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能不能帮我写退签信,你知道的,我英文很烂。而且不知道要怎麽写。”
“好,你坐一下。”
我叫Jenny把信签纸拿进来,我问了他的情况,又想了想,然後帮他找了个很普通的理由写了要求退签的信给Home Office,他接过去,看也不看,就说,谢谢了。
我说,“我让办公室的人帮你寄吧。”
他点头,“你字真漂亮。”
“如果不出意外的,你护照5天以内就能寄回来。到时候我们再打算怎麽办。”
“好。”
我们两个坐在那里,面对面,有点尴尬,因为不知道说什麽。Jenny进进出出两次,从我抽屉里乱翻东西,然後奇怪的看著我和张耀文。
最终是我打破的沈默,我说,“那天一早走了,看你睡得很好,就没叫你。”
“你怎麽不给我电话。”
问出来他可能也觉得太直接了,於是有点脸红。我不知道怎麽回答,於是又沈默起来。
Jenny再次进来的时候我把退签信交给了她,吩咐她去寄。
张耀文见我交代完,便站起来,“那我走了,等拿到护照再说,谢谢了。”
“好。”
我也利索的不再多解释什麽。他已经把我们的之间关系很正确的理解成了一夜情,我又何必越描越黑,而且我帮他写了信,不会收他一分钱,也算是恩怨相泯。可是看到他转身出去,我心里一凉,太想叫住他,但是没有理由再开口。
人年纪大了就这点不好,该冲动的时候不冲动。
我有点遗憾,站在窗口往下望,却没有看到他,他应该是开车的,从车库直接开出去了吧。
4月8日
4月8日
其实我没有注意到他那天离开我办公室的顺了一张我的名片走。
所以两天以後我在下班时间收到了他的电话,他语气有点紧张,告诉我Home Office给他电话了,他护照很快会寄回来,但是再签证希望不大了,他讷讷的问我,Mark,怎麽办。
我说你别急,我去找你,Home Office具体怎麽说的。
他尴尬的沈默,然後说,我没怎麽听懂。
SHIT,我真的对他的英文很绝望。他说他来英国四年了,不知道他是怎麽混的。
开车去他的公寓,我在路上堵了一会,到的时候他屋子里都是Pizza的味道,他拿了一块在手上,问我吃不吃,看样子没有电话里那麽著急,仿佛仍旧享受生活。
他把咬过一口的Pizza送到我嘴里,笑得有些妖娆,他说,“我要回国了,要不我就追求你。”
“他们电话里究竟怎麽说。”
“我没听懂。”
“那你具体签证哪天到?”
“4月30号。我们做爱吧,Mark。”
他翻脸比翻书快,已经欺身过来,我的西服外套被他刷的一下就扒了。我感觉得出来,他想上我。但是我不能说不,因为激情早把我出卖了,他用手摸著我的下面,笑得春色无边。
“你要来?”我一边吻他一边问。
他说,“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没事。”我是这麽说的,但是很少接受别人,也许张耀文是例外的吧,或者说我觉得下个月之後就见不到他了,於是无所谓这一点小细节。
他的手一直停留在我的胸口,来来回回的色情抚摸,他问我;“你做爱的时候怎麽从来不叫我的名字。”
“我们那时候还不熟吧。”
“现在够熟了吗?”
“够……”
“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我和他纠缠在一起,亲吻抚摸,甚至有些暴力撕咬,他在床上一直都很放得开,我感觉到他抵在我後面的东西,又热又硬,他一边带套子一边问我,“你後面很就没有人进去了吧。”
一边说一边他就挤进来了,并不疼,他的宝贝儿尺码是亚洲人常见的尺码,我以前交往的人多数是英国人,所以接受起他来不算困难。
“你试试就知道了。”我抱著他,说出来的话也无限宠溺,充满色情的挑逗和邀请,这对我这样一个年纪的人来说,是极限了。
“啊──你里面好紧,夹得我都疼了。”
其实我知道他一定说这个话来刺激情欲的,我都没有觉得太疼,他又怎麽会疼。但是我还是觉得这样的言语很刺激性欲,他越插越深,我感觉到另一种快感直冲大脑。
他体力很好,我们换了几个姿势,他一直叫我的名字,可是我不知道为什麽怎麽都叫不出他的名字,我怕一叫出来就泄了。
我想这一刻,无论是性还是爱,我都给他了。
他只做了一次,我们躺在床上,吃剩下的Pizza,我腰有些酸,他却还在我身上开一些玩笑,弄得我疲惫不堪。可是不排斥他的顽皮,我喜欢张耀文对我的亲昵,任何形式。
吃过东西,我问他,“你在英国怎麽回事?不想念书,还是念不下去了?”
“这有什麽区别,我一开始在政经,後来换到伦大,经常不上课,学校不要我了,我就找了个男人,混在一起,後来他不要我了,回国了,我就开始和鬼佬混,三年签证到了,去年找维珍续了一年,不过他们给我办的那个学校我根本没去,所以现在出这种事我也没想到。”
“要是这次这事没办法了,你回去不好和家人交代?”
“其实无所谓,我爸从来没指望我能念成书,他就不想我在国内混著,才送我出来,其实出来也是混,还混得更离谱。不过我不想回去。”
“为什麽?”我有点吃惊,在这边的小孩,其实都不喜欢英国,他们多数浮躁,英国不适合他们。
“就是不想呗,这里多自由啊。我回去,怎麽敢找男朋友。”
“怕出柜?”
“嗯。”
“你对女人一点不成?”
“不知道,从来没试过,我13岁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
我下意识的去摸摸他的头发,我想他是真的不想回国,他喜欢这里的自由,和这里的堕落,伦敦就是如此一个没有贞操的城市,他可以和我这样的人随意的一夜情,或者做情人。
张耀文翻个身,压在我身上,眼神像个小孩,他问我,“你多大了?”
“比你大很多。”
“32?”
“31。”我没有隐瞒。
“啊,大我7岁。”
“你有二十四?”
“我看起来很小?”
“没有,我觉得你二十二。”
“我是真的不想回国,Mark。”他一边说又开始吻我,嘴里有cheese的味道,我贪婪的吮吸著,然後有些忘情。
“你是不是喜欢我?”他问得坦然,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麽。
“嗯。”
“我也喜欢你。”
我笑,小孩子就是很容易把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情放在嘴边。
他见我没有说下去,於是有些不高兴的从我身上下来了。我拦住他,把他带到怀里,轻轻的说,“耀文,你太年轻了,容不得我幻想。”
“我知道。”
“别担心签证的事,回国也不是太糟糕的选择。有时候人要随遇而安。”
“你家人知道你是GAY吗?”
“我父母都过世了,他们是英国人,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是领养儿。”
“哦,没有外国兄弟姊妹?”
“有一个,在伯明翰,是妹妹,她是葡萄牙人。”
“你不用担心自己爸妈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之後的那种反应,我每年都不回国过假期,我就是怕他们知道了。其实改变不了的事实我也不是怕他们要我找女人,只是不想他们失望。”
“但是你也不能一辈子都瞒下去,除非你真的打算找个女人结婚过日子。”
“试试看吧,先。”
我不知道该不该劝他,於是没有再说什麽。他靠在我胸口,听我的心跳,我们都很疲倦,跟年龄无关,跟感情无关,只是因为生活而已。
4月14日
4月14日
星期二,耀文收到了Home Office给他寄回来的护照。他离签证到还有两个星期。
我接到他的电话,他说,我可能要回国了。
我脱口而出,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他兴致勃勃问,什麽办法。
我却又说不出口, 他等了半天,仍旧不放弃,我才说,找个人结婚。
他呲的一声笑了,说,我去找你。
没有十分锺,他人就出现在我门口了。外面下大雨,他身上湿了,我找了半天只有一条很小的毛巾,他随便擦了擦,然後问我,“结婚?你怎麽想得出来。”
“我随便说说。你还太小。”
“我上哪去找个女人跟我结婚,还是英国籍的。”
“其实,你可以找个男人结婚。”
这话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因为张耀文抬起头来看我的时候那眼神充满了戏谑。我知道他一定在暗中笑话我,我现在的样子一定是像癞蛤蟆,而他是天鹅肉。
连我自己都开始老脸发红。
他又看了看我,然後问,“你是说找个英国男人结婚?”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我决定不要掩饰什麽,我肯定的回答他的试探,“找个英国国籍的就可以了。”
“办结婚容易吗?”
“很容易。”
“那我可以签多久。”
“你就是英国人了。”
“随便找个人,哪里那麽容易。”
呵,他还是在回避我。我们不过是上过两次床,认识三个星期而已。我终於放弃,对他说,“我能想到就是这个办法,现在再办OFFER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你要是回国去签,也不是没办法。你回去当放复活节的假,找个中介办个大学,再签过来,又是三年。”
“回去再签,容易吗?”
他动摇了,我想骗他,但是最终觉得没有必要。
“其实不会很容易,但是也不是不可能,找个实力强一点的中介,不是太难。”
“我回去想想。”
“好。”
他没有再多看我一眼,就匆忙出了办公室,我跟在後面,手里握一把雨伞。他在电梯前停下来,回头看著我,我把伞递过去,他细长的手指迟疑了一下,接过去,然後电梯门开了,他走进去,没有跟我说再见。
我想,我和他不会再见了吧。
4月17日
4月17日
张耀文走後我心态前所未有的好,想来我是觉得他不属於才正常,属於我就不正常了。
其实我并非条件不够好,我至少长得不差,床上功夫也不差,年纪不算大,事业马马虎虎,但是我在张耀文面前却总是有些自卑的。他的年轻是我最大的威胁,不是因为年纪的差距,是心态。我害怕代沟这个东西,就像我害怕东方人和西方人不一样的思维模式一样。
我需要找个同类。
结果没过三天,他就在酒吧找到了我。
他眼神很犹豫,但是说出来的话很肯定,他一本正经的向我求婚,“Mark,和我结婚吧。”
我在昏暗的灯光下笑了,“我不接受契约婚姻。”
“我不会和你离婚,除非跟你感情破裂。”
“小屁孩儿,你拿什麽跟我保证,不要仗著我喜欢你,为所欲为。”
“我也喜欢你。”
“你太年轻了,不知道结婚是种责任,我不想用来和你交易。”
“你当帮帮我。”
他终於说了实话,纵使如此,我觉得拒绝的话像是卡在我喉管,怎麽都吐不出去。
他把手放在我手心里,他说:“我不想回国。”
“你只是怕出柜,如果你再过两年还不回家,你父母迟早知道你在这边的事,你难道直接告诉他们你找了个男人结婚。那比你说你喜欢男人更荒唐。”
“我想好了,除非你不想和我结婚。”
我搂著他说:“我想,但是我不能,耀文。”
“你有喜欢的人,不是我?”
“不,我没有。我现在只喜欢你。所以不能那麽草率。”
他吻我,单薄的肩膀靠著我,他很无助,我能感觉,於是倍加心疼。简直想天一亮就拉他去结婚。我对上帝发誓,一生一世都爱他。
但是他不会留在我身边,我知道。
“你不相信我喜欢你,是吧……”
“我相信,但是我不相信你会一直喜欢我。”
“你也不能保证你一直喜欢我。”
“我能。”
“你不能。”
“你是说这样我们就公平了?其实永远都不公平,你以後还会遇见很多人,很多诱惑。感情本来就是一种飘渺的感觉,哪一天没有了,谁都留不住。所以我不敢做任何投资。”
“我也有风险,你那麽好,有一天也许就不喜欢我了。”
“我哪里好了?”
他嘿嘿的笑,漂亮的眼眸晶亮,我知道他脑子里一定有些不健康的东西在乱晃,我有点动情,吻了又吻,结果他却哭了。
我手足无措,他说,“对不起。”
我想我是这一刻丢盔弃甲的。
4月23日-end
4月23日
我和耀文挑了一个普通的日子,因为那一天天气尚且过得去,他开他的TT和我去结婚。
戒指是他选的,细细的,做工精巧的铂金戒指,套上去的时候,我是感觉很幸福的。不知道他是什麽感觉,但是我能预感到,他也许真的会爱我。
他英文烂得连起誓的几句话都说不清楚,於是我迫不及待的吻他,说,你不用承诺,跟著感觉走就好。
他笑我,说,你不是这麽慷慨的人,从今天起我就被你套牢了。
我牵他的手,感觉有一丝的不真实。
神甫的祝福显得尤其的虚伪,我不知道他们这样的人是这麽看待同性恋的。但是无所谓,这个国家里没有人在意别人怎麽想。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耀文才不想回国吧。
我们结婚了以後我才开始知道关於他的事,他也才开始知道关於我的事。他的家庭、过去,我觉得像是一张网一样,就这麽把他裹了起来,现在也把我牵扯到其中。
回去的路上他笑得很安心。
我逗他,叫我老公。
他咬我的耳垂,说,老公公。
我笑,对他说,我爱你。
他看著我,我却不敢侧头,车行很快,过了几分锺,我忽然听到他说,诚威,我也爱你。
好吧,就这麽,也许也不错……
林嘉陌 伦敦2009年4月30日星期四 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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