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商那著命册转身入鬼城，走了几步停下来“忘记个事情，这个给你戴上。”
顺手扔了个东西给张文卿。
张文卿仔细一看,是个半边的银边面具。
“你长的太难看，要知道我们帝君最不入眼的就是难看的东西。”
路上,朱九俊紧跟在张文卿身边。
“你真厉害，竟然能把我们弄到这里来。”
“运气而已。”
“你真要当鬼帝?”
张文卿扯个怪笑“是啊。”
“那要是当上了提拔我当鬼将啊。”
“……看看吧。”
张文卿决定他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撤了利商。
“你在发抖啊，原来你也怕啊，其实我也怕的快尿裤子了。”
“……”张文卿白他几眼,正了正自己的面具。
他不是害怕，而是生气。气的抖到现在。
入大殿前,利商还特别好心的提醒他戴好面具。
张文卿连连应声,腿还没迈进大殿,後面一个声音问道
“利商,这些是什麽东西?”
东西?
张文卿头上冒青筋。
後面站著一人，银发,红眼,尖耳,从头到脚露著仙气,上位的神仙。
“新来的鬼差。”
“这个。”银发的神仙指著张文卿说道“这个很怪,是不是未成气候的小妖?”
“丑是丑了点,适合当鬼差。”
“我要看看。”
“可是……万一被化了……”
“放心,不过是看看而已。”说罢一扶袖。
张文卿只觉天昏地暗,倒了下去。
醒来後,银发的神仙坐在自己身边,看著他,看著他,伸手……使劲的捏他的脸,横拧,竖捏,转圈的拉扯。
“疼啊啊啊啊……”
银发神仙收回手,一副要哭的样子。
“怎麽,怎麽会成这样啊。怎麽办啊，怎麽办啊……”
张文卿一脸纳闷“你是谁啊？你认识我?”
话音刚落,银发的神仙竟然扑在他怀里特别丢形象的大哭起来。
鬼帝 六十一
“父君啊，你竟然不认识梦而了,啊啊……不要啊……我要和那个阴险的老头拼命！”
张文卿立刻把像颗炮弹一样要冲出去的白衣仙人拽回来。
“梦儿?你是梦儿？”
“恩……是。”
“你的头发……”
“都是那个老头子弄的……父君,你要为梦儿做主……”
梦儿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啊眨啊眨……张文卿立刻脑袋里神经霹雳啪啦的断裂。
“你成仙了?到底怎麽回事……我不是已经，我究竟到哪里了?”
“父君好笨,被骗了还感谢那个老头子吗？”
“等等,老头子?是……谁?“
梦儿撇撇自己的白发,捏著张文卿的脸。
“当然是阴司大帝啊！那麽卑鄙的老头,我讨厌他。”
“……可他确实满足了我的愿望。”
“父君……您真是卖了自己还替别人数钱啊。”梦儿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天上紫微玉皇与阴司的酆都大帝分庭天上地下,天上那只老不死的派了五位鬼帝监视他,那糟老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本来呢他可以掌握五位鬼帝,可偏偏您当了南方鬼帝,那老头子自然没办法。只有杜子仁他才可以管理啊，所以他必须让杜子仁复活。”
“……因此他满足我的愿望，又能让他控制阴司……吗？”
梦儿点头“五位鬼帝都无法拜托他的绳锁,他怎麽可能让其中一个脱缰呢。您没有回到过去或者未来，而是原地。那阴司老头用了时空法术，自己也消耗不少原神,就为了让您回到了不曾遇到杜子仁,他也不曾遇到你的世界。”
张文卿揉著脑袋。
“现在与您去见那老头子的时间一样，不过就是您不存在罢了。”
“那他想怎麽处置我？”
“您当了那麽久鬼帝……不知道吗？”梦儿无奈的笑笑。
“您被鬼差带著一过奈何桥就会被查出问题,然後压到幽狱。只要上面说一声,您就会被推入散魂池。那时候一切都完美了。”
“……怎麽会……”张文卿突然一怔“你怎麽会记得？你,你。”
“父君忘记我师傅是谁了吗。”
“东华……”
梦儿点头，颇有骄傲的神色“毕竟我师傅可是和紫微玉皇并列神格的啊。其实阴司那老头子的事情天庭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只不过因为对天庭影响不大,天庭也就懒的管了。”
“不相干就不管了吗，那边一向如此啊。”
“……阴司老头虽然厉害可也有几个比他厉害的,我师傅便是其一。但我不行,他让我逃过阴司老头的法术，可能力不强,必须要有所付出……所以……所以……”
张文卿捧起儿子的一缕银发“所以白了，是吗？”
梦儿咧嘴一笑。
“父君现在没有什麽能力，我怕您有危险特地来看看。”
“说起来，我好像什麽力气都使不出来。”
“本来阴司老头化掉了您所有的能力，不过师傅帮了您一把。现在您是逆转的,”
“逆转？”
“恩,一般来说。穿越这个法术，开始会拥有很强大的能力，时间越久能力越弱。您是相反，现在就是个完全没有保护刚刚降生的婴儿，时间越长,您的能力就会慢慢恢复。”
“那大概要多久？”
梦儿歪著脑袋想了想,道“怎麽也要十几天吧，才能恢复一半左右。”
“一半……”
张文卿皱起眉头。
“别担心拉,父君可以和我回天庭。”
“不去。”
“父君……”
“诶，虽然被骗,但现在杜子仁毕竟还活著。”
梦儿撅著小嘴念道“有了情人忘了儿子。”
“……梦儿！你说话的口气怎麽越来越像你师傅了……”
“毕竟我跟随师傅快六千前了嘛”
“这麽久……”
张文卿怜爱的摸著儿子的脸,在自己的印象中,他的梦儿是永远拽著自己衣角,不爱说话的孩子。
“对了,父君如果留在阴司,可想到去哪里？”
“暂时没有,走一步是一步吧。”
“阴司中也有不受那老头控制的,也有没有被那法术影响的。”
张文卿眼睛一亮，连忙问道“谁？”
“鬼眼,司书。”
“……”
鬼眼与司书。
前者就在奈何桥,後者在书库帐房。
前者不一定知道所有的事情，可依他的性格一定会全说。後者一定知道所有的一切,可却不一定会帮忙。
奈何桥有孟婆，想见鬼眼必须过她那关。可孟婆的难缠是让阴司大帝都望而却步的。
而书库位置固定,只是去那里的路不好找。张文卿现在又没有恢复能力，想去那里比较困难。
再三衡量，张文卿还是决定等上十几日,待自己能力恢复的差不多了,再做决定。
“对了,师傅说这法术直接倒转时间,然後加速运行,受到法术影响的人都会忘记您的。所以师傅特别留了个记号，也许杜子仁会记的。”
“记号？”
梦儿犹豫了下,还是拿出了一把长柄女用的手镜。
张文卿倒吸口气,半天没有吐出来。
刚刚幽草,鬼差,寒车的话他终於明白了。
镜中的自己相貌没有什麽改变,只是右眼从眉毛上开始一直拉到到右脸侧,深红色羽毛形状的胎记深深的印在上面，完全划开了他的脸。
“……这个,这,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师傅了。”
“只要父君别在和师傅闹就好。”
“……恩,我不会和他闹。”
梦儿刚想大声欢呼,张文卿脸冒青光,用特别狰狞的笑回应。
“我绝对会杀了他。”
鬼帝 六十二
梦儿捧著张文卿的面具念了几句话,随後还给了他。
“您如果恢复从前的能力必定会被阴司老头发现,只要戴著面具能掩盖住。”
“恩。”张文卿戴上面具，牙咬的直响。
梦儿跟在张文卿後面走,快回到大门的时候他拉住张文卿“那个,父君……”
张文卿伸手请他在前,梦儿十分抱歉的欠身。
跟在儿子身後,张文卿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从几时开始儿子如此挺胸抬头的走,儿子的肩膀变的如此宽阔，不在是那个一手就能拎起来的孩子,为了自己那自私的理由，似乎错过了什麽。
“你们谈完了?”等在门口的三位鬼将一见梦儿立刻行礼。
“让他进去吧。”
“不用了。”幽草侧身,严威和朱九俊都站在他後面。
“不用面见帝君了。”
“为何？”张文卿惊呼。
“刚刚夫人进去了。”幽草意味深长的笑笑。
张文卿心里一颤，夫人？
“他们都多少年的夫妻了还吵来吵去。”
“吵完感情还更好。”
利商耸肩“那叫打是亲骂是爱,这下要等到什麽时候他们才能亲热完啊。”
“耽误好几天的事啊。”
“那你现在进去，帝君能把你直接扔到化魂池里。”
利商吐吐舌头。
“好了,你们几个跟我走吧。”寒车微笑著引著张文卿他们。
张文卿木然的跟著,回头看了眼梦儿,他与幽草正在说话。
寒车带著他们去鬼师爷那,严威暂时在黄泉路上做记录,朱九俊跟著鬼差压送鬼魂,张文卿被分到了巡逻那班,提著青色鬼灯在黄泉路两旁的迷雾森林里巡逻。
那里非常能混,即使你不去巡逻也没有关系。进入迷雾森林的鬼魂多半都会陷入沼泽里,然後被住在那下面的泥鬼一族存储起来当粮食。但提著青鬼灯,泥鬼就不会有什麽大胆的举动。
泥鬼很胆小,而且害羞。见到陌生人就会嗷嗷大叫,因为被误会成为阴司凶恶鬼魂之一。可当了几千年鬼帝的张文卿非常明白，泥鬼喜欢白骨糖。用阴司随处可见的白骨磨成粉,加些麦芽糖混合的糖球是他们最爱。用那个他们什麽都会答应。
虽然所有鬼帝都知道，可他们才懒的去管迷哪个倒霉的小鬼被拖到沼泽下面。
张文卿能力未恢复,被派去正好一面修养生息,一面可以调查现在局面。
迷雾森林他可是闭著眼睛都可以走出去的熟悉程度,毕竟这里是他以前最喜欢散步的地方。
拣了几块头骨敲碎了磨成粉,和上煮好的糖。用布包裹好带去了迷雾森林。
森林里布满五颜六色的雾气,伸手不见五指。若隐若现的白色鬼魂与时有时无的哭笑声环绕在其中。若是一般人进来，早就吓死。以前张文卿曾让利商进来过,虽然没什麽不对,可出来後一直跟寒车挤一张床上睡了一个月。
鬼还怕鬼?
恐怕不是,张文卿坐在一个大石头上。裹著糖球的布遮盖住鬼灯，周围一下毫无光芒。
这里能幻现出鬼魂们的欲望，生前的记忆。
回忆之所。
杜子仁曾经如此说过。
片刻的寂静後,张文卿周围的地面开始涌动。地下好像要冒出泉水般的翻滚，张文卿笑著,手搭在布上。周围的涌动越来越厉害，地面猛然隆起，数个泥怪跃然而出。
张文卿不慌不忙的扯下布,糖球全都抖在怀里。青鬼灯的光芒瞬间倾泻而出。泥怪门痛苦的叫唤著又翻身躲回地里。
“出来，不想吃东西吗？”
周围还是未动。
张文卿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冷冷喝道“立刻都滚出来。”
泥怪们露出个头,张文卿舒口气,拿了个糖球扔过去，几个泥怪打成一团的去抢。
没有抢到的泥怪大胆的靠近张文卿在他脚边路出头,一双白色光球般的眼睛紧紧盯著他。
“告诉我些事情就给你们吃。”
泥怪未动,张文卿拿起个糖球晃动。
“答应你……”
泥怪们的张嘴,风在他们的嘴里乱窜，声音格外的诡意。
“现在的鬼帝是谁?”
“东边鬼帝神荼，西边鬼帝赵文和，北边鬼帝赵文和,南边鬼帝杜子仁，中央鬼帝稽康。”
“杜子仁的夫人是谁?”
“鬼後,梅夫人……”
“何时入的鬼城？”
泥怪门相互看看,大地有些震动。
“五千多年……五千多年……”
张文卿托著下巴,看来自己的确被算计了。梅夫人入鬼城，正好替代了自己的位置，若自己在,恐怕那时候正好是杜子仁到人间与自己相遇的时候。梅夫人能够顺利入阴司,阴司大帝功不可没啊。
想到这里,张文卿突然一震,连忙问道“鬼子呢,鬼子在哪里？”
“鬼子……”
“鬼子……”
“修罗之子。”
“鬼子。”
泥怪门重复著那两句，张文卿有些急。
“立刻回答。”
“鬼子……不知道，不知道……”
“胡说八道！”
泥怪们都吓的发抖,张文卿散了糖球长舒几口气。
一个很老的泥怪悄悄来到他脚旁,犹豫了一会儿拽了拽他的裤腿。
“修罗之子,鬼子被关了起来。”
“被鬼帝?”
老泥怪摇摇头。
“梅夫人。”
张文卿点头,蹲下身子。老泥怪立刻跑开,与他隔了六、七步的距离。
“下回我给你带更多的糖球来。谢谢。”
说罢离开迷雾森林。
为何要困住鬼子?
为何是梅夫人？
张文卿陷入沈思，鬼子应该是梅夫人入鬼城以後出生的,名正言顺的鬼子。就算杜子仁不喜欢也会让他保持胎精的样子，然後慢慢散掉。如今还被关起来，说明已经得到真身,可为何还要关起来?
害怕成魔……梅夫人……
张文卿想来想去,感觉一切都出在梅夫人那里。
回到住处，正巧遇到严威，他抱著一堆帐本，满头大汗的往屋子里跑。
“这个,工作很忙?”
“诶，虽然只是抄写的工作,可这也太多了。”
张文卿随意翻开,不禁笑出声。
“这些不急,你可以分开写。这些阳寿快尽的就写上,没尽的你大可留著。让鬼差门应付了最近的,你再给添上便可。这样你自己也不用这麽累,鬼差们也不会催你。”
严威用很崇拜的眼神看著张文卿。
“你好厉害，太厉害了。”
张文卿干笑。
彻夜难眠，望著天空变换的颜色。张文卿拿出梦儿留下的手镜。
镜面如睡眠波动,几个水纹荡漾开来,梦儿的脸竟然从镜子里显露出来。
“父君……”
梦儿甜甜的笑著。
“这,这是什麽?”
“这镜子是我师傅给我的,想念父君的时候可以联系。”
“不会被偷听?”
“恩,放心吧。我师傅很厉害的。”
张文卿横他几眼,梦儿咧嘴。
“你哥的情况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我这些年一直来往於阴司和天庭，都想打听关於哥的事情，可除了知道梅夫人生过一个孩子外,其余的什麽都没有听到。”
“生过一个孩子?”
“用胎精生大,可孩子出生就夭折了。”
“夭折……”
梦儿眉头也成了八字“师傅说哥还活著,或许转世成人了吧。”
“也许。”
“哥是杜子仁的孩子,靠著父君的血才存活下来。如今父君不在……”
“我不在的话,他一是以防入魔而被散魂,一是从来未出生。”
“可哥……”
“我要好好调查,我的能力究竟还有多久能恢复?有没有办法让我现在就混入鬼帝宫去?”
“父君以前不是鬼帝吗，难道不知道秘道之类的?”
“……”张文卿沈下脸。
“父君不是有血玉簪和鬼帝令吗。”
“鬼帝令怎麽可能……”张文卿顺手往腰间摸去,瞬间呆了。
梦儿狡猾的笑起来，张文卿不住的摇头。
“我听利商说这是杜子仁送给父君的定情信物！不可以乱丢哦。”
“你这孩子……“
腰间拴著个小锦袋,里面放著块木牌子。
依旧是白木,赤羽，珍珠坠。
写著罗浮山南方鬼帝令，另一面写著,比较特殊。
鬼帝更替，鬼帝令上的名字也会改变。
而这令牌上明面写著的还是杜子仁,可若是仔细看去,其实真正的鬼帝名被隐藏起来。
张文卿拿著令牌用手一抹,杜子仁的名字变淡,出现的是张文卿三个大字。
两个名字相互遮盖，若隐若现纠缠在一起。
鬼帝 六十三
鬼帝令表面上刻著杜子仁的名字，但其实是张文卿的,现在他力量未恢复,使用鬼帝令会有什麽後果他也不知道。但为了鬼子他甘愿冒险。
把鬼帝令举与胸前,伸直手，口中念道“阴魂听令,速速开启鬼子大门，引我去鬼子处。”
阴风骤起,周围回荡著张文卿的声音，草木都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
“鬼子……鬼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