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客。
作者:林嘉陌
3月26日
Kill me with kisses.
3月26日
我是个没有早起习惯的男人,对於律师来说,这绝对不是个好习惯。而且,公司里的人都指望我能像在国内上班的人那样,勤勤恳恳给老板干上10个小时都没有怨言,可惜,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很传统,可是对於劳动,我很西方化。我像那些鬼佬一样,不会给自己老板多做一分锺的白工,也不会受到翻倍薪水的诱惑而放弃任何假期。
但是今天早上,我起得很早,并且一大早去了办公室,跟我一起处理日常CASE的Jenny看到的时候简直像见到鬼了,她从来不相信我会早到。当然我也从不迟到。
我想我的失眠是因为我失恋了。已经有整整六天联系不上David了,他是我的情人,一个漂亮又风骚的英国小夥子,还是大学生,所以说我不喜欢和太年轻的人在一起,他们随便的就决定了离开或者留下,没有定准,没有责任,当然我并需要太多的责任,只是希望他们在离开之前告诉我一声。可惜,我的运气一直不好,我很挑剔,找到好的情人却不容易长久。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漂亮、年轻还是喜欢艺术的孩子,有时候阳光有时候邪恶,但最终来说,都是薄情寡义的。就像David,他离开我了,我能感觉到,但是他只是换个电话号码,再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也知道我是个不会苦苦纠缠的人,因此不需要再换个学校就能安心的从头开始,寻欢作乐。
我想我是老了,所以在已经明白情人抛弃我的时候仍旧心怀感伤,这是老人才会有的行为。
不过,我想今天我是注定的无法再分出心思想David了,我虽然失眠了,可是没有失忆,我知道昨天伦敦华人圈子里发生了一见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事会直接导致我今天繁忙异常。
还没到上班时间,电话就呜呜的响个不停。昨天下午“维珍”被英国警察查封了,办公室封掉了,员工和资料都被带走了,据说连他们的公寓都一并查封了。当然昨天去维珍那边找人办事的Jenny目睹的全过程,她电话给我的时候还惊魂未定,我问她警察可有问你什麽?她说,问了,问来干什麽。我问,你怎麽回答的。她呵呵一笑,说,我当然说我是来找朋友喝茶的。
“维珍”在我们这个行业里面来说算得上龙头了,伦敦很多类似“维珍”这样的事务所,帮这里的华人、留学生办理签证,当然也会接一些私底下的生意,比如搞搞假材料,搞搞学校的Offer或者出勤率,又或者弄点什麽其他的相关资料、证明帮人在这里混得更合法一些。我想同类的事务所,包括我上班的公司都是有做过这些非法业务的。多多少少,维珍算得上最专业的。我们一直怀疑他们和英国移民局内部有人,才会签证率那麽高,即使再离谱的假材料仿佛也能拿到签证。也因此“维珍”的生意顶好,客户人数多得让人嫉妒和咂舌。他们信用很好,价钱也公道,即使不做假材料的学生也希望通过他们帮忙去签证,方便简单又保险。
不过,这次出事,简直是晴天霹雳。
今天一早打来电话咨询的人简直都像是疯了一般,不过我能理解,对於在这边混著的人来说,签证简直就是他们的金锺罩。这层东西一旦破了,就全是破绽。我耐心的给客人一一解释他们的疑问,多数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个事情的人都是材料的问题的人,他们刚刚申请了签证,或者还没申请正在做材料,“维珍”办公室一被查封,他们的资料也好、护照也好都全部去了警察那里。怎麽能叫人不担心?
我接到第十一个咨询电话的时候已经失去的耐心。我作为一个普通的律师,我当然不会接这类一看就没有胜算的CASE,而且很多人并不会因此和政府申诉,他们大多数人只是想知道怎麽才能平安度过此劫。如果不行,就回国,毕竟这也不是刑事犯罪。
至到後来一个女孩哭著打电话来说男朋友被移民局的人直接上门遣送回国了,事情在苹果论坛上闹得沸沸扬扬,事务所这边才开始有人上门来更详细的咨询。
我不胜其烦的和顾客说著这件事,当然我比他们平静得多。还有很多我们自己手上的客人也打电话来询问,不知道我们公司会不会出什麽问题,不知道警察会不会顺藤摸瓜,大家都人心惶惶。仿佛这一刻,伦敦城里的华人都清醒的在讨论这件事。
在空当里,我又给David打了个电话,熟悉的ORANGE的留言语音响起,我想他真是不愿意我再找到他了。
中午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去吃饭了。我吃得比较早,於是先回来,看见大厅里坐了个男生,有些倦意的靠在沙发里,他见我进来於是抬起头,看了看我,跟我进了我的办公室。
“你好,我是这里的律师,李诚威。”
“呃,你好。我是想来问问,维珍给查了,我护照在他们那里,怎麽办?”
好吧,又是同样的事,我迟疑了一下,正要开口问他情况,他的手机铃声刺耳的响了起来。我最讨厌一个人的电话在公共场合刺耳的响起来,他却没有任何抱歉的表情,站起来就去接电话。当然,他是顾客,是上帝,我缄默不语,心头烦躁不安。
我把电脑里的纸牌游戏调出来,百无聊奈的玩起来。
他在那里接电话,人瘦瘦的,高挑,普通偏上层的相貌,衣著没什麽品味但是能看出来都是牌子货。这类二世祖在伦敦没有八千也有一万,我觉得他没什麽特点,除开耳朵非常漂亮,耳廓纤细,钻石的耳钉也相当的性感,我想女孩子是会喜欢这样的男生的,而同性恋却会觉得他们生涩了些,少了点妖娆。我又想起迷人的David来,真是有点放不开了,我觉得自己像个变态的叔叔丢失了心爱的玩具,却不敢像小孩子一般肆意的难过哭闹,只能一个人在那里郁闷。
心不在焉的听那个男孩子用英文讲电话,隐约不清,可是我还是要感叹,他的英文真烂。
当然我也听出了他电话里的一些关键词,好像是女朋友,吵架了,或者说他要分手对方在纠缠,因此脾气不算好。看起来他不像是能喜欢洋妞的男孩子,所以说,人不可貌相。
他挂了电话,又坐到我办公桌对面。
我微微一笑,问他,“你现在的签证情况是什麽?把护照放在维珍那边,你是办什麽业务?”
事情到了这个火烧眉毛的地步,他也没有必要隐瞒我什麽。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措辞,然後说,“我现在学校是假的,下个月底签证就到期了。如果他们一查,肯定就不会再给我签证了,我现在要怎麽办?”
说实话,我很佩服他平静的语气,和那些电话来询问怎麽办的顾客大相径庭,他仿佛是在问那只限量版的手表被人拍走了,怎麽办……
口气带点无奈和无所谓,我忽然觉得他有一点性感。当然,我不会贸然的对一个不知道性取向的男人表示什麽。
“呃,这个情况比较麻烦,如果说护照还在维珍办公室,他们就是还没帮你递签,那麽你就比较麻烦了,你护照到了警方他们就会查你这个人的情况。你现在去学校也注册也来不及了。要是他们已经帮你递签了,那你就比较好办一点,你可以写信去HOME OFFICE要求退签,然後再想想办法回国去签证过来。第一种情况的话,你可能会被十年禁止入境,而且你所有的出境签证都会很麻烦。”
“哦……我估计他们已经递签了,我去办了有点时间了,他们说再过两周签证就能下来的。”
“那说不定HOME OFFICE那边已经给你签了,你耐心等一下,再给HOME OFFICE写信。”
“有没有可能现在买个学校的OFFER来签啊?”
“现在?collage应该可以,但是你还是要回国,只能签从9月开始的了。现在春季学期已经过了。”
“好吧。”
他看起来很犹豫,我估计他还有其他的问题想问,不过最终他没有再开口。
站起来,拉了拉裤子,把手机放进裤包里,那眉头轻轻皱著,我没有想太多,顺口就问,“你怎麽称呼,要是有维珍的什麽新的消息,我联系你。”
“啊,谢谢了,谢谢了,李律师,我叫张耀文,我电话是0759239****”
“你先不要著急,一切要看看维珍那边什麽情况,今天才第二天。估计维珍是被人举报了。要不这种事,政府手上是没有证据的。”
“有什麽变化的话,能给我个电话通知一下就太谢谢了。”
“没事,有什麽需要你再过来。”
我站起来送他出门,发现他个子不低,就是太单薄。原来我如此的在意这个人,看来确实是有些合我的口味,除了他那一口极烂的英文。
看著他!!!!的下楼去,我忽然笑了。
4月1日
4月1日
我又见到David了,其实不是我刻意去寻找的,我们毕竟有很多共同的圈子,比如同志酒吧。我在老地方,就是认识他的地方又看见他了。
他还是那麽漂亮,引人注目,风骚得恰到好处。
远远的看到他,我心如止水。看来老人也有老人的好处,就是没了血气方刚。今天是愚人节,酒吧里很热闹,到处是疯闹的人,我想他也是来找新情人的。
很快的,他也看到我了,走过来,表情自然,像是老情人一样。
我问他,最近忙什麽。
他说,去了一趟爱丁堡,找灵感。
他是学油画的,那一双手极漂亮又灵巧,他曾经要我做模特,不过被我拒绝了。
见我不说话,他又说,Mark,我们结束了。
我点头,没有再多说什麽。
他又犹豫了一下,再说,祝你今晚早到好伴侣。
这就是西方人,多讨厌的客套和真心的祝福啊,我回应他,U too.
David笑了,很迷人,他说,Mark,我已经找到我一生都在寻觅的爱情了。
这次轮到我笑了,我说,silly boy, U’ll quickly be sick of ur love.
也许中国人到底和英国人不一样,他不会把我的言辞理解成嫉妒,他笑著说,你也会找到真爱的。我没有再继续和他讨论这种世界观不一致的问题。他走开,我又一个人在这肉欲横流的世界里形单影只。
不过很快的,David的那句祝福就成了真。
我坐在吧台,看到了张耀文进酒吧。
他穿得很……闷骚,作为这里不多的亚洲人,他显得很迷人。低腰的宽腿牛仔裤,CK的内裤,露出银边和黑色的花纹, 白色的紧身T恤,外套是D&G的深蓝色皮革,脖子上挂的链子,我在橱窗里见过,GUCCI的限量版。
原来他比我想象的品味要好一点,至少他如此打扮比在事务所第一次见面时,性感多了,随意又合适。
也许是特定的环境也让人不一样起来,但是我是真没想到他是同道中人。
一时间有些喜形於色。
於是我想我对张耀文应该是一见锺情的。这个一见不是今晚,是上次在办公室。那时候不知道他的性取向,所以没有放纵自己的感觉,如今我知道我这个刚过三十的“老男人”也血气方刚了。
兀自的笑了笑,我端著酒杯向他靠了过去。
张耀文像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我还没真正靠拢,他就侧头捕捉到我了。
“李律师?”
“叫我Mark吧,这里人都这麽叫我。”
“没想到这里遇见你。”
“我也是。”
“还记得我叫什麽名字吗?”他对我笑,我觉得那称得上勾引。当然,也许是我想入非非的错觉。
“张耀文。”
後面有鬼佬对他动手动脚,他像是很习惯,也没有回避,回头跟那个大块头说了几个单词。我又想起了他一口很烂的英文。
他回头的时候我正在笑,他问我,笑什麽。
我本来不想说实实话,可是我本能的觉得他不会讨厌我的实话,於是我解释:“你的英文他能听得懂?”
果然,他笑起来,说,“Fuck you总是听得懂的。”
我也跟著他笑起来,仿佛有点心照不宣,我邀他去喝一杯,他也没拒绝,於是我又近一步的趁乱搂了他,他还是神色自若,这下我确认了他的默认,他也是在邀请我的。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飞来的豔福。
我们靠得很近,他喝Manhattan,看样子也是个老酒鬼了,绝对不会浅量。我有些好奇,问他,“你没有男朋友?”
“前两天分手了。”
“在事务所那天,是他跟你电话?”
“哈,你……”他斜著眼睛笑,我一个忍不住吻了下去。他的唇齿非常有感觉,技术也很好。我知道这一定是和鬼佬练出来的。David也是接吻的高手,他们仿佛从5岁就开始练习这门技术,简直像是某种功夫。
我们分开,张耀文说,“我没想到你会是。”
“我也没想到你是。”
“其实我觉得你穿西装的样子更好看。”
“是吗,我觉得,你,不穿更好看。”
这些话从母语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我和他都愣一下,然後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他说,今天是愚人节。
我说是。
我们又开始接吻,无止境的纠缠,在酒吧的昏暗角落里,异常饥渴。午夜过後我开车,他指路,去了他的公寓。我们後来几乎不再交谈,激情肆意,在车里就差点搞出火花。说实话,我很喜欢他的热情,简直像是外国人一样的自然落拓,不做作,很性感。
倒在他公寓的小床上,其实也是一张双人床,可是和我的KING size比起来实在让我觉得有点太小了。他脱我的衣服,从我的锁骨开始一点一点的吮吸,我激动起来,仿佛一个压抑了很久的禁欲主义者。他很有技巧的,包含色情的把我和他的衣物都抛到床下。
我有点急躁,想上他,他倒也没有太多的挣扎,顺从的躺了下来,润滑剂和套子就在床头柜上摆著,看样子也是个性生活很乱的人。至少我就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慢点。”
“慢不了了。”
他呵呵的笑,我迅速的感觉到他身体里的温度,非常热,像是一个刚出炉的蛋糕,我激动的在他身体里寻找快感,有点不能自已。
後来我也不记得做了几次,总之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
想来是我老了,不能再如此放纵。
早上我醒的时候张耀文还睡得很深,他应该是昼伏夜出的典型代表。那张睡颜很安静,应该是个刚过20的年轻人,或者23岁,总之不会太大,没有出过社会,这样的孩子最美好,年轻B>B单纯但是并不幼稚,我想我是摆脱不了这些东西的吸引的。
但是,我不想去沾染张耀文,因为他和我太不一样,我从David那里已经得到教训,这类孩子不会爱上我,而我绝对会爱上他,所以越早收手,对我越好。
我又看了看他,手指在他的笔挺的鼻梁上留恋来回,他很好,无论是感觉还是气息,那麽的迷惑我,可我不会停留。他不会属於我,至少不会轻易的属於我。他也许会迷恋性,但是不会有爱,这样年纪的人总是分不清楚性和爱。就像David。
我逃走了,从他东区的公寓楼里。穿戴好就离开了。不知道他听见我的动静没。
我想是没有,因为他睡得太深了。
4月6日
4月6日
和张耀文上床之後我就发觉自己迷上他了,每天一挨到床我脑子里就全是他的样子,症状完全是思春期未满。
我有点害怕,因为大脑里一直在发出一个信号,就是找他。
我有他的号码,一个电话过去,我想找到他并不难。
可是,我没有勇气去开始。
我已经不年轻了,不会明知道是个火坑还去跳的。和外国人还好,毕竟很多习惯上不一样,我不会产生要与一个外国人过一辈子的冲动,但是中国人不同,我怕一个错觉让我搭进去所谓的爱情。
犹豫来犹豫去,我错过了一夜情之後最好的发展时间,直到五天以後他自己出现在我的办公室。
其实张耀文笑起来很可爱,有一种说不出的纯。
我看他站在我办公桌前,顿时有点紧张。
“我之前打电话来了,他们说你昨天休假。”
周末我当然不上班了,但是不想就这麽让话题掉到地上接不下去,於是解释道:“嗯,我一个朋友从德国过来,我陪他逛了逛。”
“男朋友?”
“小孩子不要乱猜,我以前大学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