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话似乎说动了白玉堂,“此话当真?”
“若无法还你公道,展某愿以性命相抵。”
南侠一诺,便是千金之重。
“……”
白玉堂沉默片刻,再抬头之时,眼中已无戾意。
“好,展昭,我信你……”
画影缓缓垂落,尖点朝地面,见他妥协,那庞奇才敢松一口气,方觉冷汗尽湿衣衫。
“但他不死难偿!”
话起剑至,急飙身形掠过展昭。适才画影杀气褪尽,此刻却如疾爆起,勾魂夺命,向庞奇颈项划去。
“住手!”展昭只道他已经想通,一时未及反应,现下已是挡之不及。展昭迫不得已,出剑攻他背心,逼白玉堂回剑自保。
怎料白玉堂非但剑不回头,甚至未有半分躲闪动作,硬是露出大片空门。
巨阙直刺,眼见就要穿胸而入。展昭不料他竟全然不顾己命拼死出手。剑招已尽,撤是不及,仓促间,展昭左手变掌击打右臂,急错去向。
但终是迟了。只听“哧——”一声剑刃利落入体之音,巨阙何等锋利,已透肩而入,穿过人体。
亦是同时,一个头颅滚落地面,庞奇缺首尸身颓然倒下,血溅丈余。
画影不屑恶官污血,点点滴地。
展昭失手伤人,手中仍握巨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白玉堂猛然往前抽身,生生将巨阙拔离,伤口顿涌出泊泊腥浆,绛湿那雪白绸衣。
“白玉堂!”展昭抢前去扶,却被他一把甩开。
只见他剑尖点地,勉强撑住摇晃躯体。
回头,眼神利如冰刀扫过在场众人。
僵硬唇角,竟翘出一个美得教人晃神的弧度:“伤我亲者,白玉堂必要他——血。溅。五。步。——”
玉面溅红,屹身血泊。
一如传说中那百战不殆,绛身素脸的白面战神达都噶波。
在场众人瞬被这刻情景震骇,竟无人敢挺步上前收拾残局。
突然,白玉堂面上七孔缓缓渗出微细血丝。
“叮当——”画影脱手坠地。
只见他猛喷一口鲜血,仰面倒下……
尾声
将军府内已出入了近十名大夫,无一不是拱手摇头,谢绝诊金而离。
展昭站在房门前,听着最后一位汉族医士的说话:“……怒急攻心,体内残毒蔓遍全身,令其经脉尽伤。加之剑伤气门……唉,能暂保性命已是万幸……在下一介草医,学艺未精,实在没有办法替他诊治……告辞了。”
唃厮罗吩咐蕃兵带大夫离去,担心地看向展昭。自展昭将满身鲜血的白玉堂带回来,虽然他面上看来仍是冷静,但那双黑砾眸子已失沉着,甚至有失控慌乱之色。
展昭侧首,看入房内。
董毡坐在床边握住一只虚软无力的手,拼命忍着眼中转悠的泪水。
床边放着那件血衣,刺目颜色,如刀刃一般扎入展昭心脏。
他不能解释什么,剑,是他亲手刺进白玉堂的身体……
“展昭,你有何打算?”
唃厮罗已从蕃兵口中获悉经过,他亦知道白玉堂虽为义杀人,但死的是钦差大臣,此事只怕绝难善了。
“……”
展昭无语。
他身旁几名大宋官员倒是多话了:“展大人,白玉堂杀死庞大人,若不将他押解回京,只怕在皇上面前,我们不好交代。”
“章大人所言极是,展大人,断不可轻易放过这个杀死钦差大人的凶犯啊!”
“展大人,为免夜长梦多,本官认为应即刻启程,明日就将这白玉堂带回京师!”
“对,展大人,本官亦同意钱大人的提议……”
“够了。”展昭喝止众人喧嚣,冷凝面色立令几名官员噤声,“他身受重伤,不宜长途跋涉。此事展某自有斟酌,不必再说。”
官员虽多有不满,但庞奇既死,现下官品最大的却是这位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他们纵有微言,亦未敢多说。
“不劳展大人费心。”
嗓音清亮,虽疲而势未弱。
展昭闻声急回头一看,见那白玉堂披了外衣靠身门框之处,脸苍唇青,但眼神锐利如昔。轻蔑视线扫过阶下群官,不屑那些唯诺嘴脸。
董毡伸手扶他,面带焦躁:“格朗!切让卡日拥给朵?册切不杜给?”
白玉堂颔首,稍露微笑轻轻摇头。便又抬头看向展昭:“一人做事一人当。白玉堂杀死钦差,自不会逃避罪责。明日白某便随你们一同返京。”
那几名官员见他自愿就伏,立下兴奋起来。
展昭站在那群唧唧喳喳的官员身边,两耳只闻空明,眼中仅凝一抹白影。
有一刻,曾如此接近。
下一瞬,立场对异,徒然生变。
高山登极,寥空似伸手能探。
却终究是……天地距离,望近而终不可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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