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绝唱----草青

作者:  录入:06-25

中宫殿,和风旭日。
皇后一直在等,从得知洪麟顺利离宫起,她就一直在等!她清楚王上一定会来兴师问罪,可她不怕,为了洪麟的平安,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真是个温暖的清晨啊,望着中宫殿园中的清丽景色,皇后的思绪一下子就飘到了阳春三月的明心亭,那时的她对王上还有着懵懂的爱恋,那样一个温润的人入了她的眼,进了她的心!可如今……一曲渔人之歌,到底是唱给他听的,还是唱给自己听的,亦或者根本就是唱给洪麟听的?!一曲成谶,原来,我、你、他,谁都逃不开命运的捉弄?!
“敏娜,为什么要回来啊?”皇后轻声问身后人,这个夜奔而回的丫头当真是让自己心疼!
“奴婢离不开娘娘!”敏娜柔声说道,“奴婢习惯了在娘娘身边生活!”
“傻啊!”皇后听了敏娜的话,心里涌过暖流,“和寒柏一起不好吗?”
“和娘娘一起不好吗?”敏娜淡然的说,坦然的笑,“奴婢不傻!”
风轻云淡的笑,飘荡在园中,这一刻时光是那样的柔美,一如敏娜的心,一如皇后的心!
可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打乱了园中的平静美好,皇后轻叹一声,终于来了吗?王上,你比我预计的要晚了一些,因为思念而让您无法冷静的判断吗?你的爱还真是深沉啊!
“洪麟在哪里?”王上看着气定神闲的皇后,出口的话不觉带了清冷。
皇后望着眼前的如画美景,轻声说道,“臣妾不知!”
“皇后,你肚子里的孩子,至少应该见见这个世界吧!”皇后的话让王上更加确定,洪麟的离开是她指使的!那升腾的怒气让王上越发见不得皇后的淡然,夺走爱人的恨让他说出了残忍的话,“告诉我洪麟在哪儿?”
这就是帝王之爱吗?王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皇后依旧没有回身,可答话却透着决绝,“臣妾不知,请您赐臣妾一死吧!”
为了洪麟连生死都不顾了吗?什么才能逼你说出洪麟的下落?!死你不怕,那……活受你怕不怕?!想到此,王上的嘴角挂了阴冷的笑容,“我不会这么轻易让你死的!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会将他当逆臣的儿子来养,让你亲眼目睹一切!”
“快点告诉我洪麟在哪儿?”再问时已经有了气急败坏的切齿之恨!
这孩子是洪麟的啊,是你爱的人留下的啊!这不是你要求他去做的吗?你当真舍得!?皇后回转身,含着眼泪看向王上,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陌生,什么时候你的心变得如此可怕?!倔强的冷冷说道,“我不知道!”
这样也威胁不到你吗?为了洪麟连孩子都不顾了?皇后,你的爱还真是执着!你的执着让我嫉妒,离宫的洪麟是不是也能感受到你的执着呢?!是不是此刻正心怀感激的思念着你?!妒忌,让王上的心再次纷乱了起来。
“我深感遗憾,我只想亲耳听你说出他的下落!”王上转身冲胜基使了眼色,“既然你不肯说,那就不要怪我!”
胜基会意,伸手抓住了敏娜,“走吧!”
“干什么?放开我!”敏娜虽然知道这是王上的意思,却还是禁不住挣扎起来。
胜基无奈的看着敏娜,“过来!”
“大胆的奴才,快点放开她!”皇后的斥责,根本不能阻止胜基的举动。
分离的时候到了吗?娘娘,敏娜好舍不得你,“皇后娘娘!”
胜基不想再耽误下去,王上离开的脚步是那样的飘忽,担忧让他手中的力道大了起来,“快走!”
“你好大的胆子,快点放开她!”皇后娘娘怒喝声响起。
不理会身后的纷乱,王上逃也似的离开了中宫殿,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啊?!这还是原来的自己吗?为什么连自己都会感到陌生?!他怎么能利用洪麟的孩子呢?怎么能说出那样残忍的话来?!不是自己了!这不是那个会对着洪麟温柔微笑的自己了!是什么改变了自己,是什么让自己的心魔衍生?!
依柱而立,王上虚脱般的浑身酸软,刚刚的强装颜色,让他有了深深的无力感!洪麟,我想念你,真的好想念你!回来好不好,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我可以舍弃天下,我可以舍弃一生荣华,只要你回来,只要你肯回来,我愿意随你天涯海角!可是……我找不到你了,我找不到你了!你到底在哪里啊,我无处可寻啊!
带着敏娜赶过来的胜基,看着回廊之中的王上,再也无法前行就那样隔着摇曳的枝叶,怔怔的、深情的凝望!王上那孤寂的身影,那满目的悲凉,让他眼前一片迷离!手慢慢的松开,心却沉沦了下去!
为什么她会觉得王上很可怜?为什么她会觉得皇后娘娘做错了?!为什么看着眼前的王上,她会有想哭的感觉?!敏娜侧首看着独自失神的胜基,突然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可一切还能回头吗?!

山寺

踉踉跄跄的回到永寿殿,王上已没有了审问敏娜的心情,看着跪在面前的惶恐女婢,王上怔怔出神良久,这才幽幽说道,“朕即便问洪总管的下落,想来你也是不会说的!可如果朕告诉你,朕不会伤害他们,你会信吗?”
敏娜垂首跪在地上心里起了挣扎,刚刚王上对皇后的所做所为让她不敢相信这位帝王的话,可……为什么那回廊之上的孤寂身影,竟让自己有了不忍之心?或许王上的心没有她想得那般冷硬,或许强势的他也会有一颗脆弱的心,“奴婢……”矛盾的心让敏娜不知该如何作答!信!就是在拿洪总管的命来赌!可不信……就一定对吗?!
唉,王上心中暗叹,其实敏娜信与不信又有什么重要呢?为了皇后,她一定是不会说的,毕竟逃离的人中还有寒柏不是吗?“胜基,将她押在禁所,不必审问了!”
“是,王上!”胜基依言将敏娜牵起出了永寿殿。
胜基知道王上是不会对一个婢女下手的,可要想知道洪麟的下落敏娜就是关键所在,晚一刻知道就多一分变数,自己对王上的承诺就会越难兑现!皇后,你到底把洪麟藏在哪儿了?
想到此胜基顿感气闷,看着身边的敏娜不禁带了些许怨埋,皇后为了洪麟,你为了寒柏,你们这对主仆还真是让人头疼!寒柏……等等……胜基突然灵光一闪,皇后远嫁异邦又久居深宫,在高丽除了太安公就没有别的亲友了,而敏娜又是陪嫁的婢女更是无根无业,她们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寒柏,也就是说只要知道寒柏的去处,就不难找到洪麟。
那寒柏会去哪里呢?想到此胜基豁然开朗,他一把拽住敏娜,“我想我知道洪总管在哪里了!”
“什么?”敏娜不可置信的看着胜基。
胜基揶揄的看着敏娜,“寒柏那家伙能有几个去处,我一时焦急竟忘了!敏娜,你和寒柏出逃是不是也想去那里来着?!”
“你在说什么?敏娜不明白!”敏娜闻言已是面如死灰,当真忘了还有这个人知道那里!
想要欲盖弥彰吗?可惜你的火候还不到,胜基此刻已是成竹在胸,“你听不明白不要紧,我只要知道自己明不明白就好!恩宠寺……也该派人好好清理一下了!”
“副总管!”敏娜一把拉住胜基跪了下去,“不要,求求你!如果你去了,皇后娘娘就必死无疑!洪总管与你无怨无仇,你何苦将他逼上死路?!”
胜基俯下身直视着敏娜,“你怎知洪麟回来就一定是死路?!皇后娘娘有多了解他们之间的事事非非?!”
“我……”敏娜无言以对。是啊,她凭什么说王上一定会杀了洪总管?刚刚之前她也许还能坚信,可经过那回廊一瞥,自己的心已经有了动摇!
“敏娜,你有你想守护的人。皇后有皇后想守护的人!”胜基回首看向绢门,“而我……也有我想守护的人!”
王上,胜基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记忆中王上那常常挂在嘴角的轻浅笑容,如阳春三月的微风一般在胜基的脑海缓缓吹过,眼神一下子就有了柔色,他用听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着,“君之欢颜,臣之欢心!”
正午的阳光是那样的温暖和煦,照在永寿殿的琉璃顶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这样的耀目之光应该属于这座巍峨的皇城,只是……再耀眼的光也无法遮住王上内心的落寞与孤寂,亦遮不住他眼神中的晦涩与虚无!
恩宠寺内,洪麟经过一夜的思量,终于他还是决定要回去,如果王上连福成都舍弃了,那他还凭什么说王上不会对皇后动手?!那是他的孩子啊,他不能放任王上作出糊涂的事情!曾几何时他还劝慰皇后,王上会视孩子为己出,可如今呢?!他还能肯定吗?是不是回去受死,就能救了皇后还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是这样,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生民没想到一大早醒来的洪麟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会是回宫,“大哥,你到底要做什么?!”如果让你回去,这一夜的九死一生所为何来?!
“你就听我们一劝吧!”寒柏知道洪麟在想什么,可他的话根本不能阻止洪麟前行的步伐。
寒松伸手想要拽住洪麟,却不想被他一下子挣开,“大哥,你到底要去哪里啊?”
优河知道没人能劝住洪麟,只能无奈的开口喊道,“大哥!”他希望洪麟能记起他还有身为大哥的责任!
翻身上马,洪麟回转头看着自己的弟兄,沉声说道,“你们让开!”对不起,我不能抛下怀着我骨肉的皇后娘娘,对不起我不能让王上做傻事!对不起,我不能再以大哥的身份照顾你们了!
“你就这么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吗?”寒柏见洪麟如此,心里升腾起怒火,难道大家所做的一切你就能如此轻贱?!“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给我让开!”洪麟知道自己不能再有丝毫的犹豫,他怕自己会因为寒柏的话而失去前进的动力。
寒柏直视洪麟,隐忍着怒气问道,“你真的认为能救得了皇后娘娘吗?”
“我都跟着大哥来这儿了!你还是快点下来吧!”寒松带着深深地委屈大声说道,“大哥,你怎么能如此对我们啊?”
“都给我让开!”洪麟不想思考也不愿思考,他现在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要求自己的兄弟让开前行的路!
“不是只有你还有牵挂在那座皇城,我也有啊!”寒柏大声喊道,“寒松,你告诉大哥,敏娜跟你说了什么!”
“敏娜姐说,哥哥为了大哥可以抛却一切,她为了皇后娘娘一样可以!知遇之恩,她和哥哥都懂,她不能抛下皇后娘娘独对危险,有些人值得她用生命去守护!”寒松大声重复着敏娜的话。
“明知留下是死,可她还是选择了死路,她是为了什么?难道和我一起离开不好吗?!”寒柏哽咽着说道,“她有她要守护的人,那我要守护的人呢,他要做什么?他要让这些为了守护他而舍弃一切的兄弟所做的努力付诸东流,然后背负着叛徒的声名过下半生吗?他要让留在宫里的皇后与敏娜的付出,成为一个可悲的笑话吗?!”
洪麟无语,那抓住缰绳的手此刻已是汗湿一片!寒柏的话字字如针扎在了他的心里,可为何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要放弃?!何去何从到底该怎样?!
“大哥,你想回去,是为了皇后还是……为了王上!”寒柏见洪麟无动于衷,只得问出了他内心的疑问,“你心里面想要守护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谁?我想要守护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其实,这个问题早在十岁那年自己不是就已经决定了吗!为了王上舍弃生命亦可以!自己想要回去除了救皇后和孩子以外,难道就没有一丝思念王上的原因吗?!他能骗任何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是,我思念您,我不愿离开您,即便您要拿走我的生命,我也愿意含笑给您!只一夜,我已经知道离开您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了!
寒柏见洪麟久久不肯出声,只当他听不进去自己的话,只得赌气说道,“那你就去吧!”
众人闻言诧异的看向寒柏,而寒柏目光卓然的直视着洪麟继续说道,“但是,就算把皇后娘娘救出来又能怎样呢?你爱她吗?如果不爱,把她救出来,她会幸福吗?!相信我,皇后娘娘留在皇城,比跟着咱们颠沛流离要幸福!”
寒柏的话毫不留情的说破了洪麟的心事,他此刻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回去,那看似合理的想法,其实也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他必须得承认,所有的理由都敌不过那颗想要再见见王上的心,就算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心甘情愿!可……能回去吗?自己真的忍心让所有人的努力付诸东流?!让所有肯为自己九死一生的人,成为一个笑话?!他做不到,他不能这样自私啊!
扬鞭策马,洪麟向寺外冲去,他需要静一静,他需要宣泄一下纷乱的情绪!为何自己总要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为何自己总要面对根本不知如何选择的难题?!王上、皇后、寒柏,你们的取舍全是因我而起,可你们到底该让我如何选择啊?!
“大哥!”见洪麟策马离开,众人追了上去,却只有寒柏未动!
说中你的心事了吗?大哥,如果可以我也想舍弃一切回到那座皇城,不是因为那里承载了我所有的青春时光,不是因为那里承载了我所有的荣耀,只因为那里有我的爱人,我把自己的心留在了那里,再去任何地方都依旧逃不开思念的折磨!是不是你也如此?
望着天空的浮云,寒柏突然觉得好像敏娜的微笑,淡淡的柔柔的,一下便融化了他的心!他舍弃了那样的笑容,这一世恐怕再也无法原谅自己了!敏娜,如果你不能活下去,这天空之下就再也不会有我!大哥,我已经救出来,作为兄弟我尽了力!只是……我能救他的身却救不了他的心,一切全在他自己了!
苦笑一声,寒柏回转身,却没想到一眼便看到了伫立的胜基,“你……”
“我怎样?不想我来是吗?”胜基讪笑着上前,“没想到这样的布衣,寒柏穿起来也能如此俊朗!”
“副总管,怎么有此雅兴来这荒僻山寺?”还好,大哥此刻不在这里!寒柏的额角有了冷汗。
胜基缓缓走到寒柏身侧,“我的雅兴全在你啊!寒柏,你把建龙卫的卫服留在皇城忘了带出来,我给你送来可是一路辛苦,你可不可以把属于王上的东西还给我?”
“你在说什么?寒柏不明白!”寒柏转过目光,口气清冷。冷静,一定要冷静!大哥不在这里,他没有把柄的!
“咦?这话听着还真是耳熟啊!”胜基在寒柏耳畔轻声说道,“刚刚有个女婢好像也是这样说的!好像是……对,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女婢来着!”
“你说什么!”寒柏一把抓住胜基的衣襟,“你把她怎样了!”
用力挣开寒柏的手,胜基收起笑容脸上挂了霜,“我要怎样就在你了,告诉我洪麟的下落,一命换一命应该很划算了!”
“你……”寒柏怒目而视,“我不知道大哥在哪里!”
“昨夜你和生民带着一个建龙卫出了宫,你不会认为禁卫军会说谎吧!”胜基揶揄的看着寒柏身后,“要不你问问他们,也许他们能告诉你呢?”
寒柏一惊赶忙回身,这才发现生民等人已经愣在原地!该怎么办?该怎么才能骗过胜基?!胜基没有看到我们在一起,那是不是可以……
想到此,寒柏冲着生民朗声问道,“你们把大哥平安送走了吗?”
生民没想到胜基会这样快寻到这里,正有些不知所措,听寒柏这样问立刻会意,“大哥,已经上了商船,此刻怕是早就离开高丽国境!”
“那就好!”寒柏无奈的看向胜基,“你看,我帮不了你了,大哥已经离开这里,你赶不上了!”
“你……你们!”胜基闻言有些气急败坏,“当真以为我这样好骗?!”
“你不信的话,大可坐船出海只管寻去好了!”寒松嘲笑着看着胜基。
胜基抽剑出鞘直指寒柏,“身为建龙卫擅离职守,私带大逆之臣出宫,罪犯欺君还不与我拿下!”
“是!”应声而出的禁卫军将寒柏等人团团围住。
“副总管好大的排场!”生民环顾四周,“抓我们几个侍卫,还要动用禁卫军,真是太看得起咱们了!”
“你错了!王上看得起的只有洪麟而已!”胜基大声吩咐道,“给我里里外外搜个清楚,找到洪总管的去向,王上有重赏!”
寒柏看着四散而开的禁卫军胡乱毁坏山寺各处,禁不住斥责胜基,“早与你说大哥已经不在这里,你又何苦打扰佛门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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