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又被蚂蜂蜇了一下……
“蜜蜂～是蜜蜂～”那个不要脸的说。
好吧，是蜜蜂。
36
连续一个星期，我住在郝阅亭的教工公寓，他也一个星期没有回市区。岳初说，给苏沐一点时间，冷静冷静。给他一个星期，不知道够不够。郝阅亭请岳初吃饭，叫了苏沐，总不能剩下庄森一个。
请客定在教工餐厅的包间，杨安安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时间是星期五晚上。
杨安安翘课了。
郝阅亭早就顶好了包间，菜也都点好了，六点钟我们到了餐厅的时候，菜都快上齐了。苏沐没有迟到，他肯来，我就松了一口气。
“郝老师请客，难得难得。”岳初说着给郝阅亭倒饮料，他待会儿回市区要开车，不能喝酒。
“别客气，别客气，这顿早该请。”他一边说一边瞄苏沐，我心里嘀咕，就怕他俩打起来。
当然，这种状况没有发生。苏沐和庄森两个只吃，一句话都没说。郝阅亭和张岳初再加杨安安三个聊得火热。
甩我一个，我吃菜，吃菜。
“杨蔚，我敬你。”苏沐忽然站起来，拿着一大杯啤酒。
我颤颤的站起来，拿着我那杯没动的啤酒，想也没想，一干杯，灌下去了。苏沐笑了笑，又给自己倒满，然后重新开了一瓶啤酒，给我倒满，“杨蔚，你明白告诉我，我晚了多久？”
我不知道，我拿起那杯啤酒，又灌下去。
“怎么不说？”他声音很大，包间里忽然安静了，连庄森都抬起头看着他，“你说啊！”
我看了郝阅亭一眼，他悠闲的包着虾，就像都跟他没关系一样，“苏沐，你喝多了。”
他听罢又把手上一杯啤酒灌下去，“哪儿那么容易多？”
我坐下不理他，之后，我们什么都没有再说。
吃完饭八点钟，我们坐最后一班车回市区。我妈给郝阅亭打了电话，问我回不回家，本来郝阅亭说十点之前送我回家，不知怎么，就成了明天早上送我回家。
“送安安回家，然后咱俩回家，怎么样？”
跟本容不得我说反对……
“你也喝了点儿酒，回去喝杯酸奶。”
我点点头，是有点儿晕，杨安安在旁边笑，“小舅，你可真疼我舅妈。”
我差点没晕过去。
到郝阅亭家时候，都九点半了。他打开空调，然后让我在沙发上躺躺，自己就又出门了。我迷迷糊糊的过了大概十分钟，他回来了，提着一个食品袋。
“喝酸奶。”他拿了一个草莓酸奶给我，“拿着。”
我接过来，喝了一大口，他又笑。
“哎，我也想问，到底苏沐晚了多久啊？”
我差点吐出来，“不知道。”
“真的？”
我点头。
“杨蔚，我说过，苏沐打从一开始就没戏。”他说，“你信不信，信不信啊？”
我没力气理他，我困了。他把我慢慢扶起来，把我放到床上，被子盖好，床软软的，很舒服。有个温暖潮湿又软软的东西在我嘴上噌了一下，味道甜甜的，我想舔一口，没来得及，那个东西就躲开了。然后我很没悬念的睡着了，脸没洗，牙没刷。
第二天，发现某个不要脸的家伙睡在我旁边，我的脑袋靠在他怀里，稍微动了动，他就醒了。
“这么早就醒了……”他口齿不清，翻个身把我压住，又睡着了。
我从他胳膊底下抽身出来，八点钟。打开冰箱，里面是我喜欢的草莓牛奶，还有蜂蜜蛋糕。忽然忍不住微笑了一下，然后我煎了两个蛋，我妈说过，早餐一定要吃好，要吃水果。但是他家里连个水果皮都找不到。
“起床啦。”我把他推醒，“昨天几点睡的？”
他坐起来，“你躺在这儿，跟本没法工作，不到十二点就睡了。”
好像还嫌我影响他工作了……“刷牙洗脸吃饭。”
他很听话的照做。
“我要去超市一趟，几点开门？”
“九点。”他把脸擦干净，“我陪你。”
37
超市离小区不远，但也不算近，郝阅亭开车带我去的。话说这家大型仓储型朝市，我妈也经常光顾。郝阅亭问我要买什么，我想了想，指指旁边的手推车。他笑了笑，就认命的推了一辆过来。
“先去买菜。”我说。
土豆，黄瓜，西红柿，生菜……
“你会做鱼吗？”我问他。
“不会。”
“那买水果。”我继续。
苹果、西瓜、猕猴桃……
“蔚蔚，想不想吃冰激凌？”
“想吃～”
冰激凌冰激凌～
“牛肉干？”
“好～”
牛肉干牛肉干～
“巧克力～”
半个小时过去……推车里除了一点蔬菜和一点水果之外，全都是零食……“郝阅亭。”
“干吗？”他抽出信用卡打算付账。
“我本来好像不是这么打算……”我说了一半，忽然看到超市出口那里有个人很眼熟，很眼熟……在什么地方见过……
“看什么呢？”郝阅亭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微微笑，“过去打个招呼。”
哦，我这才想起来，是他初恋。
郝阅亭走过去，我跟在他身后，“哎，你们住这附近？”他问，他用的‘你们’。
“阅亭？”初恋又看了我一眼，“杨蔚小同学。”
小同学……我点点头，闪到一边，听他们说话。
“听说院长住院了，你有没有去看看？”初恋说。
“你听谁说的？”郝阅亭问他。
“老院长生病，我们当学生的总该看看。”初恋说着，又看我，“你说是不是啊，杨蔚同学？”
“我……”我又不认识什么老院长。
“哎，郝师弟～”情敌来了，“有空出来买东西啊？”
郝阅亭一笑，“师兄你也很有空啊？”
“真没想到也玩师生恋哈？”
“还不是得了安师兄真传～”
情敌也嘿嘿一笑，“改天聊聊，再传你几招？”
“先谢过师兄～”
两个厚脸皮。我靠到一边，初恋站在我旁边，我抬头，他就对我笑。美男帅哥集于一身，笑起来真是炫目炫目……再看人家买的东西，鸡鸭鱼肉蔬菜水果样样齐全。果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这个给你。”初恋拿了一张枝条给我，“有空让他去看看。”
是医院和病房号，“这个……”
“我们老院长的。”
“哦。”我不太明白，但还是把纸条收在口袋里。
“你可能还不知道。”初恋说，“我们老院长，也姓郝。”
“嗯？”我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郝阅亭已经和他师兄吹够牛，打算回家了。初恋向我摆摆手，我也向他摆摆，手还没放下，就被郝阅亭握住了。
“回家？”他问我。
我点头，不回家去哪儿？
“刚才你们聊什么？”他问。
“没什么，他给我这个，让你有空去看看。”我把纸条递给他，他随便一团，就扔了，“哎，你怎么回事？”
“不去，回家。”
一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
38
那位老院长是郝阅亭他爸。这不是郝阅亭告诉我的，是杨安安告诉我的。我接完电话，就跑去向郝阅亭求证。他没承认，但是也没否认。
杨安安说，她姥爷是昨天心脏病发住院的。老人本来有一儿三女，现在却只剩下安安妈一个还在身边。想想就觉得可怜。
“别跟我提这事儿，我可烦了啊！”
他还犯脾气了，“杨安安说，她妈昨天都给你说了好几遍了。”
“对。”
“你还让她们都不许跟我提，说谁提了就跟谁急？”
“对。”
他倒是老实，“你初恋告诉我的，你跟他急去！”
“你当我不敢？”他说着就要掏手机，我一把拦下他，“怎么？你不是乱吃飞醋么？”
我不理他。
“杨蔚，他气死了我妈，逼死我三姐，害我二姐现在还一个人在国外游荡不肯回来。”他说，“我怎么原谅他？”
“他是你爸。”
“早就断绝关系了，报纸都登了，遗嘱也公证了。”
“亲子关系不能断绝，你法盲啊！”
他敲下我的头，“你连法定结婚年龄都不知道，谁法盲？”
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
“去，复习你的高数去，别打扰我工作，饿了就去吃零食，中午带你吃好吃的。”
“郝阅亭！跟你说正事呢！”
“我听着呢！”
我没话了，看着他。
“杨蔚，我现在很乱。”
“你昨天就乱，还说是因为我在，你才早睡觉了。”
他就笑，然后伸手抱我，“蔚蔚真贴心。”
“明天周末，去医院吧，我陪你也行。”
“你是想把他气死，替我三姐报仇。”
我一拳打在他背上，“我在门口等你也行。”
他就又笑，“十点半了，去看一个半小时书，然后去吃饭。”
我答应着坐到小桌前面，桌上放着我的薯片和巧克力，我打开高数书，一边吃一边看。他坐在沙发上，拿着资料本发呆。
我当然知道他在发呆。
就这样过了一个钟头，十一点半，郝阅亭电话响了，我猜是杨安安她妈，果然猜中了。他们说了几句，安安妈还是一直劝他去医院看看，他还是坚决不答应。
真让人为难。
电话挂断，他们争了足足二十分钟。
“杨蔚，吃饭去。”
我赖在椅子上不动，“我不想看见你这样。”
“我哪样了？”他问我。
我想了想，没解释出来。
“杨蔚，当初他知道我喜欢上季敬延的时候，差点逼他退了学，你知道么？”
季敬延就是帅哥初恋的名字。
“不过现在他退休了，管不到咱们俩。”
他说的什么混账话，“那是你爸！”
“杨蔚……”他走过来，揉揉我的头发，“你生气了？”
我没说话。
“你别生我的气。”他说。
其实，我也没生他的气。
“我们去肯德基吃你最爱的鳕鱼柳。”
我心动了一下。
“还有土豆泥。”
更加心动。
“烤翅。”
我‘噌’的站起来，“走。”
39
去肯德基，开车十分钟。他乱七八糟的点了一堆东西，鳕鱼柳，土豆泥还有烤翅都要了双份。他坐在我对面，我一直吃，他只看着不动。我把汉堡塞到他嘴里，他就笑。十分钟之后，杨安安出现。当然，是我出门的时候给她发了短信。
“小舅，点这么多吃的啊……”
然后杨大小姐不客气的拿起鳕鱼柳就往嘴里塞。
“别跟你舅妈抢。”郝阅亭说。
我一个趔趄。
“杨蔚，你把安安叫来，想干吗？”
他这么快就知道是我叫她来的……“她刚从医院过来，是吧？”我看了安安一眼。
她非常配合的笑了一下，“姥爷恢复挺好。”
我瞪了她一眼，明明说了让她把病情说严重些。
“已经从一级护理降为二级护理了。”她说，“等三级护理，就能下床了。”
这还差不多。我看看郝阅亭，他忽然抄起一个鸡腿，啃了起来。
“哎～”我推了他一下，他抬眼看我，“你表个态啊～”
“你快吃，不然都让安安吃了。”
我……“郝阅亭！”
“蔚蔚，先吃饭。”他语气异常平静，平静的……异常。
杨安安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就老实的吃东西，最后剩下两对鸡翅，三块鳕鱼柳，一个汉堡和三块原味鸡。郝阅亭让杨安安带走孝敬她妈。我们俩又开车回家，他还是一句话没说，车放到停车场，我下车，他牵起我的手。
“吃饱了没有？”
我点头。
“我不想送你回家。”
“明天再回家也行。”我说。
他就笑，“杨蔚，明天陪我去医院，然后送你回家。”
医院，他说去医院，“啊？”
“我说了不让你受委屈。”他说，“你看你那样儿，我要是不答应，要么心烦烦死，要么心疼疼死。”
我忍不住笑，然后，我做了一件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我攀上他的肩膀，吻到他嘴唇的时候，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脸已经红到耳根。
一，二，三，四……我推，我推不开他。十，十一，十二……我一使劲，他把我放开了。
“怎么底着头？”他问我。
“看这地上有合适的洞让我钻没有。”
他就笑，又把我抱住，也不嫌热。
“这次是不是故意的？”他问我。
我不理他。
“不然让我故意一回？”
我抽身出来瞪他一眼。
“蔚蔚害羞啦……”
我在那张厚脸皮上捏了一下，他又拉住我的手。
“蔚蔚，回家让你捏个够。”
我倒……
上楼，开门，我看书，他准备教案。屋子里安静的连钟表的声音都能听见，嘀嗒，嘀嗒的……他很安稳的写字，敲键盘的声音特别连贯特别好听，翻书页的时候‘哗啦哗啦’的。
“又偷看我。”他说。
“我是光明正大的看。”我觉得我的脸皮也越来越厚。
“要不要我摆几个pose？”
再厚也比不上这个不要脸的……
40
第二天周末，早上七点半就起床了。早饭是煎蛋，黄瓜片，面包和牛奶。我看得出来，郝阅亭廷害怕的，其实我也挺害怕的。开车到医院，八点半，探视时间是十一点。郝阅亭说那就算了吧，等中午再过来。
我指指他，对门口的护士说，“他是病人家属。”
“哎呀，不早说，上去吧！”
我笑了笑，郝阅亭瞪我一眼，“在这儿等会儿，我马上下来。”
然后他就上电梯了。
我一个人在医院大楼底下溜达，大楼后面有个小花园，几个石头凳子。还有老大爷们三三两两的坐在石头凳子上或者轮椅上……在干什么我不知道。比较像发呆。
我就近坐在一个石头凳子上，旁边花坛里有几朵我不认识的花，要是郝阅亭在，就可以问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下来，他好多年没见他爸了，大概要聊很久吧。
“小伙子～！”
我抬头，有个大爷坐在轮椅上，正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他叫我干什么。他指指地上的一个小册子……
“哦。”我弯腰把小册子拣起来放到他手里，那上面写的不是英文，直觉告诉我那是俄语。
“谢谢。”
“不客气。”
然后大爷在我旁边继续看书，我继续发呆。就那样呆呆的过了大概十分钟，我转过头，老大爷已经不见了。真是神出鬼没。又继续发呆了十分钟，我忽然看到郝阅亭出现在花园旁边住院部出口处……
“这么快？”我问他。
“我数着秒下来的。”
无语。我们上车，他送我回家。我问他跟他爸都聊什么。他说，‘刚说了半句话，就被哄出来了’。
“那你还在上面那么长时间？”
“怎么？想我想的不行了？”
真想给他一拳，他正开车，算了。
“我姐在，我跟她说了几句。”
“哦。”
“她说让我带你去吃饭。”
我看着窗户外面，“你爸怎么样？”
“挺好的，坐着轮椅还能满处跑。”
这就好，我继续看窗户外面，快到我家了。他把车停在路口的水果摊前面，下车买了一堆水果，又继续开。我奶奶爱吃草莓，我妈爱吃西瓜，我爸爱吃香蕉……
他知道的真清楚。
车到楼下，他抱着那一堆水果跟着我上楼。我敲门，我妈开了门。
“哎呀～自家人，带这么多东西干吗～”说完绕过我，把郝阅亭让进屋里。
真不知道谁是她儿子。
在家吃了午饭，我妈做了一大桌菜，郝阅亭不负众望，吃了平时两倍那么多。我爸一边吃一边跟他聊国内外局势。我奶奶笑的嘴都合不拢。
我忽然觉得很亏。我们家人那么疼他……但是他爸大概巴不得我喝水呛死，吃饭噎死……呃，怎么……噎到了……果然是被人诅咒过。
“你看你这孩子，吃饭也没个吃饭的样子。”我妈边说，边去给我倒水。
郝阅亭轻轻的揉我的背。虽然不管用，但是挺舒服的。我妈的水拿过来，我喝了两口，好多了。
其实，郝阅亭真的还不错。
41
这个周末，我在家一共待了六个小时。上午十一点到家，下午五点钟做郝阅亭的车去校本部，然后回学校。那个不要脸的笑呵呵的说这叫回娘家，我不客气的给了他一脚。
“蔚蔚～距一月之约，还有二十四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