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种上当的感觉？俊秀抚了下鬓角，对上近在咫尺的弯弯桃花眼，“你这家伙，我怎么觉得中圈套了？说！想干什么坏事呢？”语罢，笑笑地甩开手，端起杯子继续喝。
一句玩笑而已，被甩开的人，却瞬间变色，“没有，没有，我没有。”随即垂下脑袋，“你若不愿意，不必勉强的。”
“嗯康康康……真小气！玩笑也开不得啊。”俊秀起了玩心，伸出食指，硬托起眼前可爱的下巴，对上含忧的眼儿，“那，别气。来，本大爷亲一下，小娘子不准生气啦。”
轻轻踮脚探身向前，“啾”的一口亲到脸颊，原本苍白的皮肤瞬间红透，“啊——”。
“干嘛喊那么大声，嘿嘿，我宣布，朴有天，清白没喽。”
“你你你，你找打！”
“哎呦～”
俊秀搬走时，被室友扯到角落，“你小子好本事啊，这么快就跟女友开花结果啦。说实话，你那个师姐，滋味儿怎样？”
这哪儿跟哪儿？俊秀面红，厉声说，“我是跟男生合住啦，跟妍希没关系！你们不都见到有天了？”
“切，就你那障眼法，谁信。”
“我，我，我说的是真话！”
任俊秀如何申辩，最后还是在室友们暧昧的眼神中离开。
“别气了，清者自清。”有天一句劝，便止住气愤，两人大包小包来到新家，又傻呵呵笑起来。“太好啦！我有自己的屋子啦！好大的床呀！嘿嘿。”一跟头翻上大床，又蹦又跳。
有天倚在门边，笑笑地看着，摇摇头，“真拿你没办法。”
不多的行李半小时便搞定。
“你的米妮呢？一起摆到这儿吧。”俊秀指着饮水机旁的小台子，米奇杯正端坐其上，台面刚擦过，亮得反光。
“呃，”有天迟疑，面色渐红，挥手说，“不了，我，我习惯放在房间里。”
“什么啊，反正也要在这儿倒水啊，别让米奇孤单嘛。快拿出来。”
“唉……”
* * *
一起住了两星期。相安无事。
直到周三下午，女友怒气冲冲打来电话。“金俊秀！你什么时候搬出宿舍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你你，你在跟谁同居？”
呃？“同居”？太有歧义了……
躲不过了，俊秀叹口气，第一次向女友讲起有天。
简述完，电话那头，火药味儿尽散。
“哇，原来你有这么铁的朋友啊，干嘛不早说呢？你们都在公寓吗，总得让我看看新地方吧。”
“呃，”俊秀抬眼，墙上的石英钟刚过四点，放下心，“好，你过来吧。从东区出东门的XXX路口，左拐第一栋就是，南面5楼。”
“嗯！”女友开心地挂了线，他却出了一头汗。幸好，有天四点有课，肯定不回来。
妍希是行动派，不一会儿便从西区赶了过来。
“你朋友不在吗？”
“嗯，他有课。”
“啊，好可惜。我还想拜托他好好照应你。”
哼，不说他也会的啦。
看俊秀不甚开心，妍希就不多说。转悠一圈，最后在沙发一角坐定，“这房子很好呢。”
“嗯。”他跟着在另一头坐下来。
“俊秀，”女孩子微露窘意，低着眼，双手交扭着，缠成奇怪的样子，“那个，其，其实，我，我不介意，呃，跟你在外面租房的。你，呃，没考虑过吗？”
俊秀心里一突，考虑？跟妍希同居？不是吧，他们连吻都没接过。而且，他才上大一啊。
妍希靠过来，挨着他坐下，又说，“我最近很烦恼呢。你不上国标课，我只好跟不认识的学长一起。他，唉，他现在，在追我。”女友脸蛋红红的，看侧面，有丝熟悉的感觉，煞是好看。
“哎？那……”
“俊秀，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呢？”女孩子除却羞意，偏过头，张得大大的桃花眼直视着他，厚厚的下唇微微颤抖。
好熟。
当然熟，她是妍希啊。俊秀点头，肯定地答道：“嗯。喜欢。”
女孩子不放心，更加贴近几分，鼻头快触到对方，气息不稳地又问，“真的？”
俊秀面红，不敢动，直挺挺地动动嘴，“真的。”
妍希笑了，眼睛眯成缝，没待他反应，柔软的丰唇堵上来。
真命天子
好……香。怎么这么香？
接吻的感觉，是这样的么？俊秀平复初始的惊诧，闭上眼睛，感受女生香甜的气息。女孩的小舌头不老实，滑滑地探进口中，翻起火热气氛。
俊秀没有经验，被女友带着，头晕脑胀。不由自主伸出手，揽上对方腰身，靠得更近。胸前贴上柔软的女体，不规律地起伏碰撞，好香，更香了。
女生勾住他的脖子，变换角度，努力撩拨。
阵阵香气扑鼻，忘记今夕何夕。直到两人分开，女孩气喘吁吁靠上他的肩。
俊秀顺顺她的背，“妍希，你好香。”
“你喜欢么？”
“嗯……”有点太香了。
“还有什么感觉？”
“呃……”舌头麻掉了。
女生突然伸出手臂伏上他的肩，头往上蹭蹭，完全看不见表情，在耳边道，“别说，我不想听了。”
“……喔。”
* * *
晚上八点，教书法的老先生已经进门，有天仍未到。下午的实验还没完么？不应该啊，以前总是六点就差不多了。
八点一刻了，俊秀着急起来。向老师请假早退，然后狂奔至物理系大楼。
宽敞的实验室空空荡荡。俊秀不死心，一个门一个门找，有仍在工作的老师，告诉他，今天的大一物理实验，仪器出了点问题，没做成。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才想起，这么好的工具，怎么忘记了呢？
一条新短信。来不及看，直接拨通有天的手机。
当略显低沉的声音传进耳朵，俊秀长舒一口气。没事。没事。身体骤然无力，只能软软地靠上身后的墙。
“有天你在哪里？书法课怎么不来呢？”
“我忘记了，对不起。我在逛街呢，想买些东西。你上课吧，别等我了。”有天的声音平稳有力，周围人声喧哗，看来，真的在街上。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又要不见呢。”
“呵……不会的，我不会不见。俊秀，上课吧，不是还有十几分钟？回去吧。别担心我。”
“嗯。晚上见。”
“好，再见。”
一颗心总算放下。俊秀脚步轻快，边走边转起小巧的手机。突然又震起来。
又一条新短信：“快点来，要下课了。”是妍希。
来哪儿？
打开之前的信息，果然也是她的，俊秀抿起嘴。
“韩学长邀我吃宵夜，我不想去，俊秀来接我好吗？就在XX教室，我等你。”
宵夜？妍希从来不吃的，直接像拒绝我一样推掉就好了，做什么还要我去？心里有丝埋怨，可是，女友要求了，只好去接。
到达指定的体育教室，一群男女正在练习。远远看到妍希，表情严肃认真，正和一高个男生跳华尔兹。
妍希很瘦，个头快到一米七，再加上高跟鞋，她和自己站一起，有点委屈。俊秀巴在门口，紧盯她的舞伴。
那男孩子比自己高，有八一、八二，头发短短的，穿着方便的运动衣，身材颀长。他的动作很好，肢体协调，在外行的俊秀看来漂亮而有力。
只看到背影，俊秀却有些受挫。——他们，挺配的。
铃声响起，人们错乱起来。
妍希发现了他，眼睛一亮，一把甩掉舞伴的手，急急冲过来。“俊秀，你来啦，真好！”
女孩笑嘻嘻的样子很讨喜，俊秀也跟着傻笑，“是啊，不是要我来接？”
“嗯！”重重点头，伸手勾上他的胳膊，像在宣誓所有权。
俊秀有些别扭。虽然两人已交往数月，但还是“发乎情，止乎礼”的。今天，下午先被热吻，晚上又这样显示亲近，关系昭然若揭，却不觉得有“情”在。要做给谁看吗？
“妍希，不介绍一下吗？”身后传来温柔的男音，妍希立刻变了脸。
俊秀转过身，女友的舞伴已近在眼前。很帅气的学长，肤色健康，眉毛偏淡，眼角微微低垂，淡淡地笑着，很亲切。不觉有了好感，瞥瞥旁边，女友却紧抿着嘴不吭声。
空气停滞。
那男生忽然笑出声，“哈哈，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韩庚，计算机系大四，你好！”
对方言语豪爽，俊秀也轻松起来，上前握住等待的手，“学长好，我是金俊秀，化学系一年级。”俊秀笑笑，“学长跳得很好看呢。”
韩庚哈哈大笑，急忙摆手，“哪里哪里。妍希总是叨念说，你没有选上这门课，要不然，你们会是绝配呢。俊秀一定喜欢跳舞吧？”
“嗯。喜欢，很喜欢呀。”
两个大男生聊起舞蹈和运动，没完没了，甚至飚起舞来，惹得没有离去的小女生们驻足观看。
九点多了，本来也没什么事，可妍希还是心烦气躁，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这么聊得来，也不吃醋？俊秀不吃，韩学长也不吃！好气喔。
妍希狠跺脚，干脆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木质地板上，生起闷气来。还没暖热，就被眼尖的学长拉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变到自己身边的。
“妍希别坐这儿，地板很凉啊，会感冒。”韩学长还是笑笑的老好人模样，拉她到俊秀身边，又把他们的手合在一起，“来，快让男朋友带走吧，天晚了，你都没穿外套呢。”
一瞬间，围着俊秀的小女生四散开去，私语声此起彼伏，“原来人家有人了。”“好可惜喔。”“是呀，好帅的说。”“那个高个子也很好呃。”“走啦，别花痴了。”
妍希跟着俊秀，手牵手走回西区。为什么，自己一直渴盼的牵手，少了点感觉？
她不明白，一直皱着眉头，而此时的俊秀却一脸兴奋，“韩学长好好哦，他教了我藏族舞耶，我以前还从没看过那么帅气的大鹏展翅呢。妍希你都没说过呃，他打篮球的，他们系去年是冠军呢，他是篮板王！太厉害了！计算机系出人才呀，足球好，篮球更强！”
妍希不说话，他还是滔滔不绝。“哇，好开心喔，谢谢你让我认识他！太幸运了，真是有缘啊，韩学长都快毕业了，幸好他选了这门课。妍希，以后……”
“停！”直到这时，俊秀才发现，微弱的路灯下，女友竟泪盈满眶。“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送到这里就好，谢谢你的衣服。”
没等俊秀回答，女友急迫地脱下外套递给他，转身就跑，很快，纤细的身影消失不见。
呃，她怎么哭了？
相交直线
有天没有回来。手机关机。
十点，通常这时候，俊秀正在西区，陪女友自习。而有天，应该在东区二教的老位置吧。
今晚，不算深的夜，好难熬。
洗了澡，继续等。空气中弥散着让人不安的味道，脑子里闪过韩庚哥的笑脸、女友哭泣的神情，最后，定格在有天略显忧伤的眼睛上。
有天似乎总是忧郁的，即使脸在笑。早就察觉，所以，尽可能逗他，甚至耍宝到小白的地步，只为搏他一笑。
他，知道吗？我在乎他这个朋友至此啊。
坐立难安到十二点半，不对劲儿了。
现在是早春，夜晚很凉，商场肯定关门了。学校十一点半熄灯，连最晚的图书馆，十二点也全黑了。有天会在哪里？
抢劫？撞车？遭人毒手？
越想越心惊，俊秀飞速穿戴整齐，又拿起一件厚重的大衣，“砰”的一声，大门在身后重重上锁。
完了，又傻了，傻得离谱。——手机钥匙全丢在屋里，没后路了。
撇撇嘴，不管了，找到有天比较重要。
附近一通乱逛，根本没几个人影。
俊秀回到公寓，门还是锁着的。只好在楼下路灯处等。街口昏暗，一个人也没有。不敢再远走，这是大路口，万一去远处寻他，他从另一边回来怎么办？
越来越冷。干脆把有天的厚外套也穿上，蹦跳起来。
有天穿的什么呢？今早离开时还没起，不会没穿外套吧？他上午十点的课，阳光灿烂，好像真不用穿那么多。
没带表，不知道几点了。俊秀有些犯困，只好倚着路灯蹲下来。
有人推自己。很轻的一下。
不愿动。
又一下。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围绕，“俊秀，醒醒。俊秀，怎么在这儿睡呢。”
睁开眼，一双担忧的桃花眼近在咫尺。
俊秀眨眨眼，把多余的水挤出眼眶，不料，越挤越多，停不下。
对方慌张起来，忽的站起，翻找口袋，什么也没有。只好再蹲到俊秀面前，抬起衣袖蹭他的脸，“别哭啊，俊秀，怎么了吗？别哭。”
为什么哭，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很怕。
朦胧视线里的有天好冰。忍不住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他的颈，冷得没有人气。
俊秀困意全消，立刻脱下大衣，披上有天的肩，裹紧，然后拉起他的手使劲搓起来，“我没哭，就是太困了。你好冷啊，走，回家吧。”
“喔。嗯。”有天淡笑，虽然，仍有疑惑。
浴室里响起水声。
俊秀瞪着眼，直直挺在沙发上，毫无睡意。有天裹了严实的睡衣出来，一愣，“怎么还不睡？”
瞥了眼石英钟，两点。是该睡了，可是，“有天，你有心事。”
有天在沙发另一端坐下，低着头不说话，头发很湿，滴滴答答的水珠把睡衣领口浸透。
看不过去了，俊秀跑进浴室，捧着干毛巾出来。一缕一缕，湿发变得凌乱。“说吧，说出来就舒服了。”
犹豫半晌，当他以为有天不会开口时，带着鼻音的低沉嗓音响起，似某种乐器，“俊秀，你……有过喜欢上好友的经历么？”
揉擦湿发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动起来，力气更大了。“有。”
“哦？”
俊秀感到胸闷，深吸一口气，洗发精的清香，很好闻。不禁坐下，把头靠上眼前拱起的宽背，好好闻的味道。
眼前的人一动不动，背对着他，已经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跟一个女生同桌，关系挺好，称兄道弟的。升上初中分开了，高一时候又碰到，就发现喜欢上她了。”
“后来呢？”有天动也不动，沉闷的声音直接通过身体传到紧贴着后背的耳朵里。
俊秀眼色沉了沉，“后来，我表白了。她说只把我当朋友，就结束了。”
“后来呢？”
“还有什么后来？”
“你们还是很好的朋友吗？”
毛茸茸的头颅贴着后背晃晃，伴随几不可闻的话语，“太尴尬了，没有再说过话。”
心口好闷，记忆里，那女孩的样貌，模糊不清。
有天似乎也不好过，一直不动也不回头，俊秀从缝隙处看到他细长的双手，颤抖地揪着大腿上的睡裤，纯棉布料已然扭曲。唉。
眼前的背，宽阔平直，俊秀贴靠着，左手在上面无意识乱画。不久的将来，是不是有个女孩子，会这样依偎着有天呢？
“她是谁？我认识吗？”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只是想知道有天喜欢什么样的人。一遍一遍，他告诉自己，他没有占有欲，仅是好奇。
有天转过身，明亮的桃花眼里，似有不知名的渴盼，“你觉得我该表白吗？”答非所问。
“我……我觉得……”当然不表白，然后一直陪在我金俊秀的身边。这样，是不是太过分呢？俊秀掀掀唇，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有天，眼里的晶亮一点点消失，直到完全暗淡。
有天闭上眼，又睁开，笑说，“你好认真呢，我只是随便问问。别想了，睡吧。”欲起身，却被狠狠拉下，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是谁呢？告诉我。我，我想知道。”她好吗？她漂亮吗？中意她哪里呢？好想知道，全部知道。俊秀揪起有天的睡衣，第一颗扣子的细线松脱，摇摇欲坠。
有天别开头，“你不认识他。”又要起身。
“你们怎么开始的？”
看来不把故事圆清楚，他是不会放行的。有天在沙发上坐好，想保持一段距离，对方还是不松手，只好由他。“没有开始，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他有喜欢的人了。”
发现俊秀眼睛大睁，有天低下头，继续道：“他，嗯，他是我们班上的，对，他是我的同班同学，我们一起，呃，学习，还，还一起做实验。我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他了。”
“这样啊。”
“嗯，别担心，我不表白了，还是继续做朋友吧，一辈子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