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看到陶特规矩的站在自己身边,稍稍感到一丝欣慰,悄声对儿子说道:“你若是想有出息就跟这个哥哥学着点。”这让陶特更好奇了,一个能够得到父亲赞赏的人……一个这样的人……
“哟~”克里哀笛主动跟陶特打招呼,眼中稍微有丝波动。
“哟……你好啊!”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看到克里哀笛,陶特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天真的咧开嘴露出一对虎牙。
很多年后,陶特依旧清晰的记得那个派对上的一点一滴。甚至包括克里哀笛孩子气的吮吸樱桃的小动作。这个男人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老师。虽然只有一个晚上,陶特已经领悟到很多。克里哀笛的父亲和他的父亲是同事,不论是生活背景和成长道路,他们两个都非常相似。不同的是克里哀笛在独立这方面做的更加出色。当他17岁决定靠自己的力量打拼起,就在也没有接受过任何来自家庭的资助。当然,克里哀笛刚才的表现真的令陶特有点惊讶。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克里哀笛会跟自己一样不善交际。那个时候,陶特固执的拽着克里哀笛躲进酒窖里避免众人的目光,也是为了有个让自己放心的安全环境。他们两个人靠着墙壁悠闲的喝酒,聊天。
“陶特,你需要学习。”听到陶特的疑问,克里哀笛理解的笑了:“你需要一个面具。今晚到场的所有人,包括我们的父亲都戴着面具。人们看到没有面具的人更想接近,因为从这类人言行中更能探询到秘密乐趣。如果想保护自己就要变得跟他们一样,当然仅仅是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
“是这样的吗?”
“恩……”
“还是跟那两个家伙在一起舒服的多。”
“恩……”
“哎……”
“陶特,他们知道你的家庭吗?”
“知道吧,但是我们很少谈这些啦。我不想说,他们也懒得问。”
“等下我们一起回去,老爸他们一定会喝多,没有人会注意的。”
“好啊!”
陶特记得那天晚上他们拿着酒瓶摇晃着躲在桥洞下痛快的涂鸦,伴随着火车从头顶上方经过的轰隆声和彼此爽朗的笑声。后来被手机召唤来的帕尼克和斯崔戈林惊讶的把他们两个抬回去时互相还在嘲笑对方酒量差劲。那么生动真实就像昨天才发生过的。他真的不能相信克里哀笛已经跟他们失去联络将近一年了。陶特试图通过父亲来查找克里哀笛的下落,但得到的只是他家人快要崩溃的消息,克里哀笛这个男人似乎完全从他熟悉的人的世界中消失了。他父亲甚至秘密动用了各种关系来寻找儿子,毫无下落。陶特没有把这些告诉斯崔戈林,他不想加重这个可怜人的心理负担。但是他比另外两个人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克里哀笛的创作事业从来都是顺风顺水的,这次爱情和事业的双重打击一定让他垮掉了,也许已经发生什么意外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大家都把主要经历集中在找人上了,尤其是诗人。大家之道克里哀笛离他们很近,随时都有跟自己擦肩而过的可能。因为斯崔戈林发现那个字迹的第二天又在自己的门上找到了另一个。三天后在那个曾经涂鸦的桥洞下发现了新的涂鸦痕迹有明显的克里哀笛式的风格。“为什么不来见我们?他一定知道我们在找他吧?这个该死的别扭家伙!”
又一年的圣诞到了,毫无收获的他们颓废的坐在酒店里,三个人都不想说话。烦!
于是梅西的出现显得更不合时宜了。斯崔戈林不耐烦的掏出支票簿摔在桌子上,转过头不想跟对方说话。要不是为了克里哀笛,他才不会再呆在这个该死的阁楼里呢。
“大家好啊,看来又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周末啊。”
只有帕尼克哼了一声。其他两个人都懒得理会他。
“斯崔戈林,您现在可真是发达了啊。连我老婆现在都是见人就夸奖您呢,说又有本事又有风度的。”
“梅西,我有点累。”
“呵呵,是啊变得忙了。我就觉得你们都是很有出息的年轻人嘛,不想我们,光是地方税就很头疼了,这个月又是200镑,还有啊,那个阁楼真的不便宜啊,为了能够继续租给您,我们还要交租房税,还有担保税……呵呵……呵呵呵呵……”当他机灵的瞄到斯崔戈林在支票上写下那个令他满意的数字以后,还是知趣的闭上了嘴。
“啊……对了,您有个朋友好像想见您,我说您在这里叫他一起过来,可是他说坐在那里更舒服,真是个风趣的先生啊。”
三个年轻人 一起跳起来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酒馆,发疯一样的往回跑。
“克里哀迪,对不起!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
“克里哀迪,你过的怎么样?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喝酒?”
“克里哀迪,怎么不过来,非要坐在楼道里呢,你这个别扭的家伙。”
“克里哀迪……克里哀迪……你过的好吗……”
七 思念的终点
楼道黑的可怕,静的可怕,死一般。
那个男人安静的靠在阴暗的角落里,嘴巴张开想要呼吸进更多的氧气,但是脸上的起色
越来越差。他的气色比起一年前差的太多了,看上去脆弱的快要破碎。三个人根本无法
接受这样的事实,默默站在楼梯里不敢上前,他们不想用眼睛去证实那一切。
斯崔戈林小心的走过去,像他以前经常做的那样把他搂在怀里。
几个人默默无语的开门,把他抬进房间。
“还是去医院吧?”
“恩……”
可怜的克里哀笛拼命的睁开眼睛摇头;“不要……时间不够了。”
“说什么傻话!今天是平安夜,不许说这么煞风景的……”
“你会好起来的,克里哀笛你的药呢……”陶特觉得鼻子酸酸的。
“恩……我已经缓解了,只要好好躺一下。”
“那好,我们先出去了,帮你买氧气袋和药回来。”
“恩!还要买酒回来庆祝。啊,你不喝酒我们买果汁。哈哈,还有火鸡,伙计我们现在
的情况要比去年好一些了。你回来了大家要好好庆祝一下。你先休息吧,我们回来给你
带好吃的,要等我们啊!”帕尼克有点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恩……”他微弱的点了点头,昏睡过去。
斯崔戈林觉得自己手脚发凉,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虽然现在自己是紧紧的抱
着他,还是感觉离他很远。他一直忍到两个朋友知趣的出去采购,把门关好的一瞬终于
哭了出来。一切情绪都在那一刻释放了。
“亲爱的……”微弱的声音仿佛像快燃尽的蜡烛。
诗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详的感觉。以前他发作不是这样的,以前他虽然严重,但
是都很顽强的在争取生的机会,现在的他好像已经完全垮掉了,这么无力的状态让诗人极
度恐惧。
“我刚才只是装睡……因为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克里……”握着那个病入膏肓的人冰冷的手,他哽咽了。
“亲爱的……我只想在最后这一刻来到你身边看看你……你一定有很多疑问,可惜现在我没
力气回答你,答案在这里……另外,我在那里的作品请代我展出……”他拿出一个折的
很整齐的信封,用力递给已经泣不成声的人。
“亲爱的……烛火很温暖……”
“我去点起来。”斯崔戈林揉着红肿的眼睛转身去寻找蜡烛。风大了,他把窗户关上。黑暗中
那盏烛光真的很明亮,和今晚的圆月互相映衬着,格外柔和。诗人房间的格局自从恋人离
开的那天就从来没变过,那封当时被愤怒扔掉的信后来被捡回来,原封不动的放在窗台
上。本来只等再次重逢的时候拿来当面取笑那个赌气的爱人的……不过今天好像不适合
开这样的玩笑了。斯崔戈林端着烛台走回床边,把温暖的烛火放在离他们两个最近的地方,怀
抱着心爱的人,静静地等待。许久,那双冰凉的手动了一下,似乎想抓住什么。诗人急忙
将手握住,那个人满意的笑了,月光撒在他那张永远失去了光华的脸上。
三个月后的摄影展应该可以说是成功的吧。Time Out连续几个星期刊登展览的广告,大大小小的相关评论占据了各主要艺术杂志的主要版面。这是一组叫做伴随我的日记体照片,共312张。每一幅都是采用几乎相同的角度拍摄一扇窗。透过一张张清楚的黑白抓拍照以及每幅下角简明纪录的拍摄时间,我们走近了一个生活在伦敦的年轻诗人的日常生活:
2月28日 5:00 am
五官精致的男人靠在一扇玻璃门后,熟睡中。 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他脸上未干的泪痕点燃整幅画面的悲情,一首孤单的小夜曲缓缓展开。
3月1日 3:00 am
白色的窗框,明亮的窗户后面是一个近乎狂躁的人,手里的烟卷被折成两段。太阳的反光让我们看不请他另一只手里抓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反射着那么刺眼的白光。
3月2日 4:00 am
窗户打开着,月光太微弱了,但更衬托了那一盏烛火。细长的银制烛台底下还压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3月3日 7:00 am
半裸着上身的男人头发里的水珠连成一缕缕的滴落着,他的手犹豫的搭在把手上,正在迟疑要不要把窗户合拢。
3月4日 9:00 pm
男人茫然的脸占据的画面的正中位置,毫无掩饰的失落表情使那盏烛火也黯淡下来。
……
4月28日 9:00 pm
男人攀到窗户外,向隔壁的阳台爬去。他脸上脆弱的表情让人担心是否会一失手从楼顶滑落下去。
4月29日 3:00 am
男人靠在玻璃门外熟睡,手中的烟就快燃尽。
……
6月 3日 4:00pm
男人一脸兴奋的推门进入房内,手中拿着满满的一袋食物。他的眼睛直直的望着正对窗口的照相机镜头,似乎期待着什么。
……
一天又一天
期待和失落交替的在这个男人脸上重复上演。直到12月24日,一切停止。
有人说这组照片的创作者一定是每天都守在这个地方,否则不可能捕捉到这么多清晰有针对性的镜头。
但是这么长时间守在同一个地方精神高度集中简直只有外星人才能做到,当然那些投入创作的艺术疯子们有时比外星人还难以理解。人们对作者投入创作的热情和执着给予了高度赞许,也对作者的生活状态产生极大的兴趣。可惜作者在作品被公布以前已经去世,带不走的是世人无限的崇拜和疑惑。他的名字成为了经典和神秘的代名词响遍了整个欧洲。
斯崔戈林那天拿到的是一把钥匙和一个简短的地址。那房子跟离自己住的地方只有几步只遥而已。当月穿过黑暗的楼道,推开陌生却似曾相识的门,他看到一扇白色的窗户静静地面对自己的阁楼打开着,相机黑色的肩带垂下阳台,依旧在摆荡……
我爱你……
漂浮的岛屿【http://253626.jjwxc.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