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俊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些同学,「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以後谁敢再欺负赵浩然,就是跟我过不去!」
在全班同学的惊讶中,欧阳俊扶著赵浩然到医疗室去.
当然,那些恶劣的同学哪有这麽容易妥协.
过了一些日子,又有人趁赵浩然上厕所的时候,把他的作业本藏起来.欧阳俊看到了,什麽也没说,走到那人的座位,直接把他的作业本撕掉,再拿回赵浩然的.
结果那天小息,在校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欧阳俊生平第一次跟人打架.因为身高的优势,他打赢了.
自此之後,那些人才安份起来.
这些,赵浩然都不知道.
再也没有人找赵浩然麻烦了,欧阳俊却觉得自己在自找麻烦.因为自从帮了赵浩然,他便被缠上了.
每天早上,赵浩然都等他一起上学,放学也要跟他一起走.就算欧阳俊经常黑著脸,又表现出对他的不耐烦,赵浩然都像没什麽感觉,依然跟在他身边.
唉,早就不该多管闲事!欧阳俊虽然在心里叹息,但他却清楚知道,如果从头来过,他也会出手帮他.因为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不想见到赵浩然无助、伤心痛哭的样子.所以,惯了独来独往的欧阳俊,就算非常不愿意有人整天跟著他,也只能无奈接受.
「欧阳俊,你还好吧?」看他脸色有点不好,赵浩然小心翼翼地问.虽然跟在他身边有一些日子了,赵浩然却从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欧阳俊没有回答,继续走著.赵浩然也不敢再问,只是跟著.
突然,欧阳俊停下脚步,望著街边的流动小贩档.
脑海闪出一个念头.
欧阳俊走到其中一档,买了一串鱼蛋.
「请你吃.」他把鱼蛋递到赵浩然面前.
赵浩然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主动向自己示好,惊喜地望著他,却不敢出手接过.
「不要?」欧阳俊开始不耐烦.
「要!」怕他生气,赵浩然连忙接过.「那你呢?」
「我不吃.」欧阳俊眼神有点闪缩地望向别处.
第二天早上.
一如既往,赵浩然都在等欧阳俊一起上学.只是平时精神奕奕的他,今天看上去却有点憔悴,脸色很苍白.
「你没事吧?」欧阳俊看到这样的他,不禁开口问.
「我没事.」他主动关心我!赵浩然虽然全身还是没力,却很开心.「只是昨晚肚泻了几次.」
欧阳俊有点心虚,他早就听姐姐说过那档的东西不干凈,她们班有人在那买鱼蛋吃了後肚泻.昨天,他只是一时冲动才买给他吃.当时只是想如果赵浩然吃过他买的东西而不舒服的话,那他应该不敢再跟住自己了.回到家後,他就後悔了.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赵浩然可能没事,但现在看到他这个样子,欧阳俊开始内疚.
「你不用担心,我吃过药後已经好多了.」看到他的脸色比自己还凝重,赵浩然很感动.原来,他是这麽关心我的.
「那还不走,你想迟到吗?」欧阳俊不想承认是在担心他,开始迈步走.
「呃?」赵浩然连忙跟上.
欧阳俊刻意放慢脚步.第一次,他觉得有人跟在身边的感觉还不错.
在小学三年级的这天,欧阳俊知道在自己需要关心的名单上,从此或许会多一个人.
欧阳俊已经习惯赵浩然跟在身边了.只是人越大,欧阳俊的话就越少,而赵浩然也是一个安静不多嘴的人.所以他们相处的时候,两人交谈不多.对於这种相处方式,欧阳俊觉得没什麽不好.
时间过得好快,已经是小学六年级的下学期了.他们即将升读中学,也就是说他们可能要分开.
一直以来,欧阳俊轻轻松松都能考第一名.而赵浩然不管如何努力,成绩却依然是中等.不得不说,读书有时真的要有天份.
一想到就要跟欧阳俊分开,赵浩然就无精打采的,做什麽也提不起劲.欧阳俊看在眼里,却什麽也没说.
「俊,你想好报哪间中学了?」欧阳杰问.虽然他平时话不多,但不代表不关心弟弟.
「嗯.」欧阳俊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利文中学.」
「利文?」欧阳杰不解,「你以前不是说想报男拔吗?」还以为他要跟自己读同一间学校.
「嗯,不过现在改变主意了.利文也不错,离家比较近.」欧阳俊解释.
「那你告诉爸、妈了吗?」既然他这样说,欧阳杰也不勉强.而且,以弟弟的资质,不管在哪读,也没什麽分别.
「还没,我待会才说.」欧阳俊说.
结果,虽然父母不解为什麽欧阳俊不报名校,反而选利文,但也没反对.在学业这方面,他们对子女是绝对信任的.
升中派位结果公布的那天.
「你想问什麽就说吧.」在回学校的时候,欧阳俊不耐烦地说.一路上,赵浩然都在望著他.
「我……我想知道你报了哪间中学.」赵浩然欲言又止.
「关你什麽事?」欧阳俊当然知道他在想什麽,不过不知道为什麽,一开口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
「我只是想知道……」赵浩然小声说.
「无聊.」欧阳俊不喜欢看他低声下气的模样.
两人沈默地回到学校.
拿到了派位结果,欧阳俊只看了一眼,便把它放在书桌上.
周围的同学在互相问对方的学校,只有欧阳俊和赵浩然安静地坐著.
「咦?!欧阳俊你竟然是到利文中学.」一个一向八卦的同学大叫,随即引来同学的哗然.
虽然讨厌八卦的人,但当欧阳俊看到赵浩然开心的表情时,却有点感谢他的大嘴巴.
「你为什麽会选利文?」回家的时候,赵浩然掩饰不住兴奋的问.
「因为它近.」看他笑咪咪的,欧阳俊心情不自觉地好起来,给了他一个「官方」答案.
真的只是因为近吗?欧阳俊心里很清楚这只是一个藉口.至於真正的原因?除了是因为不想看到某人死气沈沈的样子,还有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也想跟他读同一间学校.
当然,欧阳俊不打算对任何人说这些.
升上中学後,赵浩然变得比以前开朗,经常笑脸迎人的.现在不但没有人欺负他,同学还蛮喜欢他.对於这点,欧阳俊是应该开心的.因为这代表自己不再是他惟一的依靠了,但他却只感到有点不爽.
「欧阳俊,这个星期六,你会去吗?」午饭的时候,赵浩然问.
欧阳俊知道班里的同学约定去唱k,不过他没兴趣.与其一大群人在那里叫,还不如在家里休息.
「要去你自己去.」虽然他没说出口,欧阳俊知道他想去.
「没有,我也不想去.」赵浩然带点沮丧的说.
又是这样了!明明心里想要,口却说著违心的话.他在自己面前,需要这样委曲求全吗?
「你不喜欢吃这个吗?」大概是看到欧阳俊面前的饭还有大半没吃,赵浩然关心地问道.
他越来越会转移话题了!欧阳俊不以为然,没有回答他.
看到欧阳俊黑著脸对著那碟饭,赵浩然更肯定他是不喜欢吃了.除了中一时规定要在学校吃外,中二後他们多数都到近学校的商场吃午餐,这里所有的食店都吃到厌倦了,也难怪他不想吃.啊!灵光一闪.明天我自己做午餐吧.
「还不快吃,想迟到?」看到赵浩然不知想到什麽嘴角翘起,欧阳俊忍不住开口.
到了第二天的午饭时间.
同学都离开教室,吃午餐去了.只有欧阳俊和赵浩然还坐在那里.
赵浩然拿著两个保温饭盒走到欧阳俊旁边.
「欧阳俊,我们今天就吃这个吧.」他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个饭盒放到欧阳俊面前,然後坐在他隔壁的座位.
看了他一眼,再看了下眼前的饭盒,欧阳俊什麽也没说.
「我自己做的,你试试.」赵浩然边说边将自己的饭盒打开.
欧阳俊也打开了饭盒,吃了一口.
「怎样?好吃吗?」赵浩然热切地问.
「嗯.」欧阳俊轻轻点头.虽然他表面上没什麽,但心里却很激动.长到这麽大,这是第一次有除了妈妈以外的人特地煮东西给自己.尽管只是很简单的菜式,他依然觉得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赵浩然开心地笑,「我以後常做给你吃吧!」
「不用.」白痴!不累吗?欧阳俊一口拒绝.看到他露出不解和失望的表情,不得不补充,「常吃会容易厌倦.」
「哦,这也是.」赵浩然恍然大悟.「那我一个月做一次好了.」
欧阳俊没有再说什麽,只是低头吃饭,睑上带著不易让人察觉的笑容.
「As we all know, opportunity cost is whatever must be given up to obtain something……」
台上的讲师正滔滔不绝,台下的学生都在认真的听著.欧阳俊也不例外,虽然不是书呆子,但他上课时是绝对专心的,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
课後,同学们陆续离去.
「你今天很空闲吗?」谢碧珊看到欧阳俊还在整理笔记,一点也不急著走的样子.
「干嘛这样问?」欧阳俊平淡的开口.
「放心,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今天我不用你陪.」谢碧珊笑看著他.
「很好.」欧阳俊真的有松一口气,他最怕陪女人逛街了.「那你还不走.」
「我跟男朋友约好在这里等.」她一脸甜蜜地说.
恋爱中的女人!欧阳俊有点受不了地摇头.
「怎样?羡慕你就找个女朋友吧!」谢碧珊一直意外他竟没女朋友.「需要我给你介绍吗?」
没好气地看向她,欧阳俊收拾东西离开.「走了.」
他该不会是落荒而逃吧?
看到他匆匆离去,谢碧珊不禁这样想.
离开学校後,欧阳俊也没有打算要去哪儿.随著人流进了地铁站,等他回过神来,已是在旺角.
这就是所谓的下意识吗?
欧阳俊在心里自嘲.既然来了,就顺便去看他是否在吧.
站在熙来攘往的街头,看著远处的他.已经工作一整天了,虽然依旧面带笑容,却掩饰不住疲累.
没有过去找他,只是这样望著.过了好久,他在收拾东西,该是放工了.
还在犹豫是否走过去,却看到有个女孩子走到他身边.两人不知道说了什麽,便结伴离去.看到这,欧阳俊转身离开.
没有去坐地铁,反而上了一辆巴士.下了车,回到以前住的地方.安静地站在街灯下,心里却不平静.
见到他和女孩子一起会生气,虽然不想承认,欧阳俊却很清楚这代表什麽.
看著手表,这麽晚他还未回来,乐而忘返吗?
再过了一会,等了一晚的人终於出现.欧阳俊没多想便走到赵浩然面前.
「这麽晚,你去哪里了?」欧阳俊望著他问.
「我……」赵浩然欲言又止,「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等我,找我有什麽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谁说我在等你的?」欧阳俊被他的话刺激到,才知道自己没有权利管他,无论他跟谁去了哪里.
「我……」赵浩然也没说什麽.
两人沉默对视.
「你还不上楼去.」不想再看他疲倦的面容,欧阳俊移开视线.
「那晚安.」闻言,赵浩然移步离开.
「我的所有电话号码都没变.」欧阳俊看到他离开,忍不住开口.一说完,便立即转身走.
之所以说这个,是因为赵浩然已经好几个月没打电话给他.
一直以来,他都太习惯赵浩然对自己的好了.太过於理所当然,以至於从来没想过要去做什麽回应.现在看到他身边站著别人,才惊觉原来笃定的东西也会有被抢走的可能.
如此看来,他的确是一个自私的人.
‘opportunity cost is whatever must be given up to obtain something……’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要重新衡量得失呢?
「俊,今天怎麽这麽晚?」欧阳俊一踏入家,妈妈李美慧便叫住他.「吃过晚饭了吗?」
欧阳俊轻轻点头.
「我留了汤给你.」李美慧看到儿子好像很疲倦的样子,本不想多说什麽,却想起,「对了,今天有个说是你中学时的班长打过电话找你,我给了他你的手提号码.他有打给你吗?」
「嗯.」那是通知他中学同学聚会的事,可他那天有事不能去.
「那就好.」李美慧突然想起什麽,「话说起来,怎麽我们搬家後,赵浩然都没有找过你?」
「他忙吧?」欧阳俊冷不防妈妈会问这个,反应慢了一拍.他不欲多谈,
「妈,我去喝汤.」说完,便走进厨房.
「喝完就早点休息.」李美慧也不追问,走回房间.
望著汤,欧阳俊想起那个会煲汤的人.
「最心痛是爱得太迟……」电话铃声响起.
「喂.」谢碧珊立即接听电话,「你真的不能来?嗯,知道了.那好吧,再见.」
「没事吧?」看到谢碧珊说完电话後没精打采,欧阳俊问.
「没什麽,只是我男朋友临时有事而爽约.」谢碧珊无奈道,「他最近都很忙,没什麽时间陪我.」
「他们学系一向多活动.」欧阳俊只能这样说.
「这也是.」谢碧珊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也就提起精神.「那你今天
陪我吃晚餐吧.」
「今晚我爸和妈,也就是你乾妈,喝喜酒去了.」还未等欧阳俊回应,谢碧珊便又说:「好吗,俊哥哥?」特意学小时候那样撒娇.
欧阳俊拿她没办法,只好妥协.「你想去哪儿吃?」
「我听说有间餐厅挺好.」谢碧珊兴奋地回答,「早就想去试试了!」
「怎样?这里还不错吧.」才刚坐下,谢碧珊便献宝似的问.
「还好.」欧阳俊环视四周大片的落地玻璃窗,无所谓的开口,拿起餐牌看.
「只是还好?」谢碧珊嘀咕著拿起餐牌.
餐厅的效率还不错,才点餐没多久,食物便送来.
就餐的过程中,大多数是谢碧珊在说.欧阳俊安静地吃著饭,间中才搭几句嘴.
「铃～!」欧阳俊刚去洗手间,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便响起.
「喂.」在电话响了好久的时候,谢碧珊忍不住帮他接听.
可是那头却久不出声,谢碧珊觉得奇怪,又问:「是找欧阳俊的吗?」
这时,欧阳俊回来了,谢碧珊连忙把电话递给他.
「喂.」欧阳俊接过电话.
「欧阳俊.」电话那头赵浩然轻喊他.
「什麽事?」欧阳俊心里有些意外,但没表现出来.
「中五的同学聚会你会去吗?」赵浩然很快地说出打来的目的.
「不去,那天我没有空.」只是问这个?他那天确实有事走不开.
「是吗.」赵浩然的声音透著失望.
「还有什麽事?」看到谢碧珊好奇地望著他,欧阳俊不想多谈.
「呃,没有了.」赵浩然也很乾脆,「再见.」便挂断.
他动作蛮快的嘛.
「怎麽你一脸不爽?」自欧阳俊说完电话,便一直沉著脸,谢碧珊不禁问.「对不起,我听了你的电话.」不会是因为这个吧,可是听他刚才的语气也不像是女孩子打来的.
「算了,走吧.」欧阳俊面无表情地招来侍应买单.
原来真的因为这个,他从来没这麽小气的,到底是谁打来的?
「刚才那个是女孩子,你怕她误会吗?」谢碧珊八卦的问,反正她不怕欧阳俊的黑脸.
欧阳俊盯著她,却没回答.
「那是默认了?」谢碧珊仍然不怕死的说,「需要我帮你解释吗?」
「不是.」欧阳俊忍不住开口,一副你够了没的表情看著她.
「我说,你真的该找个女朋友了.」谢碧珊转移话题,一脸认真的说.
「是吗?」欧阳俊漫不经心,买单怎麽这麽久?
「当然,这样我就不用整天被人问你有没有女朋友.」谢碧珊不禁投诉,从手袋拿出两封信.
「还有给你的情信.」
「退回去.」欧阳俊照例不接,「你不要收便行了.」
又是这样!谢碧珊不禁翻白眼.她也不想收,可有时候很难拒绝,特别是她的好朋友.
「你真的从来不接情信吗?」谢碧珊不死心.
欧阳俊没回答,他长这麽大,只收了一封,那是某个白痴帮别人传递的.
那天放学後,欧阳俊和赵浩然一起回家.像往常那样,两人只是安静地走著,没什麽交谈.
「欧阳俊.」赵浩然突然叫住他.
欧阳俊看向他,等他继续.
得到他的注意,赵浩然便从书包里掏出一封粉红色的信递向他.
欧阳俊愣了一下,没有接过.他当然知道这是什麽,只是没想到他会这麽无聊.
「这是班里的一个女同学给你的,你就收下吧.」见他不接,赵浩然连忙说.
谁要你多管闲事!欧阳俊不理他,转身走.
「欧阳俊,你就看一下吧,反正你又没有损失.」赵浩然在他身後大声说.
这是赵浩然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欧阳俊说.
闻言,欧阳俊停下来对他说:「你这麽紧张不会是收了人家的什麽东西吧?」究竟是谁能令他这麽费尽心思去讨好?
「我……」赵浩然刚想说些什麽.
「拿来.」欧阳俊打断他的话.伸出手,那就如他所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