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帝----既夕

作者:  录入:06-12

张文卿抬头看著幽草。“他的孩子他无法接受?”
“帝君本就没想让这孩子出生。”
“这麽久了,他还没变?”呆呆问道“那他领走这孩子干什麽?”
等幽草从房里退出来,寒车一把拽过他的胳膊。
“帝君吩咐过什麽吗?”
“怎麽?”
“你为何要跟他这麽说?”
“……寒车,我喜欢这孩子。”
“所以呢?”
“我不能眼看帝君杀了他。”
“还有吗?”
“我不想看他伤心。”
寒车身体一僵。
“你、你、张文卿是帝君的人,你不能动!”
“所以……我只是心里想想,想想而已。”幽草淡笑。
走了几步,回头问寒车“我怎麽老喜欢上帝君喜欢的人呢?”
寒车彻底成了石像。
杜子仁连夜返回鬼城。
利商路过院子,竟然闻到了风中凌厉的梅香。那种香气似乎是无数锐利的刀子,刮过的地方都能留下痕迹。
走到院中,本已经被连根拔起的梅树又出现了。
“寒车?”
利商轻轻唤到。
寒车慢慢回头,片片红梅飘落,撒了他一身。含笑,却流著眼泪。
那光景,那表情,诡意的让利商看到了地狱。
充满诱惑,却是无尽的黑暗与绝望的地方。
利商走过黄泉路却是在地府待了七百年,一百年一层地狱,第七百年过去後。利商也想不起来自己犯了什麽罪,为什麽要遭受这样的惩罚。
被鬼差套著,他只是那一眼,便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寒车也看著他,久久,露出一笑。
“你犯了什麽罪?”
“忘记了。”
“待了多久?”
“七百年。”
“记的很清楚啊。”
“因为这是第七殿,我一百年就去一殿。”
寒车扭头看看,又笑了。
“还想继续吗?”
“不想。”
“想离开地狱吗?”
“想。”
“愿意跟我走吗?”
利商呆呆看著寒车。
“出了地狱,却是入鬼城。你永远都不能离开,入不得轮回,上不得天,杀人杀鬼。”寒车顿了顿“可愿意?”
“如果你在的话,我愿意。”
寒车满意的点头执起利商的手,把他带出了阎罗殿。
从此利商就跟随杜子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子仁大婚。寒车说,鬼将中最初跟随帝君的是幽草,帝君分了元神给他,让他添了半分魂。後来幽草拣到自己,而自己又拣到了利商。
利商也笑了。几个鬼将确实都来的比较不正常,钓到的孤鹜,绑来的重明,抓鬼顺便抄来的采翼,挖出来的寒凝,偷来的玄瞿。
利商看著寒车,眼里满是笑。
寒车总是跟春风一样温柔,宽容,自由。
他绝望的神情让人感觉堕入了深渊,只有两次,一次是发疯,一次是杀掉梅夫人。
利商抱住自己的脑袋,即便张大嘴也发出任何声音,因为那树下的寒车,便是那副样子。
後来玄瞿发现倒在地上利商,将他拖回了屋。
等他醒来,见眼前的寒车。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昨天去哪里了?”
“我?我跟著帝君。”
“一直?”
“帝君返回地府,我就回来了。”
“去了哪里?”
寒车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甩开利商,问道“怎麽回事?我去哪里还要一一跟你汇报吗?”
“我……我问问。”
“到是你,怎麽倒在院子里了?”
“我……”利商想起那树,那人,那凌厉的香。
“你昨天真的没去院子?”
“当然,我昨天找公子,然後一起喝酒。”
“确实如此。”幽草点头“寒车来找公子的时候我也在,後来我去阴间,再回来他们两个确实喝的大醉。还是我把他们弄到床上去的。”
利商抬头冷冷看几人,呼的倒回床上。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休息下。”
几人面面相觑走了出去,门刚关上。利商跳下床,隐去身形穿墙而出。
……
张文卿宿醉未醒,利商从墙中走出来,贴著床仔细看了看,轻唤道“公子,公子。”
“恩……”
张文卿头疼欲裂,摇晃著起身。
“公子昨夜可与寒车一起喝酒?”
“对。”
“那请公子好好休息。阎王诞辰,帝君这几日要回不来了。”
“昨个就知道了。”张文卿揉著脑袋,也没看利商的表情。
“那就不打扰公子了,我返回鬼城。这段时间帝君心情乱的很,如果有说过,或者派人说过什麽口不对心的话,公子莫怪。”
“恩。”
待张文卿反应过最後那句话,猛然抬头,利商早就不见了。
返回鬼城,利商直接到杜子仁的殿前。鬼师爷守在门口,见他过来连连摆手。
“帝君心情不好,里面郁闷呢。”
“为何?”
“刚刚与大帝吵架。”
“帝君又惹到什麽了?”
鬼师爷捋著胡子“帝君讨个东西没成,就吵起来了。”
“讨个东西?”利商思索片刻,大步迈前。鬼师爷连忙抱住他的腰“不可,不可。”
里面传来不悦的声音“利商吗?进来吧。”
鬼师爷瞪瞪他,利商回而一笑,推门进去。
杜子仁侧躺在贵妃椅,一身白衣随意铺开。手中的白羽扇搭在腿上,窗外阳光射入,给那半眯著眼睛的人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利商有些蒙了。
“有什麽事?”
“我,我……我是想问问帝君如何看待张文卿。”
杜子仁还是那副样子未动,嘴唇抿抿。
“你是如何看他的?”
“朋友。”
“看来你挺喜欢他的。”
“与帝君相比,不算什麽。”
杜子仁终於正眼看他,带著一股冷冷怒意。
“你今天也要和我吵架不成?”
“属下不敢。”
“还知道我是你主子?”
“帝君……属下不为这人,属下心中只想帝君与其他鬼将平安。”
“哼,你究竟想说什麽?”
利商跪在地上,眼睛里一片湿润。
“幽草与寒车动了情,他们都吸收了梅夫人的力量。请您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啊。”
白羽扇落地。
张文卿正在床上醒酒,一杯汤刚灌下去,抬头,身边的寒车竟然直接抛出去,重重落地。
也顾不得擦血,寒车连忙跪在地上,头也贴了下去。
“帝君。”
“说!”杜子仁咬著牙,盛气凌人的站在他面前。
“你吸了几分?”
“两分。”
“立刻化去。”
寒车不动,杜子仁一把拎起他。白羽扇仰在空中,利商抱住他的胳膊大喊一声。
“不要啊帝君,帝君饶命。”
“放开。”
“不要,不要啊……”
“好,让他化了那两分力,我就绕他。”
利商连忙按著寒车的肩膀“化了,化了。”
寒车摇头,不语。
“为什麽?”利商哭著,眼泪流不止。
寒车依旧低头,利商一直求他,求他,直到声音变哑。
张文卿莫名其妙的走过来,扯著杜子仁的衣服“他们怎麽了?”
“你别多问,最好别问。”
“你……”张文卿拧著他的衣服,杜子仁一甩袖,张文卿倒在了他怀里。
“你想清楚了,等下回我。”说罢,抱起张文卿往里走。
刚把张文卿放在床上,外面的寒车慢慢说道“放他一次,我无所谓。”
杜子仁冲出来,利商蜷缩著身体,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寒车已经不见了影子。
……
庭院中,血红的梅花瓣从天空中飘落,快要著地的时候,被风卷著又吹到空中。
杜子仁一袭白衣分外显眼,深吸口气便冲向鲜红的花海。
“帝君,帝君……”
杜子仁看也不看後面的利商,白羽扇散发出柔和的月亮般的光芒,红色的花朵瞬间枯萎,灰飞烟灭。利商强撑身体,紧紧跟随著杜子仁後面,顺著枯萎的花之路一点一点前进。
巨大的梅树参天而立,下面粗大的跟有些翻露在外,纠缠著盘在大地上。杜子仁走到树下,寒车的身体几乎被树吞噬,脑袋无力的垂著,身体慢慢的继续滑进树里。
“做到这地步,他对你很重要吗?”
“是……”寒车头未抬起,说话也有气无力。
杜子仁弓下身,挑起寒车的下巴。“知道背叛我会有什麽下场吗?”
“是……”
“听著,如果你死了,我连他一并处理了。”
寒车的身体完全被树吞没,只有脑袋留在外面,杜子仁簇眉。手下一用力,寒车耳边的树皮哗哗脱落,紧接著其他地方的树皮也脱落。树枝摇晃著,好像因为树皮的掉落而痛苦的摇摆。
“吾乃鬼城之主,阴府北方鬼帝。此地孤魂游鬼,不想灰飞烟灭,速速离去!”
杜子仁的声音从地面传到空中,阴冷的风从他脚下刮起,一阵阵叹息声在树的周围回荡,杜子仁盯著寒车,嘴角一抹冷笑。
梅树挣扎著,树枝成了软鞭使劲的抽打地面,随後高高甩起。
几条鞭子同时落下,全都砸向了杜子仁的身体。
重明,采翼,孤鹜。三鬼将於他身後,一一将枝条斩断。
“寒车,我饶恕你的死罪,可你必须接受活著惩罚。”
寒凝站在空中,冰晶很快覆盖住梅树,他银蓝色的眼睛中似乎也多些怒意。
杜子仁用扇柄轻敲树杆,寒车的身体也一点一点滑出。利商扑过来搂著他的肩膀往外拔。
天空一道闪电正中梅树顶。包裹树杆的冰被震的脱落,寒车的身体又被树吸了回去。
利商仍然抓著他的胳膊往外拽。
“帝君。看来这家夥吸收了不少能力。”
“玄瞿有办法吗?”
“老朽可以试下,但不保证成功。”
“没有把握你也不会这麽说了,我信你。”
玄瞿呵呵笑著,把手放在树上。
梅树更加疯狂的伸出软枝抽打地面,重明急呼“糟了,公子!”
张文卿的房间瞬间成了废墟,杜子仁转头“不用管。”
重明愣楞,那升腾的烟散去,其中飞出一个光球。
浮生与张文卿安稳的在那球里,待球飞近了,鬼将才看清楚,浮生瞪著金色的大眼睛,两只尖尖耳都立了起来。
“爹爹睡找了,爹爹不醒了。”
“你帮我这树劈开,他就能醒。”
“真的?”
“真不真你劈个不就知道了吗。”
浮生张嘴,两个乳白色的虎牙露出来“如果你骗我,我就咬死你。”
杜子仁垮下脸“你是跟本帝君说话吗?”
浮生也不理他,手中出现一把大砍刀,小孩子才到武器的一般高,却挥动的异常轻松。
刀刃深深嵌入树杆,再一下,梅树的软枝立刻转向这个抽打,鬼将们立刻冲过去。
“干的还不错。”杜子仁看向寒凝“等寒车出来,立刻毁了这树。”
梅树又被透明的冰包围,里面开始变黑变干,枯萎,脱落,利商用尽力气拉扯著寒车的胳膊。
杜子仁羽扇轻扫而过,漫天的白花飞舞,花瓣成了羽毛,然後落在地上化成了雪水。
梅树就那麽一点点消失,利商把沈睡的寒车抱在怀里。
“他还活著,却和死了没什麽区别。”
“帝君……”
“他自愿把灵魂奉上,我能救他的身体,却无法救回他的魂。”
“那,那要怎麽做?”
“除非他自己回来。”杜子仁扭过头,白羽扇在空中划了个圆。周围的风景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杜子仁抱起张文卿慢慢走了回去。
“寒车怎麽会背叛帝君?”
“我也……不相信。”
玄瞿拍拍发呆的利商“放心吧,他没事。”
“都这样了,还能有什麽事吗?”
“帝君让你好好照顾他的身体,会有办法的。”玄瞿清秀的脸上出现少有的笑容。
“寒车与幽草,帝君现在一定很伤心吧。”
“恩。”
“希望幽草也不会出事。”
“我更希望帝君不会出事。”
利商吸吸鼻子,握著寒车的手,坐在床边凝视著他。
玄瞿无奈的叹口气。
杜子仁拿过名册,翻开鬼将那页。
第一个便是幽草的名字,犹豫很久还是未动笔,又合上了名册。

鬼帝 三十一 三十二 三十三

名册刚刚闭合,案前多了道黑影。
“来找我是解释吗?”
“帝君……”
“你跟我最久,也是最得我信任,最了解我的。别的我不想听,只问你一句,为何?”
幽草露出平时一般的笑,摇头“我也不知。”
“那我来告诉你。当年我把部分元神分你,如今你有与我相似的能力,知我所想,与我感受相同。吃的,喝的,用的,习惯,爱人,都相似。甚至……只要我感兴趣的东西你都好奇。”顿了顿,杜子仁面路悲色“当年我扣下梅。就发现他有一魄不见,猜到是你。因为你同一样,爱她到不能。”
“我当时也不知道……後来才发觉。”
“後来散他魂,你又吸他精元……为何要把寒车拉下水?”
“他自愿。”
“如果不是你,他也不会同意。”
杜子仁压下火气,低问“你要让梅复活?”
“想过。”
“现在呢?”
幽草犹豫片刻,回道“现在她满足我的愿望,我帮她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什麽?”
幽草笑的更厉害“帝君,您觉的我会告诉你吗?”
杜子仁没有杀他,也未留他,幽草就那麽消失了。在他面前。
黑暗中,杜子仁一直那麽坐著,喃喃念著,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鬼将名册,所有鬼将都会登陆其上。鬼帝中也只有杜子仁可以使用它。
墨笔一挥划去名字,鬼将就会失去所有能力,成为妖,更有甚者成为魔。
但不论如何,凡划去名字者,不得入轮回,不得成仙,不得进鬼城.
诛之.
将近年末,各家各户都在忙碌著置办年货。阴间不过年,所以清闲许多。
寒车依旧沈睡不醒,利商常伴左右。幽草失踪,正月初八就是第五殿阎王诞辰,杜子仁分身不得,就另派了一位鬼将跟随在张文卿身边,一来保护他,二来上次鬼子已经显露能力,成魔的机率又大了许多,让杜子仁绝对大意不得。
玄瞿,黑发黑眼黑衣服。除了总说“老朽”外基本正常。开始张文卿还有些拘束,後来发现玄瞿对诗词画也有那麽点了解,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玄瞿为人随和容易相处,日子久了反而觉的所有人中,与玄瞿相处最好。
杜子仁偶尔回来住,张文卿总是守著浮生,他们打个招呼浅谈几句便各自睡下。有时杜子仁半夜回来,见张文卿已经睡熟,合衣而躺下,或许看著他发呆,或许抱著他。张文卿几次醒来,看见那仙人一般的脸都忍不出叹气,想问他的话又全卡在嘴里出不来。
一日杜子仁回来,张文卿正哄浮生睡觉,他便坐在外面与玄瞿说话。
说到一半,传来阵阵笑声。杜子仁凤眼一瞟,玄瞿退下去。
进到内室果然看见趴在桌上的张文卿。
“他说话老这样吗?一句一个老朽.”
“那是他的毛病。”
“明明那麽年轻,却是老朽。”
“奇怪吗?”
“奇怪。”
杜子仁揽过张文卿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品著颈间的气息,慢慢说道“他半人半妖,年过七旬不病不死。拖著那个老头子的身体活了几百年,因为不能久住,辗转数十个地方。後来被一个想要得道的和尚给劈了人身。”
“啊?那怎麽样了?”
“帮他脱胎换骨成了完妖。”
“我若是那和尚一定後悔死。”张文卿更是笑。
“没错。我是除妖的时候把他偷过来的,没让他成魔。”
玄瞿的母亲是个普通人,而父亲正是魔尊。当年成妖,把他带走的正是他的父亲,魔尊孤树。而杜子仁正是从魔尊那里把玄瞿偷过来,从而避免他接受魔尊的血,成为真正的魔。
玄瞿父亲的时候杜子仁并没有与张文卿说,因为他料到如果说了,一定会被问到魔与妖的问题。
杜子仁不想说,也不想让张文卿知道。
张文卿在杜子仁怀里笑的东倒西歪,引的他欲火上升。翻身把张文卿压在桌上,低头就亲了过去。张文卿稍微抵抗了下,突然感觉到什麽,侧头就看见坐在床上瞪著大眼睛的浮生。
“孩─”
“出去。”杜子仁低喝。
浮生歪著头看著他。
“立刻出去。”
“他是个孩子。你这麽凶干什麽?”
“就是个孩子我才告诉他什麽可以看,什麽可以听。下回自动回避。”
张文卿气的发抖,杜子仁加大力道让张文卿固定在自己怀里。扭头伸手一指头弹起,浮生声音都没发出来便打著滚穿墙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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