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很容易发呆。”
朝九不是很用心的“恩”了一声，把红酒放在旁边的玻璃几上：“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贺晚五冷笑，眼神肃杀冰冷。
“恩。”很随便的换了个姿势，交叠着双腿，声音和人一样随便：“没事，最好不要来找我。”
贺晚五一声冷哼：“难道你还怕我杀了你？”
“不。”朝九微微一顿，然后道：“怕我杀了你们。”
“谁杀谁，还要看实力。”贺青衣轻轻一笑，样子很柔媚，声音有点沙哑的低沉，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身高将近180公分的男人做出柔媚的样子，居然一点也不难看，相反还别有一番风情，让人看了很容易心生怜爱。
看了眼贺青衣，后者正半靠在贺晚五的身上，朝九转开头，看向窗外，七层的高度，离地不近离天太远。上不了天堂下不了地狱。
“长老会的人并不是只有我们星宗帮收买。”贺晚五说。
“你们找我就是想告诉我这个？”转回眼，朝九轻笑。
朝九轻笑的样子同贺青衣笑起来其实有点像，只是，青衣笑起来是实实在在可以看得见的风情和勾引，而朝九笑起来，明明三分漫不经心三分嘲讽三分冷眼看世人，却偏偏不是在这不经意间自有看不见的风情。
干净的，没有一丝糜乱气息的勾引。
贺青衣你只是个戏子。
“当然不止这个。”摇摇头，贺青衣敛笑，居然是很正经的神情，朝九挑挑眉看着他，贺青衣掠了掠垂下来的头发，又笑：”我们来，是和暗皇大人谈个买卖的。“
贺青衣的动作让朝九忽然想到了闻人暖，那个有点天真有点虚伪不坚持又骄傲的倔强死要面子的少年。想起他很长的刘海下那双很温暖的茶褐色眼睛。很清晰很透明。
“哦？”
贺晚五垂下眼，松开握紧的拳头：“我们助你整合三黑帮，对付长老会的人，你帮我们运送一批货。”
“长老会呢……”朝九轻笑，声音很轻很无所谓：“你以为我对付不了他们？不过……”看晚五面无表情的冷着脸，朝九转动手腕，继续道：“不过，要答应你们呢，也不是不可以。你们的货是什么呢？”
“三千万美金的军火，从B市过，要经过你的地盘。S市的港口是你的人，我们想从那运送过去。”
“俄罗斯来的？”食指敲打着桌面，看到贺晚五点头，皱了皱眉：“现在政府盘查的紧，你怎么还想到从那边运货过来？你们很缺钱？有脱手的渠道？”
“……”贺晚五扭过头，不回答。
“如果想要我帮你们就好全部老实回答。”
“不是你帮我们，我们是公平交易。”贺青衣冷冷道。
“哧……天真……”朝九冷笑：“你想过如果我不帮你会有什么后果吗？还是你们已经笃定了我会帮你们？”
“我是笃定了你会帮我。”
“呵……”细细呼出一口，朝九嘲讽的笑笑，站直身体：“你们凭什么笃定呢？恩？区区长老会你以为我会放在心上？”
“我自然是知道区区长老会你不会放在心上的。”沉稳的声道，声音里有不可抑制的讥讽和嘲弄：“以你的本事长老会被你收拾的干干净净是迟早的事。毕竟，拜倒在暗皇大人您脚下怎么死都不知道的人已经不知凡几。”
“呵……”不知是讥是讽，朝九勾唇：“谢谢，我可把它当作夸奖了呢。”
“你……”从来不知道这个人竟然已经自甘堕落到了这个地步，贺晚五扬手就想给对面笑的清冷的人一巴掌，却被旁边的贺青衣压住了双手，低声喝道：“青衣，放手！”
“别忘记了我们来的目的。”
贺青衣恨恨瞪着冷笑的朝九。他是故意的，故意激怒晚五。
你还想看晚五为你失控吗？我什么都比不过你，可是，晚五是我的。他是我的，我死也不会放手。
被贺青衣圈在怀里，近乎贪婪的闻着身边人熟悉的味道，贺晚五很快冷静下来：“贺九夜，你帮不帮一句话！”
“我说了”清冷的声音，没有太多情绪：“告诉我，凭什么呢？一没有等价的价值，二连最基本的诚意都给不了，凭什么要我帮呢？”
“凭我们手里有你所有的交易记录。”贺青衣松开晚五，淡淡地道“诚如你所言，现在政府严抓严打黑道势力，就算你现在收敛许多，在上面有人罩着，但是一旦我把你的交易记录在网上公开，就算你可以脱困，想必也有许多少不了的麻烦吧。”
贺青衣在说“罩着”的时候笑的很讽刺，冷眼看曾经算是最熟悉的人的反应，贺青衣从没有如此刻般清楚这个人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那个人，现在的这个人比从前可怕太多。贺青衣忽然不太肯定是不是真的笃定这个人会帮他们了。可是，除了他，没有人还有这个实力帮他们在“严打”期间把这批货物安全准时的送达。
朝九答应了。在沉默了不知道多少时间之后，用近乎轻快的声音说：“好，我答应。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恩，没什么，帮我演一出戏。”
贺晚五没有反应过来，贺青衣已经问：“演给谁看？”
“闻人暖。”
“还有一个条件呢？”
“你们，在这件事情之后别在出现在我面前。”
只是我们都还太年轻,都不懂得怎样去原谅自己.
于是放任和错过,为了去补偿另一个人.
我懒得怪你。
就算是我欠你的，我还给你。回头是一种错误，我怎么还能期望你回头？所以，这一次，我放过你。不在纠结于你。你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怕下次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你。
“答应吗？”拿着红酒细细把玩，朝九并不喜欢喝酒，只是很喜欢红酒的色泽，像血一样的色泽：“当然，除了这个条件，铲除长老会的事情也需要你们搭把手，毕竟这里面还有一些你们的势力么。你说的那什么记录”朝九抬起眼似笑非笑的看着贺青衣：“你以为，我会在乎？当然了，我还是劝你毁了比较好。”
贺青衣抿唇，这动作让他看起来有些孩子气，只是熟悉他敌人知道这是他在生气和愤怒的表示。
愤怒什么呢？朝九想笑。
“好，成交。”说了这句话之后，好像他们之间就有什么断了，贺晚五无视青衣拉扯他表示不满的动作，朝朝九伸出手：“合作愉快。”
朝九并没有伸手，只是笑的很愉快：“和作愉快。握手就不必了，我怕脏了你的手。”
贺晚五脸色有些苍白，并没有收回手。
手僵在半空。
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手中流走了。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恩？”自在的坐到另一端沙发，朝九轻松的半靠着。
“为什么要演戏给闻人暖看？”
“因为……发现喜欢上了他，要把他握在手里才行呢。”
誰能保证，上次我遇见的喜欢的你，这一秒，我依旧喜欢。誰能保证，你从前喜欢的我，这一刻，我还是当初你喜欢的模样。
还是未知的一段旅途，我还没确定是否真的需要携伴而行。 不过，既然知道已经喜欢你，我就不会放开你，这一次，我不想失去。
闻人暖靠着门，觉得很无力。
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听到了别人伙同起来要给自己演一出戏，这算什么概念。
“阿暖，你在这里干什么？”
闻人暖侧过头，言小夏快步朝他走来，与此同时，身后的门也开了。
不知道别人在得知被算计时是什么反应，反正在最初的怔忡过后闻人暖很快就笑了起来，弯起眉眼，灿烂好比春光。
朝九近乎静默的望着门外的少年。大厅那边喧闹而嘈杂的声浪好象被完全隔绝了在另一个世界。
只是两个人的对望。
一个色若春花，一个清似冷泉；
一个眼如秋水，一个目似寒潭；
言小夏在五步之外止住脚步，安静而随意的看着他们。
“在别人背后算计不太好。”
略带调侃的口吻，微微的笑意，眼神清润温暖，这样微仰着头看站在门边静默不语的青年，贺晚五、贺青衣站在朝九身后，少年并没有看他们一眼，似乎除了他们其他人并不存在：“你想演一出什么戏给我看？”
“你打算演一出什么戏给我看？”声调没有太大的起伏，眼神也是一直和口气的执意不同的调笑。
“你打算演一出什么戏给我看呢？朝九？”
带点好奇，一点期待，一点和他从前一点都不同的坚持来问。好象一定要得到答案般开始咄咄逼人起来。
“打算演一出什么戏呢？”
为什么要这么认真？为什么一定要得到答案？
朝九看着少年有点困惑，猜测少年的真实想法和目的，这不是他料想之内的表现。
侧开视线，朝九笑了：“我要演的可是‘慧剑斩情丝’的好戏呢，阿暖想看吗？”
贺青衣“呵呵”掩唇轻笑，斜挑眼角，眼神看着闻人暖，余光却睨着朝九：“暗皇大人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闻人暖低头默默，发现这个满身妖气的男人除了长的好看之外，破坏气氛也是一把好手，原本没他的戏份，他偏要抢台词入镜。
还有……是错觉吗？感觉贺青衣许多小动作还有说话的习惯都和朝九有点像，只是，两人的气质太过迥异，并没有显得谁模仿谁。
“你说喜欢上了我？”
眼睛眨了眨，忽视贺青衣，少年的表情无辜清纯。
朝九与之对视，点头弯唇：“恩。喜欢你。”
“很喜欢？”
“大概。”朝九点头：“喜欢到，能够影响我情绪了。”
闻人暖张张唇，这样是很喜欢吗？是喜欢到想握在手心的程度？目光看向朝九身后：“那你是要把我握在手心呢，还是想断了你对我的想法。”
少年的表情实在可爱，朝九很想笑出声来：“我现在觉得都可以呢，阿暖。”
“你开始你打算怎么做？”忽然之间很好奇朝九原本想怎么演那么出戏了。
“你想知道？”轻点了闻人暖的鼻头，在少年反应过来之前，忽的拉过少年扣在眼前，桃花眼有笑意。
闻人暖红了脸，却挣脱不开朝九的钳制，不禁有些恐慌。
“你喜欢我。”
朝九微笑，声音笃定，自信从容：“闻人暖，你先喜欢上我，我才喜欢上你的。”
如果，你不喜欢我，你不会一直站在我身后；
如果，你不喜欢我，你不会用那样怜悯的眼神看我；
如果，你不喜欢我，你不会那样几近本能的信任我；
如果，你不喜欢我，你不会用几近宠溺的态度纵容我；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是你先喜欢上了我，我才会喜欢上你。
是你先用眼神招惹了我，我才会忍不住用笑容勾引你。
闻人暖僵住了身体。似乎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往脸上冲去，然后又退下来，从极红到惨白，再到铁青。
唇慢慢抿起来，眼神也冷冽下来。
少年的目光扫过门口的贺晚五，贺青衣，再飘过五步之外的言小夏，慢慢转回青年身上。
“我喜欢你？那么，你的戏码是什么呢！？”
被那样漫不经心说出来的喜欢，像在笑话一般，说什么“你先喜欢上我，我才喜欢上你的”这种鬼话的人，还有被完全打击的骄傲和自尊，尖叫着几乎要破腔汹涌而出的咒骂，所有的交织而成的愤怒。
是在看笑话吗？
因为我喜欢你，你才施舍一点喜欢给我？
冷静啊冷静，不要因为这个失了自己的颜面。尖叫怒骂只会让自己更丢脸。
言小夏望天，低眉暗叹。她忘记了阿暖其实是狮子座的，很要面子很虚荣很骄傲的一个人，小九这种仿佛施舍一般的口吻绝对会让那看似小猫实际完全是幼狮的孩子发怒。
星座书上说，如果狮子座殿下，向你表白爱意，你不必痛哭流涕，只要虔诚的跪谢隆恩就好。
星座书上说，狮子座的人很容易因为失去面子就决绝的切断感情。
星座书上说，狮子座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是很敏感很冲动的星座。
闻人暖是很典型的狮子座。
小九你究竟想干什么？
“闻人暖。”凑近那个频临爆发边缘的孩子，朝九轻轻地笑：“我只要你这个人，不要你的喜欢。”
“你不喜欢我，我就不会喜欢你。”
“感情这种事，我并不喜欢。而，喜欢，这样的东西，我并不需要。” 食指扫过少年因为愤怒而紧咬的下唇，在少年和众人回神之前轻轻印上去，伸出舌间轻扫过唇瓣，然后直起身，转身对身后的两个人挑挑眉：“你们，还不走？”
声音很清，眼神很轻佻， 语气也没有多少驱逐的意味，但是明显听出了不受欢迎的味道，因为用的是命令的口吻，贺青衣发觉自己就算过了这样久还是反抗不了这个人的命令。
难道始终都追不上这个人么？
贺青衣惨然苦笑，脸色有些苍白。
“我会恨你，很恨你！”贺晚五的声音，带着被背叛的愤怒。
生什么气呢，晚五，先背弃他的是我们，是你先说不要他的，贺青衣模糊的想着，转身向外走，出门擦肩的时候听见那个人冷笑的声音，说，随便。怎么过了这么久还这么幼稚，还想追上我？说什么笑话？
是的，是的，这是个笑话，多么可笑的笑话，可是我在这个笑话上努力了18年，我把18年的心思都花在怎么超越你上，到头来还是一个空笑话……
“贺九夜，闻人暖，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你们！”
晚五，你为什么要生这样大的气？到底是谁不放过谁？你对他，你对他……
“别忘了我们的条件和合作就行。”
“不会忘记的。”冷冷丢下一句，拉着晚五，穿过欢笑的人群，要离开也是高贵得体的离开，我不会输，贺九夜，我不会输给你。
贺九夜，我一定会追上你。
“放开我。”
冷冷的声调。朝九噙着笑，呼出的热气因为两人靠的太近而绞着在少年已经微微泛红的脸上，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圈在怀里的少年，朝九明知故问：“生气了？”
“……”嘴角抽搐，出离了愤怒反而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也因为从没有被人如此亲密相拥的姿势觉得满身不自在。
耸耸肩，退后一步，松开少年，见对方忙不迭的退后好几步的动作惹笑。
“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暖这么聪明，你说呢？……人到齐了之后来叫我们。”没有正面回答，后面那句是对一直站着看戏的言小夏说的，得到对方更像是调侃的一声“是”之后，先走回包厢的沙发坐下，对着还站在门边生气的少年微笑：“这边。”
很想硬气的选择转身离开，只是，双脚像是背叛了自己的意志，选择坐在了那人对面的沙发。
“你是真的喜欢我，阿暖？”还是那个人似笑非笑的神情，一点戏谑，一点漫不经心。
闻人暖才正常回去的脸色又黑红变幻起来。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否认，没有承认。当然，一般来说，解释一般就代表掩饰，沉默就表示默认。
朝九靠近，轻佻地挑起少年的下巴，少年没有反抗，只是偏转了头，咬紧了下唇。朝九凑近，才发现少年眼底有隐忍的湿意。
做的太过分了吗？朝九有点懊恼，略显冰凉的手指划过少年的眼角，语气放软了几分，带着几分引诱的味道低语：“不要喜欢我。阿暖，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想问为什么，想问凭什么，喜欢不喜欢是我自己的事情吧，关你什么事？我喜欢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没有妨碍你，没有要你也喜欢我，你凭什么来管我？
“是的，喜欢你。”这样说，微侧了身体，避开青年越靠越近的身体，只是保持着仰望天花板的姿势，不让眼里的倔强茫然泄露于外，声音很淡定：“以后不会喜欢了。你放心。”
这样的闻人暖在朝九看来实在很好笑。
他发现闻人暖在别人逼他的时候，如果避不过就一定会竖起他厚厚的坚甲迎战，表情冷然又骄傲，极尽睥睨之态，他那神情就明明白白的问你，你算老几？不会歇斯底里，不会失去冲动任性。
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骄傲。
朝九应该觉得很满意，但是，看着少年的神色，内心不知名的地方突然就觉得不舒服起来。酸涩的，空落的，或许还有几分不甘和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