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泛音

作者:  录入:05-13

证明自己存在感的吻最後改成了用脸颊进行的反复触碰,用脸在男人的脸颊和脖子上来回地磨蹭,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流泪了,当把头放在男人的胸膛上的时候,叫项尘的男人温柔地制止了他的行为,头被项尘抬了起来,眼泪在面颊上不断落下。从外婆死後,这是第一次哭。没有遇到什麽事情,为什麽要哭呢?到底是在哭什麽?太多的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了。
项尘的脸凑过来,接著脸颊上有湿润的感觉。像是在吻孩子,项尘的浅吻频繁地落在脸颊和脖子上,後来流泪的眼睛也被温柔的亲吻了,嘴唇贴在皮肤上的感觉温软得可怕。
‘为什麽讨厌我还要吻我呢?’
‘为什麽被你吻还要流泪呢?’
‘我好喜欢你。’
想在春天的阳光里告诉他这句话,可是什麽话也说不出口。

[梦醒时分]---18。

18
那时候的蓝蔚玟刚刚满七岁。
一样的春天有点寒冷的气息,吸气的时候还有些冬天的残留。
一到生日,就会做梦,做关於自己父亲的梦。
在黑色的海水前,爸爸笑著看著他。後来就转过身越走越远。蓝蔚玟不去追逐,因为妈妈马上会出现,她用尖锐的嗓子责骂自己是个扫把星,接著开始殴打自己。
这个梦一直在做,但妈妈其实并不打骂自己,她只是不怎麽喜欢自己而已,其实他情愿妈妈对自己凶一点。毕竟他把爸爸弄丢了。
爸爸刚不见的时候,看见白色的墙壁以为是海面,在求生的本能的驱使下他用力撞上去,一直撞击著白色的墙面,想要突破海洋。直到头上的血把墙壁的颜色改变了那麽一小块,以为逃脱了笑一笑停止下来,但环顾四周,墙还是白色的,就像没有尽头的海平面。
他呜咽著,从喉咙处发出动物一样的声音,把手指深深地往皮肤里掐,渐渐地皮肤出现红色,血液从他指甲掐住的地方缓缓渗出,他偏著头把手指放到嘴巴里用力的咬著,阻止手指和皮肤争执。
嘴巴里,手指上,手臂上,额头上,墙壁上都是红色的液体。看到这样的场景,满意地笑了,高兴地去找妈妈,以为她会很开心,但是妈妈却打了自己一巴掌,突然觉得浑身都很痛。从牙齿到手指,从手指到手臂,从手臂到额头,从额头带墙面,痛感开始在身体里复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发出尖锐的嘶叫声,胸口阵痛,最终他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为什麽妈妈要打自己呢?为什麽这麽痛呢?
妈妈也流了泪,把他紧紧地搂住,开始大力回抱妈妈的他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什麽是痛,什麽是死亡,什麽是生命,好像是所有的事情都在一霎间全部清晰起来。
後来妈妈和一个男人的关系好了起来,妈妈让他叫他叔叔,他眯起总是想睡觉的眼睛看著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看著他笑得温柔。歪著头挠挠自己的脸颊,还是没有叫出口。
‘如果这个男人取代了爸爸的位置的话,我就会被丢掉。’
很痛苦的考虑之後,他挠挠脑袋,还是决定不拉走的妈妈,便一个人回到家房间窝在床上装作睡觉的样子,最後装著装著就真的睡著了。
男人常常来看他和妈妈,带来非常多的东西,全部是以前想吃却买不起的东西。男人的手很大也很温暖,有一次他差点被车撞了,男人把他推开,自己却受了伤。‘为什麽他要对我这麽好呢?’看著男人受伤的右腿,他不知道怎麽办才好。
後来妈妈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行动也开始不方便,他看见男人和妈妈吵了一架,接著妈妈就拉著他的手搬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住下来。那个新家在城的另一方。连他自己有时候都会走错地方。
“这个快要出生的孩子是你的弟弟或者妹妹哦。”妈妈在新家雪白的墙壁前告诉他。快要出生的是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虽然不是那麽喜欢那个男人,但是弟弟或者妹妹他很喜欢。‘小宝宝,我是你的哥哥哦。’他这麽想。
妈妈笑了,却流了眼泪。“那个叔叔告诉妈妈他不能保护这个小宝宝,不能把他生下来,但妈妈很想把他生下来,因为妈妈很喜欢那个叔叔。所以妈妈只有到这个他不知道的地方来把小宝宝生下来。”
“嗯。”似懂非懂地回答著,“我可以保护这个宝宝,因为我是哥哥。”他这麽回答的时候妈妈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抬起头看见妈妈流泪的脸,妈妈好像是很伤心的样子。
‘总一天我可以保护妈妈和小宝宝。’对自己这麽说,就咧嘴笑了起来。
当还沈浸在快点长大的愿望中时,妈妈因为难产死掉了,肚子里的弟弟或者妹妹也死掉了。
对著那面雪白的墙哭了很久,失去妈妈的感觉比失去爸爸痛苦很多,一直哭一直哭心还是痛,奔向海洋大声地叫著妈妈,潮水淹没他的声音,那是爸爸葬身的地方。为什麽爸爸不来保护妈妈呢?
外婆年迈的脸上老泪纵横,他伸出手告诉外婆别哭,却连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捧著妈妈的骨灰和遗物,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来到了外婆的家里。新的生活虽然没有妈妈但是还有外婆,这是妈妈的妈妈,而自己也就能从对她的感情中找到妈妈的影子吧。
妈妈的相册里有她和那个男人的照片,外婆说就是那个男人害死妈妈的,你不要忘记。
‘我不会忘记的。看见雪白的墙就不会忘记。会想起爸爸,妈妈和没有出生的小宝宝。’
一天晚上,他发现自己没有了爸爸妈妈就永远不能当哥哥了,突然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心痛,紧接著泪流满面。

[梦醒时分]---19。

19
“蓝蔚玟!”
慢慢睁开眼睛,蓝蔚玟看著镜子中的黑眼圈严重的脸,不明白发生了什麽的他迷茫地皱了眉。似乎是刚刚化完妆就睡著了,梦到很久以前的事情,记忆极其清晰。
“要开拍了,你快点过去。”董海烨的声音充满不满。
蓝蔚玟站起身来,一下子没有稳住撞到了化妆室的台子,瓶瓶罐罐撞击到玻璃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巨大。
“你又在干什麽?全部的人都在等你,快点过来。工作就给我有点工作的样子。”董海烨皱著眉看著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化妆间。
头开始痛,扶住额头,蓝蔚玟揉揉著眼睛,手指带著轻微的颤抖。
这是一部由董海烨做独立制片人的电影,由频繁而没有意义的句子构成。大段大段的台词让蓝蔚玟头痛不已,先不说台词难背,只读到初中的自己很多字都不认识,查找每个字的读音花了大量的时间,昨晚没有办法只有找项尘来帮忙。拜托他的是这麽愚蠢的事情,但没想到的是他非常细心地把蓝蔚玟划出来的所有字上都标出了拼音和意思。
一走出化妆间就听见有人叫自己,蓝蔚玟冲声音来源地看去,范卓楠正朝他招手。
从出道开始几乎所有的工作都是和范卓楠在一起的,CP是公司的促销手段。相比才16岁的范卓楠,不管是身高、长相还是气场,蓝蔚玟都是强势的那一方,公司宣传和杂志照同样保持这种差别。
“黑眼圈好严重,妆都遮不住。”范卓楠看著他的脸审视般地说。
“真是对不起。”
“你为这种事情和我道歉干什麽?”范卓楠笑著拍了他的肩膀,“诶,果然是我相方,就算有黑眼圈还是这麽好看。”
眼睛变得沈重,说起来昨晚只睡了3个小时而已,头顶上的神经不断抽动,更加疼痛。身体变得寒冷,步伐也不稳。
这次的分镜头非常繁琐,一个动作需要从至少四个角度拍摄,机位也格外奇怪,不NG就需要拍好几次遍。不断重复刚刚的语言和动作,蓝蔚玟变得越来越无力,还好角色就是慵懒的类型,没有引起董海烨和导演的不满。
快要忍耐到极限了,不适的感觉变本加厉,从咽喉到整个身体,终於结束了全部拍摄他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闭上眼睛。
“我送你回家。”有人对自己说。
蓝蔚玟睁开眼,范卓楠的脸近在咫尺。
“不用了。”
他的手掌附上了蓝蔚玟的额头,很舒服的冰冷,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体温太高的缘故。
“要去医院吗?还是吃药?”范卓楠问。
“吃药。”
“好吧,我送你回去,顺便帮你买药。把舌头伸出来……你昨天受凉了吗?”
“是。”蓝蔚玟尽量捡简单的句子回答。
“大概是胃肠感冒。明天没有我们的部分,後天我会和董海烨说把我单人的部分先拍掉,你好好在家里休息。发烧看上去有点严重,今天要我陪你住吗?”
“不用。”
“果然是有了男人就忘了相方。”范卓楠的口气里充满调侃,“车钥匙给我,我送你回家。诶……明明载我是你的责任啊。”
在车上浅浅地睡著了,蓝蔚玟不想睁开眼睛。中途似乎是停了一次,蓝蔚玟也记得不清楚。
“起来。”范卓楠拍拍他。
强打精神张开眼睛,车已经停在家门口了,范卓楠把药交到他手上。
“你自己回去吧。我帮你把车停到车棚,钥匙我明後天送来给你。”
“谢谢,明後天工作上有事情麻烦打电话给我。”
“你那认真的性格真是一点没有变,快点回去休息吧。”
下了车,往门口走的过程中感到全身的酸痛,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半天才插进钥匙孔。
若是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可能直接倒在玄关的地上了,毕竟现在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我回来了”说著必要的礼貌用语,蓝蔚玟走进客厅,项尘正坐在客厅里看书,看到蓝蔚玟回来他有点尴尬的合上书。
“我先睡了。”蓝蔚玟往自己的卧室走,他关了门,进入到一片扎实的黑暗中,没有开灯便在黑暗中倒在了床上。一直在想等一下就去吃药,身体却愈发沈重起来。
门被人推开了,接著眼睛体会到了客厅的灯光,有人拉了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额头也被温柔的手抚摸了。
“可以坐起来吗?先喝点热水。”
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脸,蓝蔚玟撑起身体,靠著项尘递过来的枕头。
项尘指著蓝蔚玟一走进房间就扔在床头柜子上的药:“一般都要吃完饭才能吃药,有什麽想吃的东西吗?”
“烤鸡。”虽然脑子糊里糊涂嘴里没有味道,却很想吃肉。
“请说点你现在可以吃的东西。”
“鸡翅膀。”
头被人轻轻拍打了一下,动作非常温柔。
“西红柿蛋汤。”
“你的要求还真是两个极端,冰箱里应该还有两个西红柿,我去厨房了。水放这里。以後要是生病就说一声,万一就这样死在卧室了不大好。”
那句“不大好”像是考虑了很久了之後用认真的语气表达出来的,蓝蔚玟的心情瞬间快乐起来。
“感冒了想吃鸡翅膀,你的味觉还真是异於常人。”项尘皱著眉很严肃地说,蓝蔚玟没有礼貌地笑出声来。
自从母亲死後发烧感冒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突然被人照顾的感觉非常好,项尘做的东西都很好吃,就连生病的味觉也这麽认为,吃了药之後头变得昏昏沈沈。“把衣服脱了睡觉,晚上如果还不退烧我就送你去医院,那,我两点再过来看看。”
脚部的被子也被压得严实,项尘还没有离开房间,蓝蔚玟便进入了深眠的状态。
“要是这个人是恋人就好了。”他在睡著之前这麽想。

[梦醒时分]---20

20
项尘开了客厅的侧灯,时锺显示现在是一点半,他推开蓝蔚玟房间的门。躺在床上的人发出平稳的呼吸声,项尘摸了他的额头确认了温度,烧已经退了大半。在客厅传过来的光线中,看著熟睡中的蓝蔚玟,项尘没有办法移开视线──从任何角度看都无懈可击的脸。尚未完全脱离少年的轻狂,轮廓已然有了成年男人的影子。是在任何地方出现都无法被忽略的长相。
为了求得心态上的平衡,项尘试图把同样是十八岁的蓝蔚玟当成项濡看待,可是一想到项濡便会无法自拔的陷入混乱的情绪中。
半年前因为太多的兼职和不断复发的胃病,项尘产生过活不下去的想法,那时候他为了项濡强力地支撑著。
现在只身一人生活著,却失去了去死的勇气。项尘渐渐意识到自己的懦弱是多麽严重。
每天晚上都会想起很久以前的场景,最近的发生事情被自己硬性屏蔽了,不过是懦弱的自欺欺人而已。
感情这种事情在项尘的生活中不是多麽重要的存在,但生活必须需要可以坚持下去的力量。
过了七月了结了和蓝蔚玟的关系要怎麽一个人活下去,他害怕一个人去死的绝望感。项尘最近不断考虑这件事,很容易陷入恶劣的情绪中。然而,他遇到的事情在别人看来不算什麽,一旦自杀的话肯定会被骂成“没用的男人”,从这点来说又不能去死。
在蓝蔚玟的床边坐下来,房间安静的可以听见心跳。丧失了难过的感觉,项尘惊讶於自己的麻木不仁。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最近发生的事情,手指下意识了碰了腹部的伤口,项尘闭上眼睛,眼前不断出现记忆的碎片。
蓝蔚玟的瞳孔,医院的天花板,因为流泪而无法说话的自己。
那一瞬间他找回了痛苦的感情,用手摸摸酸楚的鼻腔。
床上传来翻身的声音,有人摸了自己的头发。温暖的触感。
“你坐在这里干什麽呢?”
“让我坐一下吧。”
“会感冒的。”
“我帮你去倒水。”
“我不想喝。”
项尘此後没有说话,他平稳著因为痛苦而变得急促的呼吸。
“不要哭。”
“我没有哭。”项尘厌恶地回答道。
“让我看你的脸。”
蓝蔚玟拉起他的身体,让项尘坐在床沿上。他似乎还是不满意,硬是把项尘拉上床,两人面对面坐著。从正面看见蓝蔚玟的脸,项尘的眼前全部是异样的碎片,两个月之间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他听见自己心跳和粗重的呼吸。
蓝蔚玟的脸占据了整个瞳孔,项尘移开视线,就在那一刻,蓝蔚玟用手掌捂住他的眼睛。什麽也看不见的项尘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在一片黑暗中,脸颊被人吻了一次。接著是第二次。
“对不起。你要是感冒了我也会照顾你的。”
“我没有那麽容易被传染。”不知为何,项尘说完最後一个字,眼泪流了出来,没有声音的流泪安静地发泄出了这段时间所有的痛苦。蓝蔚玟还是用手掌捂著他的眼睛,泪水贴住了他的掌心。
“你在哭吗?”他明知故问。
“没有。”
“那就好。”
脸颊也被吻了,所以在被吻住嘴唇的时候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眼泪的咸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同时眼睛被放开了,模糊的视线中印出蓝蔚玟的脸。
“从你住院开始我和杜珈延就分手了。”
项尘扭头用衣领擦干了眼泪,清晰起来的视线里还是蓝蔚玟的脸。
“我16岁开始和他在一起,真的对不起,我一直都是这种人。”
他只有恋人吧。也许他16岁的时候遇到的可怕的事情比自己现在还要多,他只有杜珈延这个恋人支撑著。
这样想来,似乎自己才是应该被讨厌的那一个。
项尘伸出手去碰了他没有表情的脸。
瞳孔中除了蓝蔚玟没有任何空白之处。

[梦醒时分]---21。

21
睡得比想象中要踏实,在那个人身旁。昨天晚上也比想象中要冷,项尘不知觉靠近身旁的人。
抱在一起醒来,接著气氛尴尬地僵硬,还躺在床上的两人互相看著对方,都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句子。
“我好多了,”蓝蔚玟先开了口,他伸手往床头柜上摸去,大概是要拿水。
“啪”的一声,杯子倒了,整杯水倒出来。
“不好。”蓝蔚玟立即转身,他拉开柜子的下面的抽屉,慌张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一本旧相册,上面全是水,蓝蔚玟翻开相册抽出前面的照片,抽出纸巾准备擦去水珠。
“喂。”项尘制止他的动作,“别用纸巾,拿出来晾干就好。”
两人手忙脚乱地把照片取出来摊在地板上,有的照片遇水太多抽出来费了不少心思,因为照片的数量很大所以忙了很久才全部弄完,摊了照片的地板颜色变得跳跃起来。他们坐在地板上舒了一口气。
“看到了你的照片真是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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