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施令。
“攻入主门！”
朱漆的大门被推开之后，空气中传来细微的弦绷紧声，以及大门完全打开后轻不
可闻的过紧的弦弹回声，紧接着便是无数穿刺空气的“嗖嗖”声。
不好！与之同时大喊。“小心！”
回应他的却是悔之晚矣的哀号声。无数支轻快的箭羽从殿内各个角落飞驰而来，
毫无防备躲闪不及的卫队损失不小。
“将伤者带下去！”打扫战场，然后再战。桧佐木不是轻易放弃的男人。沉默外
表下却是对认定事物的执着和坚持。“你们跟在我身后！”
若是真的有陷阱，他有足够的自信躲开。而所谓的陷阱就是不能进行第二发的单
一设置。那么，跟随其后的大队能够幸免。在直接面对之前，无端端的牺牲是不
必要的。只是他想不通，日番谷怎么有时间设下这般的陷阱。
握紧手中的刀柄，沉稳而谨慎的迈步踏入主殿，四下一片寂静。再抬腿前进一步
，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吐了口气，回首对身后小心翼翼的卫士们点点头，示意他
们跟进。自己则继续前行探路，前后队拉开了三米的距离。
“注意，不要触碰任何物品。”
没有回答，但桧佐木知道身后的卫士们全部知晓了命令。他也听到了越来越多的
卫士踏入主殿的脚步声。以及——
什么微微裂开的声音。
桧佐木随即停下脚步，身后的大队也随即静止。很仔细的侧耳倾听之后却只有寂
寞，桧佐木微微叹息，他何时这般神经过敏了？于是挥挥手，继续前进。
日番谷究竟躲藏在哪个地方？
只是思绪稍微飘散，却即刻被巨大的崩裂声惊醒。愕然的回头，看到同样因为听
到声音而惶然不知所措的卫士们，以及不可逆转的地面崩裂。
惊恐的叫声不能挽回那些因为地面陷落而跌入陷阱的冤魂。在陷阱下等待的是水
火无情，尖兵利剑。只有血溅当场的惨痛不可抑止的曼延开来。
主殿的前半部分地面因为无法承受过大的重量，崩塌。
“日番谷冬狮郎！”愤怒再度席卷，这个冷硬的男人厌恶这所谓的陷阱，并视之
为下流勾当不屑为之。
“我并不愿意死在你的手里，桧佐木。”不知从主殿哪个角落传出孩子过分平静
的声音。“这是空鹤小姐提供给我的资料，还多亏市丸银以前告诉我，原来这个
王陵是志波一族很久以前建造的，还有防止外族入侵以及盗墓的宵小之辈的一些
独特设计。”
“那就来试试！”既然知道是这一类的陷阱就好办的多了。桧佐木即刻恢复了冷
静。“所有人围住主殿，决不能让他逃脱！命令弓箭手准备！一旦发现有可疑的
身影，允许你们自由射杀！”
“是！”整齐划一的回答还未落音，一两个不和谐的声音参杂进来。
“啊！他在那里！”包围圈迅速围绕着主殿扩散出一定的距离，然后仰头望着主
殿顶上忽然现身的那个孩子。
瞬间闪出主殿，桧佐木回到主殿前的空地上，抬头注视着那个安然站在屋顶上，
手持火把吸引所有人注意的日番谷。这一次，又想做什么！
“虽然有点抱歉，但我已经做好了背负这份罪的准备。”孩子的冷漠中有一份决
然。那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而必须手染鲜血的觉悟。然后取出了一个通体黑色的
小球，凑到火把前，然后轻轻抛出。
从未见过带着嗤嗤燃烧的引线的黑色球体，七杀的卫士们颇为好奇的打量着在自
己脚边翻滚的那个小小无题，猜测着这会是什么。因为封闭的政策，只有曾经作
为出羽守的黑崎一心瞒着顶头上司引进过火炮，以及作为火炮核心的小小球体。
灰椿的桧佐木却显然见过，剧变的脸色证明了其虽然小却威力巨大。
“那是……”
孩子合上眼睑。“……空鹤小姐送来的烟火呢……”
震动大地的轰隆声伴随着地面微微的抖动和随之而起的火光，照亮了孩子微微悲
伤的脸庞。
整齐划一的步伐，不敢紊乱的节奏，竭尽全力的奔跑，配合着狂奔向前的马车，
后半个夜晚也已经走到最后。
黎明前的黑暗是整个不安分夜晚中最为黑暗的阶段。早已冲过了浓郁的密林和崎
岖的山路，不消一炷香的路程便是王城的城郭。
弥漫在空气中原先的紧张缓缓的沉淀，稀薄，淡开来。
啊啦啦，虽然晚了很多，却还是到了呐。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完美的弧度，那
只依靠在树干后的狐狸从黑暗中窥视这支筋疲力尽的队伍，嗤笑着。
嗯，的确是数目庞大的队伍呐。这下有点难办哦。市丸银笑眯眯的盘算着，一点
对都没有难办的意思。他只是想说，呐，不好意思，他是个懒人。
虽然杀人很有趣，但也很累。所以市丸银只猎杀自己看中的目标。依此类推，他
想解决的只有涅茧利，对其他人不感兴趣，只是难以避免忠心耿耿的武士们蜂拥
而至。
啊啦，他又不滥杀。市丸银无奈的为自己不平。
然后，市丸银笑得很可爱，从身边摸出几个黑色球体。上次在志波空鹤家闲逛的
时候就发现了这个有趣的小东西，虽然事后被志波空鹤暴怒的目光送出门去。市
丸银却死性不改的忘记把多拿的东西放回去。
MA～他只是记性不好，而且有点懒罢了。
非常满意于自己的解释，市丸银注视着奔驰中的队伍，散发出面对猎物的兴奋。
对于即将上演的喜剧，先来一点华丽的开场白吧。
背靠着树干，也背对着行进中的队伍，擦火，点燃引线，然后优雅的扬起手，黑
色球体在半空中以完美的抛物线飞过，落下。
轰隆，开花。
沉寂被慌乱打破。
“袭击——有刺客——”
刺穿夜空的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异常尖厉。夹杂着慌乱不齐的脚步声，以及呻吟
声，受惊的马儿嘶鸣声。闻得到空气中播散开来的腥味，市丸银骨子里的血叫嚣
着。
哦呀，还真是恶劣的爱好呐。市丸银一边嘲讽着自己，一边接连二三的根据脚步
声，对着人群密集之处抛出偷来的火药。他就是爱偷懒，不愿意费力气啊。
“陛下？！”
轰鸣声中，市丸银听到了一个刺耳的词语。于是稍微侧身，探出脑袋去看看究竟
。却恰好看到狂奔向前的马车以及在车上疯狂驱使着马匹的那个男人。
咦？是他高估了涅茧利么？至少待在人多的地方会比较安全吧。
可是他真的很讨厌运动啊。半抱怨着，市丸银飘出的身影穿梭在树林中。瞧瞧涅
茧利打算一口气冲入城内寻求安全的架势，不假思索的抽出短刀，劈向距离自己
最近的那根枝桠。树枝应声而断。纳刀归鞘，左手捞起树枝，加快速度跟上那辆
马车。
嘻嘻一笑，掷出手中的树枝，精准的卡在车轴上。飞转的车轮在卡壳与马匹牵拉
的两种力量下，瓦解。车身却由于惯性被狂奔的马儿带出去好远，一路分解。
狼狈的松开手，七杀的国王只得任由受惊的马儿狂奔而去，从冷硬的土地上站起
身，沾满了尘土的王袍此刻失去了往昔的尊耀。
“啊啦啦，国王陛下，你怎么能单身一人出现在这里呐？”如鬼魅般的声音出现
在涅茧利的背后，无视涅茧利巨大的震颤。
“市丸银……”如预知般说出了这个名字。就在那个孩子傲然嘲笑自己即将被这
个名字的主人所杀时，奇怪的恐惧感就笼罩着权力顶点的男人。
“哦呀，陛下认得我？”适时显示出略微的惊讶，市丸银很满意猎物瞬间表露出
的战栗。
“杀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转过身，涅茧利的音调微微偏高。“我们应该做
一笔交易……”忽地想到桧佐木提供的情况中关于市丸银和那个孩子的片段，尽
管那个孩子应该早就被桧佐木杀死了，但能够暂时换的性命即可。
市丸银只是偏着脑袋不说话。
“你会感兴趣的！是关于……”
急切的声音嘎然而止，不敢置信的低下头，看到准确没入胸口的短刀和握着刀柄
的那双修长的手，有那么一点痛，有那么一点冷。
“啊啦，抱歉呐，我对陛下的交易不感兴趣哟。”抽出爱刀，看着窟窿内慢慢涌
出的猩红色液体，市丸银不免有点遗憾。对于轻易得到的胜利，市丸银都不太满
足。
“你……”瞪圆的眼睛无声的指控着。
“BYE！”不去理睬那个慢慢倒下的躯壳，市丸银完全丧失了兴趣。原本还以为要
花一点力气呐。早知道让小狮郎来也没什么嘛！
说到小狮郎，好像应该听话的去沅江码头呐。
“嘭——”
市丸银微微讶异的抬起头，看到半空中绽放出缤纷的花火，犹如深秋怒放的大朵
波斯菊，洋洋洒洒的盘剥着片片花瓣。
忽地从半空中落下的物体，刺激了那些受到惊吓的卫士们。
“散开！是火药！”
刚刚聚拢的人群随即散开，按照桧佐木的吩咐，全体迅速而高效的趴在地上，双
手抱着脑袋。耳边传来噼啪碎裂的声音，心脏也跟着停止跳动了一秒。却没有意
料之中的热浪和火光。
“笨蛋！是瓦片！”桧佐木的怒斥声惊醒了还伏在地上的卫士们，那个小小的身
影却疾速的由那一瞬的空档中脱身，离开了包围圈。“他早就没有火药了！”
“该死！”赶过来的桧佐木脸色益发难看。
那个孩子已经和他们这样纠缠了大半夜。虽然他紧咬着孩子不放，但总是距离逮
捕差那么一点距离。只是，桧佐木觉得有了胜利的可能。
只因为刚才那个孩子的身形显然比最初慢了许多。
终究还是个孩子吧。体力上要逊色不少。桧佐木指挥着卫士们继续堵截那个小小
的身影。更何况，天也快放亮了，到时候可就无处藏身了。
忽地有什么不甚明亮的光照亮了都城方向的天空，那个方向不停的变幻着姹紫嫣
红的色泽。日番谷扭头看着那片炫目的色彩，嘴角露出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微笑
。
那是志波空鹤小姐送来的信号。市丸银成功了。
“嘭！”
不是烟火腾空的声音。
那是，弓箭离弦。
脊背被利器刺入的剧痛及其巨大的冲击力让孩子的脚步乱了，踉跄的跌倒在地。
待到双手撑着地面艰难的支起身子，周围影影绰绰的是熟悉的王陵卫士们。
还有那个十米开外拿着弓箭，表情肃穆的男人。
“你觉得累了。”
陈述句，也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闭上眼睛不去理会周遭的纷杂，握紧手中的长刀，举高，忽地转动手腕发力，齐
齐斩断了背部露出皮肉的那部分箭羽。然后，深吸一口气，忍着刺骨的痛意，睁
开了眼睛。
“桧佐木，你不知道吧……涅茧利死了。”
震惊，疑惑，困顿，而后甩开了这个问题。桧佐木一步步走近。“哦，是么？那
也不能阻止你的死亡，是时候让你去向我的主人忏悔了。
孩子笑了，冷傲的紧。
“该去的是你哦。”
手一扬，数十点寒光扑面而去。
颇为狼狈的倒地，翻滚，躲开那些眼熟的暗器。那些曾经让市丸银也头痛不已的
小小十字钉。耳边的哀叫证明又有无辜中箭的卫士们。
站起身，恼怒的瞪视着孩子适才待的地方，却已然不见孩子的身影。一个四四方
方黑乎乎的窗口取而代之，边框上沾染着尚且鲜艳的血迹。
密道入口，暴露。
35.
海浪拍打着码头，一波一波。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沉闷的黑暗之后，黎明终于
近了。
黑崎一护紧绷着脸，听着阿散井恋次急促而紧张的叙述，除却刚开始时候的震惊
，慢慢紧绷的脸变得毫无表情。等到阿散井闭上了嘴，这才抬头看看站在不远处
的涅音无。
“喂！黑崎一护！”面对一护的无动于衷，阿散井恋次急得直跳脚。“你傻了啊
！”
推开噪舌的阿散井恋次，黑崎一护来到涅音无面前，微微躬身。“公主殿下，很
抱歉，能请您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想要得到真实答案的王公大臣们吗？”
涅音无张了张嘴，带着几分困惑的神情，似乎不能理解黑崎一护现在的举动。
“还有一个地方，我必须去。”坚定不移。
即便请求得不到允许，他还是会去的吧。涅音无扯动嘴角笑了笑。“当然，我自
己去……”自己的东西，当然要自己夺回。没有人会帮自己，她也不会信任任何
人。
“恋次，你先送公主去会场，然后立即召集人手，在路口等我。”黑崎一护回到
原来的位置，望着王宫的方向。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答应了那个孩子的事
情。虽然他面对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个方向上出现的身影，是市丸银。
“啊啦啦……”细眯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那两个渐渐远去的身影，然后慢慢走近，
对着黑崎一护笑嘻嘻的，依旧是那样不正经的腔调。
“恭喜呐，七杀的公主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呀！”
黑崎一护瞪着市丸银。
“那么，小狮郎呐？”
张了张嘴，黑崎一护的音调起伏不定。“……冬狮郎……”
市丸银眯起眼睛。
“黑崎一护！你这小子慢吞吞的在这里磨蹭什么！”打破沉寂的是志波空鹤，吧
嗒吧嗒抽着烟杆，大老远的就放开嗓门大吼，生怕别人听不见。
“空、空鹤小姐！”黑崎一护着实吃了一惊。
“啊啦，早安，空鹤小姐。”市丸银展露出自认为温和的笑脸。
“啊？”斜睨市丸银一眼，志波空鹤皱眉，“我说，市丸银，事情都做完了，你
还不滚回灰椿去，留在七杀做什么？想进监狱玩玩？”
啊咧咧……市丸银对这样一个女人还真是颇为无奈。
“呐，空鹤小姐，小狮郎呐？”
“哈？我怎么知道！你又没叫我管着他！”呼一声吐出一口烟圈，志波空鹤瞄了
黑崎一护一眼，“黑崎，你这个笨蛋！不陪着那个获救的公主去会场怎么能为自
己赢得机遇，日番谷那小子苦心安排不就泡汤了？”
“啊……”拟声词。
“你傻了啊！”烟斗敲在黑崎一护脑袋上，毫不客气的。
“痛！”黑崎一护捂着脑袋，“空鹤小姐，你做什么啊……”
“敲醒你这个笨蛋啊！”理所当然的回答。
“什么……”
“啊啦啦，我说……”市丸银好脾气的再一次发问，“小狮郎呐？”
“都说了我不知道！”奉送了一记你是白痴的眼神，志波空鹤收回烟斗，然后推
了黑崎一护一把，让他离开这里的谈话。“快滚！”
似乎想到了什么，黑崎一护箭一般离开。
“可是，空鹤小姐，你是负责监视我的吧。”市丸银很仔细的提醒志波空鹤，“
在我杀了涅茧利之后，那烟火是你放的呐。”
“对，那孩子想要得到信号。”志波空鹤爽快的承认了。
“信号？”市丸银略显不解。
志波空鹤双手一摊：“说是还有要做的事情，确认这里的事情解决了就走。”脸
上写着我就知道这些的表情。
啊啦，小狮郎是有说过之后要做什么……
市丸银笑眯眯的。
终于回到这里了，以主人的身份。
她终于夺回来了，母亲。
昨天，她宣布了涅茧利的死讯。
今天，她登上了七杀的王位，在所有人的拥戴下。
缓缓抚摸着皇冠上那颗人鱼之泪。涅音无痴痴的笑。父亲啊，你也许一辈子都想
不到吧，人鱼之泪的所在地。其实，就是你杀死自己的妻子，夺走王位的那个喷
泉，人鱼的喷泉，被伤心的人鱼捧在胸前的那块破碎的心。那个被所有人认定是
玻璃的碎片。
是啊，谁会知道呐，人鱼之泪就是伤心的人鱼碎裂的心的碎片。就像被父亲杀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