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味道？」
「略带甜味。」
这就是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段清确实如愿产乳，份量却在不足半碗的阶段停滞了，幸好璟儿此时也寻得合适她体质的乳母，加上生身之父晨昏两回的乳汁供养，不仅周身逐渐丰润，也长得快得让双父查觉得出！
名满天下的鬼药子段清这回也算达成心愿了吧。
正当段清对当下心满意足无以复加之时，那日承欢他家王爷，最末那句情动的话灵验了。
蜀王正妃再度有喜的消息，让整个明氏皇室的成员欢欣鼓舞。尤其是秦王爷跟乔皇后，眼见蜀王爷子嗣数目後来居上即将超越自个儿，两人莫不聚首窃窃私议，再营造个让秦王正妃与圣上续添子息的时机。
开成20年初夏，蜀王正妃顺产嫡三子明颜，疑因怀得此子时，蜀王正妃正值服用罕见丹药，嫡三子竟雌雄同体，让蜀王正妃自责不已！
但凡上天自有其美意，一切就尽人事，听天命，未尝是祸不是福。
---哺乳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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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王爷赐子王妃之璟逝篇 01
**……杏林王爷赐子王妃之璟逝篇……**
01
坐在池塘边的杏衣少女膝上放著一个竹编小篮，双手边将地上的野枣洗净放进篮里，边用羡慕的眼神盯著在水中嬉戏的弟弟们。
「璟郡主，服安胎药的时辰已到，春禾仪宝(注：仪宝是郡主丈夫的称谓)该找您找急了。」随身的丫鬟如岱蹲下提过杏衣少女膝上竹篮，伸臂让主子攀扶：「世子主子跟颐主子真是厉害，那枣树既高，枝枒少又脆弱，还能摘得这麽多！」
明璟但笑不语的攀著如岱手臂缓缓站起，任如岱拍掉自己身上的尘土草屑，收回凝在池里的视线望向万里无云，艳阳当空的天际。
阿爹信里说要来父王封邑探看自己，顺道带乐不思蜀的弟弟们赴京的日子就是今日，这麽炎酷的天气里赶路，容易招得暑热，真辛苦两位老人家了。
……父王要来……那个春禾哥哥的明麒……应该也会跟著来吧……
不自觉双手覆向已见隆起的肚腹，明璟憧憬著在脑海里勾勒孩子的长相，一抹幸福的微笑在她白皙端庄的脸庞漾开，万分期待孩子的面世。
是个要在隆冬降生的娃儿呢，回头该拿皇伯父明成帝赏给自个儿的紫貂斗篷改成两条包被给孩子……反正她若死了，那紫貂斗篷也没了主人，閒置著多浪费啊……
自己的预感向来很准，甚至能看见徘徊在阴阳两界的浮游孤魂，但为了腹中胎儿，明璟死而无憾。
娃儿是要延续自己孱弱的生命，继续陪伴心爱的春禾哥哥，伺奉他颐养天年的，明璟知道她擅作主张将招来两位父亲的责怪，因她葵水不定时，以致她怀上整整四个多月才发现通知泰山泰水的春禾哥哥也会跟著受累，可是她不这麽做，又能苟延残喘多活几年？五年？十年？
曾偷偷听见双父议论自己的心疾，阿爹忧心地烦恼长女能否活过双十年华。她现在已经十六岁了，极有可能连再五年的寿命都没有，这个意外找上她来的小生命，自然显得格外难得与珍贵。
「去跟世子邸下禀告我要先回去，枣子我ㄧ并带回府放在偏厅厅堂，等他们戏耍归来想吃再到偏厅厅堂几上取用。」
如岱称诺，走了十数步站定在池畔，大声朝池里的俊秀小主子们禀明她家郡主的动向，蜀王世子明颖要她一路小心扶好长姊，万万不得有任何闪失。
「阿姊留意地走，千万别摔著肚里的外甥，咱们再一会儿也回去！」音色清亮，面容爽朗的明颐身材高挑，长得最神似父王。
明璟微笑颌首示意领受了，转身慢慢踱步往蜀王封邑别业方向行进，才走不到百步，迎面就来一个身量中等，体态较一般北方男儿略嫌单薄，五官轮廓尔雅温儒的典型江南男子，朝她走近伸手接过如岱扶著的那肘臂：
「难怪府里四处寻娘子不著，原来随小舅子们到後山池塘戏水消暑来了。」
「嗯，阿爹喜欢池畔那几棵野枣树结的果子，便提著竹篮跟著弟弟们过来要他们摘些，待父王阿爹到了便有得嚐。」
伸手向如岱示意，明璟从如岱提高的小竹篮里，拣了个硕如鸡卵大小的野枣递给丈夫：
「刚刚颐边摘边赞香甜多汁，春禾哥哥也嚐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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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王爷赐子王妃之璟逝篇 02
02
段春禾望著托住翠绿野枣的那只苍白玉手，过於病态的气色让皮肤看来更薄，都能看见肌肤里青紫黯沉的横错脉理，阿爹十多年对妻子的细心调养，因胎儿附於母体强索精气而前功尽弃！
倘若妻子日後因生产而遭逢什麽不侧，段春禾真不知该如何跟阿爹与父王交代……
两人成亲这一年多来，甚少行周公之礼，不料数月前小舅子们初来别业那晚喝高了，回房去不清楚自己如何与妻子竟得敦伦情事，无意间闯下这麽个大祸来！
还有……那个傻蚌壳……听到蜀王的长郡主有喜的消息……不知道有没有生他闷气……
「春禾仪宝莫非怕脏？篮里的野枣璟郡主方才都在池里洗涤过了，瞧，还带著水珠呢。」
明璟的随身丫鬟如岱见段春禾发愣著，许久都没接过璟主子手上的野枣，便捧著竹篮高呈到段春禾眼前，唤回他好似已神游太虚的注意力。
「如岱老爱笑话我，该罚。」
一手接过明璟所递的野枣朗声称谢放入袖内，段春禾伸出另一手的两指屈内，以指关节夹著如岱俏皮的鼻准适力扯动，戏谑地让如岱脑袋跟著轻轻左右摇晃：
「我要过来这儿时，王爷的贴身随从其一已先抵达传讯，这会儿两位主子爷应该都坐在府里厅上饮茶了。如岱说说你不做劝阻，反而跟你家璟郡主来水边犯险，待会儿要怎麽跟两位主子爷交代才不会受罚？」
如岱闻言脸色一白：「唉呦我的好仪宝，您可千万别说，正妃娘娘瞪起人来头低著不看就行，王爷主子要板起脸来追究，我可会让管家剥皮挖坑埋了！」
「不说倒也可以，你掉头去请世子邸下他们回府，你家的璟郡主我来护送。」
如岱称是衔命飞快去请，段春禾则继续扶著妻子，随明璟加快的步调朝别业厅堂赶。
「娘子慢行，安全为要啊。」明璟婚後要求段春禾如此称呼，不喜郡主夫人的很是见外。
「自成婚後，父王让春禾哥哥携我来封邑别业定居养身，都有年馀未曾与双父会面，这时两位老人家就在府里等著我，教人怎能慢得下来？」
难得的两朵红晕飞上明璟双颊，才疾走三五百步不到，她就喘得活似哮喘复发，段春禾心想要糟；待会儿两位父亲要看见宝贝女儿这副模样，再加上素有心疾不宜怀孕却还是怀上了的事实，夫妇俩恐怕捱一顿排头是少不了的。
「娘子已然这般辛苦，且让为夫背你回府吧？」段春禾撩起袍摆，在明璟跟前蹲下转头望著她：「娘子要是替为夫的处境著想，就趴上来。」
「……那就……哈哈……有劳哥了……」明璟冰雪聪明，当然知道自己越是逞强，越是害惨两面应对的丈夫：「先跟哥说哈哈哈……抱歉……我哈……真的很期盼哈哈哈……生个同哥骨血交融哈……哈哈的孩子……」
段春禾默默等著明璟趴上肩背来，却只听见妻子喘著说著。
自发现她有孕以来，她已经跟自己道歉无数次了，然而一对正常的合法夫妻将育有新生儿，又有什麽错呢？段春禾无奈又无力的腹诽著，蓦然，一个他朝思暮想，恋念几欲成狂的浑厚男声在他上方不远处响起！
是明麒？！
「仪宝主子，璟郡主还是让属下来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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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王爷赐子王妃之璟逝篇 03
03
日间的暑气延续到了无风的深夜，段春禾在床上思绪纷乱辗转反侧了大半夜睡不著，徒流了满身汗，还一度扰醒枕边的妻子。
「……春禾哥哥……你还念著父王说的气话？他只是心疼我说说而已，莫往心里搁啊。」王爷问是不是该替他纳房妾……这样的气话，把段春禾暗指成发情的畜牲，要他怎能不难过？
「嗯，父王都是为小辈著想，我不会往心里去的。」孤儿出身的段春禾，在蜀王面前，没有辩解的本钱。
再三跟她保证自己绝无将阿爹的责怪父王的怒气放在心上，搂著她拍背安抚直至她再度安眠後，他决定到外头去透透气，平息一下心底强抑的烦躁。
轻手轻脚下床穿鞋，在亵衣渎裤外随便披上件薄袍，段春禾极缓慢极小心的开閤房门，沿著被月光映得雪白的廊间檐前，朝府里後院放轻脚步行去。
他突然很渴望把自己投身後山麓边的那池清凉山泉里，彻底抛却下午双父无意间给他的伤害与压力。
还有明麒连看他一眼都不肯的莫名怒火。
说到底，这个叫段春禾的人从不属於段春禾，他是蜀王府明璟长郡主的丈夫，是蜀王正妃段清的契子，就是不属於自己。
那个傻蚌壳也是。他属於蜀王爷，自他宣誓终身效忠护卫那日起，至死方休。
两个身不由己的人，像两尊傀儡，想静静待在角落处相互依偎守候，却被命运操控著必须生离。
咫尺天涯，仪宝护卫，云泥之别，痛断肝肠！
还记得那夜在他房里缠绵之後，窝在他宽阔温暖的怀里问他，璟郡主想将馀生托付给我，该如何拒绝？
“那……你就成全璟郡主的意愿吧……她病弱犹似风中残烛，就算是报恩，也该替王妃照顾璟郡主。”
很好！好一个忠心的明氏死卫！我若是不听你的，岂不是禽兽不如！
提高袍摆踏上开始凝沾露水的山阶，被惊动的夜枭警戒著对他咕噜直叫，锐利的眼瞳反射他提著的灯笼，发出萤萤微光。段春禾停下脚步跟它对视，这麽不怕人的夜枭恐是有人饲养的，正想著耳边即传来震痛耳间，人耳无法辨声的笛声，夜枭旋即转头离枝，朝山间疾速奋翅而去。
是谁？这样的深夜，谁还在後山上？
好奇跟畏惧在心头拉扯，段清与明麒虽然都曾传授他武功，但他把时间精力都耗在精进医术上，是故学得并不热衷，遇上野生狐狼还能应付自保，但要是遇上难以想像的未知数即是自找麻烦。
那就回後院的水井将就著冲洗吧，段春禾转身欲走，上方山阶由远而近响起了脚步声，让他僵直身子，摆出戒备的姿势侧身望向来人的方向。
未几，一道十分眼熟的高大沉暗剪影在月色里现形，肩上停著一只体积不小的飞禽，渐行渐近，段春禾的神识被一人一禽相同敏锐犀利的眼神牢牢盯住，诡异的氛围几乎让他连呼吸都觉窘迫……
「……春禾……仪宝？」果然，是自己想的那个人！
「您在这麽深的夜里往後山去，意欲为何？」明麒肩上停著的飞禽眼睛映射的光亮，让段春禾一眼就认出它就是方才飞走的夜枭。
在段春禾斜上方，隔著四五个阶梯站定询问的人逆著月光，让他看不清五官与神情，但他直觉感受到这人搜罗周身的炙热视线，不知……里头有没有涵著几分对自己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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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留言……留言……
不留代表更什麽都行,那就先赶答应人家要写的杏林嫡系番外……
杏林王爷赐子王妃之璟逝篇 04
04
「觉得热……出来走走。」复又转身朝上几步，段春禾就跟明麒站在同一阶上，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风尘仆仆的汗味，让他几乎忍不住想开口邀他一同去池畔……让他替他沐浴洗发，替他按摩纾压……
只是几乎。
「我想去上头山泉池冲凉，你跟巡狩夜枭去忙吧，请……不要跟来。」最末那句是看著明麒没有表情的脸庞说的，灯笼的光线照亮了他七八分神似父王的轮廓，却照不亮他深若谷底的幽暗双眼。
要换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可怜虫阿春，绝对想不到阿麒哥哥有天会这样瞧著他，像看著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像……像梦里父亲将生病多日变成累赘的他抱到远方遗弃时，那隐忍一切情绪的目光。
段春禾，你懂的，这一切都是你的命，你要认命，只能认命。
勉强自己从明麒身旁走开，收回视线继续往上爬阶，虽然心里还渴求继续汲取他的气息，但，至少他愿意正眼看看自己了不是吗，不该太贪心，该满足了……
上到山麓的两三百个阶梯，走到池畔的上千个步伐，身後都没有跟随的足音，段春禾暗嘲自己那说不出口的可笑渴盼，咬牙忍住心头无法遏止的心酸泛滥，不断地命令自己。
要遗忘，要遗忘，要遗忘，要遗忘，要遗忘，要遗忘，要遗忘，要遗忘，要遗忘，要遗忘……
娶妻生子的人可是段春禾，明麒都能认清本分的尽弃前尘，他段春禾，更该连明麒这个人彻头彻尾的遗忘！
忘了那千百个同枕共眠的夜，忘了他为他驱逐梦靥的温暖怀抱，忘了他对他总是无言的关照，忘了……忘了……忘了他曾多麽狂野的索求他，刺穿他，以吻封住他的呐喊，以手抹去他的眼泪……
“春禾，除了爷，我最在乎就是你。”
是啊，除了爷，你又真能在乎谁？
解开薄薄的长袍，褪去一身的湿黏，守著世子兄弟们长大的段春禾因此也懂水性，拉开束得头皮发疼的发带，毫不迟疑的朝池里一跃而下，深深潜入其中。
偋住气息，放松四肢，领受著周身被凉得肌肤觉得微刺的山泉拥抱，段春禾睁著眼模模糊糊看见一根甚粗的树根，想也不想的抓住离土的根稍，任凭窒息感逐渐从胸膛一路蔓延周身百骸，闷昏神智……
……水里好安静啊……外面红尘的纷纷扰扰让他的心累到极点，真想就这麽不浮上去了……
蓦地，巨大的破水声响在他身边扰动水波，两只有力的手掌迅速在閴黑的水里摸上他，一只粗壮还带著衣裳的长肘立刻勒上他下颌，迅速将他往岸上拖！被吓著的他顿时忘了还在水中，不再闭气的後果就是呛水，等被抛上岸，他立刻抚胸狂咳起来。
「你！竟然想死？！」
熟悉不过的声音，不久前还称呼他仪宝，现在似乎掺进了些许的愤怒，忘了要端尊称疏远他。
「咳咳……咳……你……想多了……」
他一时之间咳得说不上话，明麒紧紧抓得他两边肩膀都痛了，他直觉想挣脱而缩肩扭动，不意那双手竟揽他入怀，怜惜著插进他湿漉漉的发间，将他的头按上他的肩头！
杏林王爷赐子王妃之璟逝篇 05
05
一时间，除了段春禾继续咳出池水的咳嗽声，周遭的声响比水里还静，彷佛全都被明麒宽厚的怀抱隔绝在外，只剩下彼此的心搏声。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隔著衣物跟血肉，还是能清晰听见这麽乱的心跳，傻蚌壳，原来你还是……还是这麽牵挂我的……
是吗？
明麒另一只手施力各拍了段春禾背心与背腰两下，见他将水悉数咳出，旋即放开怀里的人起身想退开，却让段春禾拉住了袍摆：
「你……别担心，我不会纠缠你……整理一下再走吧，你这样跟同僚怎麽交代？」
段春禾说完立刻放开手，转身面著池水不再看明麒，缓和了吐纳後站起身，走到池里直至水及腰处开始掬水往身上泼。
明麒还是动也不动站在原处，并没有转过身看著自己，但段春禾知道，他的全付注意力，此时此刻，都附著在池里人的一举一动上。
「呵呵呵……」段春禾突然笑了，低低的，轻轻的，满是自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