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径自笑得奸诈得意,丝毫不把那边三人难看至极的脸色放在眼里。
暮肆天盯着面前相拥的两人,缓缓道:“轨殇,他是你爹。”
楼钥紫回过头来,好似不明所以:“是呀,我刚才不是说了么?”
“那你们还……”
“陛下,我的事,除了爹爹外,还容不得别人插手。即使是您……也一样。”端丽细致的面上凝结着淡淡的疏离。
“你娘是死在他手上的!”
“那又如何?娘已经死了。”已死之人,干他何事?
“逆伦!”
“逆就逆,不说逆伦,就算逆天逆世我也无所谓。”
暮肆天听了这话反倒冷静了下来,复杂地看着楼绝影,嘴里却在问自己最疼爱的小外孙:“当日朕问你为何不即位时,你是如何回答朕的,可还记得?”
楼钥紫虽有些不解,可还是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那么,你说的人,可是他?”
“是。”
闻言,暮肆天摇首轻叹一句,转身便走。步捺珂与魏枢具是一愣,立即跟了上去。
身后,白衣胜雪凌霜的俊美男子抱着一名紫衣少年,转眼失了踪迹。
——爹爹,他刚才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嗯。
——嘿嘿,我爹爹嘛!当然有那么大的魅力啦!
——当日,你是如何回答他的?
——哈?爹爹是说为什么不即位么?
——嗯。
——我要这天下何用?一人即天下。爹爹就是我的天下。
——紫。
——什么?
——之于我,你亦然。
聍烟这几日觉得很头疼,原因不在其他,还是她家那个公子。
令她将避紫山庄搬到了诡邪宫旁秘境边,与之狭邻而居就算了;对山庄事物不闻不问也算了;居然还整日看着他爹发呆傻笑。
聍烟仰面看天感叹:恋爱中的人,果然都白痴!可是……
瞟瞟眼前的紫衣少年,聍烟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终,径自发呆的楼钥紫终于看不下去了……
“聍姐姐,你有话就直说吧……”
聍烟眼睛一亮,立即来了精神:“公子!”
“啊?哈……?”楼钥紫被她突然凑到面前的脸吓了一跳:“什么事?”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问吧……”
“您一定要答应我,您会照实回答!”
“哈?”楼钥紫嘴角出现可疑的抽搐。
聍烟一张俏脸很是严肃:“公子,这个问题关系重大,请您务必据实以答!”
“好吧……”
聍烟瞬间惊起:“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
“聍烟……我不想说话了……”
此句一出,聍烟立即恢复正常,面带微笑,露出八颗牙齿:“公子海涵。”
楼钥紫以手抚额:“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聍烟很识时务地把握住了这次机会:“您与……您与您爹……有没有……那个?”
“哈?那个?”楼钥紫满脸疑问。
聍烟满脸黑线:“就是那个……”
“哪个?”
“那个……”越说后来声音越小。
“到底哪个?”
聍烟一副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神色,煞是悲愤:“就是……行礼!”
楼钥紫更迷糊了……“行礼?啥礼?”
“周公!”
“唔……”行礼?周公?“什么意思?”
聍烟目瞪口呆,简直想一头撞死,看向自家公子的眼神是无比的恨铁不成钢:“礼之公周!倒过来念!”
“礼之公周?礼之公周……礼之公周……”小声念叨几遍后,楼大庄主忽然瞪大了美艳绝代的凤目,伸出一手颤颤巍巍地指向聍烟:“你……你……”
话已出口,剥下伪装的聍烟暧昧地朝他挤挤眼:“公子,说嘛,到底有没有?”
楼钥紫以手抚胸:“哦!我受到了惊吓!”
聍烟几乎倒地不起。这是啥状况?西子捧心?完了……公子他精神错乱了……
就在聍烟考虑着要不要把惊蛰沧弦惚筑全喊过来之时,楼钥紫又放下手,挂起与平日别无异处的和熙笑容:“这个问题嘛,只适合跟寐缃讨论。”
聍烟不甘心地撇嘴道:“可这个问题就是寐缃姐姐叫我来问的嘛!”
“哦~这个问题原来是寐缃叫你来问的啊~”楼钥紫恍然大悟,一双狭长的凤目半眯起来,掩住了一切情绪。
聍烟惊觉失言,浑身僵硬,干笑两声:“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
“哦?哪么回事?”
“唔……”自知言多必失的某人紧紧捂住嘴巴。
楼钥紫一眼扫来,其势之凌厉,其神之寒冷,大可以与他爹一决高低:“去,把避紫山庄未来三年的发展计划制定好,我后天要看到一份完备的策略导向,不然的话……哼哼!”
就冲这眼神,聍烟就不敢想象那两个“哼哼”之后所蕴涵的引申意思……于是……
沧凝来时,迎接她的就是迎面飞奔而去的某人。
三天时间决定避紫三年的命运……这简直不是人干的活!
“……”沧凝看着聍烟眨眼便消失不见的背影,久久无法言语。
楼钥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躺上卧榻,未束的长发与浅紫流苏交织在一起:“我让你查的东西,怎么样了?”
“回少主,全在这里。”说着,双手奉上一封密函,垂目等待指示。
楼钥紫接过密函,动作极其优雅缓慢地拆开来,简单扫视了一遍,又将目光放回面前宫装女子身上:“这件事,爹爹知道么?”
“属下不清楚主上知不知道。”
“唔……”楼钥紫转转眼珠,忽然轻笑起来:“派人去冠玉阁把寐缃找来,再设计让她与这人见上一面,一切就解决了。”
“啊?呃……就这么简单?”沧凝有些难以置信。
“就这么简单!”寐缃那女人的底细,他可清楚的很!
又是一个哈欠,楼钥紫赖在榻上都不想动:“爹爹在哪?”
“主上在诡离轩。”
再一个哈欠……“是么?那我去找他……”话音犹在耳,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惊地沧凝半天没合拢嘴。
少主的武功……何时竟变这么强了?!
楼绝影这日正坐在书房里看书,一道人影极快地破门而入,扑进他怀里。眼前划过一抹晶莹流转的浅紫,正是因为这抹紫,才叫他收回几乎已经离手的凌厉内力。
“紫?”
怀里的人磨蹭两下,轻哼几声,宛如一只高贵慵懒的小猫在撒娇。
楼绝影向来冰冷的眸子不禁柔和了下来,微微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无奈与宠溺。
“爹爹……”
“有事?”
“爹爹……”
“怎么了?”
“爹爹……”
“……”
“爹爹,我……我不想忘了你……”少年清越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哭腔。
楼绝影收回覆在楼钥紫长发上的手,凤目闪了闪,好似有谁叹了那么一口气:“傻孩子。”
楼钥紫猛然捉住那只手,紧紧攥着:“我不要忘了你!爹爹……”
楼绝影静默不语,眸光闪烁,暗潮汹涌。
“爹爹……”怀里的紫衣少年兀地小声啜泣起来:“今天……今天是第二十八天了……”
楼绝影搂着怀中的紫衣少年,伸手抹去了他眼角的泪珠:“傻孩子。”
楼钥紫只是紧紧环住楼绝影的腰,不语。
楼绝影轻轻将他拉开些许距离,看着那双与自己极其相似的凤目,一字一顿道:“你不会忘记我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就要相信了……“可是……我怕……”
“我忘了什么都可以……但是,爹爹……我怎么能忘了你!”
楼绝影一愣,随即,那双终年冰雪覆盖的眼眸中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
“就算你当真忘了,还有我记着。”
“可是……”
“为什么不安?”
“我……”
“因为你怕你忘了之后,便没人记得这段感情了?”
“……”楼钥紫咬唇不语。
“如果是,我还是那句话,你若忘了,我记着就行。”
楼钥紫瞪大了眼,爹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他在一相情愿?
“爹爹……你可喜欢我?”
楼绝影半眯起眼:“我以前以为你不懂,怕你日后后悔,所以不曾回答你,但现在……”说到这,他突然勾起唇,带出一个浅笑,邪肆魅惑:“我于你的,不是喜欢,而是比喜欢更甚的……”若非如此,他怎会一直关注着他,处处为他着想?
虽然先前心中已有猜测,今日乍听之下,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外出十年的日思夜想,付出多年的感情……竟真有得到回应的一天。
起初的惊喜惊动过去,楼钥紫得意地笑~得意地笑,他爹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呢?“爹爹,聍烟今日还问我……咱们有没有行礼之公周来着……”
“礼之公周?”
“……倒过来念。”
眼中淡淡的疑惑散去,楼绝影抚上少年端丽细致的面颊:“那你明日便回答她:有。”
楼钥紫微微一愣,忽而也笑起来,认真道:“好!”
修长的指缓缓解开怀中少年浅紫的衣带:“你可想好了?”
倾世绝艳的脸染上一抹嫣红,半敛起来的眸子中满是羞涩,抬首吻住身上之人绯色薄唇,声音细不可闻:“当然……”
楼绝影轻轻在那红唇上磨蹭着,不时轻咬几下,束起的长发突然散开,倾泻而下,一时间所展现的惊世风姿邪魅妖娆。
褪下层层叠叠的紫衣,象牙似的白皙身体尽显无遗,细腻柔滑的肌肤遇冷,立起不少小小的疙瘩来。楼钥紫不安地攀附着自家爹爹修长优美的脖颈,埋首于那柔亮墨黑的青丝之下。
“爹爹……我怕……”
楼绝影含住怀中少年小巧的耳垂:“先前是怕会忘记我,现在又在怕什么?”
“嗯……我……不知道……”低低呻吟一声,楼钥紫面色绯红。
一只手在那丝绸似的肌肤上游移着,另一只手拉过少年的手,放在自己的衣襟上,平日里冰冷的声音漾出极少见的迷魅沙哑:“解开。”
“唔……”楼钥紫狭长的凤目内蒙上一层水雾,乍看之下波光潋滟,妩媚动人。乖巧地解开那繁复的白衣,令人心悸的完美线条展露眼前,脑中嗡地一片空白。
“呵呵……”看见少年直愣愣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的目光,男子低笑两声,俯身再次吻住他微启的红唇,紧紧纠缠。
“啊……嗯……”窒息感压迫而来,晕眩随之紧跟。
就在少年晕头转向之际,胸前的嫩樱与身下的羞处突然被人掌控,于是又忍不住发出几声细细的甜腻呻吟,直叫人听地血脉膨胀。
楼绝影慢慢捻磨着,薄唇移至少年仰首间奉上的颈间噬咬。
“爹爹……难受……”少年扭动着身体:“爹爹……”
楼绝影手上的动作逐渐加快,楼钥紫的呻吟声拖曳出隐隐的哭腔:“啊……啊哈……难受……”
微亮的长发散落在彼此身上,陌生的快感灭顶而来,将楼钥紫瞬间淹没。
释放后的身体松软无力,楼绝影将他轻柔地抱躺在床上,深秋及冬的柔和阳光从天窗照射进来,一室明亮,春光迤俪。
诡离轩内不时传出几声难耐的呻吟,听得路过的弟子面红耳赤鼻血不止,聍烟偷偷躲在墙角,一脸诡异至及的笑容,小声念叨着:“终于被吃了……终于被吃了……”不时还擦擦流下来的口水鼻血。
这日的诡邪宫……气氛……异常暧昧。
聍烟再次见到楼钥紫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不知死活的某人怀着一颗萌动的春心,无比羞涩以及……激动地问道:“公子,您昨天和宫主……礼之公周了?!?!”
楼钥紫面色一僵,细长的凤眼稍稍一凝,随之睨来,避而不答:“聍烟,你跟我几年了?”
“哈?”聍烟愣住,这个……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回公子,有十年了。”
“十年……”十年前,是他离家的第二年……楼钥紫缓缓吐出一口气,端丽细致的面上出现些微迷惘与失神:“那么……你与‘溯缔’,为何会熟识?”
聍烟的脸猛地一白:“公子……”
“或者说……你之前,根本就是诡邪宫的宫众?”
聍烟咬了咬下唇,抬头看见自家公子笃定的目光,很明智地放弃狡辩,干脆承认……“回少主话,属下原名染穹,隶属影部,十一年前少主离家后,便被派遣到您身边照顾您。”
楼钥紫颔首,长长的墨发遮住了大半面容,看不清表情:“那么……这件事,是爹爹吩咐的?”
“影部从来都由主上直接管辖。”
这么说,他这么些年,其实……一直都是在爹爹精心细致,而又无从发觉的严密保护中的。爹爹其实……是一直关注着他的……
“还有……”聍烟神色闪烁:“您五岁那年吃的诡邪宫三大至宝之一——九天玄珠,恰巧就是您中的那南疆异术的解药……”
“……所以?”楼钥紫面色一黑,追问一句。
“所以……”聍烟身子一抖,声音越说越轻:“您根本就不会有事……这些天的担忧也全是……”
白担心的!楼钥紫咬牙切齿:“你怎么不早说?!?!”
聍烟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这个……这个……这个我也是才知道的……”
放屁!
聍烟恨不得找个土坑把自己埋起来……
楼钥紫周身几乎雷电交加,他这些天的患得患失,犹豫矛盾,不安彷徨,原来根本就是……庸人自扰?!?!
聍烟身子剧烈地一抖,越缩越小。
“这件事,我们以后再算帐!我叫你调查司空家的事,怎么样了?”
聍烟逃过一劫,笑容立马绽开,极为灿烂……呃,如果能把那外带的僵硬给忽视掉的话……“回公子,已经查清楚了,先前诡邪宫内的苟长老乃是司空家族的八代家主,而蛰伏于您身边的司空炙炎,是第九代家主,现已于司空本家掌权。”
“他们的目的呢?”
“司空家与诡邪宫自创立初始,便夙有恩怨,水火不容,这次的事……大概是想彻底扳倒我们吧。”
楼钥紫半靠在卧榻上,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居然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做这么无聊的事?!可笑!”左手把玩着紫晶流转的纹寒紫凌:“还有,找到那个假扮我的人了么?”
聍烟一时没反应过来:“哈?啥??假扮您???什么时候????”
楼钥紫捂住额角,嘴角有些抽搐:“聍烟,有时候我真的……唉,算了。就是秋猎的时候扮成十七王爷,还找我前去,准备灭口的那个人。”
“他啊……呃……好象也和司空家有点关系。”
“这样啊……”轻得几近自言自语的声音徘徊而出,楼钥紫微微一笑:“去,立即发信给寐缃,叫她过来一趟!”
“啊?!”聍烟瞬间石化。公子莫不是想要追究起上次的事来了?!哦!帐单……我们又要见面了……
不曾留意聍烟的楼大庄主继续吩咐道:“然后再把司空炙炎给我约来,安排他们见上一面,我就不信这事不能给我解决咯!”
聍烟瞬间恢复。还好不是找她麻烦的……“寐缃与司空家……有联系?”
“嘿嘿……”楼钥紫贼贼一笑,奸商样毕显,形象尽毁:“有联系,当然有联系了……寐缃一出马,我就不信司空家的那几个跳蚤敢不安稳!”
聍烟好奇心上来了,狗腿地凑上前去:“那他们有啥关系啊?”
楼钥紫面色一正,冷冷地看着聍烟:“告诉你干什么?该干啥干啥去!上次交给你的帐单完成了?”
“……”聍烟拍案而起,理直气壮:“没有!”
冷眼瞥:“那还不去?”
“……”聍烟哀怨地望向自家公子,无声控诉。
挑眉:“怎么?嫌少了?那好……”
一句话还没说完,面前已经没了聍烟的影子,楼大庄主这才深深舒了一口气,大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还好还好,终于给糊弄过去了……这年头,女的都不像女的了……”
复而,抬起头半眯着眼望向窗外火红的枫树,心里异常安稳与宁静。他……不会死,也不会忘了爹爹……这样,就够了。
主要这样……就够了。管他什么十七王爷,司空炙炎的……
唇边荡开一抹微笑,直暖心扉。怔忪出神间,他突然被环进一个熟悉的怀抱,耳边传来那人清冷迷魅的声音,夹带着温暖的气息:“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