。所以,今天见到你们,我真的很高兴。”
安宁看著林晓眼神里难得露出来的真诚的眼光,心里一热,微微笑了一下。
大恶人和瓷娃娃11
日影渐短,窗外阳光大好,屋内也分外明亮。安宁跟著林晓聊了一阵,渐渐也没开始的拘谨,放松下来,觉得林晓其实也是个好人,笑容和蔼,平易近人,一点没有架子。可不知这可是笑面虎本色。
林晓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锺,笑道:“安宁,我们出去吃饭吧。云飞应该没这麽快回来。”
安宁急忙应了一声,却没起身,问道:“那个,云飞他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林晓点点头:“大概能猜出来。”他冲著安宁一笑:“他刚见你,自然舍不得把你丢下。既然这会儿不肯带上你,只能说明他去的地方你去确实非常的不合适,或者很危险。他去的肯定是两个地方中的一个。”
他见安宁瞪著一双美目,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心中多少有点安慰:越云飞念念不忘的这个人,看样子对他也还不错,暂时不用担心养虎为患。
这念头一闪而过,林晓接著道:“目前能影响局势,而且必须去办理的事情,应该有两个。第一,去找许家进行和解或联盟;第二,对另外三家的挑战进行回击。”
他看一眼明显云里雾里的安宁,问道:“安宁,你在紫宸市多久了?”
安宁正洗耳恭听,见他提问,急忙回答:“时间不长,几个月。”
林晓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你来这里时间不是很长,对市里的情况接触不是很多,难怪。紫宸市虽然不是个大城市,但地处枢要,水陆空交通都很方便,贸易和娱乐业发达,是一个相当富庶的城市。这就像是一块蛋糕,或者是一头肥猪,人人都想分一块或者捞点油水。前几年,市里大大小小的势力丛立,各种各样的帮派不下几十个。三年前,云飞的父亲调任市委书记,很为这里的治安头疼。没办法,把云飞请了过来。
我们来这里之後,重新划分了势力范围,这样最後由云飞和另外三大家族控制著紫宸的各种生意。其中,我们控制了大部分的合法的经营,毕竟要给越老爷子面子嘛。另外,冷跃山就是一个皮条客,他手下管制了街头拉客,以及高级交际花和一些影星;李雄嘛,是新近冒出头的毒贩子,胆子很大,手段也够狠;唯一值得注意一点的是石天宇,他的性质和我们差不多,算起来,赌场还是他们多一些,另外,目前比较流行的电脑犯罪他们也走在前面。”
安宁惊讶地问道:“你说,目前另外三家联手起来对付你们吗?”
“是。云飞不过是一时意气用事而已。本来嘛,他们三家平时也经常打打闹闹,谁也不敢跟云飞较劲。他们这次联合起来,八成还是石天宇在背後操纵。可他也是只老狐狸,指使李雄动手,他自己表现得像个没事儿人。”
安宁愣了半晌,想起一事儿:“那许家是什麽?”
林晓推推眼镜:“这个就是皇商了──许家的老爷子许还珠是军队的人。因为历史原因,紫宸市一直有相当兵力的军队驻扎。在这里,谁都不敢不买许家的帐,即使云飞也不例外。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和许家大小姐许雯雯的关系。”
安宁倏地想起了越云飞说过的话:“你怎麽知道我交过一个女朋友?”心里一时七上八下,期期艾艾:“许雯雯是……”
“是他的前任女友,也是他唯一承认的一个,不过也是因为许家势大,许家小姐的行踪大家都知道而已。”
安宁微微垂下头,哦了一声。
林晓看他的模样,心中不觉暗道:这就是云飞这麽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他的原因麽。安宁的外貌无疑是极美的,可是更美的时候往往在不经意之中体现。一个温柔的微笑,一个雀跃的眼神,或者就像眼前这幅略带伤感的低头的样子,都远胜过林晓所知的任何女子或男子。难怪越云飞身处万花丛中,却来去自如,片叶不沾身。即使是许雯雯那样含著金汤匙,又肯对他百依百顺的美女,越云飞都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能牢牢坠住同样贵为天之娇子的越云飞的心,只有一副好皮囊还是不够的。那还有什麽原因呢?
林晓待安宁抬起来头来,等著看他眼中的失落或者嫉妒。林晓自18岁时认识越云飞,至今已经六七年了。其中越云飞从来没有表现出对男孩有过特别的偏好。女人对他而言,也不过是正常的生理需要罢了。他喜欢的类型是那种柔柔弱弱,性格温顺,皮肤白皙的娇柔女子。即使是那样的极致女子,对越云飞而言,也不过是像钱、权一样随手可以抛弃的东西。林晓想起了英姿飒爽的许雯雯,越云飞能接受她,虽然有点政治联姻的原因,许雯雯对他一见锺情,对他始终全心全意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吧。
对越云飞这样富贵於我如浮云,美色只当红粉骷髅的人而言,眼前这个美少年还真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呢。到底是为什麽呢?
安宁抬起头来,淡淡地道:“那她这次不帮云飞了?”
林晓斟酌了一下用词:“难讲──许雯雯自从两年前遇上云飞起,一直对他用情很深。云飞呢,当时出於局势需要,也算是虚与委蛇了一下。
後来大概半年後,许雯雯希望定下婚期,二人分开。但之後,许雯雯曾多次表示希望重修旧好,据我所知,她也表示愿意不要名分,只要能和云飞一起。”
安宁啊了一声,林晓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神里竟然明显流露出几分责备的意思。责怪云飞吗?
安宁叹道:“那麽喜欢他的女孩子,他为什麽要拒绝?”他皱皱眉:“那个许家小姐,不美吗?”
林晓楞了一下才摇头:“相反,许雯雯是一个百里挑一的美女。”
安宁充满希望地问道:“如果云飞这时去跟她和好,那你们是不是就不用担心了?”
林晓又愣了一下,才道:“以云飞的个性,做这种事情的可能性是百分之零。”
安宁不再说话,眉间微蹙,若有所思的样子。林晓心中暗叫糟糕:若是安宁和越云飞见面後提起这个事情,只怕遭殃的就是自己了。从越云飞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对安宁实心实意,安宁却尚未表态,此时安宁露出撮合他和许雯雯的意思,越云飞只怕会大大的迁怒。迁怒的对象麽,不用说,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
林晓想一想:“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和云飞提及。你知道云飞自尊心极强,哪怕只是暗示让他去像一个女子求情,只怕对他都是很大的打击。”
果然安宁吃惊道:“真的吗?我还准备晚上好好劝劝他。”
林晓松口气,只听安宁又问道:“既然这样,那他这会儿也不是去找许雯雯了吗?”
林晓点点头:“嗯,这麽分析的话,他此时应该在凤尾街。”他看看时间:“两个小时,事情应该差不多解决了。”
安宁却一震,他对紫宸了解不多,凤尾街的大名却听说过,那是紫宸的一个毒品集散地。听林晓刚才的介绍,那应该是李雄的地盘了。云飞一个人去那里了麽?安宁心一沈,脸色也变了。
却听林晓悠悠说道:“李雄这几日一直在试探我们。云飞既然决定留下来处理这件事情,首先当然要拍拍这只苍蝇。”
大恶人和瓷娃娃12
话音甫落,门外传来刺耳的煞车声,林晓面露微笑:“看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杜环一兴奋车就开得恨不得长几只翅膀。”
安宁也急忙起身走到窗前向外看去,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停在书店门外,越云飞正打开车门向外走。安宁禁不住大大松了一口气,转身过去开门等著他进来。这一心急,他便没看到陪伴著越云飞回来的两人的模样。面无表情的凌强坐在副驾驶位上,即使座位相当的宽大舒服,被他的身躯一撑,车厢里骤然显得狭小起来。跟他一比,开车的杜环便显得相当的节省空间,虽然他驾车途中不得不时时吸起肚子才能让方向盘灵活转动。
越云飞跟凌强和杜环交代几句,便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林晓的办公室,笑逐颜开地看著安宁。安宁初时担心,现在见他平安归来,脸上不觉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一霎间仿佛牡丹初绽,海棠醉日。越云飞紧张地看看四周,还好,安宁笑成这样,千万不能给人看到。
安宁见他不过来,自己走上前去拉他,越云飞一愣,侧过身去:“阿晓,借你的浴室用下。”
林晓心领神会,留下安宁怔怔地站著:他才发现越云飞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两人出门时穿的一套,而且他的头发也是湿湿的,还能闻到洗发水的清香,这会儿怎麽……
林晓出来时看著安宁低头不语,门外的两人已消失了踪影:也许是自己对血比较过敏吧,越云飞刚一进门,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过越云飞自己事後应该马上处理过。看来应该是刚才和凌强杜环一起呆在车里又染上的。他自己也是知道这点才要再去洗一次澡吧。越云飞当然不是怕血的人,是担心被安宁察觉吗?
林晓看了一眼默不作声,自己乖乖地坐回沙发上的安宁,暗暗点头:不多嘴,不多问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做到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紫宸市马上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吗?
安宁不问,林晓也不开口,他目前也不知道越云飞的心思。越云飞是否准备把自己的所有事情告诉安宁,让他了解一个真实的自己;还是维持著一个和平的假象,不让安宁有任何的压力和负担?还是看看越云飞的表现再决定把事情透露多少给安宁比较好。
越云飞出来时,安宁正捧著一杯茶,吃著绿豆糕,老老实实地看书。林晓自己坐在办公桌前沈思,拿著支笔勾勾画画。他做到安宁旁边,笑问:“宁儿,还没吃饭吧?林晓这主人当的。想吃点什麽?”
安宁抬起头看著他,两人对视一会儿,越云飞笑得阳光灿烂,大好青年,童叟无欺,安宁垂下头:“随你。”
越云飞回头瞪向林晓,正竖著耳朵偷听的林晓刚好抬头看看事态发展,急忙摇头。越云飞微微叹口气:“宁儿,我们先回家。阿晓,还去昨天的那一家弄点菜送去我家里。”
路上安宁一直低头不语,越云飞闷闷地,安宁在身旁坐著,也不好开飞车,憋了一肚子气。
二人到家後,安宁拉住越云飞的手,盯著他问道:“云飞,昨天我让你留下来,是不是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越云飞一愣,他本来准备回答的是安宁各种各样的质问,安宁生活的世界,和自己的毕竟有太多的区别。他开心地把安宁搂在怀里:“宁儿,怎麽会。虽然我最初确实没打算留下来硬碰硬,不过我这个人那麽记仇,这笔帐早晚也是要算。宁儿,你也别怪自己。”
安宁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著有力的心跳声,心情没来由地轻松下来。他伸手捏捏越云飞结实的肌肉,抬脸微笑:“云飞,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麽麻烦。林晓说过之後,我……”
越云飞看著安宁紧蹙著眉头,脸上虽然强作欢笑,仍露出满满的担忧之色,心情不觉大好:“宁儿,不怕。我不会有事,咱们都会好好的。”
他哈哈一笑,开了句玩笑:“死神和我是亲兄弟啊,哈哈。”
林晓送饭过来时,二人已情融意洽,越云飞热情地请林晓留下来一起用餐。林晓放下心来,虽然他的八卦精神够强,但也没有强到会把自己当炮灰或者冒著被越云飞日後翻帐清算的危险,他满脸可惜,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快快抽身。
大恶人和瓷娃娃13(血腥,慎入......)
三个小时前:
林晓正精挑细选地将必要的信息告诉悠哉地喝茶吃点心的安宁;
阿鬼带著眼罩,蜷在舒适温暖的被窝里睡得正香,补足睡眠;
王云纹刚下了手术台,坐在办公桌前喝一杯热茶,告诉护士自己今天会回去休息;
越云飞出了林晓的小书店,打开手机叫醒阿鬼,吩咐了几句;
江东坐在凤尾街一家独立门户的四合院内,强撑著睡意,仔细地琢磨著到手的筹码。
那些筹码、现金以及各种金银首饰都是从越云飞地盘上的赌场里抢过来的。越云飞有几家赌场是连锁的,一家的筹码可以去其它的场子里换钱。江东贪婪的眼神掠过零落在桌上的各式物件,心中不住盘算今天该去什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