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谁家少年郎(生子)----左奥淇

作者:  录入:07-14

这二月多的天,居然起了雾更是让人害怕,若不是下面三个月是禁捕期,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啊。
杨欢儿坐立不安。
小欢喜也发起了烧,这孩子从来没生过病的。
过了几日,总算天晴了,小欢喜病也快好的时候,有人来敲门。
“浦大嫂。”有人敲著门,很焦急。
杨欢儿跑了出去,打开了门,是隔壁的大嫂,他们家男人也出海了。
“怎麽了?”
那妇女哭丧著脸:“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去看看,你爹他……”
杨欢儿心里咯!一下,跟著她跑了出门。
到了海边,却只见一条船回来。有人从船上抬下一个个盖著席子的人,有几个女人哭喊著,撕心裂肺。
杨欢儿脚下一软,隔壁的大哥站在一条席子旁边,抹著泪看她。
她扑得一下扑了出去,掀开席子一看:“爹!!!!!!”
杨老头死了,濮阳攸没死,却也半死不活的没醒。
村里人算过那几天,明明没有雾,没想到还是遇上了暴风雨。濮阳攸那条船遇上了礁石,翻了,一船五个人被救上来的只有濮阳攸和另外一个。
杨欢儿一身素白,小欢喜也穿上了白色,濮阳攸躺在床上一直睡著。
“娘,爹什麽时候醒?为什麽欢喜怎麽叫他他都没反应?还有外公怎麽不见了啊?小欢喜不喜欢穿这个衣服。”小欢喜扯著自己的衣服,问她娘。
“欢喜,娘很烦。自己去找别人玩,好不好?”
小欢喜虽然嘟著嘴巴,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杨欢儿看著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叹了口气,果然他还是不能属於自己。大夫说,醒来的几率几乎为零,只有旷世名医才有可能救活他。
海空师傅换了身行头,去了蛟龙村。离上次去已经一个月了,自己那徒儿思女心切,当然他也想看看自己那徒孙女。
只是他没有发现有人跟上了他。
“这个不是法净的师父吗?”濮阳广怀疑惑得望著前面的人。
他在卧莲寺住了半个月了,为濮阳攸诚心祈愿。自然知道海空是法净的师父:“怎麽穿成这样?”
濮阳广怀想著可能性,为了那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派人跟上了海空。
海空没想到他进村後看到的是一副悲凉的场景,杨欢儿家门前也挂著白色的灯笼,他心里一惊,敲门,门开了,一身丧服的杨欢儿。
杨欢儿先是一呆,随即眼泪流了下来。
海空大师看著床上躺著的濮阳攸,问道:“真的醒不了了吗?”
“我没办法。家里没钱,现在只能维持他活著。大师,我该怎麽办啊?”杨欢儿哭了起来,“我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我怎麽才能帮他啊?”
海空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带他回家?”
杨欢儿一震,收住了泪水,点点头,她说:“想过。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才……”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现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杨施主,我相信濮阳家的人不会为难你的。”海空开导道。
“娘,娘。”小欢喜在外面叫她。
杨欢儿和海空从屋里走了出去,只见小欢喜笑盈盈得被一个人抱著,直扯他的胡须。
“爹!”杨欢儿吓得倚住一旁的墙壁。
濮阳广怀笑道,语气中含著怒意:“我的好媳妇,我总算找到你了。”
“娘。”小欢喜小心翼翼得扯著杨欢儿的衣角,杨欢儿抱起她,她小心翼翼得说,“这个人真的是爷爷吗?”
杨欢儿点点头:“他你是爹爹的爹,你以後要叫他爷爷。”
濮阳广怀看著床上的濮阳攸身上,转过头,看了眼海空,看了眼杨欢儿。
小欢喜喜欢这个爷爷,他的胡须可好玩了。她乖巧得叫了声:“爷爷。”
濮阳广怀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对这外面的人说:“去叫辆马车,把少爷和小小姐带回家。”
============第六十二=======
正午得太阳很辣,法净出了一身汗,他想,也许是自己太久没有运动了吧。三年前,这条路也是这样的,三年後还是如此。只是赶路人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了。
那日,海空告诉他濮阳攸出了事之後。他整日整日得心神恍惚。四天前的晚上,海空把铁门打开了:“方丈说,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等於两年半的思过。你自己选吧。”
法净连夜下了山。
近齐城的路上,他想想自己三年前也是这个时候下山来了的,也是这个时候遇见在陌上拈花而笑的濮阳攸。
只不过三年,世事尽迁,自己这颗心,也不如当初那麽不染尘埃了。在思过崖上他想过很多,当听到濮阳攸出事那一刻起,他忽然觉得自己所谓的豁达比谁都自私。自私极了。或者豁达只不过是另一种自私而已?谁能分得清楚呢?
濮阳攸曾经说,这样也好,至少活的像个人。本来是人,搞得自己像神仙一样,何必呢?
不知道,女儿现在长得怎麽样?师父说和自己眉眼间有些像,鼻子,嘴巴像极了濮阳攸。那长大了一定很漂亮。胸口还放著女儿的胎发,濮阳攸说过,剔除了胎发以後长出的头发又黑又密,就像濮阳攸一样。
齐城大街上,听到有人说:“哎,可怜见的,瞧这,还招榜了。濮阳家的公子看来就这麽躺著醒不了了。”
“是啊,失踪了两年,找了两年,居然带回来个活死人,还好留了个小小姐,不然真的是要断种了。”
“谁知道呢?我听濮阳府里的人说,那个少奶奶本来没身孕的,怎麽忽然来了两岁的小小姐。说不定,是哪里捡来的野种。”
“嘘嘘嘘。你不要命了。”
她不是野种,她是我的女儿,也是濮阳攸的女儿。法净紧了紧拳头。
思想间,已经到了濮阳府,法净穿的还是那身僧袍,只是物是人非。
门敲了两下,门房打开,问道:“师傅,您找谁?”
“贫僧是招了榜来的。”法净行了个礼。
门房开了门:“哎,我好像见过你,你不就是……那个,那个……叫.什麽法的和尚吗?”
“是,贫僧正是法净。”
“师傅,进来,进来。话说间,四,五年了吧。”门房拉著他的手,说道。
“整整三年。”
“哦,对。瞧我这记性。老了。”门房笑道,“哎,那时候你和少爷关系好的很,谁料到现在少爷居然……哎。”
法净一听他提起濮阳攸连忙问:“少爷他……”
门房老头连连摇头:“命吊著呢,能熬过这个月算是万幸了。也不在知道什麽时候就……就……不说了,不说了,师父这回来干什麽的?。”
法净听著他的话,难受的很。正在他还想回答的时候,前面传了叮叮当当的铃声。
被那个铃铛声吸引起注意的法净,抬头一看。有一个粉嘟嘟的小人儿,蹬蹬得往著边跑,还咯咯得笑著望後面瞧。
一瞬间,法净的心像是被揪住一样。他感到自己仿佛被一团棉絮牢牢包裹著,紧紧得不能动。
这孩子,只要一眼,法净就知道,她是自己生的。只要一眼,他就知道,她是他的女儿。
他好想冲上去紧紧得抱住她,可是……脚好像与身体脱节了般,怎麽也动不了。
“小小姐,你要去哪里啊?”门房的老头拦住她问道。
小欢喜还没来的及说什麽,只听见後面有人喊:“老爷子,拦住小小姐,别让她出去。”
而来人看见法净之後,完全愣住了。
小欢喜想出去玩,在渔村的时候,除了海边,她什麽地方都能去。这里没有海,可是哪里都不能去,她不喜欢。
老头拉住她,她拼命扭著身体想挣开,见扭不开,干脆哭了起来。
小欢喜的哭声把两个发愣的人拉回了现实。
法净不知所措,连忙蹲下来,擦她的脸。擦著擦著,小欢喜不哭了,他却哭了。
“你是谁?”小欢喜甜甜的声音如同甘露般浇在人的身上。
这个问题倒是难倒了法净,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我……我是……”
法净想说:我是你的生身之人,如果说是谁的话,那就是你的“母亲”。只是谁能说出口啊,我这个“母亲”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还是个和尚。你让我怎麽回答你啊,我的孩子。
“小欢喜。你今天跟姐姐玩好不好?秋雁哥哥明天再带你出去,好吗?”秋雁也蹲到了她的身边。
小欢喜看了门口一眼,嘟著嘴点了点头。旁边的女仆抱起她,离开了。
收住泪水,法净看著小欢喜的背影慢慢站了起来,他擦了擦泪水,回神过来:“秋雁,我想见濮阳老爷。”

陌上谁家少年郎63.64

头带素花的杨欢儿关上门,跪在濮阳广怀面前:“爹,你找我。”
濮阳广怀坐在正位,说道:“欢儿,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了,前几日忙於攸儿的病还有你爹的丧事,一直没时间和你谈谈话。今天,我找你来就是主要是想问问你,小欢喜是谁的女儿?”这件事情关乎香
火,不得不问,若濮阳攸有个万一。那更要问清楚了。
杨欢儿紧揪著袖口,跪在地上:“爹,她是我的女儿,也是相公的女儿。”
“你确定她是你生的吗?”濮阳广怀继续问道。
杨欢儿没有说话,半响才点点头:“是,是我和相公的生的女儿。”
“我听渔村的人说,这孩子是二月初五的时候过的一周岁生辰。”
杨欢儿哆嗦著嘴唇说:“是他们记错了。是,是六月初五,六月初五。”
“哦?整整四个月。他们会记错?”
“也许是因为泰江话里二和六相近的缘故。”
“那要不要我找人再去问问啊?”濮阳广怀有些烦躁,“算了,欢儿,我不和你纠缠这个,你我心里都有数,这孩子并非你亲生。”
杨欢儿缄默不语。
“那……她也不是攸儿的女儿吧?”濮阳广怀问道,“如果不是,我也不会白给人家养孙女的。”
“不是,不,不,不,是。是!她是相公的女儿。她是的。”杨欢儿连忙说。
濮阳广怀一笑:“哦,这就奇怪了。她是攸儿的女儿,却不是你的女儿。那她到底是谁生的呢?”
“我……”杨欢儿六神无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麽也不知道。那日,相公忽然抱个孩子回来,说是他的孩子,让我好好待她。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见她如此慌乱,濮阳广怀停了一会。他对著杨欢儿说:“起来吧。不问你就是了。但是,这个疑团我一定会解开的。”
杨欢儿颤颤巍巍得起来,却又听堂上人忽然说:“我总觉得这孩子像一个人。但是,我怎麽也想不起来了。”
门口响起了禀报声:“老爷,法净师傅求见。”
一句话,让杨欢儿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知道,离揭开濮阳广怀的疑团不远了。即使这件事情多麽诡异,但是能发生就是事实。
被请进夕翔阁,法净犹记得二年多前他刚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便被濮阳广怀打了一顿。也正是那件事情使得杨欢儿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秘密,或者说是自己不想去骗杨欢儿的那个秘密。
女儿是他应约而来的希望,是他最宝贵的花朵,想起刚才那孩子的模样,真的是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濮阳广怀见他发呆,清咳了一声。法净对著濮阳广怀施礼:“濮阳居士。”
“法净。我听说你被罚在思过崖思过三年。怎麽?这日子没到你就出来了?”濮阳广怀对他没有什麽好脸色,曾经他想若儿子能追他回来,把他留在身旁也不为过。但是事到如今,发生了这些事情,他怎麽又可能对法净有好气呢?
法净依旧很恭敬地回答:“贫僧……不,我来见濮阳少爷的。”
濮阳广怀一哼:“笑话,当初我攸儿来卧莲寺找你的时候,你没见他。现在他快死了你又何必跑来假慈悲呢?”
“不是,濮阳居士,我此次前来就是想帮濮阳少爷的。我想救他。”
“哦,你说说你怎麽救?你是旷世神医还是会回天之术?”濮阳广怀站在他面前看著他。
法净摇了摇头:“都不是。但是我能救他。”
“怎麽救,我请了那麽多名医都束手无策,若不是你,你!他怎麽会出事!!自打你来了之後,一切都变了。”说道此处,濮阳广怀不由悲怆万分,“你说,如果他不去找你怎麽又会做被杨欢儿带走,又怎麽会出海遇难。你说说,这算不算你的错。我濮阳广怀试问一生行善无数,家人却一个个离我而去。现在连攸儿都……到头来,留下个不明不白的孙女。谁知道她是不是攸儿生的……”
法净一听他提起小欢喜,连忙想辩驳:“不,不,她……”
“爹,爹,相公他……”杨欢儿慌慌张张得扑开了夕翔阁的门。她一直在门外听著,一直听到法净说到小欢喜的身世,她一著急就推门进来了。
濮阳广怀一个箭步上前问道:“怎麽了,攸儿怎麽了?”
杨欢儿那时是一时情急,现下让她怎麽编出个谎来,她望了眼法净,见他也一脸急切的样子,说道:“不是,我是看相公到现在还没醒,我来问爹您有什麽办法吗??”
“办法?还能有什麽办法?只能等,那些江湖术士我已经不信了。我派人上京请了前朝的御医,等他来吧。如果他说醒不了……那……”濮阳广怀叹了口气,这样他也无能为力,除非是神仙搭救了。
法净想开口,谁知道濮阳广怀错开他,出了门:“欢儿,我去看看你娘。你替我好好招呼法净师傅吧。”
“是。”杨欢儿行了个礼。拉住想要追上去的法净。
她说:“法净师傅,我求您,至少不要去提起小欢喜的身世。我不知道能瞒多久,但是能瞒一天是一天。”
法净忽然想起刚才他一时冲动要说出来了:“对不起。我不是……”
“我知道,她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从心里是想认她的。可是,她也叫了我两年娘了,这份感情从你让我把她当作自己亲生的那个时候就有了。我爱她,不亚於您。相公也许就这麽醒不过来了,如果你揭穿了这些,那就等於您亲手扼杀了我守护的一切。不是我舍不得这份荣华富贵,而是我舍不得这个女儿啊。求求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说不来,好吗?”
法净点点头:“好,我答应。”
其实,退一万步说,就算法净他说出来了,谁又可能会相信了。
==================第六十四==========================
如果法净把事情告诉濮阳广怀,濮阳广怀也许会信。博闻强识的他,早些年在京城的时候见过一本书叫做《神策源》。自然也知道里面写道的那个业族。因为恼怒了观音而受到惩罚的民族,所谓传说,就是不足以让人信服。所以,濮阳广怀现在也不会联想到,他的孙女可能是一个男人生的。
濮阳攸躺在床上,脸色发青,在海边呆著这两年让他的皮肤不如以前那样白皙,也消瘦了很多。可是人还是那个人,即使他躺著不动,即使嘴唇已经可以看到淡淡的黑色。他还是濮阳攸。
法净心疼极了,杨欢儿把时间留给他,走之前她说:“即使你现在有名医,爹也不会信你。他几乎已经放弃了,就等著那个前朝的御医。”
法净把一直随身带著的佛珠带著濮阳攸的脖子里,抬起他头时,他摸到了濮阳攸的头发。依旧是那样的黑亮。法净轻轻得握住握住濮阳攸冰凉的手说:“他放弃,我不会。你也不要,好吗?”後面一句是对濮阳攸说的。
为了自己的梦想,去践踏别人的爱。法净在思过崖二年半,他就想了两年半。是欢喜的出生,是濮阳攸的出事,让他知道他根本只是个俗人。有欲,有爱,有情,有痛。
当他探求释迦摩尼成佛顿悟的原因时,他一步步跨入了红尘。他以为离开了回到了山上就能摆脱了,可是这世上一切都皆是尘土。即使是须弥山也是在尘世中的。佛都在极乐世界,娑婆世界里的不过是道场而已。
自己追逐的是什麽,明明有爱有情,却偏偏要强迫自己舍弃,分明连人都做不好,做什麽佛啊。
而濮阳攸每一次都爱的尽心竭力,无怨无悔,他是那麽用心得活著。
说到底谁是自私的呢,也许两个人都太自私了,把自私当成无私,都那麽自以为是。
法净想起,曾经自己也想留在濮阳攸的身边,不离开他。是什麽让自己改变了这样的想法?思过崖两年多,他知道那是嫉妒,是怨恨,是害怕。嫉妒梅清云说濮阳攸对梅香云的爱,怨恨濮阳攸对濮阳广怀说并不爱他,害怕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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