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番谷……”
孩子微微一怔。
“啊啦,”另一个修长的身影跟在孩子身后走了出来,“小狮郎,你非常有名呐
……”不过被涅音无知道身份则代表着另一种危险。
“……市丸……银。”涅音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你们……”为什么会出
现在这里,而且……怎么办到的?
连市丸银都知道……日番谷微微蹙眉。就算怀疑,到灰椿去证实,一来一回也要
一个月。果然,是内部隐藏着涅茧利派来的眼线么?
“啊啦啦,这可真是荣幸呐,公主殿下。”市丸银笑嘻嘻的致礼,“居然连我都
知道呐……”是他小看了涅茧利的情报网么?可是,还是奇怪啊。蓝染的工作不
至于那么差劲吧?他可是很少公开露面的。毕竟在七杀和海上待的时间比较多。
“你们……”
“若是公主认为没有必要,现在就可以召唤门外的士兵进来。”这一位公主……
“啊啦,小狮郎,这次你可说错了。”市丸银不慌不忙的踱步到涅音无面前,俯
身笑眯眯的注视着涅音无,“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却不在第一时间召唤卫兵,
你认为这真的是被涅茧利操控在手中的傀儡娃娃么?”
更何况,若真是傀儡娃娃,那么对这两个意外的入侵者,也许不该有反应才正确
。这位小公主或许还稍许年轻了些呢。
“你们……找我做什么?”涅音无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也许她多年来的等待只
是为了今天。自从她从父亲口中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总带着一丝希冀。也许,
这两个人能够帮助她。
“若是有一天需要公主接过权杖,殿下应该不会胆怯吧。”答案一目了然了吧。
或许涅音无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她带有王室的血统,至少会比涅茧利好一些。
“哦呀,小狮郎,那么快就决定了?”市丸银绕在孩子身边,很像是来捣乱的。
“啊,人家公主殿下还什么都没说呐,太武断了吧?”
“市丸银!”尽力压低声音,日番谷压抑着怒气,“你这家伙……”
“你们……想对父亲做什么?”隐隐约约感觉到眼前这两个人会做什么,涅音无
无法很好的体会自己现在的心情。
“啊,果然是因为……父亲么?”市丸银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只是这句话从市丸
银口中说出来就不怎么诚恳了,甚至有些讽刺的意味。
推开市丸银,日番谷现在有些后悔带着市丸银一同前来。刚才对市丸银的正面评
价全部作罢……咦?正面评价?他摇了摇头,暂时抛开这点想法。
“殿下只需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其余的……”原本就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他们的
举动算不得什么正义之举,也没理由标榜自己。“……我们没见过面就好。”
啊啦啦,小狮子还真是……简单的可爱啊。这种事情是市丸银做不出来的。谁能
担保涅音无不会顾及父女的情分,泄露他们的意图呢。
“走吧。”孩子低低说了一声。
市丸银只是笑笑,爽快的跟着孩子就走。啊呀呀,也罢。反正到时候再看着办就
好,也不是解决不了的麻烦。
“等一下!”涅音无忽然站起身,声音有些急促。
日番谷和市丸银停下脚步看着涅音无。
“你们想要推翻父亲……不,涅茧利,太难了。而且也太危险了。”涅音无的手
不自觉的扭到一起,显示她现在的紧张心情。
“……总会有办法的。”日番谷如是说。
“那个……”涅音无不安的看了看房门,压低了声音。“也许,我能够给你们一
些帮助,请……相信我……”
日番谷略显惊讶的看了看涅音无。市丸银却展现了更大的笑容。
“啊啦,那么,公主殿下能够给我们什么帮助呐?人力、物力、还是财力?”什
么都没有的人能够给予的会是什么呢?这令他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期待呐。
咬咬牙,涅音无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涅茧利……是个杀人犯……”
“冬狮郎,今天……没有回来吗?”浮竹望着天上仿佛被血浸染的红色满月,心
中弥漫着淡淡的伤感。
“大概很忙吧。”京乐心不在焉的躺在一边。
“是么?”浮竹并没有听出话中的弦外之音,回头看看蔫答答的京乐,也忍不住
笑道,“被七绪禁了酒就那么难受?”
“……酒可是个好东西啊。”京乐哭丧着脸,极尽可怜姿态。“不管是敌人是朋
友,喝上一杯都能加深了解。”
“敌人?”京乐在商场上根本谈不上有敌人。
“啊,前两天,特意跑去看了看,听说市丸银……”京乐下意识的噤声。糟糕!
“市丸银?!”浮竹忽然严厉起来,转身盯着京乐春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京乐!”
生气了啊。京乐无奈的抓抓头发,直接叫他名字可是生气的表现啊。“也不是瞒
着啊,只是你知道肯定又会担心……”
“市丸银到七杀了?”浮竹焦急的问出了一连串问题,“他来做什么?有什么目
的?是不是和冬狮郎有关?还是灰椿对七杀……”
“十四郎。”伸手按住浮竹激动的双肩,用平稳舒缓的语气尽力安抚,“灰椿对
七杀不是没有企图,但还不会明目张胆现在就动手。你啊,都已退出了,还在意
这些事么?”
浮竹微微一怔,继而苦笑:“啊,抱歉,习惯了……不自觉的就……”
“不过呢,若是市丸银真的是灰椿派来的,我也不会坐视不理。”京乐又懒洋洋
的躺了回去,“好歹我也算是七杀的国民,不是么?”
浮竹浅浅的笑着。
“那么,你确认市丸银不是为了七杀而来?”看似轻浮的京乐认真做事的时候,
没有什么能让人担心的。
“当然。”京乐耸耸肩,“冬狮郎就和我说过,那家伙不是为了七杀而来……”
“冬狮郎说?”浮竹的疑惑加深几分,“市丸银和冬狮郎有接触?”那孩子居然
什么都没和他说呢。若是无关紧要的,孩子必定会说出来让他安心,那是不是代
表……
“啊?市丸银那家伙说是为了冬狮郎而来的。”京乐索性全招了。反正迟早都是
会知道的,还是先说穿了,有个心理准备吧。
“也许他想做你的侄女婿呐,十四郎。”
“什么?!!”浮竹瞪大了眼睛。
17.
凝眉遥望远方的星空,碧玺中写着丝丝忧伤,宁静如一点波澜环环散开,荡漾整
个湖面,悲伤沉淀。小小的身躯立于檐下,隐匿于廊柱之暗角,任凭衣角被夜风
掀起。
市丸银出来的时候,日番谷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只是那样站着,沉默着。
待到市丸银走进,日番谷轻启朱唇:“谈话结束了?”
日番谷听涅音无叙述完毕就出来了,只留下市丸银和涅音无“沟通”,市丸银那
时候还抱怨日番谷擅离职守,留下麻烦的事情。
“呐,小狮郎,由着我和公主殿下说什么都无所谓吗?”不久前还怀疑着他到七
杀来是否背负灰椿的使命不是吗?
“想说的懒得说,不想说的更不会提及……”日番谷终于回头看着市丸银,“你
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啊啦,也许吧。”有些时候还真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敏锐还是迟钝。“走吧
,等着巡夜的士兵过来,我们会有麻烦的哦。”
“啊……”孩子应了一声,向前迈步,忽然像是踩了个空一般,整个人向前倾去
,似乎也没有意识要去延缓自己的跌跤。
听到身后的声响,市丸银诧异的回头,看到日番谷跌倒在地,半晌都没有动静。
“小狮郎?”市丸银迟疑着上前,触及孩子双肩时,市丸银的手微微一颤。啊啦
……这是……
“哦呀呀,看吧,小狮郎刚才不肯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现在发烧了吧……”
“啰嗦!”孩子打掉了市丸银伸过来的手,自己挣着爬起来。
“哦?那么,小狮郎就自己走嘛……”挑衅的看着日番谷,市丸银笑眯眯的闪开
,站在一旁看着,“大概……半刻钟后,巡夜的卫队就要经过这里哟……”
看着孩子稍微一个小动作都在那里喘息不止,市丸银不免有些生气,也许是很生
气也说不定啊。他从来没那么恨那个字眼,依靠。
市丸银是独行客,蓝染也好,乱菊也好,女王也好,国家也好,什么都不放在心
上,什么都不在意。但是他却很希望那个孩子能够不那么骄傲,小小的依赖他一
下。
但是,市丸银最终只能生自己的气。早就明白了,若是黑崎一护在这里,那个孩
子就不会那么固执,是因为黑崎一护值得信任吗?
所以,没办法呐……
“啊啦,小狮郎,我还不想被发现呐,所以这一次……”蹲下身,背对着孩子,
“上来吧。”这样,可以吗?
“市丸,你……”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吧?小狮郎不是还没有完成使命么?”已经花了太多的时
间,如果不马上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隐匿起来……
东方渐渐露出了曙光。
“还是小狮郎不相信我呐?”
日番谷看着把背脊留给自己的市丸银,微微叹息,顺从了市丸银的意图,趴在那
个并不宽阔的背脊上,让那个男人背着自己离开。
“……是你不去信任别人吧,市丸……”信任,是互相的。脑袋慢慢靠在市丸银
的肩上,闭上眼睛,“……这样,别人怎么可能……信任你……”
“啊啦,是这样么?”市丸银轻笑几声,背着孩子快速穿梭在密林之间。在天黑
之前,只能隐藏在这片密林之中了。
“小狮郎,我们……”
忽然意识到背上的孩子没了声响,市丸银暗暗一惊。很小心的放下孩子,却发现
孩子额头烧得很厉害,双颊绯红,嘴唇干燥,急促的喘息着。
“小狮郎!”
的确,现在这情况也许是马上让孩子接受治疗比较妥当。但是……如果现在冒冒
然出去,他无法保证自己全身而退,更何况要保护这个孩子一起离开。必须,等
到晚上……
“抱歉啊,小狮郎,但是现在……只有忍耐啊……”
「呵呵……冬狮郎,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冰凉惬意的大手搭在滚烫的额头上
,耳边传来的是那略带戏弄的嬉笑声。
「……没什么大不了的!马上会好的!」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却办不到。他想看
看啊,声音的主人……
「啊啊,真是孩子气!看吧,都是下着雨还跑出去练习的后果……在床上躺了三
天,结果更耽误练功呢……」
「……对不起……」
「咦?冬狮郎干嘛要道歉啊?」往外走去的木屐声忽然停下来。
「……对不起……」
「啊啊……不需要道歉啊,冬狮郎,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既然知道你下雨练习却
不阻止你是我的错,冬狮郎。害得你生病呐,抱歉……」
「……师傅……」
「不过,冬狮郎,这样你大概能够记住,什么事情能去做,什么事情不能去做…
…不管想去做什么事情,首先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忘记了啊……」
「……嗯……」
“……小狮郎?”
睁开眼,看到上方那张笑眯眯的狐狸脸。“啊啦,醒了么?”
“……这里是……”日番谷吃力的扭头,看清四周的环境。市丸银很小心的抱着
他,坐在某棵大树的树桠之上。
“王陵旁边的树林。”市丸银再次试探孩子的额头,稍稍松了口气,似乎没刚才
那么炙热了。“不愧是涅茧利的军队啊,一天时间居然反复搜索的五次……”
“……我睡了一天?”西方的夕阳已经暮西,晚霞火烧一般染红天空,天色开始
渐渐暗了下来。
“哦呀,好像是的呐,我很寂寞呐。”市丸银小心翼翼的帮孩子换了一个更为舒
服的姿势,让他靠在自己胸膛上,能够俯瞰整个湖面。
“……说话吧。”孩子乖的出奇。
“啊啦?”说话?
“师傅说……说说话就不会觉得寂寞了……”他问过师傅,一个人住在山上是否
觉得寂寞。师傅的回答是这样的。
「唔,也许有那么一点吧……不过,冬狮郎陪我说话的话,就不寂寞了……」虽
然看不见师傅帽子下的脸究竟是以什么表情说出这番话,不过当时的他真的是很
开心。
市丸银轻轻的笑起来。这个孩子啊……果然是浦原那家伙教的太好了呐。他都舍
不得松手把孩子让给任何人了哦。
“啊啦,好啊。小狮郎想知道些什么呐?”
“你会告诉我?”孩子仰头看着市丸银。
“啊……”市丸银眯起眼睛。
“……为什么权力会超越亲情呢?”日番谷望着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水,“涅茧
利也是……涅音无也是……你们灰椿的东仙要,甚至那个女王卯之花也是……夫
妻、父女、堂兄妹……不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吗?”
反目的时候,似乎深不见底的仇恨埋葬了本该有的羁绊。于是,什么都不存在了
。
“小狮郎……”市丸银微微一怔。
“……我想要都得不到的……亲人……”
无言的抱紧怀里那个迷茫的孩子,市丸银第一次觉得心痛。“啊啦,小狮郎,你
怎么……会那样想呐……”
日番谷淡淡的回答。
“那你说,我该怎么想呢?”
市丸银摸摸孩子的银发:“呐,小狮郎,好孩子的话,睡觉前都要听一个睡前故
事哟。所以,要不要听我说一件事呐?”
“故事?”
“啊,一个很简单很短的小故事。”
18.
夕阳最后一抹光辉被黑暗吞噬,天暗下来了。月亮还未升起,树林里出奇的黑暗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市丸银本身就是习惯隐匿于黑暗的,也从不惧怕黑暗。只是……只是不太喜欢罢
了。要是蓝染听到他这样说,大概会无奈的摇头,说,你又开始任性了啊。
不过说起来,他都忘记了怎么答应帮助蓝染了。
怀里的孩子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湖边的夜风凉丝丝的,让处于烧灼中的孩子稍许
感觉到一点清凉,他伸手抓住了市丸银的衣襟。
“啊啦……”了解了孩子的意图,暗想生病的人最大,帮孩子换了个姿势,正好
能让孩子在黑夜中仰视他的脸。那么,就开始吧。
“呐,小狮郎,出羽以前是个独立的岛屿,既不属于灰椿也不属于七杀,这……
知道吧?”七杀将出羽划归本国领土也不过短短十年时间。
“听说了。”这一点,师傅有告诉过他。
“志波家是出羽最大的本地族群呐——当然,只是曾经……”现在的志波家在涅
茧利的全力打压下,已经势单力薄了。当然,根据空鹤的能力,谁能保证那不是
有意识的隐匿力量呐。“但是,小狮郎,志波家曾经是七杀的贵族哦……”
“贵族?”这些他不知道。
“是贵族哦,受封的领地正是荒芜的小岛出羽……说志波家族的迁入使得这座荒
岛兴盛起来成为如今的出羽也不为过。当然不会是涅茧利的恩惠,而是涅茧利的
妻子,前任国王的旨令。小狮郎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吗?”
黑夜中看不清彼此的脸,也辨别不清彼此的表情,市丸银感觉到臂弯中的小脑袋
微微的摇了摇。
“说起来,我也不知道呐。”市丸银嘻嘻笑了起来,在孩子不悦的伸手想要揪他
的脸时,市丸银忙不迭的抓住孩子的手,“啊呀呀,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呀!小狮
郎真是性急呐!”
黑夜里传来孩子轻微的冷哼声。
“我是不知道哦,不过蓝染和浮竹都很清楚其中的原委——包括已经死去的黑崎
一心。他们可都是历史的见证者呐,小狮郎。”握着孩子的手,漫不经心的把玩
着,“志波空鹤之所以如此熟悉地下水道,才不是因为无意中的发现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