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兵前一晚,俞凰担任先锋,率了三百军士便走往平风道。杨笙身著军装坐在书案前,文官气息竟悉数敛下,掌指轻抚配剑,却是这些日子才练起剑法,比起以剑取人性命,他更懂如何布下幻阵,如何驱使白杨木条夺人魂魄。但他已允诺皇帝不在朝廷使用妖法,身在朝廷就得照著朝廷的规矩来走,那妖法除了对名曜使过一次以外,之後竟是不曾使用。
「杨统领,已是出兵之时。」江子韬在门外轻唤。
杨笙望向窗外微曦,捉起配剑步向副官。
先前已布下数个陷阱,误触陷阱的敌军前军尽灭,俞凰望著跟在身侧的五百精锐,接下来便要迎战敌方左军。陷阱使用一次便无法再用,只凭著数百人与敌方八千精兵对阵,却是有路也不得退,他要撑著一口气与杨笙两军会合,才有机会与敌国君王所率的中军交战。
国境地势险峻,两军冲突并非大范围的战事,而是依凭各处地势不同,顺势而生的小区域战事,战场零碎无法统整,趁乱便能夺下敌国君王首级。
在俞凰兵力锐减之时,江子韬率一百强弩兵及时赶到,一阵碎花箭雨先退了敌方左军,让俞凰喘气再战。
「怎麽还是左军?这时你该与敌方中军前部交战,不是吗?」江子韬皱眉责难。
「五百精锐几乎是以一挡十五,若是没挡下来就等著被围剿,左军都砍不完了,还要我再当一次前锋打中军?」俞凰气得脸色发黑,连阶级礼仪也不顾了,直呼统领姓名,「叫杨笙自己去打中军!」
「我正有此意。」杨笙身形一移,抽出配剑便陷入敌军之中,不见人影。
「统领!」江子韬一颗心寒凉大半,连忙循迹跟上,与几名近侍一同顾著杨笙安危。
杨笙所使的剑法虽是尚未成熟,但论起架势却是有模有样,剑花翻飞,瞬时灭去十几条性命。江子韬第一次看见杨笙上阵杀敌的狠劲,一方面担心杨笙不熟悉战场阴暗,稍不留神便会让士兵捅了一剑,他挥剑将缠上自己的敌兵托给其他近侍,勉力跟在杨笙身後。
杨笙一口气直探敌方中军核心,身边仅剩下几名士兵以及江子韬,他不怕他的一条命让敌军夺去,毕竟连道士都无法收服的邪魔,常人又如何能伤他性命?反倒是无辜士兵与江子韬,遭敌军包围无法脱身。此时远处飞来一柄枪刃,恰巧命中一名欲持剑砍往江子韬的敌兵,俞凰快步赶来,见江子韬狼狈模样,忍不住调侃道。
「怎麽还是中军?这时你该与统领夺下敌国君王首级,不是吗?」
见到俞凰,江子韬松了口气,「我在这里挡著,你快去护统领安危。」
「统领安全得很,倒是你一条小命都快不保,还有閒暇顾及他人?」
「俞凰!」江子韬气怒喊道。
杨笙将众将士抛在身後,一迳冲向中军的御前护卫,他忍下使用白杨木锥的意念,一剑一命地斩杀围绕那座红顶抬轿的死士护卫,他翻身登上抬轿,眼前映入一张仓皇老脸,杨笙想也不想便举剑划下,人头滚落在地。
一时间敌方军心大乱,四周竟无士兵愿接近杨笙,为皇帝寻仇。
杨笙取出黑绒布裹起那颗血淋首级,旋身便要回营。
「杨统领!」俞凰奔来,见杨笙手中提著黑绒布,便知战役告捷。
「前方仍有将士身陷敌军围剿,你速去替他们解围。」
俞凰一脸怪异地盯著杨笙,「不像是灭世妖星啊……」
杨笙倏地瞪大了眼,胸前心口插著一柄神器,白杨木锥自平地突起,却是窜动片刻,便失去生命化为尘土。
「杨笙,这座人间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俞凰望著地上横倒的白杨木枝,伸手拔出杨笙胸前的短刃,却又快速地振臂挥下,刃锋直没入杨笙心脉,只馀下刀柄在白茫天光里,惨惨地透著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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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惯例的危机
白杨:蓦然回首(六)
名曜心口一阵闷痛,犹如剜去一块血肉一般,他忍痛地按著胸口,眼前景象却晕散开来,连忙以掌撑著桌面,也弄散了他排了两个时辰的卦象。命运轮转,卦象由吉转凶,最後却是吉凶难辨。
他走出小屋,抬首望著天色初亮的天际,习惯地找寻那颗耀目邪星,却惊觉那颗星子已转为暗亮,邪气尽灭,先前遭到掩蔽的吉星也纷纷光明起来。这对人间而言自是好事,妖魔由盛转衰,天地之间恢复祥和正气;但对於那颗星子……对於杨笙来说,就是劫难了。胸前的闷痛大抵也因此而生,杨笙下了幻术令两人身体感知连系一起,无论痛觉或是快感,都能彼此传递。这股痛觉竟落在心口,杨笙想必是……
隐隐犹能感知杨笙微弱的脉动。
万分挣扎,却可能不经意泄了口气,便一命归西。杨笙虽是千年妖魔,但让人伤及命脉,性命仍是岌岌可危。
名曜闭眼低喃,垂在腿侧的掌指略微收紧,却迟未传来对方回握自己的力道。
接连几日,名曜仍未松开掌心,却是觉得两掌碰触的感觉愈趋淡微,若非对方掌心发冷,便是他握得松了些吧。如何唤醒杨笙,他尚未想到适宜的方法,也或许根本不用什麽方法,那个魔头睡足精神自会醒来,到时又继续在人间肆虐作乱。
时过半年,又是江南好时节。
杨笙忍下心口闷痛,遭神器刺穿的部位至今仍未痊愈,他必定得吞下另一只千年妖魔,伤口才有足够气力愈合。
那时他行经江南,恰巧撞见一只树妖精神奕奕地吞食一名年轻男子,树妖生命旺盛,就是让他吃下真身,也必定能再行增生出另一具躯壳吧。将毫无杨家血缘的杨舒央送进宫里,便藉由建造行宫的名义,将那只树妖真身焚了半毁。虽然树妖身边跟著一名石家人,对此事却是全无影响。
但他没料到树妖竟自找上门来,那时的树妖已是外强中乾,气力尽失,若是挨不过下一个满月,只怕真身就此死尽。幸而石家人身上仍带有仙气,渡给树妖倒也能撑上一段时日。
「人妖殊途,你可想过你千年树妖之身,如何能与平凡人共渡白首?」
端木站在火焰纷飞的书阁之中,怀里抱著失去意识的石夷,满眼戒备神情瞪著杨笙。
「自是石夷先我一步,我再去寻石夷轮回。」
杨笙指了指石夷眉心,「你瞧不出来吗?石夷身上带了仙气才能存活下去,转世後失去仙气,石夷也将不复存在,你又上哪去寻石夷?」
端木咬了咬牙。
「你活了千年,对这世间可有眷恋?」
「我只眷恋石夷一人,仅此而已。」
「若我能成全你与石夷,你愿不愿,也成全我?」
杨笙在黑林树妖真身前见到端木一人赴约,心底除了兴奋,却是些微苦涩。树妖化练千年至此,为了一个寻常人而放弃妖力,又回到那个什麽事都办不到的微弱凡人。放弃千年而就百年,且打定主意只活一次,没有来生。
杨笙一举将白杨木椎刺进端木心口,鲜沛的血液顿时散了一地。
端木挺住一口气,碰了碰倒卧在地且中了幻术的石夷,咳血说道,「我独自过了千年时光,才盼你走进我的生命……我等了千年才与你相会,现下要你等我三、五年时光,应当不过份吧……石夷,你定要等我。」
杨笙闭眼,让白杨木缓慢张开枝芽,自端木胸前的伤口刺穿至四肢百骸,「我会替你找个人身安置。」
「谢……」端木尚未说完,便失去意识。
「……有什麽好谢的?」杨笙涩涩说道。
将端木吃食殆尽後,杨笙心脉气力恢复,依约找了一名俊秀少年作为端木化身,端木初入少年躯体,诸多不适,因此让那名花妖以茉莉香气化去两者相合的差异,端木才又活了回来。
这段时日,杨笙苦无机会与名曜相见,就连维系两人之间的幻术也费尽心力,待他想回握对方的掌心时,已是什麽也捉不到了。
他振作精神,将自己投入国事之中,初攻下西方小国,虽是取得了统治权,但战後所衍生的乱事却是遍布各地,在王位悬空之时,暂且无人能管。他已让江子韬留在国境处理战後事务,俞凰则是在他中剑反击一招後,至今行踪不明。
「既是已打下西方小国,与其再安插一名州辅至西方小国代为统治,不如将小国收编至我国名下。西方小国甚重卜卦算命之事,何不在朝廷内安置一名国师,专司祭祀之事,也对西方小国好有交代。」
坐在御书房内的年轻皇帝放下毫笔,一双俊目仔细审视杨笙面上表情,虽是感觉比往常奇异,却不明白其因,只得以近期之事试探问道,「国境之役你身受重伤,昏迷两个月才转醒过来,提出兴建行宫草案,又请求设置国师一职……你先前说你会为朝廷带来纷乱,指的就是你重伤之事?你不是魔类吗,杨笙,究竟何人能伤你如此重?」
「总得有人出面除妖,以保国运昌隆。」杨笙笑道,「微臣替圣上除去前朝旧臣,圣上难道仍不满意?」
「外传你是皇帝御座前最受宠的臣子,既是宠你,又有什麽不满意的?」皇帝命人在桌案前摆了一碟甜食,正是因他特爱甜食之故,皇帝捉了一块甜糕送入口中,茉莉香味随即散了开来,「杨笙,你真是灭世妖星?」
「圣上对此仍有疑问?」
「唉,只是……你看起来不像是引起全国慌乱,令朝廷覆灭之人啊。」
「说不准微臣下一刻便夺下圣上首级……」杨笙说著,两眼透出妖异金光。
皇帝朗声大笑,「这才像你,杨笙。」
杨笙希望藉由国师之职将名曜拉进宫里,论起卜卦算命,这世上大抵无人能敌过那个小算命仙。
回到杨府,他轻抚过名曜伏案书写的小桌桌沿,这才惊觉思念侵蚀之深,早已灭去他大半魔性。原先他只想成为号令天下的君王,却见到年轻君王与名曜甚为相似的眼眸,竟失却了起初的壮志雄心。若是以往,他定会坚持这条路继续走下去,毫不犹豫,但自从心底多了一个名曜之後,他的生命不再仅仅只属於他一人,而又背负了其他人的重量。
倒是几百年前的成魔缘由,他早已忘得乾净,彷佛他生来就是魔类,而无白杨化妖再成魔的过程。
成为妖星又是何因,若有解答的话,他也愿闻其详。
天将一剑斩断妖星寿命,现下的他只拥有魔类身份;在吃下千年树妖後,气力恢复泰半,魔气甚至比先前更为饱满,且能随意控制。平时便将魔气敛起,与常人无异地生活,冷眼看著其馀妖魔一只只遭人灭尽,人间邪气不再,万物终归祥和。
终归祥和。
名曜只觉额际一阵抽疼。
眼前青年与他耗磨了四个时辰,都说他天命无法可改,势必要克死在他身边的心上妖。也好,这些家伙就早点投胎,早点去天上地下转转,要是迷路忘了去天台排队等投胎,世间也少一个妖孽。
「我不信轮回。」符问摇首说道。
名曜心中登时怒气翻腾,虽是拿了百年前的轮回例子,但青年怎麽也不肯信,信了也只是屈於情势。不信便罢!太阴山未崩之时,人与妖之间的界线划得清楚,任谁也无法过界到另一端自在逍遥;而今太阴山已毁,人妖再无分隔,人能成妖,或是妖转化为人……
名曜突地想起一抹身影。
「名曜。」
铺天盖地的魔性令名曜一瞬间几乎看不清宫殿花园造景,只得避开杨笙目光,眼帘低垂。
杨笙自书房步出,眸色淡透,却在见著名曜的那刻绽出了炫目金光。他转首望向随名曜一同前来的青年,认出对方便是当年太阴山崩所遇的小道士,嘴角噙著兴味。他虽是只愿名曜当他的国师,但现今见了名曜,却是心满意足,国师让眼前青年来担,也无不可。
至少名曜愿见他,愿在他身边。
杨笙将符问带至杨府,移开偏厅桌椅,在中央画了个复杂血阵,让符问横躺其间,心口、四肢各刺上白杨木锥,令妖魔为之惧怕的鲜血便汩汩流出。符问咬牙忍住痛,原想斥退杨笙远离血阵,但杨笙却伸掌让符问心口处的白杨木锥刺穿自己,伤处溢满而出更为腥腻的鲜液。杨笙敛下触碰符问自然而生的魔性,在自身血液滴落在符问身上後,随即退开。
「你要改命,只能以这种方式改。」杨笙收紧拳心,片刻後,伤口便自行愈合,「待你自身血液流尽,接纳我的血液开始,就能开启你的新天命。在那之前,你若是一个不注意断了气,那就什麽也没了。」
符问一边忍痛,一边却又感觉自身气力随血液流失,两眼再也撑不住地闭上,「我定要再见他一面……」
「竟为他人自改天命。」杨笙摇了摇首,退出偏厅。
廊柱影子里躲著一道气息,杨笙嗅出那股味道,却发现对方又要转身逃离,便用白杨木锥将对方衣襬钉於廊柱上,这才好整以暇举步走近对方。
「若是你不带符问来见我,单凭你一人,恐怕再过千年也提不起胆子见我。」
名曜气恼地瞪著杨笙,白杨木锥深入廊柱,一时间无法徒手拔起,名曜硬是将衣襬撕裂,露出底下中衣,襟口也因此松了开来。
「你要我离开,我也不会硬著脸皮再回头寻你。」名曜咬了咬唇角,「这回是因你缺一个国师……」
「我只愿你做我的国师,名曜,除你以外的他人只是次要。你只为此一原因见我?在你心底,我就只占了这麽一点份量,随时可以弃之?」
名曜眼底映著杨笙不断贴近自己的脸庞,「若是能弃,又何尝不可?」
「但你无法丢弃,因此才站在我面前。」杨笙搂著名曜腰际,张口咬住对方柔嫩唇瓣,舌尖缠绕对方,直至两人气息变为湿润,「我为了成魔,什麽物事都能丢弃,却唯有一样至今仍无法脱手。」
「什麽……啊!」名曜惊呼一声,连忙自破碎衣襬里捉出杨笙的掌心,「你竟又……竟又!符问仍在血阵里,你不顾著他……」
「若他捱不过,也是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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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进行到此就算是通篇连贯起来了,只剩下一些细枝末结需要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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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杨:蓦然回首(终章)限
「天命天命,你怎未顺著你的天命,将人间弄得天翻地覆?」
身子一半重量都在杨笙怀中,名曜对此倍感不悦,却是无论他做了何事,也无法改变现况。
「我要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怎能依著天庭给的天命胡来?若是错过这回,天庭也不会就此放我离开,届时便得眼睁睁看你走远,你走远後,我再无顾忌,什麽事都做得出来。」
杨笙两掌托起名曜腰际,暗红廊柱竟蔓出了白杨木枝,自名曜跨间窜入,并将他两脚抬离地面。背椅著冰凉廊柱,双脚在杨笙面前张得大开,名曜心下一惊,忙捉著杨笙肩头稳住身势。
「你未循著大道而行,反倒拘泥周身杂事,甚至拿我作为行事标准……」
「邪道从不遵循什麽大义名份,随兴而走,恣意而为。」杨笙一掌按著名曜左膝,另一掌则沿著腿侧探上中央,指尖勾著对方欲望的边缘,并感觉那条界线经他触碰後,愈趋模糊而与理智融合一起。掌下的身躯明显地震了震,寂寞的欲望经不住撩拨,当下涨满了杨笙掌心,且兴奋地微微颤抖。
杨笙以尖锐树枝划破名曜鼓涨起来的长裤,忍抑多时的鲜红欲望便由长裤破损之处挺了出来,杨笙俯下身,舌尖一次次抵著对方顶端,掌指则圈住根部,缓而有力地上下抚挲。
「唔……」名曜半闭起眼眸,两臂未让白杨木枝所缚,搭在杨笙肩上的掌心原先意图要推开对方,但现下却是拉近对方多过於推离。几乎是让杨笙碰触他的弱点之後,便只能任由对方摆布,快感随著对方动作起起伏伏,到了嘴边的呻吟也变得孟浪,当杨笙张嘴含住并且开始吞吐时,名曜仅能捉著杨笙肩臂,任凭快感噬去理智,身子猛地扯紧,下身一道液体激冲而出,却不见杨笙避开,悉数纳进口中。
名曜气味浓郁的男性在口鼻间扩散开来,杨笙以舌卷住液体,分了两次才完全食下。他抬眼瞧了瞧名曜情欲过後的模样,边亲吻名曜半垂的分身,边开口戏谑道,「你竟私自囤积了半年的份量啊,若你又迟了半年才来见我,这味道肯定是……」
名曜面颊一红,「谁要你这般吃了下去?」
「单是这处便已如此芳甜,那麽另一处也不逊於此了。」杨笙扯下名曜长裤,长指往对方身後穴口探了探,便突入进去。乾涩的内壁紧绞著掌指,却是极有韧性地让杨笙拓开一条足以容下他的通道。杨笙伸入第二指,两指便在深处勾弄著名曜,未过片刻,名曜泄过一次的身体便又兴奋起来,後穴更是应和著杨笙手指摆弄的节奏而微微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