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前,护士交待了些事项才转身开门。她拧上把手时,不禁喃喃,“康医生又来了。”之後,她转头对著童年说,“你们等等吧,康医生还在里面。”
“好的,麻烦了。”童年话音才落,门便从里面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
“康医生……”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男人就眯起眼盯著童年,试探道,“童年?”
“啊?”童年一愣,“你,你是康……”
“康杰辉。”上丞接过童年的话茬。
康杰辉点点头,唇角勾起的笑似笑非笑,“你是上家的人吧?你们上家的男人都有一双标准的丹凤眼,利得很哪!”
上丞不怒,只笑著说,“多谢夸奖。”
康杰辉冷笑一声,又看著童年,“你是来看你妈的吧?”不等童年回答,他又继续说,“她现在很好,你还是回去吧。”口气冷硬起来。
童年不甘心,“可是……”
康杰辉脸都拉了下来,“你听好,我并不是在提建议。”
上丞皱眉,冷哼,“你凭什麽?”
康杰辉几乎是面目狰狞地低吼,“就凭我是她的丈夫,就凭我是守了她一辈子的人,就凭我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童年勉强挤出个笑容,“谢谢你。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只是担心她看到我又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
上丞毛燥地揉揉童年的头发,“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康杰辉看著他们俩儿,不禁叹气,“你们比上家棋和童延耀幸运,至少是两厢情愿。”转个身,他看著关上的房门,幽然开口,“她没疯之前其实比疯了还痛苦,现在这样反而更好……我活的大半辈子里,花了近十年的时间去筹画如何报复,结果一无所获,险些搭上了性命。那时候真是怕得要死,不是怕自己会死,而是害怕自己要死了,小悦怎麽办?这世上,谁还会平白无故对一个疯子好?所以,那之後一切的怨恨我都看开了,只想平平静静地陪著小悦走完这辈子。”
童年听到那句话,“那时候真是怕得要死,不是怕自己会死,而是害怕自己要死了,小悦怎麽办?这世上,谁还会平白无故对一个疯子好?”心被震撼得不得了,他想起有人曾经也在自己耳边低喃,“年年,我欠你那麽多。我没胆量一一还你,我怕我会再见不到你。我怕寂寞怕得要死,我只要你陪,只要你一个人,你知道吗……”不自禁地,童年握紧了上丞的手,笑著说,“我明白,我都明白。谢谢你……爸爸?”
康杰辉一怔,而後紧紧拥住童年,“好小子!还会攀亲哪!”眼角微湿。拍拍童年的背,把人往上丞怀里一推,他威胁地看著上丞,“要敢欺负他,你就完了!好歹他也叫了我一声爸。”
上丞搂紧童年,微微歪著头,坏笑,刚露了个“爸”的嘴型,康杰辉就大嚷,“别别!你千万别叫我爸,我会受不了。”一边摆著手。
童年哈哈大笑,身子歪歪地靠在了上丞怀里。上丞轻轻啄了一下童年的额头,不等童年发作便拉著人道别,“那你继续忙吧,有空一起吃饭。”
康杰辉点点头,“好好待他,我说认真的。”
脸上还未褪红的童年听这话,脸不禁开始发烫。
上丞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会的,我也是认真的。”
康杰辉这才使劲拍拍上丞的肩膀,而後便回了房间。
上丞与童年相视一笑,转身往回走。
身後,诡异的安静仍一次次被打破,齿轮般周而复始。
初冬,夜空星稀月朗,光秃秃的树枝投下的影子光怪陆离。
日式包房里,身著和服的服务员正在斟茶。
童年紧挨著上丞而坐,对面是陈诺和记年。
空气有点沉闷,只有茶水与茶碗的碰撞声,浅浅的持续的。
直到服务员把移门拉上,陈诺才艰涩地开口,“小洛是怎麽死的?”
童年还来不及开口,记年便恨恨地应道,“病死的。”
童年皱眉,低斥,“记年!不准这麽跟爸爸说话!”
记年抬头瞪著童年,大喊,“我只有你这一个爸爸!”
上丞忙出来打圆场,“记年,年年是你爸,没错!但你有两个爸爸,陈诺也……”
记年气势汹汹地打断上丞的话,“你闭嘴!!就是你抢走爸爸的!还有你那个可恶的外甥,安范那个臭小子居然还找人打我爸爸!!”
都过了一个多月的事情,记年这会儿又提起来,不知道怀恨了多久。童年有点无奈,第一次发现自己误会了。他总不时地怀疑自己把记年养出了点儿小女生的性子,现在才晓得那岂止一丁点儿,简直是全部移植。记仇、胆小、爱哭、任性……失败哪!童年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试著跟小小喷火龙商量,“记年,我们把事情一件件地解决掉好不好?”
记年双眉倒竖,浑身是刺,“我没有乱说!他们都是坏人,只会把爸爸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上丞也头痛了,很想纠正一下记年是“他”而不是“他们”,鉴於童年听了可能会抓狂才没敢开口。
童年有趴下的冲动,耐著性子重审主题,“记年,那些都不是重点。今天把你的生父约出来,就是为了让你们见见面。另外……”
记年冷笑一声打断了童年的话,目光也变得犀利,“另外另外另外!!爸爸,你已经讨厌我嫌弃我,要把我扔掉了吗??”话後,泪水涟涟。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诺在听完这句话後,突然开始扇自己耳光,“记年,谁都没错!错的是我,错的是我!!我连小洛怀了你都不知道!!记年……”
童年忙起身,拉住陈诺的手,“不是的,小洛原本就不打算让你知道。”之後,他转头看著记年,郑重其辞,“记年,我说过,无论你姓洛或是最终跟著你的生父离开我,都改变不了我是你养父的事实。我拉拨你长大,小心翼翼地照顾了你十几年,你不该说那样的话伤我。”
“爸爸……”记年咬著下唇,楚楚可怜地看著童年。
童年摸摸记年的头,微笑,“爸爸知道你知错了。乖,以後要好好跟你爸他们相处,不可以闹别扭乱发脾气。爸爸爱你!”抱住已经可以与自己比肩高的身体,童年也哭了。
“嗯,那我每周六都要回来看你!”说罢,记年极其顺嘴地亲了亲童年的脸。
上丞当场气歪了嘴,竭力保持著风度,把两人分开,“不要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同个城市,打的都花不了二十分钟的时间。”
陈诺忍笑,伸手与童年抱了抱。松手前,也要顺嘴时,上丞一掌挥了上来,“你要叫年年爸爸,再晚出生二十年吧。”咬牙切齿。
除了童年,大家都心知肚明。陈诺和记年笑得人仰马翻,果然是同个劣根出来的。上丞不得不暗骂。
死气沉沉的氛围彻底被调剂到早高点,服务员也正好送了火锅料、餐具什麽的进来,茶具撤下後,四人便开始吃火锅。一副热气腾腾欣欣向荣的光景。
这一顿饭吃得委实够久,记年的生物钟响起,已经进入了睡眠。待把陈诺送出门後,上丞又抱著童年坐了会儿。童年喝了点清酒就不行了,上丞担心现在出门他会感冒,让随从回车里取大衣过来。
移门边上落了一地樱花花瓣,或白或粉,煞是好看。
什麽时候,初冬里也居然会有樱花绽放得如此绚烂,殒落得如此轰烈。
上丞笑得温柔,用指尖轻轻描画童年五官的轮廓。
“记年……”童年不安地嘟囔。
轻咬一下被酒气冲红的双唇,上丞低笑,“傻瓜!有我陪著就你,一辈子就不会寂寞了。”目光熠熠,媚然纵生。
庭院里,风起,满枝的樱花飘落,如雪纷飞,铺天盖地。
(THE END)
有爱的童鞋,可以看番外,某伪为了凑字数,什麽可耻的都会干= =|||
有童鞋觉得那出有关童年身世的戏狗血吗?原谅我,我是为了不“二等亲内乱伦”,寒><
另外,有关童鞋觉得角色有些有精神分裂症嫌疑(= =|||)的事,某伪会在番外说明,童年的确有点点精神方面的问题= =其他的儿子,某伪MS还没察觉,汗哪!!多谢指正,有劳继续指正,多谢!!
正文MS以拟定的章数结束了(只是MS),但字数上……番外要抽长篇了= =
最後,对《唯唯诺诺》有爱的童鞋可以举个手吗?合作无限好哪,再次鞠躬,嘿嘿!!
童年 番外 唇印
夏季的日头是一年里最长的,天色才发暗就已经过了七点。
童年一手拧著公事包和西装外套,一手抹著额头的汗,急匆匆地往家赶。
这个点,上丞该到家了。最近SI公司接了个大CASE,难度系数和利润回扣呈正比,都是大得足够吓傻一个中小企业。
童年就是某中型企业,唯印娱乐公司的成员之一。天天听著那些三姑六婆七嘴八舌地重播这件事的种种,童年感到越来越头大的是上丞的胃。那人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这段时间天天都是午饭拖到晚上一起吃,不出半个月,就是铁胃也会罢工。
祖业已经做得那麽大了,偏偏还要在SI里掺一脚,做稳了大股东的位置又能怎麽样?照样把自己折腾得要死要活的。有时候,连童年都会看不下去,根本不明白上丞这麽野心勃勃的动力何在。自恋地想想是为了自己吧,可童年又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一句,他买套衣服的钱都花不了上丞买条领带的钱。衣橱里的衣服一度出现贫富差距的局面,不过现在已经达到了相当的富裕水准,因为他童年自己买的衣服已经被扔得一件不剩,吓得童年再也不敢给自己买衣服,反正最後都会便宜了垃圾桶。
现在身上穿的里里外外,连带著鞋子,听同事说都是DIOR HOMME的。童年单看对方的惊叹表情,就没敢问价钱了。当然,问上丞那就更是白搭了,他只会说,“我怎麽搭,你就怎麽穿好了。”这种情况重复得多了,却仍是不习惯,估计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自己再没问过上丞有关衣服的价格问题。
叹口气,转念又想到了自己的公司,童年的眉头直接拧成川字。
仿佛时间的恶作剧,上丞那儿忙得不可开交的同时,自己的公司也为了新人专辑宣传一事而忙得焦头烂额。算算吧,离开SI後再任职于唯印,前後也过了快三年。鉴於童年在界内首屈一指的大娱乐公司呆过几年,也混出了点名气,他刚进唯印就当上了经纪人,说实在点,那就是高级保姆。
从谐星走到经纪人,归根结底,未变的就是伺候人。只是前者伺候的是大众,後者伺候的是个体。童年的性子横不起来,也不爱说三道四,做完自己份内的事後就走。被他带过的艺人也总搞不明白自己的agent是为人安分还是过於淡漠,也有年纪小点的新人曾在享受过哥哥般的关怀後不满地控诉童年最近冷淡了自己。处在状况外的童年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冷淡人了,可这对他并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转个身,得过且过的惯有心态就把这类事给搁浅了。再者,家里还蹲著只大型犬,基本的起居住食都离不了自己,童年也分不出馀力去管那些自己都还没琢磨明白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的新人倒跟年轻时的上丞有几分相似,看人时喜欢用俯视的角度,冷笑起来好看得要命也叫人怕得要命,再怒再气也不会破口大駡,只冷冷一瞥就把人吓得够呛……还有还有,都崇尚霸权主义,指手画脚的本事绝对不下於当年的上丞。唯一让上丞望尘莫及的是,这新人是练成精的会“识时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看就不是会在唯印屈身多时的厉害角色。
想到这儿,童年才好受点。不然天天对著个不知何谓“合作”,存心跟自己挑衅的巨星胚子,他怀疑自己会忍不住撕去和善多年的脸孔,然後……然後再写自我检讨,只为保住工作。光是那麽想像就够让人汗毛倒竖了,童年慌忙打住,转身进了超市。
听说鱼比较补充体力,童年便挑了条大菱鮃,过称後不禁被价签上的数字吓得咂舌。心想著营养最重要,童年咬咬牙也拎走了。随後又买了些青菜、排骨和鸡蛋,这才赶忙结账回家。
关上门後,童年又赶忙换鞋,一边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今天迟了。你先去睡……”噤声,鞋柜里大一码的拖鞋还在。童年谈不上这一时是什麽感觉,只把自己的皮鞋放好後,更赶地开始筹备晚餐。
焖饭、炖汤、炒菜、蒸鱼……童年马不停蹄地忙完後,已经快九点,可平常总在耳边撒娇嚷著要吃饭的人却还没回来。
解下围裙,童年坐在餐桌旁,静静地看著上丞执意要买的情侣碗,神情里透著丝落寞却毫无所知。
当时钟爬过九点时,童年在设定的音乐钟声中起身,直奔座机。上丞不能按点下班的时候很少,因为身为大老板的某人坚信劳逸结合才能使工作的效率达到最高水准。此外,屈指可数的几次例外,上丞都会打电话回来说一声,叮嘱童年先好好吃饭。今天是例外中的例外。
当对方的手机迟迟未能接通时,童年开始相信自己的担心并非多心。
没记错的话,昨晚上丞回来时身上还带著女人身上特有的脂粉香与香水味。身为灼手可热的大众理想情人,兼又是跨国式娱乐公司的大股东之一的上丞,身边总有赶不尽的蜂群蝶浪乐此不疲地围绕著,染上这些味道那也是情有可原。可问题是在於上丞後颈处的唇印,鲜红得扎眼,童年刚刚才放下来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儿。他开始劝慰自己那没什麽,可能是谁的恶作剧,或者是有人趁上丞不注意偷袭的……仿佛在自我催眠般,反反复复地,最後总算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晚上。
失落地放下电话,童年无力地靠在沙发里,眼睛突然就湿了,连视野都跟著水气蒙蒙。他开始回想上丞对自己的好,对自己说过的话,为自己做过的事,给自己买过的礼物……冗长的,细碎的,翻来复去地过滤著。
原来,过往就是在这种时候拿出来咀嚼的。呓语般的一声叹息後,童年渐渐入睡……
隔天起床时,桌上的鱼已经结了层冻,排骨汤上飘浮著几块油点,打开电饭煲,水蒸汽撒了一桌。童年看著一锅完整的饭发了会儿呆後,才开始动手把菜用保鲜膜包好,一一放进冰箱,然後开始收拾一脸颓废的自己。
出门前,童年在冰箱上贴了张便利贴,“冰箱里的饭菜热热就能吃。晚上公司有庆功宴,应该会迟点回来。”临时把那句“你不用来接我”给去掉了。
似乎是公司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已经看好了童年要带的新人,然天。单单为了他一个人的首张专辑宣传就花上了1千万之多,手笔之大,已经赶上了大公司的。不过,唱片在短短两周之内就卖出了50万张,在唯印里可谓前无古人後无来者,可见公司也押对了宝。
庆功宴上,童年做为巨星胚子的经纪人而沾光不少,左右逢人敬酒,平日里滴酒不沾的身体很快就开始发软发热。在还没出洋相之前,童年慌忙躲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空荡荡的,冷气开得也足,童年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这才想起上丞是不准他在外面喝酒的,除非他也在场。松松领带,童年不禁叹气,要想奢望他也在场,似乎就比移居月球要容易一点吧!又想到昨晚有人一声不吭地连家都没回,他又恨得直磨牙,开口就骂了声“混蛋”。酒,果然是壮胆的佳品哪。
“我就想你一人跑来这里干吗?原来是被惹火了。”
童年抬头,正瞧见然天一手端著杯酒,一手抱肘地靠在门边,那种拽不拉叽的神情跟印象中的某人如出一辙,看了就让人火大。幸好理智尚存一丝,童年撇过头,打算很失礼地无视某人,反正他醉了,就是醉了。
然天也不怒,嘴角挂著抹邪笑,施施然地走过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象一个跟情人闹别扭的少女?很可爱哦。”
以为然天察觉到自己与上丞的关系,童年酒又醒了大半,警惕地回道,“我没有情人!还有,不要说什麽可爱,我可是你的长辈!”
然天眼底精光一闪,把脸紧贴上来,邪魅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童年还没反应过来,然天就吻住了他的嘴,一股淡淡的烟草香直扑入鼻,与上丞身上那股清爽的薄荷香不同。只半秒间的愕然後,童年开始抵抗,手脚挥打时也忘了眼前的人是颗摇钱树,是个聚宝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