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工地上到了开饭的时辰,监工舞着鞭子懒懒的吆三喝五指挥着奴隶们有序地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烈日当空,有那么几个老弱病残的梓夫因为暴晒和劳累的缘故,等不到吃上最后一顿午餐,奄奄一息之下就被人抬走弃从一旁,其余的人们不但不哀伤难过,反而兴高采烈的欢呼雀跃:早死多好,今日又有余粮吃了。
我望着那些脏兮兮的手里握着的雪花白馍,很不争气的吞了口涎水下肚: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肚子此刻又开始抗议主人我的不济,饥饿主导着身心,于是……我慢慢靠近那白花花的馒头,缓缓探出了我的双手……
“嗳?哪里来的大胆乞丐?敢在老虎嘴边拔毛?”
一个手握皮鞭满脸横肉的胖监工走了过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抢馍不遂”的我推倒在地,
“让你偷……让你抢……”
他一边叫骂着一边用鞭子狠狠抽打着我,四周的人群仍旧麻木不仁,他们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切,却没有人愿意出来阻拦暴行:连我自己大概也忘了,我不过是突然出现的一个陌生人,一个和他们夺食的来历不明的乞丐,从他们的目光中我甚至可以感受得到,在场的各位是多么的期盼着我死于非命,最好象那几个可怜的梓夫一样,丢入露野,自生自灭。
“老大,你轻着点儿!这小子长得还挺水灵儿,再说我也好久没开过荤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找不到女人,不如就让他陪兄弟乐呵乐呵,被你打死了也太可惜了!”
说话的正是负责发放干粮的那个瘦子,贼溜溜的三角鼠眼,尖嘴猴腮的长相,痞气十足的油腔滑调,不用说也是个市井流氓出身。
流氓归流氓,但胖子似乎很听瘦子的话,冷哼着啐了口唾沫:
“呸!妈的!算你走运!”
骂完,他不甘心的收起了鞭子扬长而去。
瘦子看胖子走远了,回过头来蹲在我面前,□着抓着我的头发,逼我面对这张丑恶的嘴脸:
“怎么样?想吃吗?陪大爷玩玩儿,这个就赏给你!”
瘦子的嘴很臭,还故意凑得很近,虽然面前的这个人让我很恶心的想吐,但是他手里捧着的那半只烧鸡飘出的香味,却深深吸引了我的五脏六腑。
“啧啧,闻闻……多美味啊!”
说着,他又故意将烧鸡在我眼前、鼻下晃了三晃。
“怎么?不要?那好……”
见我始终没有答话,瘦子想必认为我是个顶天立地、不食嗟来之食的有志之士,所以一怒之下,将手里的烧鸡抛在了五米开外的尘土之中……
然而,活下去的信念支撑着我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惊讶的举动……
没错,我很没骨气的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拾起了那已沾满灰垢的所谓“美味”开始狼吞虎咽的大口咀嚼起来:
无论如何,我要活下去!
身后,毫无疑问的充斥着鄙夷的目光,嘲弄的笑声,以及猥亵的哨响……
瘦子在众人的怂恿下踢着石子儿,哼着小曲儿,搓着手慢慢靠近,他从身后将我的衣物野蛮的撕开了一道欣长的口子,以方便他的进入,
“操!真他娘的紧!”
他满意的闷哼一声,调整了下姿势,手掌用力击打着我的臀部,发出啪啪的脆响,
“你他妈的别光顾吃啊,给爷叫啊……你倒是叫啊……”
我回头白了他一眼,仍旧一声不响的埋头苦吃,
“你那是什么表情?信不信老子能抽死你?”
瘦子的强行进入显然并不轻松,我不配合,他也毫无乐趣可言,气急败坏的他正欲抬起手来教训我这个不识抬举之人,却被一个阴阳怪气的宦官拦了下来:
“我说小六儿啊,什么地方做什么事儿,还要干爹教你不成?耽误了下月华都大帝的朝供,你有几个脑袋才够砍啊!还不给我干活去!”
瘦子吓得脖子一缩,左一个不是,又一个不是的向来人赔礼道歉后,灰溜溜提着裤子,从我身上狼狈着撤走,
“刑总管,现在该如何处置这个乞丐?”
“他啊……我瞧瞧……”
这位旁人口中的刑总管,想必是个人物,他笑眯眯的从背后将翘成兰花状的手指伸进了我的衣内,一通令人很不舒服的胡摸乱揉之后,又捧起我的脸仔细的看了看,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很好!与其在这里忍饥挨饿,不如随我入宫,如何?”
望着他虚情假意的笑脸,我心里顿时一紧,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莫不是要拉我进宫去净身做太监吧?
有意无意的,我警觉的将身体向后撤了撤,对方想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并不怪罪我的无力,反而笑得更深:
“呵……这位小哥不用怕我,看你的穿着也不像本地人士,宫里的宦官也不是什么人都敢收的,特别是来历不明的人!”
刑总管故意将“来历不明”四个字提高了几度,雌雄莫辩的声音,听的人有些头皮发麻。与此同时,他那留着长指甲的手还捏了捏我的下巴,继续说道:
“再说,以你的条件屈从做了那无根之人,只怕改天陛下见到了,会要了咱家的命的!”
“既然不是……那……”
“日日锦衣玉食、夜夜行欢纵乐!”
“难道是……要我去做皇上的男宠……”
“呵……那就要看你的造化和本事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得了华都大帝的眼的……宠,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呵……”
一半好奇,一半癫,我竟鬼使神差随着那位刑总管去了,不想,一如宫门深似海,我刚刚得到的一天自由,顷刻之间已是转眼成空。
第四十三章 华都大帝(红夜现)
貔貅又名天禄,相传为镇守天庭的神兽。龙头、马身、麟脚,形状似狮子,毛色灰白,会飞,被人们视为招财进宝的祥瑞之兽。
天禄宫因此而得名。据说华都大帝特别钟爱瑞兽天禄,不仅行宫建筑上到处雕刻其纹饰,就连小到餐具、服饰这样的细节之处也做足了功夫,到处可见天禄的身影。或许是出于对一种特殊图腾的顶礼膜拜?或许这位帝王骨子里本就离经叛道?总之,他一改往昔人们对神龙的信仰,取而代之的却是如此另类的神符,大刀阔斧改革传统的气魄倒是令人十分钦佩。
天禄宫不论在规模上还是结构上都比夜城的艳阳宫更胜一筹。天禄宫的建筑大体分为南北两部分,南为外朝摄政区,北为内庭后寝宫。而我,今天要去的祥云殿就位于内庭的中心,即华都大帝的专属寝宫。
刑总管是专门负责皇帝饮食起成、銮舆侍卫、总管太监、宫女的大内总管,为人事故圆滑、八面玲珑,宫里盛传他是华都大帝面前的红人,今日一看果真如此。一番梳洗过后,我换上了新裳美服随他进宫,由南至北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不论是太监、宫女,还是侍卫、巡查在他面前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奴才相,看来只要是刑总管带来的人,即使进入了这所谓的禁区,也象是贴上了免检标识,既不用盘查、也不用搜身。
祥云殿的装饰十分豪华,檐下施以密集的斗拱,宫内外梁枋上饰以和玺彩画。门窗上部嵌成菱花格纹,下部浮雕天禄图案,接榫处安有镌刻天禄纹的鎏金铜叶。祥云殿前有宽阔的平台,称之为“丹月台”。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行至丹月台时,刑总管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我,我便如实作答。
“月?”对方眉头紧锁,一脸的鄙夷之色。
“象是个烟花之地风尘女子的名字,不过陛下一向对日月星辰、神明佛祖十分虔诚,说不定会喜欢,好了,先在这儿候着吧!”
说完,刑总管便前往殿内面圣。
不巧,华都大帝不在寝宫。宫内留守知情的小太监又说,今日早朝就不见陛下行踪,想是可能是了“老地方”……
“老地方”?
刑总管和我几乎异口同声,但意义绝对不同。
总管语气里满是无奈,而我则疑虑重重:这华都大帝十之八九是个无道昏君!不上早朝、不理朝政,搜刮民脂民膏大兴土木修建豪华宫殿和寺庙,这所谓的“老地方”很有可能就是某位爱妃的寝宫!
心里这么想着,这位尚未谋面的帝王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已差到了极点,如果非要打个印象分的话,那么我想……应该是……不及格……
总管扯了扯正在神游太虚的我的衣袖,示意紧随其后。穿过各色门庭曲廊,转了差不多半个天禄宫之后,终于在一处名为“伏笔”的雅园停下。
“伏笔”乃是华都大帝的私人花园,园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彩石路面,古朴别致。其古柏藤萝,皆数百年物,将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而浮生、若梦,上古、遗风,两座对亭造型纤巧秀丽,更是为“伏笔”增色不少。
我依然只有园外侯旨的份,总管倒是去去就来。随他进得园内,辗转其间,终于在一株参天翠柏下,见到了那位名声早已如雷贯耳的……华都大帝……
虽然一直低头垂目,但只是适才那不经意的惊鸿一瞥,映入眼帘的香艳场面就足以让人面红心跳:
绿树投荫之下,青石长凳之上,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凌乱其中,虽不是行苟合之事,但那摆出的“凤翔式”交欢的姿势,又多少让人浮想联翩:既然不是行房中之事,又为何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相拥相抱、肌肤相亲?
不解……不解……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悄悄斜睨了一眼长凳上的二人。女子眉清目秀,颊染红霞,一双惊恐的眼睛完全不敢直视身上之人,颤抖的极其厉害的双手搭在男子肩膀上显得可笑而僵硬。再看另一人,他背对着我,以至于看不到其庐山真貌,但从那褪至腰间的龙袍上可以断定,他正是华都大帝无疑。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一头漂亮的银色长发白光闪耀、如雪如瀑,其下,若隐若现着的镌刻在结实有力背肌上盘踞的龙纹图案,同样也常常吸引了我的视线:一条红色的蛟龙!
蛟龙双角、五爪为众鳞虫之长,四灵之首,能隐能显,能兴云雨,春风时登天,秋风时潜渊,是传说中可利万物的神异之物。这龙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般鲜艳,又栩栩如生、腾云驾雾似要腾空而起。大片的龙形纹身华美艳丽而光彩夺目,曾经在父王身上见过的火焰纹身,和它比较起来,确实相形见拙。目光所及之处只是冰山一角,那没入其腰下股沟处的龙身和□在脚踝处的龙尾,说明该龙纹乃是由下至上绕身而居。
明明只是个图腾纹身罢了,我竟然觉得似曾相识,胸前那半月形的红印此刻也跟着焦躁起来,滚烫之中,搅的我心绪不宁……究竟怎么回事?这华都大帝不是应该尊崇的是瑞兽天禄吗?为什么偏要纹这该死的红龙在身上……脑海中一片混乱,“玄阳”……“红”……“玄阳”……“红”……邪魅与稚气交错的呼唤之音,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象禁锢人灵魂的诅咒,又象来自地狱哀而不伤的赞美唱诗……
“唉!陛下今天冷若冰霜,你和巧儿两人貌合神离,微臣看了都觉难受,根本无从下笔啊!”
忽然从旁侧传来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让我从杂乱无章的思绪中清醒了过来。我记得,它应该属于一个叫作“殇无痕”的人……
华都大帝离开了那个叫做“巧儿”的女子,慵懒的拉起了腰间的衣衫,慢慢转身、缓缓开口:
“哼!借口!”
不过短短的三个字,就让我立刻愣在了原地……梦里曾经令自己几度心醉的那个声音,那个桀骜不驯、邪魅乖张的声音……
不,不可能……
一定是自己幻听,或者只是相似而已。
规规矩矩站在身边的刑总管,刚才想是怕打扰了主子的雅兴,一直缄默不语,现在看华都大帝折腾了半天,浪费了半日光景,仍未尽兴,其天生的见机行事、奴颜魅骨之相顿时表露无遗:
“陛下,殇国师乃是绘制秘戏春宫的丹青高手,他都束手无策,想是那巧儿引不起主子的兴致。奴才昨日在相马寺救下一人,长的还算标志,今天特地给您带来了,还请主子上眼观看!”
第四十四章 秘戏春宫
头痛、无措,满腹心事。
一个纹身、一个声音,竟然会令自己如此这般魂不守舍?
“名字?”
轻柔的似淡泊的烟雾,擦过凡尘,遗落人间。
他……近了,独一无二罕有的红眸,骨骼尖削且诱人的下巴,棱角分明的唇形上是恰到好处的丹朱颜色……白银飒雪的头发,被风扫过有几缕遮住了飘渺的视线,却在下一刻滑出了他修长的指尖……
“回陛下,他叫……”
“没有问你!朕想听听他的声音!”
不慌不忙打断了多事之人的蜚短流长之后,已是步步紧逼,他靠的越近,我越感到罪孽深重,象是把很重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般不可原谅,那层窗纸谁人来揭?那背后的故事又有谁人知晓?
“月!”
攒足了十二分的勇气,才挣扎着道出一个字,对我来说,已实属不易!
“好名字……男人?”
他长长的指甲上染就的是凤仙花汁提取的姹紫嫣红,深浅不一,鲜红明媚,典雅的花香,丝丝沁人心脾,长甲入境,隔着单薄的衣物似要验明正身。他的手柔若无骨,他的指轻如鸿羽,落在我身上,感动过后,却是犹如凌迟般的苦不堪言。
“还真是……”
那手刚一触到两腿之间的矜持,他便笑了。
“呵……可爱极了!”
这算是最后对我的品评?
耳边一阵热风吹过,继而他微笑着远离:
“过来吧!到朕身边来!”
他半倚半靠躺在石凳下,勾了勾手指,让我进前……衣衫凌乱之中,透着几许颓废之美,那美丽的身形,竟如此大方示于人前?胸前的两朵粉樱,绽放的如此艳丽,可是它们却不属于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他,真的是个无情之人么?
来“伏笔”的路上,刑总管就曾说过:从不见华都大帝对人专宠有加,后宫佳丽三千,却从未临幸过一人,他似乎只收藏美貌,却不懂如何去珍爱。似水流年佳年华,年华逝去似流水。
残忍莫过于此!
禁锢了别人的爱,自己却自私的不肯去爱。
姣好的容颜,在等待和期盼中逐渐老去;鲜活的生命在希望与失望间灰飞烟灭。一生一次的伤,却是一世永恒的痛。
我呆望着他,他笑得美丽动人,虽是感情难却,但我却立而不前。
“陛下叫你过去!快去呀!”
多事之人行推波助澜之势,身后被一股始料未及的强大力量推就着冲向前方,大浪退去,我便倒在他的脚下,他有些同情的俯视如此狼狈的我,嘴角那不知名的笑意让我感到有些难堪,赌气如执拗驱使着我决定索性一跪到底。
总管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反了……反了……”
刑总管一句反了反了,倒让面前之人有些不悦,他喝退旁人之后,来到我面前,竟霸道地将我打横着抱起,置于石凳之上。
“你太瘦了!”
不知这句算不算吁寒问暖?
他说着也攀上了石凳,双臂就撑在左右两侧,坠下的银丝放肆地拂过我的面颊,近在眼前、袒露在外的肌肤也毫不掩饰主人的魅力,那阵势若说他本无冒犯之意,恐怕无人会信。
“陛……陛下……”
我怕了,用手试着推了推他的身体。
他居然……岿然不动……
“怎么?朕就这么可怕?”
他抓着我有些发抖的手腕,微笑着揶揄道。
我嘴上说着不是,可心里却早已把这个无道昏君骂了遍:
挥霍、奢侈、古怪、冷血、虚伪、对某些特殊事物持有非同一般的执着(例如:喜爱天禄和收藏美色)、自恋(特别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袒胸露乳)、羞耻心匮乏(在人前脱衣丝毫不顾及他人感受),可能多少还有那么一点肾功能衰竭的迹象,不然怎么可能美色当前,却禁欲如此之久?
想到这里,我觉得确实合情合理,果真如此,我倒也不必怕他。
“怎么会?陛下平易近人,亲切得很呢!”
“哦!是么?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开始吧,不要让国师等的太久!”
他诡异地一笑,手已探至我的腰间,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迟疑片刻后,礼貌地征求我的意见:
“是要朕帮你宽衣?还是你自己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