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匆匆----园有桃

作者:  录入:05-20

顾惜朝倒是没把他还攥着自己衣服的手放在心上:“药?什么药?”
“就是‘晓梦’的解药。他说……”
“他是这么告诉你的。”顾惜朝笑了一下,“没关系,本来就是个药方,再配就是了。”
“哦。”戚少商终于自觉地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我睡了多久了?”
“两三天吧。”这两三天里其实也算发生了很多事,不过对于顾惜朝来说也可以算什么都没发生,所以戚少商打算什么都不说。
顾惜朝活动了一下脖子,看向窗外:“啊,下雪了。”
戚少商不知道要如何跟他解释“这里所有的人都跟你有仇所以你不能到处乱跑”这个事实,所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顾惜朝已经跑了出去。
息红泪站在帘幕后面看着雪地上的那个人,青色的衣服在白色的背景下格外耀眼。雪地上两只脚的脚印有极细微的差别,熊牙大抵留下了些后遗症,只是平时着实看不出来。他站在那里哈着手,然后抓起一捧雪托在手里,虽然没笑,看上去似乎很开心。
确实不像以前的那个人了。
铁手说他失忆了,所以息红泪明白戚少商为什么会原谅他,但是,这跟她会不会原谅戚少商是两回事。
其实现在看着顾惜朝她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恨还是不恨。她知道自己很多时候不像戚少商那样是就是是,非就是非。毁诺城一劫顾惜朝杀了太多人,然而在鱼池子他也算救了她一次,可是皇城上他还是用她来威胁戚少商。有些事情说不上对还是不对,只是像他那种人在那样的时候必然会那样做。就像戚少商一定会原谅顾惜朝。她想得通,但她还是生气。
她发现自己不自觉地走向了雪地中的人。那个人听见了她的声音,转过头来居然先是温和地一笑:“姑娘想必是这里的主人。在下顾惜朝,这几日打扰了,还望姑娘见谅。”
顾惜朝的声音让她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她是他朋友的女人。她是戚少商的女人。她忽然觉得很幸福。
于是她转身走了。然后找一个戚少商一定看不到的地方哭一会儿。就一会儿。
站在原地的顾惜朝并没有在意。他回头正看见跟过来的戚少商。戚少商没看见息红泪,看见了恐怕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追命适时地回来了。
追命一回来,顾惜朝担心的事情也就清楚了。据说他们离开之后不到半个时辰,他们所在客栈就被宋兵包围,里面所有人都暂时被宋军扣押,被波及的还有周围的几户居民以及他们那天上午去过的酒肆。理由是怀疑其中混进了辽国奸细。民间传闻是宋军布防图被人偷走并送进辽营。
顾惜朝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他只说了句:“看来我们借出来的马是不用还了。”
后续的消息是现在宋军已经向碎云渊逼近,找到这里大概只是时间问题。
所有人都看向顾惜朝,后者这回倒是气定神闲地说道:“我刚刚看了一下这里的地形,有一个主意。不过,也要这里的主人肯帮忙才行。”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转向了戚少商。
晚上戚少商等在顾惜朝房门口问到:“你难道从一开始就打算进毁诺城?”
顾惜朝推开房门,说到:“宋军无论如何都会追上来,所以我们不能直接回京城。一路上我都在想办法。我只是觉得这里很熟悉,然后就放心了。”
“布防图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江山图》呢?”
顾惜朝关上窗户:“你可以问问无情,不过我想他不会告诉你。”
戚少商看顾惜朝已然有睡意,便关上了门。
明天,还要去见息红泪。

第十一章

没有人知道戚少商是怎么劝动息红泪的,总之息红泪随着戚少商出现在他们中间时,脸色并不特别晴朗。
戚少商说毁诺城主担心的无非是城里民众的安全,他保证若是少了一个人,就让她砍他一刀,随她怎么砍。
赫连小妖笑道只要戚少商平安无事,毁诺城主真的会在意这一城百姓?她要砍他戚少商,可跟这个没有关系。
戚少商没搭腔。他心里明白。
顾惜朝倒是笑了,笑得很自信,说他倒没想让任何人牺牲。
“非要一个人死另一个才能救另一个人的话,救下来也没什么意义是不是?”
戚少商想起了晚晴。大概所有人都想起了晚晴。然后戚少商想,如果当初自己被顾惜朝追杀的时候,兄弟里有人像他顾惜朝这么想,也许不至于落得千里故人稀。
“那你到底希望怎么样?”息红泪问道。
“在下希望息城主带着全城人,弃城而逃。”
“你想摆空城计?”小妖接道,“未免简单了点吧?人家未必会上当。”
“越简单的计策越容易骗过别人。怎么样?保证全城人都不会有危险。”
“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不用相信我,相信他们几个就行。况且,我为什么要害你们呢?”
息红泪于是点了头:“好。”
然后顾惜朝安排了一下任务:穆鸠平武力一般,赫连春水不宜露面,所以随城民藏匿,也可备万一;铁手、戚少商、追命随他留下守城。
“我本来没打算让你留下,”顾惜朝对铁手说,“不过只留下追命你不会放心吧?”
戚少商看见顾惜朝站在山上,那里可以看到整个毁诺城。这时城中人都已经撤走,追命按照顾惜朝的计划出了城,只有他俩和铁手还在城中。这里隐隐可以看见城中铁手的影子,大概一时没什么事做,踱着步。
戚少商走到顾惜朝旁边,说:“谢谢你。”
“嗯?”
“不过我和红泪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惜朝低头笑了笑,好像猜到戚少商在想什么:“这可不是无情跟我说的。我是疯子,不是聋子,满大街的茶肆勾栏哪里不在说两年前千里追杀和皇城一站。连云寨戚大当家遇人不淑啊。还有人说当年若是戚少商没在旗亭酒肆遇上顾惜朝,也许早就和息红泪双宿双飞了。我倒没自负到觉得这件事和我也有关。”
“你不用谦虚,确实和你有关。”戚少商笑了。
顾惜朝于是也笑了,不过没接他的话:“不过你们似乎都不想提起这些事,我就只当不知道。”
“要是让你现在看以前的事,有什么感觉?”
“谁让你随便相信顾惜朝,活该!”
“难道不是那顾惜朝辜负了戚少商对他的信任?”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各打五十大板吧。不过再给我一样的机会,我说不定会做一样的事。只不过,至少疯子是不能为官的。”顾惜朝嘴角动了一下,不知是不是想笑,
于是把话题转回来:“我也曾见过息城主。有一次穆鸠平来六扇门找你,那时你不在,她坐在马车等在后门,追追给我指了一下。的确不愧是江湖第一美女。大概也只有你会让她等上七年。说话的人都说‘嫁人当嫁戚少商’,我看倒不见得。”
“是我对不起她。”
“你刚才不会就是这么跟她说的吧?”
戚少商没答话。
“算了,你们这些草莽大侠也只会这么说话。”只不过,真是白费了他一番苦心。
“她该去找她的幸福。”
思维方式也都这么单调,丝毫考虑不到息红泪会怎么想。虽然这样成全了赫连春水未必不是美事。顾惜朝叹了口气。
戚少商的思维又回到了眼前的事上:“不过,你不是诸葛亮,对方也不是司马懿,你怎么知道他一定多疑得不敢进城?”
“哼,”说到这件事,顾惜朝就抖擞起来了,“我不用他多疑,他只要怕我就行了。”
宋军追至半程的时候,主将常亭在路边茶肆看见一个白衣男子看着他喝了口茶,并冲他一笑,忽然不见了。然后他才想起那与他奉命要抓的人颇为相似。
几里之后,他又看见一樵夫打扮的男子在路边看着他们的兵马奔驰而过。当他勒马回身再去看时,那个人又不见了。
有过几里,他看见一个钓叟坐在河边。等他反应过来这个季节河里根本没有水的时候,只有那一身蓑衣还留在那里。
就这样每隔几里他就会看见一个相貌与犯人相似的人,直到他在毁诺城的浮桥边勒了马。那个人站在桥的另一边冲着他又是一笑,再次消失。
他于是觉得有陷阱。
然而一路经过浮桥、隘口,凡是能做陷阱、设埋伏的地方居然安然度过,这反而让他更忐忑。
然后他就看见了城楼上坐着的那个青衣的人。那个人在弹琴,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以及他身后那些兵马的存在。那个人和他之前看到的人的唯一不同就在于他的头发是卷的,然而也不排除是另一种装扮。
空城计?怎么看都是空城计,不过就因为如此才更让人怀疑。
一曲终了,青衣人按住琴弦,对着下面的人一笑,气沉丹田道:“常将军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你认识我?”莫说这个人不该认识自己,便是认识,以这一身戎装加上距离遥远,他怎么看出来的?
“不认识。在下只是猜测,难道猜中了吗?倒是后面那位将军看来眼熟,可要在下再弹唱一曲《玉蝴蝶》?”
“你,你什么意思?”军中有些乱。
“安静!”现在还不能乱。不过看来这军官的情报也不能全信,等到以后再处置吧,还是先对付这个青年人,“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顾惜朝。不知将军是否听过两年前丞相傅宗书逼宫一事?”
“怎么,你还活着?早听闻顾惜朝疯了,居然在这里见到你。”
“将军看我是不是疯了呢?”
“你……”纠缠无益,况且这要真的是那个顾惜朝的话,久留就更危险,“边防图是不是你偷走的?”
“就算真的是我偷走的,我会告诉你吗?”
“你这算是承认了?”
“反正我说不是,将军一样要抓我回去,不是吗?既然如此,不妨上来说话。”
“这……”常亭沉思了一下,怎么想都恐怕这顾惜朝设了陷阱,便是没有陷阱,这顾惜朝也不好对付,若真上去被他擒住也是个问题,而这楼阁看来又难全军突破;而且,要是真有陷阱怎么办?无论如何无法想象这个顾惜朝没耍花样;可是,难道就这么放了他,恐怕也不好交待;但若中了埋伏,回去也会受过,回不回得去还不一定……
“将军莫非不敢?这毁诺城可是惜朝特意准备下来招待将军以及各位兵将的,将军不赏光?”
难道整个毁诺城都被他屠了?想他也不是没有这个本事,照这么看全军未必没有危险……而且,他怎么会没有埋伏……
算了。“撤!”
“将军!”身后的副官企图拦住他,结果被常亭推开。
“我们撤!”
“追追,你可以出来了。”话还没说完,顾惜朝就感觉有个东西挂在了自己脖子上,于是拍着拍着脖子上的手说,“这次辛苦你了。”
“倒没什么辛苦的,就是总要换衣服比较急。不过很有意思。”
“能不能再托你一件事?”
“好呀。”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那你现在说是什么事吧。”
顾惜朝笑了:“你去把城里人都带回来吧。”
“简单。包在我身上。”说完追命就跑了。
铁手和戚少商也上楼来,顾惜朝对前者说:“你要是放心不下,也一块儿去好了。”
铁手迟疑了一下,被戚少商推下了台阶:“再不去就追不上了。”
看见铁手最终赶上了追命,戚少商才说:“你还真的没用到我们。”
“所以我说我本来没打算让你们留下。不过我猜若只留下我,你大概也不会放心。”
“没什么可不放心的。我曾经读过你一本叫做《七略》的书,你现在大概不记得了。行军打 仗你还是有些办法,毁诺城应该不会守不住。”
顾惜朝笑了。他们都知道他说的不是这件事。
“只是我没想明白你这么折腾到底有什么用。”
“有用。至少现在他们知道是我顾惜朝偷走了边防图。”
息红泪回来就看到戚少商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她嘴角一动,转身离开人群。赫连春水本来想跟上去,犹豫了一下,把戚少商推走了。然后笑着安顿城里的人。
现在毁诺城的人对顾惜朝的态度颇有些矛盾。因为追命谎报军情,让人们相信是顾惜朝守住了毁诺城。当时息红泪没有精力理会其他的事;铁手、小妖觉得这或许也是化解仇恨的一种策略,毕竟越少人找顾惜朝报仇越好,便听之任之;穆鸠平倒是不屑,不过他也终究学会了少插嘴。其实追命也不算说错,顾惜朝确实守住了毁诺城,只要不让人们知道毁诺城陷入危险也是因为他们就好。
也算是了了一件大事,毁诺城也举行了小型的庆祝,致使这里清静惯了,当然不似江岸热闹。虽然有铁手在旁边,追命还是喝了不少酒,不过没有喝醉,铁手也就不管他。
顾惜朝并不适应这样的气氛,况且多半人对他还是不大欢迎,他也乐得离席。
息红泪站在城头看着宴饮着的人们,忽然觉得有点冷。刚才戚少商来说了一些话,不过从头一句“对不起”之后她就再也没听进去。她并不想知道后面戚少商又说了什么,诺言这件事毁了第一次就会毁第二次,她早就知道。她无非想他最后再陪陪她,多长都好。然而,她还是觉得太短了。她想她无非等的就是个结果,可她等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这个结果。
又有人走上城头。她本来不想回头,可总觉得那气息并不熟悉。回头时她多少有点吃惊,她确实没想到顾惜朝会来。
她看着顾惜朝走到自己身边,没有说话。于是她也把头转向一片风景。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一直没说话,一直到远处的灯火都暗淡下去。
“平林漠漠烟如织。在下也无非是来看风景的。息城主不弃,不过在下也要告辞了。此番给毁诺城添了许多麻烦。我们打算明天回京城,也许一时不会再回来。”
息红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当着顾惜朝就哭了起来,而且是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哭过,好像就因为顾惜朝是没有关系的人,所以才无所谓。
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事,然而只顾着哭,每件事都断断续续地接不起来。她就是突然才开始意识到也许从现在开始戚少商都不会再回来了,他不是死了,只是不会再回来了。他曾经爱她,她相信他现在也爱她,甚至还会这么持续下去,可是就是发生太多的事情。她偷偷地怨恨戚少商不是顾惜朝,不是赫连春水,所以不会把她看得最重,所以在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的时候,最先选择了放弃他们之间的感情。她知道他也是为她好,所以她不计较,而只是伤心。
顾惜朝没有走,一直在她旁边站着,看着她哭。直到忽然有人从身后拍拍他的肩膀,他回头看了看来人,笑着离开了那里。
哭到几乎筋疲力尽的时候,息红泪啜泣着说道:“我就是不明白,我怎么就会沦落到没人要的地步了?”
“会不会是,因为要你的人你不肯要?”
月光下有银光一闪。息红泪抬起了头。
顾惜朝抬头看了看上弦的月亮,道:“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期更难重。……”他嘴里含了个名字,终究没有念出来,只叹了一口气,下了楼。
第二天,赫连春水留在了毁诺城。
顾惜朝一回到京城就收到了全国通缉他的消息,罪名是通辽。这让戚少商忽然有一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其实他们在路上时通缉令已经发到全国,所以戚少商才快马加鞭的往回赶,打算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一路顾惜朝都在睡,所以直到京城他才得到消息。
他倒没什么反应,激动的是追命:“凭什么要抓朝朝?闯进宋营的是我,后来去了辽营的也是我,别说我什么都没干,那个什么边防图丢了跟我也没有关系。就是有关系,那也是抓我不是抓朝朝。”
“好了,追命,你听我说……”铁手试图拦住他。
“我才不听你说。还有那个色胆包天的狗屁军官,他不是同时见过我俩吗?怎么会猜不出来路上见到的和城里见到的不是一个人,他那倒不会跟人家说?”
“就算他报了上面,怎么看也都是我是主谋你是帮凶。何况我猜他不敢把酒肆的事全都说出来。”顾惜朝拍拍追命的肩膀,“况且,要是六扇门总捕通辽的话,会连累整个六扇门,你不愿意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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