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谁家少年郎(生子)----左奥淇

作者:  录入:07-14

濮阳攸看著他痛苦的表情,心一下子凉了。他以为法净在拒绝他,他绝望的放开拉著的法净的手,捂住眼睛,无奈的笑笑:“算了。算了。什麽也不用说了。”
法净急了,他拉住濮阳攸的手,抱住他,他慌张的发出啊啊的声音,拼命摇头,濮阳攸这才想起来法净已经哑了。
“真的不会说了?”濮阳攸冷静下来,摸了摸他的喉咙问道,“我还以为你一直是装的。为什麽?!”
法净依旧摇头,他握住濮阳攸的手,紧紧的握在手里,握得他心里也烧起了一团火,然後一把勾住濮阳攸的脖子,吻了上去。
濮阳攸怔住了,他感觉著法净不知所措得吻著自己,他依稀能知道这一片水中那一滴是雨水那一滴是法净的泪水。
他顿时了悟,什麽也不用说了,什麽也不用说了。
在雨中近乎思念到极致的亲吻,两个人都表达了自己最想表达的感情。最後吻到嘴唇都麻木了都舍不得放开。
雨越来越小了,濮阳攸摸著法净的脑袋,脖子,摸著摸著又不争气得哭了。
“走吧。跟我回家。”濮阳攸颤抖著声音说道,没有去看法净的回答,只是蹲下想把那盆花捡起来。
法净点头使劲点头,尽管濮阳攸看不到。他好像松了一口气一般,顿时难受的感觉扑了上来,然後就是天旋地转。
濮阳攸蹲下,他才真正下了一跳,法净的脚下居然有血顺著他的衣袍落下来,他惊得站起来想看那血得来源。然後他还没找到,就看见法净对著自己虚虚幻幻得笑,脚下仿佛站不稳,濮阳攸扶住他,法净便彻底晕倒了。
濮阳攸抱住法净叫了几声他的名字,才发现那血居然来自於法净的两股,两股厚厚得像是垫了很多东西。濮阳攸暗骂,他蠢和尚竟然在雨里站了那麽久。
他一把抱起法净往前面的僧房冲去。
这卧莲寺的东面是给施主的。这几年也常有与卧莲寺来往密切的山下人来这里小住,甚至包括很多贵胄巨商。
看著东厢的僧人也认识濮阳攸,因为这个俊俏非凡的少爷公子刚和他爹来这里小住过一段时光。只是他看见濮阳攸抱住法净冲进这里时,他不知道该拦还是不该拦。
“师傅,你让我们进去。你看他,都流血了。”
僧人看了一眼,果然伤著了。虽然他不太明白这濮阳少爷和自己的师兄弟有什麽关系,虽然没有师傅的通知,但是他还是通融得将濮阳攸放了进去。就近打开一间厢房,让濮阳攸进去。
那僧人帮著濮阳攸把法净的湿衣服脱掉,只剩亵裤得放到床上,濮阳攸早已发现法净的伤处在两股和臀处。於是就让他帮著让法净卧睡。那僧人这才想起来,这个师兄弟就是後山思过崖的法净。思前想後觉得不对的他,於是先一步去禀告师傅了。
濮阳攸见那个和尚走了。便上前关上了门,然後来到床前。
他要看法净的伤势,他湿透的亵裤脱了下来,只见双腿处全是斑斑的红青血痕,屁股上垫块厚布,濮阳攸扯开一看,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臀部是比腿部更重的伤,皮开见血。濮阳攸觉得鼻子有点酸,胸中突生一口气,闷闷地。
濮阳攸找了块布,把法净的身体擦拭干,轻轻得盖上被子。自己出门去找到寺里的医僧去,要了点金疮药。
外面雨已经停了,濮阳攸轻轻关上了门。
回来的时候,发现守卫的僧人站在门口拿了一个包袱,他见自己回来便迎上来。
“施主,这是法净师弟的包袱。是方丈大师让我带给你的。”那僧人把包袱递给他,又说,“方丈说,虽然法净师弟自愿受了杖刑,不做我卧莲寺中人了。但是方丈还是愿以弟子相待。”
闻言,濮阳攸惊住,他连忙问道:“他……还俗了?”
那僧人点点头。
濮阳攸心里一阵不能言明的心情,似喜又带著些许的悲伤,他急忙问道:“他受了多少棍?”
“还俗本不用受杖刑。只是当初他被关思过崖之前欠著一百廷杖呢。”
“为什麽?”
那僧人摇摇头:“这个我不清楚。只是听说当初方丈给求的情。说在思过崖之後再打。也不知道为何本来只要三年之刑变成了六年之期。”
濮阳攸望著那半开的厢房而不得解,忽然他谢过那僧人,连忙冲了进去。
刚才自己明明把门关上了,怎麽会半开呢?
推开门,才发觉,原来是法净是师父海空大师。
海空大师坐在床前,看著法净。那神色让濮阳攸想起了自家的父亲。
他看见濮阳攸来,站起来,行了行礼。
这是法净的师父,自然也是自己的师父,他连忙鞠了鞠躬:“师父,您来了。”
海空又点吃惊与他的恭敬,点点头。
濮阳攸拿出药,从腿部往上掀,掀至臀部下方,没有往上。
拿药的时候,那个和尚说,这药多少有些疼。他不舍得法净的疼,於是又拿了点麻药先涂在伤口。
只听见海空大师说:“这孩子是铁了心跟你走了。”
濮阳攸看著那条条青痕,心里千百种滋味。半响,他转过头问道:“师父,你曾说过他是为心爱之人变成哑巴。你能告诉我是怎麽回事吗?是因为我?”
海空点点头:“当初他听闻你受伤,不顾戴罪之身,决然下山要带你去若耶谷。谁知那闻籍开口要条件是让你变哑,他便答应若他能救你,他就愿意代替你。”
“那他为什麽那时候不受这一百廷杖?”
“因为那时候他受不起。想必你也知道若他受了那杖刑,你就不会有那个乖巧可人的女儿了。”
濮阳攸的手一抖,洒了好些药出来。果然他猜得没错,果然……
“我听说他本来只用关三年,为什麽会变成六年?”濮阳攸开口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有些抖了。
海空答道:“准确的说不算上他下山那一个月的话,是五年零六个月。两年半就是他可以下山一个月的条件。”
一切谜底全都解开,濮阳攸没有再问什麽,他还能再问什麽吗?他想说一句对不起,为刚才自己盛怒下的责备。
海空不知道什麽时候出去了,刚才没掀开屁股上的被子,是濮阳攸不想自己看到,也不想让海空师父看到那被打得没有完肤的臀部,他轻轻得擦著大腿处的伤痕,每擦一次,仿佛就能听到法净抽气的声音。
那个声音微微得响起,几乎轻不可闻,却如千锤音打在濮阳攸的心上,他抑制住眼角的泪水,却发现自己的手停不下颤抖。
“疼吗?我拿了麻药涂在伤口了。还是疼吗?”濮阳攸动作轻柔,不舍得碰一样。
法净的腿肿的厉害,腿部没见伤口却比有伤口还疼。但是他还是摇了摇头,其实刚才师父还在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濮阳攸掀开上面的被子,露出那血迹斑斑的臀,眼下有些不忍得撇了撇头。
药放上去,濮阳攸就知道法净把床单抓紧了。他把头转向床里侧,拼命忍著疼。
药上完,濮阳攸没有盖上被子,拿出手帕擦了擦法净的头----出了很多汗。
他知道这样一直卧著,法净也会难受,於是,他帮著他转了个侧身朝外,这才盖上了被子。
朝外,自然对著的是濮阳攸。
法净眼睛睁得大大得盯著自己,却让濮阳攸看著难受。
他托了个凳子坐在床前,握住法净的手:“疼得话就睡会,我不会走的。阿攸不会离开你了。”
法净没有闭眼,有时看著他有时却不知道在看什麽,眼神飘得很远。
濮阳攸摸著他的头,他这才发觉法净居然长起了一根根很短的头发,他摸著手心痒痒的,心里也痒痒得。
“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法净一忡,摇摇头,他想说,应该是我先说对不起的。若有错也是我错在先。只是此刻他只能握住濮阳攸的手摇头。
“你放心,我一定去找那癫医让他把你的毒解开。你每次讲话都那麽温柔,对著我笑和我说话,你怎麽能没有声音呢?”
“等你差不多了。我们就回家,我们去看看女儿。”说到这里,濮阳攸有些激动,他跪在了窗前的踏板上,摸著法净的脸说道,“你说你怎麽不可能是菩萨送给我的一个礼物呢?什麽不可能的事情都发生在了我的身上。你居然为我生了一个女儿。法净,你是菩萨送给我的,以後就不许你再逃走了。法净,我爱你,法净。”
法净抬起手,笑著用手指抚了抚那种脸。
他点点头,恩,我再也不逃了。
有濮阳攸的照料,法净很快就好了。有一日,濮阳攸看著法净的胎记忽然想起了爹送给自己的那盆曼珠沙华。
他到後山那结心藤的地方,有点吃惊,花盆坏了,雨水打了,居然这花还活著。
濮阳攸不甚开心的想把花挖出来,挖著挖著手下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仿佛有一个硬硬的东西。
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会有很大用处。
然後,当他挖开那东西,取出来时打开里面那张纸时,心里的喜悦经不住狂奔向前院。
管院那僧人打招呼,他也只是哈哈笑。
推开门,法净站在一旁洗手。看他像个孩子似得冲过来抱住他,奇怪急了。
“法净,你看你看。”濮阳攸拿起那瓶子,法净没看见什麽,更加疑惑。只见濮阳攸把手里拿张纸拿出来给他。
“这是我从瓶子里拿出来的。你看这是什麽?”
法净拿过纸一看,脸上也露出了笑,这是闻籍写给他的。
【解药一瓶,药丸三颗,温水冲服。每日一次,三日後便能开口说话。我本意只是想测试你对濮阳攸的爱意,岂料你打乱了我的如意算盘。出口的话,泼出的水,我不会收回。只是这三年算对你们的测验。切记珍惜珍重。闻籍】

药是三天才起效,但濮阳攸和法净决定今天就下山。
东西收拾好了,濮阳攸的包袱在山下,法净的更是没什麽东西。
看见法净坐在床头发呆。满眼空洞,他知道,这对於法净来说等於是彻底抛弃了一个家。几乎在这里呆了二十六年。早一天下山便是早一天决心。
濮阳攸走过去,把他拦在怀里:“我陪你去走走吧。”

关上门,和守院的僧人道了别。两人先来的地方是後山崖,濮阳攸告诉法净,当初是自己本没有发现他。是一只小松鼠引著自己到後山崖的。法净轻笑,他指指上天,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来到结心藤处,老藤还是如过去几百年一样结实得结枝盘旋,那颗曼珠沙华像泄了气似得被碾入尘土,化作红泥。
濮阳攸远远得站在桥门那边,看著法净再桥门那边仔仔细细的把眼前的一切收在眼底,过去的一切终将过去,虽然痛苦寂寞却又让人充满了期冀。
忽然,法净转过身把门一关。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一个在门这头,一个在门那头。濮阳攸笑著走过来,把手从那段栏杆里伸进来握住法净的手。
“放心吧。又算是这门是玄铁做的我也一定把它敲碎了,带你出来。”
法净点点头,他想说他知道。

法净去拜别方丈的时候,发现方丈早已在门口等他,一旁是师父。
这是濮阳攸第一次见到方丈大师,果然浑然仙骨,世外高人。他站在门口对法净笑,对濮阳攸笑。让人有一种莫大荣幸之感,果然是天然能给人教化的。这让濮阳攸不免想到,若法净不遇到自己,几十年後也是这般模样吧。他看了一眼法净,果然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法净走过去,他不能说,只能用自己的行动表达。退了两步,他跪倒在地。
“法净,你...”海空大师想上前扶他起来,被方丈拦住了。
“让他跪吧。”宗净看著他,一下两下得叩头,二十六下表示二十六年的养育之恩。
濮阳攸听著那掷地有声的磕头声,咚咚咚,每一下磕在青石板上,也磕在濮阳攸的心头。
方丈扶他站起来,看著他叩红的额头,笑著说道:“走吧。尘缘尽了再回来。”

法净点点头。
他又看著海空,海空摸了摸他的头:“孩子,我依旧是你的师父。记住,无论你追求什麽崇高或者大智,都要先踏踏实实得做一个人。想师父的时候,就写信告诉师父,师父还在山头等你。”
一席话,让法净难免伤感,他点点头。
濮阳攸看他一步步走过来,擦了擦泪水,抬起头对自己笑。
他也笑了。
轻风划过两个人的眼前,山上还是那麽清凉,只是此时是如此的温暖。在濮阳攸的心里,也在法净的心里。
濮阳攸把法净拦在怀里,是一步步一步步得走出卧莲寺。法净抬头看著头上那块【卧莲寺】的牌匾,紧紧得握住濮阳攸的手臂,他抬起脚,跨出了那个台阶。

眼前是如花美景,盈盈啁啾,郁绿簇拥,丛树披道,绵延至山下。正春日当头,山上却还有一层薄薄的雾,濮阳攸牵著法净的手,看那山上开出的红的,紫的苞儿,纷纷落在树梢之上。勃发的春光透过薄雾照上了他们的身上,掠过的微风澹宕出氤氲的香气,是初开的春华。
“好美啊。”濮阳攸看得有些痴迷了。他看著法净,“我愿此生与你共赏这韶华。”
法净转回头,望著眼前的濮阳攸,看他笑著,笑著,如同春光一样,他也笑了。
君当知,我亦如此。

到山下,法净便要求换一身行装。既然已经不是山寺中人,就脱下僧袍。
濮阳攸说,你要是不舍得穿上也无妨。法净摇了摇头,他从濮阳攸手里拿过衣服,穿上。
依旧是淡蓝色的袍子,他戴不习惯冠帽,於是拿了一块绛红色带黄边的布披在头上,转过头指指头上,问濮阳攸突不突兀。还是那张如春花般的笑脸,後者看到的还是法净这张干净清澈的笑,依旧是没有不染一丝尘埃。
心中一动,濮阳攸捧过他的脸,亲吻了上去。

虽然这是在山下的客栈里,法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脸有些烫,这亲吻越来越不对,红布滑落,濮阳攸想要把自己吃了一般,唇上,脸上,甚至是脑袋上,一处不落下。
多少年没与他亲近了呢?也许濮阳攸这样的吻并不带什麽欲望,只是疼惜和庆幸。
法净觉得濮阳攸要哭了,一把反紧紧抱住他,想告诉他,自己真的在他怀里。

那两日,濮阳攸仿佛度日如年,心焦意躁,每一次法净喝药他都紧紧盯著,然後问他什麽感觉。
法净摇摇头,笑他哪有这麽快。
晚上的时候,法净也知道濮阳攸在忍著。有时会对著自己说很多很多话,说这几年来的事情,有时却只是默默得看著自己不说话。两个人抱在一起睡觉,甚至身上已经起了反应,濮阳攸还是没有做什麽。
法净不知道他在等什麽,他不动自己自然也不会动。 


濮阳攸盯著法净喝完那最後一碗药,一直盯著。喉咙咕嘟的水流下去,可濮阳攸的心却提了上去。
“怎麽样,怎麽样?”濮阳攸抓著他的胳膊直摇,“说说,说说,怎麽样了?”
法净瞟了他一眼,张了张嘴,用力得试著,然後摇了摇头。
濮阳攸不信。
“你逗我?你别逗我,你再逗我,我跟你急啊。”
法净很诚恳得摇摇头。
“真的?”濮阳攸不甘心,但见他不像是骗自己,“怎麽会没用呢。明明三颗药丸都吃进去了啊?”
拿出那药瓶子放在手里反复看,左看右看濮阳攸也 不觉得闻籍会拿这个看玩笑。
法净到不著急,他心里想著这事哪有这麽快,喝一桶水也不见的马上就能尿尿吧。他凑过脑袋用手杵著,看濮阳攸在一旁不明所以。
他笑,他该有多珍惜这逝去的六年,往後多少个六年若能每日见到爱人这般的模样,那六年两人受的苦都值得了。少年终会遇到漫漫路,曲曲折折,遇过了坎过去了,长大了。长大後就会发现年少时过不了的坑现在一步全能跨过。眼前的世界就更大了。我们两的明天,还有好长好长好长的时间呢。
“阿...咳咳...”法净清咳两声,连忙捂住嘴巴,他惊喜得看著濮阳攸,後者在窗口对著阳光使劲看闻籍写的那纸条,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
法净清了清嗓音,试著小声说了说话几个字,虽然这麽久没说话,声音有些哑,但是能肯定的是自己可以说话了。
“法净,你刚才怎麽了?”有些声音,好似是法净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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