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脑袋摊在倾斜的绘图桌上，袁愿皱着眉滑着她那百滑不倒的办公椅到我身边：“怎么？又偷偷跟着你家那大孩子？”
“是啊，这孩子太单纯了，真怕他半路被拐了……”我叹着气陈述事实。
“我说，他也二十了，再被你这么宠下去，以后他都不能自己照顾自己的了。你这样完全是害了他。”袁愿也在陈述着事实。
“再说，你难道不觉得你管这大孩子太多了吗？要不，”袁愿的眼睛眨啊眨，看着就觉得她在酝酿着什么坏主意，“我来当一一的妈妈，帮你分担一下忧愁。”
果然，这家伙对一一真是意图不良啊，她以前看到一一的照片时，就已经花痴地叫着好可爱，嚷着母性爆发云云的。
免得送羊入虎口，还要是个母老虎，我还是照往常那样，拒绝！
“行了，有我这母亲和父亲的混合体就够了。”我说。
“你这是传说中的——自攻自受？！”袁愿假意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我。
我用笔敲了一下袁原的头：“你这腐乳老乱想什么。”
袁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扯了一下嘴，说：“呒，那么今晚我想去你家吃腐乳蒸鱼，你那厨艺啊，让我总觉得谁嫁你真是捡了一瓶大宝！”
“你现在不是已经‘大宝，天天见’了吗？”我白了一眼袁愿。
“天天见并没有天天用啊。好嘛，就一餐。”袁愿不屈不挠地继续哀求着。
“算了吧，你来我家，我家一一就会乱想一次。”我没好气地反驳着。
“我飞越想念得到幸福
有爱丁堡来守护……”悦耳愉快的音乐响起，办公室了很多人的目光都顿时转向我和袁愿，我手忙脚乱地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下接听键，向办公室内其他同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喂。”
电话另一端响起笨娃娃那乖巧的声音：“爸爸，会长说让我们今天画黄昏，可能会迟一点。”
我刚想开口说迟点我去接他，结果笨娃娃先说了：“啊，爸爸，云秘书说画完请我们吃饭，是会长煮的，不过，好像会长不是挺高兴的样子……”
汗，不用想就知道是那浮云会长想请云浮吃饭，结果被云浮四两拨千金，推成所有人一起吃饭，哎，看着上次浮云看云浮那想把他吃掉的眼神，不是瞎子也知道了吧。
“哎，那么就别去画黄昏了，直接回家吧。”在我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可是……爸爸，我想去画。”笨娃娃的口气满是惋惜。
行了，我就知道我最宠这笨娃娃了，笨娃娃一出这口气我肯定落败：“好吧，你去画黄昏，画完通知我，我去接你。”
电话那一端响起了另一个温和的声音：“一一，你不去画黄昏和吃饭了？”
“我只去画黄昏不去吃饭了。”一一这老实的孩子就立即老实回答了。
“不去吃饭？那么谁来接你？”温和的声音充满疑惑。
“爸爸来接。”一一也毫不含糊回答。
“让我来跟他说说。”
“爸爸，云秘书说要跟你说说。”估计刚说完，就把手机递给云浮了。
接着，云浮那温和的声音，轻轻地从手机飘出：“苏寓，难得绘作的人一起吃饭，就让一一一起去吧，最多我送他回去。”
内心还是继续衡量着，这个饭局或许可以使这笨娃娃接触多点其他人吧。
云浮或许见我静默了，只淡淡说了一句：“你还当我是朋友不？”
……
得了，原来还以为你好心好意让一一多接触社会，原来只是为了拿一一当过桥避开他那浮云会长。
“我可不能害我儿子啊。”我悲叹着。
“放心吧，只要我还在这绘作一天，一一绝对不会受任何人欺负，包括，浮云会长。”云浮笑着说。
……
汗，这绘作协会的龙头老大原来是你这看似和蔼可亲的云浮……看来，那浮云会长也被你治到连反抗都不能反抗了，看来还真是只要大臂一挥，全部会员也会揭竿而起。
“让我跟一一说句话吧。”这还是看这笨娃娃的想法吧。
一一接过手机，我就开口说：“一一，你想去吃饭吗？”
“想，可是……我怕你会生气。”笨娃娃忐忑不安地说。
我叹息：“没事，你就去一起吃饭吧，吃完饭让云秘书送你回家，如果云秘书没空送，你就打电话给我吧，我来接你。”
再这么向笨娃娃交代一些事，便盖了手机，把手机调成震动，转头看到笑得比狐狸还奸诈的袁愿。
“那大孩子反正今晚也不在，今晚就成全我吧。”现在的袁愿完全就是一副“娘子你快从了为夫吧”这样儿。
无奈地点点头，看来，如果不答应她，她还真可能烦我一整天呢。
放工后，我与袁愿一起买了一截新鲜的大头鱼，买了瓶腐乳，再买了一些其他蔬菜，便回了我的家。
我在厨房忙的时候，袁愿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死没良心的，净是我忙，我家笨娃娃也会收拾好桌子或者帮我洗洗菜之类的。
我继续想着我家的笨娃娃有多好，转头再看客厅的袁愿，发现她竟然笑眯眯地看着我。
眼睛透着愉快，上翘的唇角在神采飞扬的脸上更显出她的高兴，即使皮肤有点黝黑，在白炽灯的映照下，却显出另一种很有诱惑的魅力。
我不禁感叹，这妞有时的确满漂亮的，可惜，可惜。
吃完饭，袁愿还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看她思考的样子，看来还是在策划着下次什么时候再来赖吃的。
在收拾完碗后，看着袁愿还坐在客厅看着电视，看来她还真要我赶她才走啊。
我走到客厅，没好气地说：“袁大美女，你饭也吃完了，该回家了吧。”
袁愿仰头奇怪地瞄着我：“你不是吧，好好一个大美女来你家作客，你竟然要急着把我赶走？一般电视剧里不是男主角该千方百计地想留女主角在家的吗？都乱了乱了。”
囧，有没有搞错，这人脑袋是不是被拖拉机撵过了，什么烂电视剧剧情啊。
“袁大美女，你都说这是电视剧了，你啊，脑袋别老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轻轻地弹了一下袁愿的额头。
“喂，别动手动脚地。你不知道这一弹很痛啊。”袁愿说着就从沙发上站起来。
霎时间，全屋突然变成黑暗。
“不是吧，竟然停电了。”袁愿不可思议地叫着。
“我去看看怎么一回事。”我转身就准备出门看看是不是烧保险丝了。
“喂，等一下……啊！”
我被袁愿突然用力一拉，那时我也刚好转身想带上袁愿，结果，我们双双扑倒在地，还好我及时撑地，袁愿被我压在下面，要不又发生什么八点档肥皂连续剧的情节了。
低头一看，袁愿笑着，黑漆漆的眼睛就像拥有魔力一般，要把我吸进去。
“爸……爸。”
蟋蟋簌簌的掏钥匙声，伴随着笨娃娃那打着哆唆充满害怕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客厅的光管闪了几下，便很煞风景地，亮了。
抬头看到笨娃娃充满悲伤的眼睛，我现在这就活像一被老婆捉到自家老公在自家偷食的衰样。
咳，我跟袁愿什么都发生啊，笨娃娃你这极度受伤的眼神又咋回事啊……
从袁愿身上起来，没想到袁愿只很大度地拍了拍裤子，其他什么都没说。
笨娃娃皮肤也是满白皙的，在白炽灯下，我怎么觉得他更苍白，更可怜，亮亮的眼睛也充满悲伤，咬着唇，一脸委屈的样子，要不是袁愿在这里，我真想直接把笨娃娃拥在怀里安慰，哎，我这父爱泛滥成灾啊。
笨娃娃颤抖地说：“爸爸……你要她当一一的妈妈？”
袁愿一脸好玩地打量着笨娃娃，转头看着我，狡猾一笑，挽着我的手，笑着说：“怎么？愿意姐姐我当你妈妈不？”
笨娃娃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袁愿当娱乐对象，皱着眉头，说：“爸爸，一一不想要她当妈妈。”
我低头嗤笑还挽着我的手的袁愿：“看吧。一一不喜欢你。”
袁愿鄙视了我一眼：“切。”
一一以为我跟袁愿在谈情说爱，眉头越皱越紧，快成了个川字，一嘟嘴，就跑过来扯开我和袁愿。
“爸爸你不能跟她在一起。会长说，窝藏菲佣是犯法的。”
野？菲佣？
忍着狂笑的冲动看了一下有着健康古胴色的肌肤，就连袁愿的嘴角也开始一抽一抽的。
“谁说我是菲佣……”
“会长说，黑头黑脚的不用看都是菲佣，你这菲佣还不走，等一下我就去报警，把你送回……送回……”笨娃娃努力地挠头想着菲佣该送回哪里。
汗，不用想了，这笨娃娃把菲佣和小偷盗贼混为一谈了。
看着袁愿脸色都开始变了，我简直乐歪了：“菲佣小姐，这次你该快走了，要不等一下我家一一真会去报警。”
袁愿一扯嘴：“哼，我菲佣你就民工。”
“啊，我想起来了。”一一突然叫了起来，站得直直的，目光锐利，右手举高伸出食指慢慢指向袁愿，好一股《名侦探柯南》那“凶手就是你。”的经典动作，“如果你不快走，我就叫警察叔叔，把你送回加菲猫那！”
……
……
袁愿也不顾形象捂肚狂笑：“原来菲佣跟加菲猫还有亲戚关系，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哈哈哈哈……苏寓，你家一一还真不是一般的可爱！”
我也忍笑憋得厉害，这笨娃娃，你这脑袋瓜儿，我还真服了它。
笨娃娃还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当晚，正准备睡觉时。
笨娃娃抱着我，把头埋在我胸前，完全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他低声问：“爸爸，如果有了妈妈后，你是不是会不再跟一一一起睡了？”
眼前的笨娃娃就像瓷娃娃一般，很容易碎。
我认真地想了想。
的确，转眼再过几年我也快奔三十，该成家立室了，我会有我的老婆，孩子。那么……一一呢？
“爸爸，你有了妈妈后，是不是会不再抱一一了吗？是不是……”笨娃娃说着便把我抱得更紧，他吸了一口气，“会不要一一了吗？”
这瞬间，我脑中真的想过我人生什么都不要，只要还有这笨娃娃就够了。
如果全世界都抛弃他，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他。
每一次，一一一说到不要他，他都会哭，这一次，他没有哭，我想，这时他的心肯定比哭更难受了。
我回抱他，低声贴着他耳说：“不会，爸爸永远都不会不要一一。一一永远都是爸爸最疼的孩子。”
“嗯。”
“乖，睡吧。”
哄着笨娃娃睡觉，闭上眼，像往常一样拥着笨娃娃，一觉睡到天亮。
一一，你永远是爸爸最珍贵的宝贝。
第五章
笨娃娃学书法
在一天阳光明媚的白天，笨娃娃扬着亮晶晶充满期待的大眼，对着我眨啊眨。
“一一，你又想要什么？”我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最近把工作都带回家做了，这几天老板特地让我在家画图，过几天还要准时交图。
有时候很多人还满羡慕我这职业，一幅框架结构图，少说也三四千，随便画几个框框，画个格局，拿去工地，跟包工头联络下感情，一栋伟大的建筑就这么建成了。
说是这样，但不是工程师也不知道其中艰辛，每一幅设计图所有数据都要去实地准确无误地量好，还要视察该工地周围的环境和土壤稀松程度，还要时不时面对突发情况的监工。
先不说这些，在现代社会日益竞争激烈的情况下，我也拼了老命才考到现在手上这个国家二级工程师，我容易吗我。国家一级？呃，请让我对着那堆参考书以无比崇敬的姿态继续瞻仰它们吧。
噢，扯题了，笨娃娃继续扬着他那可爱纯洁的大眼，长长的眼睫毛扇啊扇：“爸爸，我想跟会长学书法。”
啊？我实在无法想象笨娃娃抓毛笔的样子，平时他画油画入神时，完全跟个大师没分别，油画笔那细长的笔杆与笨娃娃那纤细的指能很和谐相映衬。但毛笔笔杆那笔直粗犷的线条，再加上那会长这般豪放潇洒的笔风，嗯，的确都不适合笨娃娃啊。
但我还是尊重笨娃娃的想法：“嗯？怎么想学书法了？”
笨娃娃趴在沙发边：“因为会长写字好漂亮。”
汗，这是理由？我也觉得他写的字很漂亮，但为什么我不想学啊。
我干笑了一下：“一一啊，学这要很有恒心的啊。”
“我也有恒心啊，昨天会长教会一一毛笔是怎么拿的，会长还夸一一聪明，才一小时就学会了怎么拿笔。”一一还很自豪地说着。
一……小时……这会长，哎，算了，我家笨娃娃也就这样，被人夸一夸，就乐翻天了。
“好好好，一一想学什么，爸爸都让你学。”每天习惯溺爱地摸摸笨娃娃的头，这已经成为我的本能了。
笨娃娃立即兴奋地拉起我的手，嚷着要我带他去买毛笔，算了，反正最近几天都在家里画图，出去转转也好。
没想到笨娃娃竟然带我去一专门只卖毛笔的店，这种专卖一种东西的店在这混合型社会里已经非常罕见了。
例如你去文具店，有时候在门面还会蹦出一些苹果之类的，然后店主会很和蔼地问你要不要苹果；你去买水果，店主还会问你要不要一些跌打酒。
这些都是混合型社会最常见的例子，而这店，里里外外全都是清一色的毛笔，有大毫有小毫，只是不同厂家出品，抬头一看，店面最中间的八个大字更震撼着每一个进入这店的人。
每一笔，每一划，都是浑然天成一般苍劲有力。
“书生意气 挥斥方遒”这一句在初中时不知已经背了多少次，现在再见这句，那书写更让人感觉到那磅礴的气势！
一一也看着这字看呆了，虽然他可能看不懂上面写的字意思，但从他眼中都能看出他对这幅书法是多么崇拜。
店长微笑着，就像对于他来说，这情况已经是习以为常：“两位也被这幅书法震撼了吗？”
一一用力地点着头。
店长继续说：“这幅书法是一个经常来本店光顾的书法家送的。”
一一眼睛仍然是盯着墙上那幅书法，问店长：“这个是不是绘作协会会长写的？”
店长温和地点了点头。
笨娃娃那仰慕之情简直如涛涛江水黄河泛滥一般，哎，我看不过眼了，瞄了一眼墙上那些字。
呒，我也有点崇拜会长啊，这会长，的确是高人。
一瞬间，会长那光辉形象在我心中就此形成了。
在店长热情的推荐下，买了几支常用写作的毛笔，就回家了。
我去做饭，笨娃娃说他已经问会长拿了几张书法摹仿，笨娃娃兴奋地摇着毛笔，说：“爸爸爸爸，你知道吗？我今天问会长拿到了前两个月会长送给兔子场的作品哦，听云秘书说，这作品是会长写这么多作品中最长的一幅，还拿过市区一等奖呢。”
笨娃娃那模样就像捡了宝一般兴奋，我的心情也被笨娃娃带动高兴起来。
“是吗？那你就要好好学习了哦，爸爸现在去做饭。”
“嗯。”笨娃娃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嘴上还是十分可爱的愉悦笑容。
我又不禁继续感叹，这娃……为什么二十岁了还这么可爱，难道我真是变态？哎……
煮好饭，我跑去喊笨娃娃，顺便观摩一下传说中拿过奖的作品，希望别被笨娃娃笨手笨脚地搞到面目可狰。
我特地轻手轻脚地绕到笨娃娃身后，看着笨娃娃笨拙不太标准地拿着毛笔，在宣纸上一笔一划用心地摹仿着，我便在一边偷笑，真的，我发觉这娃在我眼中越来越顺眼了，不管他学东西有多笨，不管他时常爆出些惊为天人的语句，不管他有时任性，有时不乖，他都是我无可替代的一一。
嗯，抬头看了一下他正在摹仿的。
野……？
绘作协会会长的高大光辉形象在我心中瞬间崩溃。
这这这这真真真真的是是是是拿拿拿拿过过过奖的作品吗吗吗吗吗吗？！！！！
笨娃娃可能听到我心碎的声音，随即转头看到已经呆若木鸡的我。
“爸爸？”一一歪着头好奇地问。
“这真是拿过奖的作品吗？”我已经抽搐到不知地球在何方了。
“对啊，云秘书说这还挂过在市中心展览会，每天都有很多人来看呢。”笨娃娃天真地说。
汗，我真不想面对现实，这幅书法里每一个字都柔中带刚，潇洒倜傥，真是一幅难得一见的好作品，但，为什么里面书写的内容是如此的不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