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有些凉,所以紫鳞窝在冬谨不大的怀里,只伸出两只手来抓积木。冬谨握住他的手,教他把积木叠起来。
紫鳞的学习能力是令冬谨惊讶的,甚至一些冬谨研究半天也没头绪的玩法都被他摆了出来。冬谨决定在晚饭地时候告诉妈妈,让妈妈表扬一下紫鳞。
紫鳞毕竟才两岁,波动地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等到坐在饭桌上时,他已经忘了黄婷婷刚带给他的惊吓。
冬谨照例把紫鳞抱在腿上,先用小小的勺子围他吃饭。紫鳞已经长了大概十颗牙,可以咬一些东西了。不过比较大块的肉类还是要冬谨咬开才能喂进去。紫鳞是很好动的,但只要接触到冬谨,他完全可以评选上世界最怪小孩行列。
“还要吃什么?青菜要不要?”
“要。”
冬谨一边夹青菜一边对黄婷婷说:“妈妈,我发现紫鳞很聪明哦!”
紫鳞坐直身子,回头盯着冬谨,他巴不得冬谨天天表扬他。
黄婷婷放慢吃饭的动作,微笑着问:“是吗?”
“嗯!一定比我聪明多了!”
“你也很聪明呀。”
“但紫鳞是特别聪明!是不是,紫鳞?”冬谨刮了一下紫鳞的鼻子,紫鳞呵哈笑了起来,逗着他的冬谨也抱紧他嬉笑起来。
冬谨没有看到,笑容已经从黄婷婷脸上消失了。
特别聪明吗?
果然血缘的力量还是还是无法抵抗吗?
那个人那样聪明,这份天资照样照耀着他的儿子吗???????
那么,那个人的心肠呢?
黑色的心黑色的血,残忍的手法,阴险暴力毫无人性??????
这些,会遗传吗?
冬谨在紫鳞脸上香了一下,继续喂他吃东西。
黄婷婷也安静地吃着饭,脑中却浮现那个挥之不去的声音:“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家破人亡!”
“妈妈?”
见黄婷婷脸色不好,冬谨问了一声。
“啊,我想我有些累了,你能收拾一下吗,小谨?”
“嗯!妈妈你去休息吧!”想到他们是刚从爸爸的葬礼回来,冬谨忙不迭地点头,看着黄婷婷上楼回房。
“妈妈,休息?”
“嗯,因为妈妈累了,妈妈很累。”
“很耐!”
“很累。”冬谨把紫鳞抱到旁边的椅子上,起身收拾碗筷。
得不到抱抱的紫鳞不停地伸手,冬谨摇头:“等等,紫鳞。”
紫鳞只好乖乖地坐着。
紫鳞只和冬谨一个人亲近,哪怕冬谨每天要去上学,只有黄婷婷照顾他时,他也不亲近黄婷婷。
冬谨一直认为只要上了学,这种情况就会改变,因为紫鳞将有机会与别的孩子一起玩耍,但他大错特错了。
冬谨第一次赶到紫鳞就读的小学时,紫鳞十岁。
“老师,紫鳞他怎么了!?”
“他受伤了,你去看一下。”
冬谨冲进医务室,只见紫鳞转过几乎毁容的小脸,一看到自己就放声大哭起来。冬谨的心跳都快停了。
“好好,别哭,别哭!”冬谨小心地搂住他,“校医呢?”
“不、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谁做的!?”冬谨对着进门来的班主任怒吼起来。
班主任擦擦汗,不停地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冬先生,是我不好,没注意??????现在有些高年级的学生喜欢欺负低年级的学生,我以为不会严重成这样??????真的真的对不住!那几个学生现在已经被家长带走了——”
“几??????几个??????!!?”
“是,是四个??????”班主任也是新来的,气势短了整整一截。
“四个!!——四个高年级的打——打我弟弟!!?”冬谨的声音冻结了。
“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我保证!校方已经出面了!”班主任猛地点头,“我们已经确定此事与你弟弟无关,他是完全的受害者。我们也会让那几个学生的家长来与你协商!这是我们的责任,你就网开一面??????”
冬谨的脑子已经结成一团麻。他是好脾气的人,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发火了。本来孩子之间打闹他是不大会当真的,所以紫鳞好几次回来和他抱怨说自己被欺负他也没怎么在意。因为紫鳞长得太可爱了,应该没有几个人欺负得下手。
再加上自己大学学分修得非常紧,冬谨就对紫鳞放松了一些。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冬谨挥挥手,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到时候再说吧!”他只能挤出这句话,他也不想让对面汗如雨下的班主任太难堪。所以他抱起紫鳞,直接去了医院。
靠在冬谨怀里的孩子换了一副表情,似乎对目前发生的一切非常满意。
时间稍稍倒退几个小时,冬谨永远想不到事情是紫鳞挑起的。
紫鳞已经连着几天心情不好了。冬谨几乎对他不闻不问,小学里教的东西又无趣幼稚,要不是因为得到老师表扬等于得到冬谨表扬,他早就逃学到有冬谨的地方去玩了。
为了引起冬谨注意,紫鳞用上了十八般武艺。他让成绩下滑(后来他才知道在小学用这招简直是没有意义),回家报告自己被人欺负,自己的哪个哪个部位又不舒服了等等等等,但冬谨都只是笑笑,没有多在意。
几天下来,紫鳞只弄得自己更加烦躁。
紫鳞还充分发挥了自己得天独厚的长相优势,天天表现得可爱到人神共愤的地步,结果冬谨早就有了免疫,反倒是不少同学一窝蜂地靠过来。
紫鳞差点砸床。
所以,在看到四个六年级学生欺负一个女孩子时,他眯起了眼睛。
要想重新得宠,就要什么都敢做。
一切都在紫鳞的预料中,他成功地招来了一顿打。他保护得很好,身上几乎没有伤。身上有伤没有用,还不如伤脸,这样来的冲击绝对够大。被他‘救’出来的女孩哭着跑开了,在确定她是去叫老师后,紫鳞站了起来。
他下手精准够狠,再加上他那根本就不像一个小学生的力气,一下子就把四个大块头打趴下了。反正无人看见,死无对证,紫鳞愣是一股脑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完了才罢手。
这应了黄婷婷长久以来的担忧。是的,紫鳞的骨子里的确有一股狠劲。
四个六年级学生在地上呻吟,他一个本该是受害者的四年级学生还神气地站着,这显然不合理。所以在远远地瞥到有老师跑过来后,紫鳞直接倒地——
昏迷。
装哭对紫鳞来说太容易了,从小到大,只要他一哭,他那头脑发热的哥哥就会把他当宝贝一样捧着。不过以后得想想新战略了,毕竟等他上了初中、高中以后,再哭可能就不顶什么用了。
护士帮自己细心地包扎好后,交给冬谨几包消炎药。因为紫鳞的口腔有些破损,医生担心会引发炎症。
紫鳞并不会把疼痛放在眼里,但他还是挤出几滴眼泪,以渲染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忍耐。
他也不在乎几块贴布有多么影响自己小王子般的容颜,因为自己就算再难看也不会被冬谨嫌弃,他操心这么多干吗。
他现在终于坐回冬谨心中第一的宝座了,这才是他在乎的。
学校是不能去了,冬谨那边也请了假,所以冬谨带紫鳞到护河堤上玩。紫鳞的脸上还是没有笑容,他地计划还差一步。对于这步计划,他有打长久战的准备。
“怎么了,还疼吗?”冬谨蹲下身,问。
紫鳞摇头。
“笑一下吧,你都成茄子了。”说罢,冬谨微笑起来。
冬谨笑得特别好看,紫鳞差点也跟着笑起来。但是不行!紫鳞咬着牙,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是几年前他从冬谨的课本上看来的,从此他一直把它当作自己设圈套住冬谨的宗旨。
全然不知情的冬谨像绵羊一样往小灰狼的嘴里跳。
“觉得委屈?”冬谨问。
委屈个屁!
但紫鳞还是点了一下头。
冬谨又笑了起来,那笑容就像阳光一样。
多好看的哥哥呀!怎么能让别人看到呢!
紫鳞的心绪又多了点变化。
其实冬谨长得不算特别好看,顶多是清秀了一点。但他读的是警校,举手投足间有股英气,自身身高又有1米78,所以乍看上去他还挺有男人味的。
着方面紫鳞没有什么担心,他有自信长得比冬谨还高。
紫鳞低下头,装出误解冬谨是在嘲笑他的样子。
冬谨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老啦,怎么像个小女孩似的!”
我不像,你能上钩吗?
“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男孩子总喜欢显示自己高人一等。”
这样的话我就是最高的了。
“哎??????别皱了??????来,亲下哥哥。”
——等到了!!!
紫鳞抬起头。他邪恶的计划在头顶发出无邪的光芒。前面那么多的废话他都不想听,他只想听这一句。
他凑过去,看准冬谨上弯的嘴角,亲了下去。
冬谨根本不知道紫鳞亲的是越来越近,那小鬼头一直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到底要亲多少次,才能‘正中红心’。
计划圆满完成的紫鳞终于咧开嘴笑起来。
“为什么不告诉妈妈?”见他心情变好,冬谨开口问。
“妈妈的号码??????忘了。”
忘了才怪。
“我再告诉你一次,你一定要记住,这很重要,知道吗?”
“嗯!”
冬谨点点头,在确定紫鳞能背出来后,他拉着紫鳞的手一起散步。
“小谨很忙吗?”
紫鳞抬头问。
他喜欢叫冬谨为小谨,他不喜欢叫他哥哥。因为在很多道听途说的故事中,兄弟都是要‘分家’的,所以他一直很抵触自己和冬谨是‘兄弟’的认识。
“有点。”
“不可以不忙吗?”
“当然不可以!”冬谨失笑,“既然想要实现梦想,就一定要辛苦过。”
“小谨那么想当警察吗?”
“你不想吗?”冬谨弯腰坐在草坪上,紫鳞跟着坐在他面前。
“不想。”
这个回答又一点出乎冬谨的预料。就算不会当成一辈子的梦想,可据他所知,男孩子小时候多少都会有想当警察的念头。
“那紫鳞想当什么?”
“什么都不想??????我想和小谨在一起!”
“呵呵,那你以后交不到女朋友怎么办?”
“那就不交??????小谨有女朋友吗?”紫鳞认真地问。
“小小年纪,对我的女朋友那么感兴趣?”
“??????那就是又了?”
“傻瓜啊!”冬谨敲了一下紫鳞的脑袋,“读警校交什么女朋友啊。”
“为什么?”
“校内不准谈男女关系呀!”
“那还是有女孩子的。”
“女队在另一边,我们这边只有男的。”说完,冬谨自顾自地哂笑,真是的,他跟小孩子说这些干吗。
但这边,紫鳞想的可就复杂了。
??????男的?
都是男的!?
那不就更危险了!!?
——不行!
“小谨,我想去你学校玩。”
“??????玩???????现在大家都在训练呢!”
“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紫鳞不惜毫无形象可言地在地上打滚,他就不信冬谨不听他的。
“好啦!”果然,冬谨抓住他,把他提起来,“你这性子啊,该改改了!”
紫鳞不屑地‘哼’一声。
改什么呀,我的性子本来就不是这样。
“走吧。”冬谨帮他拍干净杂草,无奈地带他上了公交车。
紫鳞三岁的时候,认为自己的情敌是奥特曼。因为冬谨成天冷落他一小时,就为了看电视机里那个叫‘奥特曼’的怪物。
紫鳞七岁的时候,他的情敌变成了另外一个叫‘迈克尔?乔丹’的怪物。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狂打篮球,练出了让同龄孩子尖叫的技术。
紫鳞十岁的时候,就现在,遇到了他有史以来最强的情敌——
“这是梁峻。过来,紫鳞,问候一下。”
冬谨把身后的紫鳞‘拖’了出来。紫鳞不请愿地抬头。
本以为宿舍没人的冬谨把紫鳞带上来,才发现自己的下铺还躺着个人。
又是那个老偷工减料的家伙。
梁峻从床上慢慢地下来,似笑非笑地冲紫鳞点点头。
梁峻有1米85,用冬谨的话说,他的身板一看就是生来当警察的。
事实上,梁峻并没有警察身上的那种气息,他很随便。
不是随性,是随便。
虽然随便,但紫鳞很清楚,对面这个长得拽拽的男人,不管是线条分明的脸线,还是健硕的身材,都是冬谨欣赏的类型!
紫鳞心中警铃大作,不爽的氛围将他团团围住。
“紫鳞!”冬谨推了他一下。
“不用了,”梁峻懒懒地开口,“我在他这年纪,可是连我父母都不问的呢。”
“??????请不要用你的礼仪观来影响我的弟弟。”冬谨扬起眉。
梁峻大笑起来,抓了抓头发,去拿桌上的杯子。
“叔叔好。”紫鳞面无表情地说。
冬谨瞪大眼睛,梁峻差点滑开手中的玻璃杯。
“紫鳞——”
“小子!”高大的男人弯下腰,用手点了点他的头,“我是哥哥!哥哥,知道不?我和你哥同龄!”说完,他直起腰,说出一个冷笑话,“还同房呢!”
紫鳞的脸整个黑掉。
冬谨踹了一脚过去,梁峻躲开了,一边大笑一边走进洗漱间。
冬谨不以为然地走到梁峻的床旁,拍拍上铺,对紫鳞说:“过来,紫鳞,这是我的床,想上去看看吗?”
“小谨睡刚才那人的上铺吗?”紫鳞的语气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什么?”
“刚才那个人!那个——”
“紫鳞!”冬谨蹲下来,口气多了一丝强硬,“我没教过你这样说话!”
我不喜欢那个人。
我不要你和他来往!
紫鳞闭着嘴巴。这些话他不是不敢说,只是一旦说出口,就有可能毁掉他长久以来的努力成果。所以他只是沉默。
“紫鳞,他是哥哥的朋友,我只希望你们能和平共处。”
天方夜谭!
“梁峻为人是随便了一点,但他心肠不坏,嗯?”冬谨推推紫鳞。
紫鳞别扭地转过头。
心肠不坏?我管他心肠坏不坏!
“紫鳞。”冬谨皱起眉头,让紫鳞面对自己。他知道他对紫鳞就是太惯着了,所以最近他是对紫鳞严厉了点。
紫鳞重新扭开头。
“紫鳞!我说话的时候你要好好听!”
“我不要!”紫鳞叫了起来。
你开口闭口都是什么梁峻,谁要听啊!
冬谨沉吓脸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要!!”虽然聪明,但毕竟是个孩子的紫鳞终于火了,他指着刚出来的梁峻说,“我说我讨厌他!我讨厌这个人!!”
“冬紫鳞!”
冬谨已经气得发抖了,这个他从小呵护着的孩子,居然叛逆到这个地步了吗!
“??????向梁峻道歉。”冬谨压住怒火,低声说。
紫鳞咬紧还有淤血的下唇。
小谨吼我。
小谨为那个人吼我!?
见事态不妙,梁峻放好被子,拍拍冬谨的肩:“好了,别和小孩子较真,他也没什么恶意。讨厌就讨厌呗,我长得是凶了点,没事。”
别碰他!!紫鳞瞪了一眼。
冬谨站起来,忙说:“抱歉,梁峻,我想我是太惯他了??????”
“没事,以后出来磨练一下就好了。小孩子独占欲通常都比较强。”
“??????你真了解。”
“我不是独生的,记得吗?我上有一个哥,下有一堆弟妹呢!”梁峻粗笑一下,伸手搂住冬谨的肩,“下次教你两手,杀杀小孩子的锐气!”
冬谨笑了出来:“什么杀锐气呀,看来你被整得很惨过嘛——”
“你放手!”紫鳞冲上来,踩了梁峻一脚。他知道踩梁峻的脚板是没有用的,所以他用尽全力踩的是??????
梁峻的小拇指。
梁峻闷哼一声,弯吓腰来。一脸震惊的冬谨忙一把拉开紫鳞。
“紫鳞!!你在做什么!!”
紫鳞抽回自己的手,跑出门口。
“——紫鳞,回来!!”冬谨跨出门,又折回来,又跨出去。
“??????你去你去,我没事。”看出他在犹豫什么的梁峻忙开口道。他的声调还有些怪,紫鳞真的踩得太狠了。
“抱歉,我会让他向你道歉的!”冬谨说完,也跑了出去。
??????向我道歉?
那小鬼不整死我才怪!梁峻悲怆地摇摇头。
只要紫鳞不想让冬谨找到他,冬谨就一定找不到他。哪怕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极度陌生。所以冬谨只下了楼,就看不到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