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献宝的看着我,等着我的称赞。
我看看饭盒,左边是一些饭,右边是一点菜,很普通嘛。
“你快吃啊。”他催了声,推推我。
拿着筷子,随意夹起一块土豆放进嘴里。
“怎么样,不错吧,我妈妈很厉害的呢。”
见我没有回答,他原本欢喜的表情染上点点失望。
“很好吃。”我一句简单的答案又让他重新露出笑容。
“我就说嘛,呵呵,肯定好吃啦!”他傻傻的笑,“你多吃点啊,一上午课肯定饿了吧,我每次上午下课都好饿的,还好下午放学早,回家就可以东西,~~”
他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我打断他,“你吃吧,我不饿。”
他一怔,“怎么会不饿呢?”
“我确实不饿,你不是饿了么,快吃啊。”
“那,”他看看我,又看看碗,“我先吃了,留一点给你。”
“不用。”我把碗推到他面前,看着他津津有味的吃着,很好吃么?明明不是啊,但,看着他吃,就是让我感觉那是美味。
“来,”他夹起一块肉,递到我嘴边。
我神使鬼差的张嘴吃下,看他满意的笑着说,“这个牛肉最好吃了,是吧。”
看着他觉得好笑,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但,他在我身边,却没有厌恶的感觉,反而是熟悉,仿佛记忆深处,也有过这样一个人,傻傻的对着我笑,想到那个人,虽然还是模糊,但伴随他而出现的,还有喜欢和宠爱。
“~~连赤,还有一块牛肉,”他又夹起一块递到我嘴边。
“你吃就好。”我看看他的碗里,好像都是土豆,没有肉的踪影,他能找到一块也真不容易。
“我回家还可以吃的,连赤,你吃嘛。”
看着他的坚持,我还是张嘴了。
“好吃吧,这是我最喜欢的。”
下午很早就下课了,樊远月拉着我,“连赤,你往哪边走啊?”
我一怔,疑惑的看着他。
“你家在哪里啊,走那条路回去,我们要是同路就好了。”他亲昵的拉着我的手,虽然怪怪的,我却没有拒绝。
“我不知道,”早上来的时候是坐白轩蔚的车,忘了留意路。
“呃?你不知道?迷路了么?你是新搬来的么?”
“应该,不是吧,”白家的房子不像新的。
“那你以前在那个学校呢?”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上学。”
“怎么可能,”
“我以前一直在医院,上个月才出院。”这是事实,至少,我醒来后是这样。
“那你身体是不是不好,你感觉还好么,不舒服要告诉我哦。”樊远月担心的看着我。
“没事了。”我简单回答。
他好像不相信,满是关切的看着我。
我还想再重申,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赤。”看过去,是白轩蔚,他站在车边,对我招手。
“哦,他来接我,我该走了。”
“那是你爸爸么,”樊远月盯着白轩蔚说。
“嗯。”
“哇,你们好有钱哦,还有车呢。”口气里满是羡慕。
有钱的定义是什么?有车不是很正常么?
“那我先走了,连赤,再见!”樊远月向里一个方向跑开,对我用力挥挥手。
“再见。”我说着,走向白轩蔚。
“第一天上课还习惯么?你中午没去找连选,吃的什么?”白轩蔚把我塞到车里,不停的问。
中午?我忽然想起,早上他好像有说让我去找白连选的。“忘了。”我坦白。白连选已经坐在后面了。
“害我还等了你好久,我又不知道你在哪个班。”白连选抱怨着。
“那你明天要记得去找他,算了,让连选去找你吧。”
“不用。”没必要。
“那你自己带便当么?”
“嗯。”樊远月也是自己带便当的。
白轩蔚侧头看了看我,“刚才那个是你朋友?”
朋友?好陌生的名词,我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一天就交到朋友,你还算适应嘛。上课呢,跟得上吧。”还是没有起伏的温和,好像学校不是特别重要一样。
“嗯,还好。就是课程很无聊,”忍不住抱怨。
“很无聊?呵呵,”白轩蔚笑起来,“是你太聪明了。”
课程
回到家里,白轩蔚让我们放下了书包,就又带我们出门了。房子是在山脚,我们从后门出去,开始往山里走,越走越偏,渐渐大路变成了小道,稀疏的小树变成繁茂的树林。白轩蔚走在最前,我跟在后面,白连选在我身旁,他表情正常,或许带了稍稍一点无奈,就好像我们往这边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虽然疑惑,却没有问出口,到了就会知道的。
走了有二十多分钟,终于在茂密的树林中看到一块空地。很大的一片空地,左边有一些高矮不齐的木头桩子,构成奇怪的布局,很明显是谁刻意做出的,最低的有一米高,最高的,我估计着,怕是有三米。右边是一片比较稀疏的树林,树木都很年轻,并不粗壮。对面的空地上则是一个小木屋,看着简陋,但结实。
“好了,把这个带上。”白轩蔚从小木屋里,拿出了什么丢在我们面前。白连选随即捡起来,坐在地上,往自己腿上绑。
我好奇的看着,那是像布条一样的东西,但鼓鼓囊囊的,装了什么在里面。正看着,白轩蔚拿起一个递给我。我接过,好重,布条里面装的是金属吧,很沉呢,但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坐下来。”白轩蔚按在我的肩上,要我坐下来。他蹲在我面前,拉起我的裤腿,把那个沉重的东西绑在了我的小腿上。绑好一个,又拿起另一个。“好了,”他把我裤腿放下,拉我站起来。
“这是?”我看着他。
“绑上这个,再跑步,可以提高你的速度。”白轩蔚顺手把我的衣服整整,“你试试抬腿,会重些。”
我抬抬腿,点点头。
“给你绑的是最轻的,等你习惯了,再绑重一点。”他又转向白连选,“好了,你们开始跑步吧,围着空地慢跑50圈。”
“爸爸,”白连选看看我,说,“他也要跑么?”
“是啊。”
“但,”白连选有些不忍。
“没关系,他今天试试再说,”白轩蔚拍拍我的肩膀,“毕竟是我白家的孩子,不会很弱的。”
“好,开始吧。”明明是温和的声音,却听出不容置疑的严厉,白连选没有说什么,开始跑起来。
我亦跟在他身后迈开步子。刚开始跑,腿真的很重,几乎都迈不起来,但两三圈下来,竟渐渐习惯了,腿上像没有负重一样的轻快。我看着前面白连选的背影,他的呼吸均匀,速度亦没有波动,应该是受过很多次这种训练了。他跑得不快,我也慢慢的跟在他身后。一边跑着,一边开始神游。
这就是血猎的训练吧,从跑步开始,即是热身,又是速度和耐力的练习。那接着的是什么?旁边的桩子,还是明显不一样的树林?我很好奇白轩蔚会让我怎么做。瞥了眼白轩蔚,他看起来并不壮实,个子高高的瘦瘦的,五官英俊,脸上挂着的那副眼睛更是让他显得斯文,嘴角不变的微笑让他透出温儒,看起来就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绅士,无法将他和敏捷犀利的血猎联系在一起。
“好了,”我还想着,白连选就已经停下来了,白轩蔚走到我面前。
“累么?”
我摇摇头,呼吸依旧平和,没有出汗,我真的跑了50圈么,感觉就像只是散了散步而已。
“你在看我?”他语调含笑,捋起我散落在脸上的头发。
“嗯。”
“怎么样?”他又问。
“你也是接受过这种训练的么?”我抬头看着他。
“是啊,”他一脸温和的笑容,像是普通职员一般的无害。
“看不出来。”我再三打量,终于放弃了。
“是么?”他轻轻笑出声,“想看么?”
看什么?我刚想问,他就走向白连选了,说了些什么,和白连选走向小树林。他突然回头,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跟上。
小跑几步跟上,我走在他们身后。白连选的呼吸有些微乱,还没有从方才的热身中恢复。而白轩蔚,我猛然意识到,他的呼吸极轻微,不仔细听,就会忽略。
白轩蔚站定,“这个小树林里每棵树上都画有一个红色的心性的标志,位置大概在一人高的心脏处。你们要做的,就是拿这把匕首插进每一个‘心脏’。时间越短越好,我来示范怎么做。”他说着掏出一把匕首,冲我笑了笑,转身闪进了树林。
他速度很快,我能捕捉到的似乎只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和匕首偶尔闪过的寒光。从前到后,左右来回,不过三分钟,一百来棵树就都被他触碰过。
我不禁走上前,伸手摸上那颗树上画着的‘心脏’,红笔勾出的形状中深浅不一的布满刀尖的痕迹。“这都是你刻的?”感觉到有人走近身后,我低声问道。
“一半。”白轩蔚走到我身侧,也摸上那些凸凹的伤口,“也有连选的,只是他力度不够,太浅了。”
看得出来,有些微浅的痕迹,和杂乱的横过树干的痕迹。“血猎都像你这样么?”动作迅速,刀法狠准。
“什么叫我这样?”他笑着反问。拉着我站到一旁,示意白连续开始练习。
“就是,动作很快,”我看着白连选在树林里穿梭的笨拙模样,继续问。
“是吧,至少白家是这样。”白轩蔚看着小树林,“每个血猎家族都有不同的杀手锏。最古老的樱井家有特异功能,可以吸收四周的能量,为自己所用。易家速度天生迅速,动作敏捷。藤木家则有特制的工具。”
“工具?”
“嗯,只是他们极少和其他家族接触,所以显得神秘,他们的特制武器,我也只见过一次。”
“那白家?”
“呵呵,至于我们,要说什么是特长的话,怕是敏锐的感觉力,可以感觉到附近的人、血妖、以及贵族。”
“所以才要隐藏自己的气息。”就像白轩蔚轻浅均匀的呼吸。
他突然转向我,眼里极快的闪过什么,笑起来,“是的。你感觉到了?”眼里染上淡淡的喜悦。
他的眼神一向不会显示感情,总是淡淡的温和的,这样明显的喜悦,虽然浅淡却如宝石的光彩一般流转,其间的绚烂,让我一怔,也忘了移开视线。
他轻笑着拍拍我的头,又看向白连选。
我脸上一热,急忙转移话题,指向背后的木桩,“那是什么?”
“梅花桩。”他随着我转过身,“训练基本功,平衡、速度之类的。”
“站到上面去?”
“嗯,由一个跳到另一个。”
“我也要学?”
“嗯,但不是今天。”
白连选完成了一趟,把匕首收回自己身上。我看向白轩蔚,“我?”
“不用,”他蹲到白连选身旁,握住他的手,测脉搏。“还不够,你还不够快。”他说道。
白连选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点点头,极力平和自己的呼吸。
“我没有匕首。”我说。
白轩蔚看着我,“你今天的训练足够了。”
皱皱眉,不过才小跑了一会,就够了?印象里我的训练远不止于此。
“你第一天来,不要太累的好。连选已经练了三年,有自己的匕首,也随身带着。你还小,等到了他那么大,我再给你准备。”白轩蔚解释道,拍拍我,“你很不错了,跑50圈,都不脸红不气喘的。”
我撇撇嘴,在小树林里转悠。我应该觉得累么,跑50圈?刚跑起来时,的确很累,呼吸都紊乱了,但多跑几步,身体渐渐轻了,像没有重量一样,而且,总觉得,我的速度远不止于此,应该是更快。但,为什么?如果我真是他在医院里长大的儿子,应该是没有受过训练的,怎么会?
无论怎么想,我都不像是他的儿子,但是他的态度,却真当我是他儿子呢。
一只手轻柔的拍上我的头顶,“该走了。”白轩蔚顺势牵起我的手,“你冷么?”他又摸摸我的脸,“手很凉呢。”
会么?我用手碰碰脸,手的温度不低,反而感觉有点高,是脸太烫了吧。
回到家,舒姨就迎上前,“小少爷还习惯么?累不累?老爷也是的,小少爷刚出院,就被拉去训练,怎么受的了呢。”
她唠唠叨叨的还在说,我听着好笑,安抚的笑笑,“我没事,不累。”
“真的?来来,坐下来休息休息。”舒姨递了杯水给我。
“小少爷明天中午要带便当到学校去吃?”
“嗯,”我忽然想起樊远月吃饭的样子,不自觉笑了,“牛肉吧。”他应该会喜欢的。
“好,我给你准备。”舒姨说着又跑回厨房了。
舒姨很照顾我,晚上的饭菜也是再三问了我喜欢吃什么,奈何我实在是不知道,她做了好多菜,甜的、辣的,好像每一盘味道都不一样。
“舒姨,你做这么多菜,是要把我们吃成胖子啊。”白连选笑着说。
“哎呦,你们都太瘦弱了,特别是小少爷,要补补。”
“呵呵,舒姨,我们会被你宠坏的。”白连选撒娇的说道。
餐桌上融洽而热闹,笑声不绝,这样的感觉,很温馨,也很陌生。
朋友
第二天早上,白轩蔚开车送我们上学,“我晚上在门口接你们,自己小心。”他叮嘱着,开车离开。
“他去工作么?”我随口问着,一边走向教学楼。
“你不知道?”白连选一脸惊讶。
老实的摇摇头,我确实不知道。
白连选看我的眼神染上同情,“爸爸可是连锁超市的老板呢,虽然超市规模不是很大,但分店多,价格便宜,生意好到不行。”他说着,两个眼睛冒成星星状,“我以后一定要继承产业,把我们家超市再扩大。”该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一脸陶醉的样子。
“那,血猎,”
我的话成功打破他的幻想,哀怨的看着我,他无奈的叹口气,“唉,爸爸一定更情愿我继承血猎。”垂头丧气的嘀咕。
我忍着笑意,说了句,“先走了。”就匆匆跑开。
上午的课还是无聊,但数学老师明显对我的走神不太计较了,我也乐得轻松,盯着窗外,什么都不想,只是呆呆的盯着。
“连赤,连赤,下课了,”连声的呼唤终于渐渐清晰,我转向樊远月。
“上午的课已经结束了,该吃饭了,”他笑眯眯的看着我,提到吃饭嘴角又上扬了几分,“我又带了便当,你今天在哪里吃?”
哦,我差点忘了,便当。从抽屉里,拿出饭盒,“便当。”
“呀,你也带便当了,那我们可以一起吃了。”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他笑得还真是开心呢。“那,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外面吃吧,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哦,很清静,风景又好。”
天气不错?!嘴角有点抽搐,大太阳的,到外面去,真不是个好主意!但我瞟了眼樊远月被喜悦照亮的脸,说不出拒绝的话。去就去吧,我又不怕太阳,只是不喜欢而已。
好吧,是讨厌太阳。我又往树荫下挪了挪,确定身体没有一寸暴露在阳光下后,才稍稍安心。
“你不喜欢晒太阳?”樊远月试探的问,有些不安和失望。
“还好,只是太热了。”我不由解释道。
“哦,也是。”他抬头看看太阳,金色的光芒撒在他的脸上,染红了他白皙的脸颊,微眯的眼角泛着光亮,唇边的笑意不减,反而在阳光的映衬下更加灿烂。这样的画面,好熟悉,不但熟悉,还引起了心底的一片柔软和酸涩。
我眨眨眼,移开视线,他很像一个人,一个我很熟悉、对我很重要,却想不起来的人,这或许就是为什么我对他特别的原因吧。
“这里很漂亮吧,坐在草坪上,前面是湖水,身旁是柳树,春天这里最漂亮了。”樊远月炫耀似的说。
我点点头,附近没有什么人,很清静,不错。
“春天,我经常在这里吃饭的,但没有带别人来过哦,你是第一个呢。”他转向我,笑得很开心,“好了,吃饭吧。”
他打开饭盒,今天带的是青椒土豆,没有肉类,看着很普通,但他吃得津津有味。很好吃么?
“你尝尝,很好吃的。”樊远月把碗放到我腿上。
我夹起一筷子放到自己嘴里,味道一般,抬头看进他期待的眼神,我不自觉点了头。
“好吃吧,我也觉得哦。”
忍不住笑起来,我打开自己的饭盒,推到他面前,“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