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教授呢,经过这场事故好像意识到了点什么不清不楚的东西,所以对吴大爷更加的百依百顺起来,弄得吴大爷每天晚上都要揽镜自照一会儿,然后用他那沧桑的声音问:“镜子啊镜子,请你告诉我,老陈是不是爱上我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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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吴大爷要去KTV,陈教授不敢不从。吴大爷也明白他肯定会“从”,所以他很惬意的走在前往KTV的大道上,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春风得意的劲头。
陈教授是个严谨的老教授,属于洁身自好、作风正派的那一类型。这么一正经人,怎么可能去过KTV?吴大爷虽然性格洒脱,却也是没有去过的。但是俩老头在一起,互相壮壮胆,也就敢手挽手的大踏步走进KTV了。
俩人选的是一家正规KTV,巨正规的那种,装修的那叫一个金碧辉煌,大厅里往来穿梭服务的小姐们穿的也是密不透风,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干净”地方。俩人还没进大厅,门口的俩名门迎小伙子就把俩人拦了下来:“不好意思,但是请问您要找什么人吗?”
“我们来唱歌。”俩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出了答案。
“这个……”人家小伙子是真没有见过这么大岁数还来这找哈屁的,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们这家KTV很正规,领班第一天就告诉他们,一定要擦亮眼睛,18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千万不能放进来……俩人心里直打鼓:可是领班没有说过,58岁以上的能不能放进来啊……
两个小伙子也是聪明人,其中一个小伙子安抚俩人,另外一个小伙子立即跑走把大堂经理叫了过来。
大堂经理是个漂亮的姑娘,二十四五岁左右,长得漂亮也有副好身材,高挑的个子将近一米八,再加上脚下的一双三寸高跟,愣是比俩老头高出半个头还多,俩人都得仰着头看人家。
姑娘有礼貌,跟俩人问候了一声然后说了句话:“这里真的不是老年活动站,您俩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吴大爷气得浑身乱颤:“怎么了怎么了,看不起我们老头子?!我们有钱!我们要进去唱歌!”
姑娘赶忙说道:“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只是……这都是年轻人的地方,您两个老年人……”
“难道有规定说不准老年人来KTV?没有这种规定吧?”吴大爷趾高气扬。
“没有。可是……”
“那就甭‘可是’了,我们俩人,开个小包,包全天!”吴大爷意气风发的打了个响指,拉着陈教授的手就迈步往KTV里走,一边走还一边指挥:“快点快点,别耽误爷爷我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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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爷爷都是从孙子走过来的。
就算吴大爷已经参透KTV有大包小包之分、KTV有包全天还送果盘的待遇、KTV不会不让老年人进……但是,他看着面前的点唱电脑一阵发蒙——这种高新东西,他是真的不会用啊。
吴大爷拉不下脸来问人家服务生,最后还是陈教授捣鼓了半天摸索出了点唱的方法,这样一来二去浪费了不少时间,看看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了。
吴大爷对聪明的陈教授深表赞赏,而且兴奋之下拉过来陈教授的脑袋在他脸上重重的“啵”了一下,然后就兴高采烈的直奔点唱机点起了歌。
陈教授揉着腮帮子愣愣的看着吴大爷的背影,半天说不出话来。旁边的那屋隐约能听见有人在那声嘶力竭的吼:“——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
等到吴大爷点好歌准备开场了,一回头,陈教授还在那摸着脸颊犯傻呢。吴大爷特不解:“你干嘛呢?”
陈教授特委屈的看他一眼:“你占我便宜。”
吴大爷这才想起来刚才好像是亲了陈教授的右脸一下,他动作娴熟的翻了个白眼,走到了陈教授跟前,指着自己的右脸说道:“喏,我的便宜也给你占。”
陈教授呵呵一乐,假兮兮的对着吴大爷的脸挑三拣四了一番,这才再吴大爷的腮帮子上啃了一口。可惜吴大爷十分不修边幅,所以陈教授这一口啃到了硬硬的胡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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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场由吴大爷一展歌喉,从《青藏高原》一直唱道《甜蜜蜜》,又从《说爱你》唱道《稻香》,最后以抒情的《你是我的幸福吗》结束了他的个人演唱。
下半场由陈教授独领风骚,先是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后来开始《国际歌》,间或《绿袖子》《雨中漫步》,唯一的一首快歌选的是《DO RE MI》。
咱不能说陈教授脱离了时代,总唱些外国老歌,实在是吴大爷太过风流,不管是新的旧的全都收归麾下,实在是出彩。
俩人一直声嘶力竭的唱到下午五点多种,终于是唱到声音发颤说不出话来,这才付了钱慢慢悠悠的回了住处。
吴大爷恢复的快,在回去的路上,顶着风高唱《好汉歌》,就算陈教授一直劝他:“小心喝风!小心着凉!”他也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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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啊~
——有力的实事又一次证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就算吴大爷本人也是个“老人”。
唱完歌的第二天开始,吴大爷就开始觉得不舒服,喉咙痒痒的,吞咽东西的时候整个嗓子都疼的像要着火一样。他当时没怎么注意,以为只是唱歌唱得过头了,伤了嗓子,养两天就没事了,可是没撑过第三天,难受的已经是说话都困难了。
吴大爷本来不想麻烦陈教授的,可是架不住吕卫国告诉单一、单一又通知了陈教授……总之人嘴传播永远是最快捷方便的传播方式。
陈教授得了消息,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看着吴大爷比划半天,终于明白吴大爷哪里出了问题——扁道体发炎,八成还是那种严重的。
吴大爷说话不清楚,但是还是一个劲的摇头,模糊不清的表达出肯定不是扁道体的问题。
陈教授不理他,掰开他的嘴就往里看,踅摸着怎么着肯定也能看到肿成两个旺仔小馒头大小的扁道体,可是找了半天,愣是没看见扁道体在那儿。=。=
但是即使找不到扁道体也不影响陈教授的判断,总之这病已经严重到要去医院了。陈教授急急忙忙的拉着吴大爷又去了医院。
——得,阔别几天,他吴汉三又得去医院受罪了。
(PS:这句话的笑点在“吴汉三”上……在大陆的北方地区,有个众所周知的文学形象叫“胡汉三”,是“汉奸”的经典形象。“汉奸”指的是在抗日战争时期,通敌卖国的人。这个反派的一句经典台词就是:“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总之语气特猖狂特嚣张到想让人抽打的地步=。=现在用这句话就是为了搞笑……弃妇考完试后恢复更新时不也说“我弃妇A又回来了!”之类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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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让吴大爷张嘴,拿着手电筒往里照照,又拿了听诊器听了听肺部。然后慢条斯理放下听诊器,一边开着药单一边说::“上呼吸道感染挺严重的了,嗓子也有点肿,好好养养嗓子,多吃点润喉利痰的……”
陈教授脸上挂不住了:“那个,医生,他的扁道体没有发炎吗?真的没有发炎吗?”这实在是太丢脸了,最有可能的病居然没有得,反倒是什么——上呼吸道感染?
那医生笔一顿,抬起头奇怪的看了眼陈教授:“扁道体?哪里来的扁道体?这位老患者应该是在年轻的时候就把扁道体摘除了,要不然也不可能让病毒进入呼吸道啊……还什么扁道体发炎?没有扁道体怎么发炎啊?”
吴大爷也在旁边点头——他年轻的时候扁道体总是发炎,所以做了手术给摘了,那摘下来的扁道体他直接就给埋他们家花盆里了,当养料还算不错。
陈教授弄了个大红脸,终于是不说话去一旁呆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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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上呼吸道感染有些严重,所以医生就给开了三天的吊瓶,一天三瓶的打着。
听到“打点滴”三个字,陈教授蒙了一下。
实际上这也是文化不同——打吊瓶,就是所谓的静脉输液,英语叫intravenous transfusion,在外国或是港澳台地区,只有病情严重到需要住院或手术过后的人才需要打点滴,而且那点滴主要是吊盐水或葡萄糖水,只是一种调养方法,不像是中国大陆直接当作一种医治手段。
所以在陈教授得知要打吊瓶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没救了”。但当他一细想,不就是一个上呼吸道感染吗,有可能没救吗?而且吴大爷和那医生都是一脸闲适的样子,看不出来很严重啊?
等到后来吴大爷给他解释打吊瓶只是让他的病尽快好下来的方法,陈教授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白担心了。
——为了惩罚陈教授那个胡思乱想的脑袋,吴大爷决定自己的医药费由陈教授负责^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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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爷示意小护士打左手,那小护士是刚毕业的,没什么经验,她捧起吴大爷的手找了半天愣是没有找到血管。
吴大爷的手不像一般的老年人那样,筋骨以及血管都很突出,而是肉乎乎的就是皮肉有些松散。小护士扎在左手的一针没弄好,愣是给扎出血来了,她吓得赶忙退针,结果血流的更多,吴大爷还没有说什么,陈教授倒是心疼的帮他摁着伤口。
第二针换扎右手,这回倒是没弄坏,陈教授盯着小护士把那针扎到静脉里,生怕再给吴大爷弄出血来。上好吊瓶,小护士嘱咐了两句离开了,陈教授就和吴大爷聊起了天。
开的三瓶吊瓶中,一瓶小的,两瓶大的,尤其是第二瓶大的还是中药。吴大爷年岁大,打吊瓶的速度更是要比一般的年轻人慢上不少,否则会使心律过快。
第一瓶小的还没有什么事,等到换成第一瓶大吊瓶的时候,吴大爷微微皱起了眉头。
陈教授赶忙问他怎么了,吴大爷告诉他这瓶好像有些凉,整个右胳臂里面都是凉飕飕的。
陈教授心疼不已,吴大爷看他一副担心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有些凉罢了,想我年轻的时候,大冬天的时候可都光着膀子……”
——那是在被窝里光着膀子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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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吴大爷的胳臂是越来越疼、整支手臂都冰凉的不像样子,打着吊瓶的右手连弯曲手指都做不到。陈教授伸手一探,只觉得吴大爷的右手像是没了温度一般,摸起来冰冷僵硬,和柔软温热的左手相比完全是两个极端。
陈教授吓坏了,赶忙叫来护士过来看,护士小姐摸摸吴大爷的手也是吓得够呛:按理说,打中药吊瓶是容易让手变凉、也容易刺激到血管使之疼痛,可是像吴大爷这样的却实在有些过了……护士小姐花容失色的叫来了医生,惟恐吴大爷有什么问题。
医生来后一探吴大爷的手,赶忙先把中药吊瓶给停了下来,问他:“大爷,您是不是年轻的时候胳臂被严重的冻伤过?或者长时间处于低温的环境,得了风寒之类的毛病?”
吴大爷用没事儿的左手挠了挠头:“哈……那啥,我年轻的时候在满洲里当过两年兵。”
他见着医生一脸严肃的样子,又小心翼翼的补充到:“……还是执勤兵。”
那医生脸色一下就黑的不行,他赶忙让一旁的小护士撤了吴大爷的吊瓶,又给吴大爷换开了内服的药,让吴大爷回家好好休息去,最后还跟吴大爷说:“我们医院那边有针灸门诊,您要是胳臂疼了的话针灸一下还是很管用的。——您这样的身体可别打中药的吊瓶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啊。”
陈教授被医生的一席话弄的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但是他见着吴大爷一副自知理亏的样子又不敢问“在满洲里当过两年兵又怎么了”,怕吴大爷恼羞成怒之下再笑他没文化真可怜。
他脑袋里来回来去的转悠着“在满洲里当过两年兵”几个字,可到最后都没弄明白这跟吴大爷的胳臂有什么必然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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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卫国在上课前拦下了这几天一直魂不守舍的陈教授:“陈教授,您这几天上课的时候状态很有问题啊……您都在想着什么呢?怎么讲着讲着课就开始发愣啊。”
陈教授也知道把私人问题带到课堂里很不像他平日的风格,他老脸一红,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做的不对,嘴里嗫嚅道:“哈……那个,没啥,没啥。”
“有事儿您说出来,说不定您不知道的事儿,我刚巧就知道呢。”吕卫国见他这幅样子,更八卦的想知道陈教授想的是什么了。
陈教授一想也对,说不定吕卫国还真知道呢,这么想着他便问吕卫国:“你知道‘满洲里’这个地方吗?”
吕卫国一愣:“知道啊,东北那边的嘛。”
“要在那地方当过几年执勤兵……会怎么样啊?”
吕卫国的脸上霎时出现了一种惋惜的表情:“……这人的胳臂和腿是不是都能弯曲到九十度以下?”
陈教授一回想,印象中吴大爷虽然身子骨硬朗、腿脚也利落,但是确实从来没见过他有什么下蹲之类的动作,手好像也不能碰上同侧的肩膀……陈教授点点头,认可了吕卫国的话:“确实不能……可是为什么不能啊?”
“满洲里在东北,那地方冬天经常是大雪封山,雪都堆到大腿根了……您想想,要是在这么一个地方站岗,手要时刻保持端着枪的姿势不能动;要是巡逻的话,腿可就完全埋在雪里头了……这么几年下来,那寒气都深入骨髓了,除都除不尽。这么一人到了老了的话,要是胳臂和腿还能灵敏的弯曲那就怪了。”吕卫国一脸唏嘘,紧接着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我知道了,您说的是吴大爷吧?您别看他现在挺能蹦跶的,那是因为现在天气暖和。等到到了冬天的时候,他每天晚上都在被窝里疼得嗷嗷叫——这事儿艺术院男生宿舍楼里的都知道。”
听了这话,陈教授脑袋里迅速出现了吴大爷可怜兮兮的在被窝里头蜷缩着的身影,那老模样怎么想怎么招人疼。陈教授扔下手里的书就准备往吴大爷的屋子跑,可是还没出教室门呢,那上课铃就响起来了,陈教授只能在满脑袋都是吴大爷的情况下拿起了课本开始魂不守舍的讲课。
——于是这节艺术史课上,所有的学生都感觉自己和陈教授不在一个次元里,要不然怎么陈教授的话完全听不懂呢……
12 爱上你我情非得已~
下了课陈教授拿着书就往吴大爷的小屋跑,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一股子疼惜劲就涌上来了,酸涩的不行。——老吴身体不好,而且还孤身一人,晚上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以前那几十年得受多少罪啊。
到了吴大爷的小屋里一看,吴大爷正在那闲适的看小说呢,再一看桌子上摆着的应该在中午吃的药,根本一口没动。
陈教授气的一把抢过吴大爷的书扔到了一旁,训斥他不爱惜身体。
说完就拉着他直奔医院的中医门诊,让负责针灸的中医帮他好好看看。
俗话都说“老中医”“老中医”,中医就得“老”,因为中医大部分都以积累经验为主,那么自然是越老越有经验。
可是这门诊处的中医年纪不大,看样貌也就四十出头,连头发都没白呢——这在俩老头眼里实在是年轻到掉渣。陈教授见了这人心里也有点打鼓: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能行吗?
那“年轻”的中医当然听不到陈教授心里想写什么,仔细问了问吴大爷的症状后,就让吴大爷到旁边的小屋里等着下针。现在看中医的人实在很少,所以中医门诊处非常清闲,等着治疗时也不用排队,而且都是医生本人下针——这事儿,护士可做不来。
中医的针有各种类别,什么金针、银针、粗针、细针,都是非常有讲究的。那中医从一个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排的细银针。陈教授探头一看,只见那柜子里密密麻麻的摆着好几十个相同的小布包,看的他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中医拿了针后先是把针仔细的消毒一遍,然后让靠坐在一旁的吴大爷把袖子掳到最上头,露出白白胖胖的两只胳臂。陈教授虽然六十多了,但是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扎针灸,在旁边紧张的直咽吐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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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下针前,先伸手在吴大爷的胳臂上摸了两把,用大拇指按着找了一会儿穴位,接着跟吴大爷告知了一声:“我开始了啊。”
吴大爷笑笑:“开始吧。”吴大爷几年前也扎过针灸,所以对这玩意熟悉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