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与想不到之间 中----dubedu

作者:  录入:05-24

方言使劲地抓头,抓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棵草在哪里?原形,妖怪的原形,没有丢了吧?”
艾亦摇头:“那个,在我那儿,种在花盆里了。”
方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著内丹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嘟噜道:“你有种!”用麒麟袋把内丹装好,摆摆手:“去你那儿吧。”又对扬晚说:“把你的藤也带上?”
扬晚歪著头想了想,应了。
於是,方言和艾亦都开了车,先去了扬晚那儿,接了藤,这才一起去了瑾的房子。
小三已经急得上窜下跳,见艾亦带著好些人来了,也不管,上前就问。艾亦拿话把他支开,说自己弄错了,瑾出差去了。小三明显不信。艾亦哪里还有心思跟他扯,不耐烦地说:“明儿一早,八点,瑾要是不来见你,你切了我的头!”小三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一进屋子门,藤就激动起来,窜到阳台上,看到花盆和风流草,大乐,伸手就去拔,被扬晚拦腰抱住。艾亦脑门上青筋直冒,差点动手把藤扔出去,毕竟还是忍耐了下来,将花盆抱到客厅里头。
方言看那风流草,已经翠绿,吁了一口气:“这灵土,毕竟不同凡响。扬晚,到时候好好央求一下那个妖怪,说不定,藤也能得无穷的好处……你别瞪我。”
把花盆放在客厅的中央,摆上阵法,贴好符,开始做法,可是丹田空荡荡的,灵力耗损,还没有恢复过来,遂摸著仍然挂在脖子上的玉观音,叹息道:“魁,此时,你能不能帮帮我?”
魁现身,道:“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身体的损耗就大了。不如过几天?”
方言叹息:“这人,”一指艾亦,“恐怕等不了。我惹了麻烦,自然得我来解决。至於以後会不会怎麽样,顾不得了。你就来吧。”
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进入了方言的身体。
内丹缓缓地融入了风流草,又过了约个把小时,风流草摇曳起来,然後,瑾出现了。
艾亦泪流满面。虽然瑾脸色苍白,萎靡不振,可是毕竟就是他的瑾。他的瑾,终於回到了他的身边。
瑾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又低下头,看著蜷伏在他腿边呜呜哭泣的艾伦,眼泪,也滴落下来。
三个人抱在一起,或大哭,或呜咽,或默然垂泪。
藤趁著没人注意,变成卷柏,偷偷地溜到花盆中,扎下根去。
扬晚微微地笑著,抚摸著花盆。
方言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魁什麽都顾不得了,隐在方言的体内,小周天大周天地救助他的主人。
夜已深沈。月光温柔地撒了下来。

想到与想不到之间(49)

49.
“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多大岁数了。”瑾低著头,拨弄著自己的长发,轻轻地说。
此时,已经第二天上午。方言晕了一个晚上,到早晨才勉强睁开眼睛。扬晚等藤在花盆里快活了一个小时後,好说歹说把他弄了出来──小便宜占占就算了,大便宜,还是不要占。方言成了一滩烂泥,瑾恢复了人形,艾亦满脸的不善,扬晚的丹田还是空落落的,如果主人发飙,他可就惨了。
瑾和艾家父子在卧室睡了一晚,早晨吩咐小三小四弄了米粉大家吃。这些人,都饿惨了,自然狼吞虎咽。吃饱喝足,有了精神头,扬晚就想告辞,可是方言连坐都坐不稳,根本就没法走动,魁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夥,而藤呢,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个花盆。艾伦有了精神,又用脚去踢方言──他不怎麽敢动扬晚,他还是很会察言观色,扬晚虽然笑嘻嘻的,却不如方言好欺负。
瑾拉住了艾伦,说了几句,让艾伦下楼去玩,回到客厅,就见扬晚仍然带著笑坐在沙发上,方言的头靠著扬晚的肩,时不时地往下溜,还得扬晚去把他弄起来。藤坐在扬晚的身边,看著花盆口水直流。而艾亦,手里拿著西瓜刀,虎视眈眈地盯著那三个家夥。
有些话,必须要说的。除非杀人灭口,否则,跟修道之人结下梁子,在长沙,他就不用混了。目前,他的身份已经暴露,艾亦似乎并不介意。因此,实在,不想离开这里,这个好像是家的所在。
於是,这些人安静地坐著,听妖怪讲那过去的事情。
“似乎是一个深山老林,温暖湿润的地方。太久远了,我已经记不清楚。只晓得,我跟许多的植物生长在那里。那个地方,现在想来,可能是块风水宝地,当然,也可能我跟别的草木不大一样。反正,我的命很长,然後慢慢的,感觉不大一样。更加灵敏,更加能够抵抗各种对我不利的灾祸。”
瑾的神色很茫然。艾亦伸出手,握住了瑾的手。瑾并不抬头,只是温顺地让艾亦的手温暖著他。
“然後,有个修道之人来了,把我挖了出来,还有别的植物,带到一个道观。就好像一般的人养花养草一样,把我种在了庭院之中。不知道他做了些什麽,我只感觉,我的根茎叶中,出现了有形的灵力,然後,邻居们,还有那个道士,教我怎麽修炼,终於有一天,我幻作了人形。後来才发现,道观中有各种各样的妖,总有十来个吧,都在道士的指导下修炼。日子过得很快活,直到有一天,有个妖无意中发现,那个道士养妖,是为了夺取我们的内丹。”
艾亦惊呼了一声,把瑾抱在怀里,恨恨地道:“那个道士那麽坏!那是古时候的事情吧?怎麽现在,也有这麽坏的人?喂,你们,是不是也是为了夺瑾的内丹?”
方言欲脸红,偏偏连脸红的力气都没有,闭上眼睛不说话。
扬晚很和善地笑了:“内丹什麽的,其实就是妖力吧?或者是灵力?对修道之人,有莫大的好处,是不是?”
瑾点了点头。
艾亦怒气冲冲地说:“你们要那个什麽力,自己去练啊?抢别人的,算什麽本事?”
扬晚慢悠悠地说:“那个道士养妖,嗯,这些妖是什麽变的?植物?动物?瑾是风流草,那就是植物了。可能还有什麽兔子精,蛇精或是狐狸精什麽的,对吧?我这麽想啦,道士养妖,跟农夫种田没有什麽差别吧?农夫种了菜,是为了吃的。养鸡养鸭养鱼养猪,是为了吃的。道士养妖,是为了内丹,这个,区别不大吧?如果一定要找出区别,那就是妖能变成人形,而鸡鸭鱼蔬菜什麽的,不能变成人形吧?”
艾亦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牙齿磨呀磨的,眼睛直喷火。
扬晚摆摆手:“我只是站在道士的立场说话。喏,你跟瑾是情人,自然就站在他的立场说话。”
艾亦气得不得了,骂道:“那麽,你就是为了内丹而来吧?说什麽救了我,说什麽替天行道,放屁!”
扬晚并不恼,很笃定地说:“无论做什麽,总要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吧?我们怎麽知道你跟这个妖怪是情人呢?跟你讲老实话,当初我帮你找工作,就是因为你身上和车上都有妖气,你又是开黑车的。我最不爱管闲事,也不过一时冲动,想著,从妖的嘴巴里救出一个是一个。如果不是他,”扬晚又费力地把方言的身体搬弄了一下:“正巧也坐了你的车,我们也不会找瑾的晦气。”
艾亦更是气炸了:“这麽说,还是我的不对了?你帮我找工作,我很感激,你们要捉妖,也不管我的事情,可是,瑾,也没有做过什麽坏事,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害得瑾受了这麽大的伤害,偏偏还要我感激你,你他妈的也太混蛋了!”
瑾一把扯住艾亦,叹息道:“你别这麽生气……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又深深地看了扬晚一眼:“你跟他不大一样,我感觉的,不大一样。你们,确实也是为了内丹吧?”
扬晚一把抓住藤的头发,嘻嘻地笑:“这个小妖精身子不大好,我是想给他找一点补品……”
艾亦又要窜起来,被瑾死死拖住:“艾亦,我们慢慢说。”
扬晚把方言往上拖,面不改色地说:“是啊,慢慢说,沟通最重要,是不是?瑾,你是怎麽逃脱道士的魔掌呢?”
“我们得知道士的目的後,想逃走,可是逃不了。我们的本事低微,不是道士的对手。可是天无绝人之路,那个道士在外头捉鬼的时候,碰到了厉害的对手,自己先就丧命了……等到禁锢自然消失之後,我们几个妖,就各奔前程。”
扬晚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花盆,没有做声。艾亦清了清喉咙,想要说什麽,却发现什麽都说不出来。
“我就在人类社会呆了下来。因为我本身是风流草化身,所以跳舞是一种本能,加上种花草也算在行,就这麽生活还算无忧。修炼,仍然用的老法子,吸取日月的精华……日子过得挺……怎麽说呢?挺不安稳。战乱,若没有战乱,也有人欺辱,我也算是社会底层的人吧,加上大妖怪也会吃小妖怪,不努力修炼不行。又知道了采补的法子,这个,不费力,进展很快,所以,我也……”
艾亦明显不知道什麽叫做“采补”,扬挽就很认真很耐心地告诉了他。艾亦的脸黑了下来,瑾露出局促不安的样子。
扬晚又笑了:“你不必这麽别扭。妖精采补,就跟人吃饭一样……啊,确切一点说,就好像人积累本领和财富……或者像炒股,你赚钱,就有人亏本……这样似乎也不大妥当。总而言之,无关情爱。”
瑾绞著手指,干巴巴地说:“刚开始的时候不娴熟,结果伤了人性命,被一个和尚给捉住了。那和尚慈悲心肠,并没有灭了我,而是把我种在了庙里。每日里晨锺暮鼓,和尚念经,说是要化去我的戾气……其实我哪里有什麽戾气,不过是不小心罢了。”
艾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始终没有收回搂住瑾的手。
“不晓得过了多少年,照顾我的和尚换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有一天,战乱中,寺庙被毁,我才又恢复了自由。从那之後,我就再也没有伤过人的性命了。我自问小心翼翼,就算夺人元气,也不给人造成损伤……”
扬挽轻飘飘地问:“采补,还有的吧,现在?”
瑾点了点头。
扬晚捻了一下手指:“也不算太冤枉你。就算没有伤人性命,毕竟对方也有所损害,不然,你为什麽不采艾亦的元阳?再说,你是抱著采补的目的,人家却也许爱恋你,伤心也还有的吧。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有点强词夺理,不过为求心安。”扬晚笑笑,看著艾亦又急又气又伤脑筋的样子不觉有趣。想到藤,又问:“除了采补,就没有别的办法修炼吗?我的这个小妖精,也遇到这种麻烦。不过,就算他很精通采补,我也不会让他出去乱弄的,毕竟,采补的方式,跟做 爱,就算实质上有区别,表现方式上还是一样啊。这段时间,他也算恢复过来了。或者,不是有双修吗?”
“你这样,不是已经很厉害了吗?”艾亦突然插嘴问瑾:“你想要厉害到什麽程度?”
瑾抬头看著艾亦,淡淡地说:“我是很不厉害的妖,虽然我年纪已经很大了,可是疏於修炼,加上灵力使用得比较多。如果不持续修炼的话,可能会被打回原形。而且,你看,有和尚道士要捉妖,有大妖怪要吃小妖怪,我不修炼,怎麽混得下去?”
扬晚笑了:“这点跟人很类似啊。你不踩人,人就会踩你。唔,所以要活到老学到老,一辈子不敢懈怠。”
瑾点点头:“而且,我不敢让他知道我是妖怪,又如何双修?我知道,采补,若让艾亦知道,他必然以为我是花心,所以惟有尽力瞒著。”
扬晚点点头:“我可以理解。你把灵力用在给小家夥治病上了吧?还有这个男人,怕他太疲惫,或者要瞒著他,就得使用法力。除此之外,对店里的花草,你也用了灵力吧?”
“只是,想让他们活得好一些,久一些。许多养花草的人,其实并不知道该怎麽去养,我……再说,还有天劫。我经历过一次天劫,不过那时正在寺庙里被和尚管著,侥幸逃过了。也不知道下一次天劫在什麽时候,只是会有本能的恐惧……就好像人一样,总想活得久一些。如果熬过天劫,就可能再活五百年。三次天劫之後,就成散仙,据说,就能够……你知道的。”
“又要修炼,又要顾著你爱的人,可真够辛苦啊……”扬晚有些同情这个妖怪了。
瑾咬了咬嘴唇,决然地说:“我不爱他。当然他在我心中跟别人不一样。可是我不爱他。”
艾亦好像掉入了冰窟窿。
扬晚叹息:“是怕受伤害吧?如果他知道你是妖,肯定会离开你。据说,妖都比较执著。”
瑾沈默了好久,才抬起头,看著藤:“你的小妖怪,你准备陪他多久?你能活多少年?就算能够活到一百岁,你死了之後,他怎麽办?你想过没有?”
房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如果爱了,就算他不变心,在一起能有多久?”瑾的声音有点飘忽不定:“看著他老,看著他衰弱,然後死去,而妖,要用多少年来怀念,多少年来回忆?不是几年,也不是几十年,而是几百年……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什麽都变了,甚至可能想不起他的样子,只是那种……痛,该如何忍受?人,是善变的生物,而妖,还有鬼,执念之深,是人无法想象的。更何况,如果他知道我是妖,会怎样?不敢让他知道。十年,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十年……所以,不要爱上他……”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沈重的呼吸声。
方言的声音突然响起,弱弱的,几乎让人听不清楚:“能有十年的相知相爱,我宁愿用一千年来回忆。”
瑾的声音几乎哽咽:“你知道一千年是个什麽概念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千年就是……三十六万五千个日子……”
方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一千年的光阴,有爱,总胜过无爱吧?”

想到与想不到之间(50)

50.
打印机嗡嗡地响,方言站在一旁,心不在焉。
魁仍然在看著电脑上的画面,不过这一次,他是在看日本动画,《死神》什麽的。这个,不是方言给他下的。那是小孩子看的东西,方言这麽认为,凡是动画片,都是小孩子看的东西,几千年的老鬼,看这玩意儿,幼稚到没边了。
这是虾米来探病的时候帮魁下载的。那个才真的是小孩子,喜欢看这东西。
这一次捉妖,方言躺了整整一个星期,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靠,方言暗骂道。从小到大,他都从来没有请过病假,这一次,算是弥补了。虾米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约了然呆特意来探病。方言精神萎靡,也没有力气应酬。倒是那两人一鬼,说得颇为热闹。
把教案收拾好,方言又开始收拾房子。书放得到处都是,还有方言从储存室弄出来的东西,东一个,西一个,凌乱的不得了。
心中愈加烦闷。看著手上一摞书,听著电脑音箱中传出来的听不懂的玩意儿,方言突然火冒三丈,将东西从桌子上猛地推到地上,还不够解气,又开始撕书,撒到房间里到处都是。
魁转过身,静静地看著他。
方言喘著粗气,好像困兽,见魁不动声色的样子,低声吼道:“吵死了!能不能一天到晚不要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没有别的事情做吗?”
魁耸了耸肩。
方言无力地低下头,从纸箱里掏出一瓶啤酒,用牙齿把瓶盖咬开,坐到床头,开始喝酒。
“从小到大,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了不起的道士。”方言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跟魁说话:“还记得小学的时候写作文,长大以後做什麽。有的要做老师,当医生,做科学家。男孩子大多数想当警察或是解放军……我说我想当道士,降妖伏魔,替天行道……我们老师摸著我的头说,我的想象力很丰富,可是,不要封建迷信哦……”
方言低低地笑了:“别的小孩子,接触的都是工农兵学商,我呢,除了道士就是和尚。跟他们在一起,还可以见到妖和鬼。我很用功的,学什麽都很用功,可是偏偏就是不行。底子不行……然後差点被鬼灭了,然後被师父,那个,说,我还是做正常的职业比较好……连累得Susan也放弃了这行……你来了之後,我突然有了盼头,多年的梦想,似乎近在咫尺,唾手可得……道士捉妖,不是很正常的念头吗?捉瑾的时候,我很害怕。十五岁那年差点死去的阴影又笼罩上来……结果,有惊无险。我第一次捉妖啊,虽然并非单枪匹马,虽然依靠了你的能力,毕竟,我不是完全没有用的,是不是?我应该高兴,应该欣喜若狂,可是,可是……居然是这麽个结果……扬晚说的话也有道理。瑾就算没有伤人性命,可是他毕竟是妖,毕竟靠夺人元气修炼,我应该理直气壮的啊?再说道士捉妖,就算是图谋妖的内丹,那又怎麽样?很合理啊?可是为什麽我会觉得内疚呢?为什麽,我辛苦得要死,什麽都没有,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却里外不是人呢?捉妖,也要辨别妖的好坏,也要,那个……现在什麽世道?男人跟男人还算了,男人居然还跟男妖怪……扬晚倒还算了,居然还有个艾亦。你说,我修行,到底为了什麽?给妖怪拉皮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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