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戈罗,居然美丽优雅得像个天使。
人和人之间的化学反映真是变幻莫测,地藏居然愿意屈尊当释迦牟尼的剑鞘,九翼偏偏钟情于那个满口脏话的肌肉和尚,眼前这位同样高大,却颇有绅士风范的恶鬼之王却怎么都入不了一个魔王长子的法眼。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吗?需要吗?不需要吗……你相信一见钟情吗?这世上有一见钟情吗?相信吗?有吗?相信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你爱上了他,还是他所象征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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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翼还没来得及从戈罗的怀里挣出来,焰摩和他的亲卫队到了。
只是双头翼蜥背后黑影中的一个模糊背影,焰摩就认出了菊。一抬手,所有旁杂人员瞬间撤离现场,顺带移走了停机坪上其他碍眼的座驾,就连亲卫队也在百米开外。黑妹儿幸运地留在原地,因为菊站在它背后。
焰摩是个完美的情人,现在看来,这句评论并非子虚乌有的奉承。
焰摩停驻在离黑妹儿三米之处,控制着自己想要奔上去拥抱住黑影中那个瘦小身子的强烈欲望。他想说点什么,但除了拥抱,任何言语都是软弱无力的,没有意义。
菊不想见他。
菊不是不想见到焰摩,或者说这五十多年来,在井底,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这个男人,这个与他有婚约的爱人。
只差几日,他们便该结为连理,可那已是五十年前的事了。恋人杀死了父亲,自己背叛了族人,五十年生死未卜的在黑暗中茹毛饮血的日子,如果当时掉下来我没能认出他,如果没有及时的挽救他的性命,菊早已成了噬阴井里永不得超生的阴魂。无明、无识,单纯得像个微量元素,仅仅是存在在那个空间里。
菊虽然有七千岁了,但是,他似乎一直生活在大长老的父亲和王子-焰摩的保护罩中,他可以去战场,周围的人第一任务应该是保护他的安全,完成任务到是其次。他对爱的认识很直接,他对爱的追求很勇敢,可他低估了这个世界,人心的复杂,族人的归属,当一切转变得那么突然,他完全被打蒙了……
菊就像初次离开母亲独居生活挫败的小豹,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认定的方向,草原上那些气势汹汹的狮子、阴险狡诈的柴狗、随时等待被死亡缠绕的生物的秃鹫,甚至夜幕降临、风雨雷电,一切事物都变成了他心头的黑影,仿佛随时能再次将他包围剿灭。
菊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亦害怕重温过去的暖怀。
物似人非,岁月没有在我们的脸庞留下印记,却在彼此的心中用风沙刻画了无法摧毁的图腾。
我们能回到过去么?这已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在现在面对彼此。
“我不知道……”
黑影里的那个少年这样喃喃自语。
焰摩静静地注视着那片黑影,他无法在此刻安抚少年身躯与心灵的伤痛,那不是甜言蜜语、拥抱亲吻就能做到的。
焰摩摘下手套,抽出佩剑,将佩剑插进地里……
“很久没有人到我的屋子里来了,我的门是锁上的,我的窗是关上的;我以为我的夜会是寂寞的。我张开眼睛时,发觉黑暗已经消失。我起床,奔跑,看见门闩都折断了,你的风和光,穿过洞开的门,挥动着它们的旗帜。当我是我自己屋子里的囚徒的时候,门都是关着的;我的心总是在打算逃遁和流浪。你使我束缚于我的自由。如今我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打开的门口,等候着你的来临……我会一直等候,will never change until death。”
[注:will never change until death=至死不渝]
风从夜空中飞旋而下,带来了夏天的气息。它落到空地上,拨动了细剑上挂着的宝石戒指,硕大的紫色宝石轻叩着金属剑柄,叮铃-叮铃,在空旷的平地上显得格外清脆响亮。
焰摩没有强迫菊,他强迫了自己。
我不能永远让你住在温室里,就像我不能抹去杀死你父亲的过去,我知道你不会去恨我,也知道你现在无法接受我。你不再是我们怀中甜美似猫的小豹,你在腥风血雨中慢慢学会孤独地舔舐伤口,有些事情,我们终该放手让你去经历,因为每一个孩子都必然长大。
我会在爱情的囚室里等待,等待你来重新开启属于我们的大门。
焰摩留下了那只本该在五十年前的成婚日交换的戒指,转身离开。
九翼一百个不情愿地被鬼王-戈罗抱走。
菊蹲在双头翼蜥背后,抱着微微颤抖的肩膀,有些失神。我示意兰宝站在这别动,径自走到探照灯照不到的黑影里……蹲下身,轻轻拉起菊的手。
我说 “干得好,傻小子。”
菊的视线平移到我的脸上,他努力控制着眼眶里即将决堤的泪水。
我一脸坏笑,从两边捏住他的脸,往外扯。噗-噗-噗,珍珠般的液体从被拉扯的眼皮里溢出来,滚落在地。
“嗳,痛不痛?痛不痛!痛,就小小哭一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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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定了菊的情绪,我冲管事的打了个响指~!
“先生,房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管事的立即上前,看来焰摩已经详细交代了后事。
我拉起菊,招手唤过兰宝,坐上入城的飞蛇跑车。
机场保安队长的队伍也跟着车马队送了一程,在车子驶离机场边界之前,他递给我一个银盒。
“先生……”
“嗯~?”
“阁,阁下真的是尼尼城主……”
“若是假的,你主子早一飞蛇招呼我了是不?”
“……阁下,这是您的园丁托我转交给您的东西。”
“……园丁……你说阿明?这是阿明托你给我的?”
“是的,阁下。”
“阿明呢?他没和你们一起到昆仑吗?”
“很抱歉阁下,阿明他……已经不在了……”
阿明,受我嘱托,穷尽最后数年寿命,想要在寒冰地狱培植出凤凰花,终究,无法扭转自然的法则。阿明死了,是啊,自我离开尼尼城去西霍耶尼找迦楼罗,再到天界须弥山……已经过了近六十年。六十年对于妖来说并不长,可阿明却跑不过岁月的极限。我留给他的那块东西,他没吃,天帝-帝释天金身之血凝练的钱币,如果他吃了,足够再换一次人生。
我握着那个粗糙的银盒,目光却落在递给我盒子的人身上,这个昔日的解说员……
“你,打开过这个盒子吗?”
“没有,阁下。”
“你知道这个里面装着什么吗?”
“知道,阁下。”
“你为什么保留至今?”
“那不属于我,阁下。”
地藏什么要耗费百万年的时间普度地狱众生?因为品格,因为每一个生灵无论出处、无论地位高低、无论身世境遇,都有具备高尚品格的可能。
“这个送给你。”
“我不能接受,阁下。”
“拿着吧,它应该属于你。”
“……这……谢谢阁下。……但是,为什么?”
“因为,我是狗,狗是佛,佛是我。”
车队缓缓驶入山崖上的宫殿群,菊无精打采的靠在车窗上,兰宝则有些激动,毕竟是个孩子,对新鲜的事物格外有兴趣。
菊单独住一间,他需要好好静一静。我和兰宝住一间带浴室的套房,这是我以前的习惯,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些细节。
洗完澡的兰宝拖着宽大的浴袍,捧着装有各色糖果的水晶盘问我能不能吃,我挑了一个口味最淡的递给他,兰宝开心的接过去。
乘兰宝吃糖果的时间,我换下裹身的烂布条,打算擦个澡。为了不让这副敏感的容貌引起麻烦,我们把双头翼蜥背上的帷帐拆下,撕扯成粗细不一的布条,从头包到脚的裹在我身上,就连眼睛上都蒙上了九翼领口撕下的薄纱。
这个气味嘛……嗯……咳……
“要我帮忙么~?”
身后那人的尾巴比声音更早出现在我耳边,兰宝含着棒棒糖咕哝了一句 “妖精-!”
我一个手刀削他的光头 “别吵!跟地狱里喊妖精,有P用~”
九翼斜倚在浴室进门的水晶屏风旁,手捧一席白衣,慈爱地望着揉后脑勺的兰宝,笑意盈盈。
“去,给师傅守门~” 我把兰宝推出浴室,转身,看着九翼 “你怎么来了?啧啧,居然衣服穿得这么整齐~”
九翼瞪眼,道 “你啊,现在这个样子就不要装小痞子了~” 啪-!蛇尾在我屁股上抽了个响儿~
“你!” 我揉着屁股蛋,甚是不平,凭什么你就可以继续冒充女流氓!
九翼挺了挺大奶,作若有所思状 “唔……你瘦了……”
我说 “那个鬼王满足不了你~?所以找我加餐来了?”
九翼说 “……戈罗不会强迫我。”
我说 “好了,不拿你开玩笑了,帮我擦个背吧。”
这回换九翼一脸坏笑了,三下五除二撕掉我身上的布条,这个堪称腐女转世的蛇妖王子两眼放光,在我身上又戳又摸。
某蛇 “哇,好白……”
某玩 “……别看了,快动手吧。”
某蛇 “呀,好滑……”
某玩 “……喂,你到底动不动啊,摸十分钟了!”
某蛇 “啧啧,你怎么保养的?用什么牌子的纤体霜啊?平时多长时间做一次去角质啊?颈膜用不用的?手腊是佛手柑的吗?*……*%#……”
某玩 “……大姐,我在井里关了五十多年……”
某蛇 “诶,别激动,你别动,我来~我来~”
某玩 “……你往哪擦呢!”
某蛇 “别生气嘛,我轻点、轻点。”
某玩 “……你给我出去!”
某蛇 “我不……”
某玩 “出去!”
某蛇 “我不。”
某玩 “你……啊……”
浴室外,某宝羞红了脸。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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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我顶着一双熊猫眼吃光了兰宝端来的所有食物,打了个响嗝,揉揉迅速膨胀的胃部。
兰宝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怪异,看来真像九翼说的,我如今这副模样不适合再跟以前那样,走海路、装痞子、不修边幅、举止粗鲁。
该怎么着装呢?这是个问题。我不想继续当木乃伊,正常行为都活动不开手脚,更别说去阿修罗道对付伽刺的杀手。不仅仅是着装,眼睛的颜色也是个大难题,淡金色,谁见过还有这种颜色的瞳孔的?想不引起注意?纯粹扯淡。
“兰宝,我施个法术,你看着我的眼睛……” 忽然想起,那人曾教过我能够变换颜色的法术,或许有用。
我念起咒语……
兰宝从餐盘堆里抬起头,45度纯洁的仰望 “……师傅……你的眼睛……”
看来有戏,我急切道 “我的眼睛有变化吗?是不是变成以前那种棕色了?”
兰宝想了想,缓缓吐出几个字 “师傅……你有黑眼圈了……”
我无奈的摆摆手,算了,乖乖整你的早餐吧。哎,这孩子怎么一吃起来就和伯利没什么两样呢~?用胃部思考的活物。
我仰倒在宽大的躺椅中,望着吊顶上的豪华水晶灯发愣……
“早……” 九翼睡眼惺忪的从大床上爬起来,全身□。
我跳起来,指着这位半夜跑来蹭床,实则拿我当挡箭牌的王子,怒道 “你给我穿上衣服!然后再说话!”
九翼瘪瘪嘴,将被单在身上绕了几圈。兰宝刚要抬头观望发生了什么事,被我一把摁在蛤蜊煎饼上。
侍者又送来俩人份的餐点,九翼神清气爽、目无旁人的开始享用早餐。
兰宝终于吃饱了,开始收拾我俩的行礼。上午见过焰摩,借神兽[蔷薇],然后出发去阿修罗道。流魄还在那等我……
说到行礼,我什么也没有,兰宝倒是有个小包袱,无非就是两身换洗衣物。昨夜,九翼拿来了我放在地藏那的七尺白绫,以前我并不知道这就是那件天界传说中的宝物,甚至还差点当裹尸布破布条卖掉。漩涡港口的小老板开价三千金卢比,这要让迦楼罗知道了,就是拿整个西霍耶尼换都不嫌贵。
“兰宝,这个收好。” 我把白绫叠放整齐,交给兰宝,让他一并放到包袱里背着。
九翼拍拍我的肩,道 “玩命,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我用死鱼眼瞪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九翼叼着叉子,凑过来 “……咦……有黑眼圈了诶……”
我无奈的摆摆手,算了,乖乖整你的早餐吧。哎,这些家伙早上都低血糖,大脑当机了是怎么回事?
九翼见我情绪低落,有些舍不得 “真的今天就要走?”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想走,但这个样子没法出去。”
九翼赞同道 “也是……要不……我给你装扮一下?”
有时候集思广益是必须的,我无能为力的事情,或许他们地狱的人有的是办法呢。我答应了九翼的提议,老老实实坐着任他折腾,不过前提是不要再给我穿那些又透又薄的东西。不要奇装异服、不要夸张鲜艳、不要性感暴露,宗旨只有七个字:低调 低调 再低调。
一个时辰后……
“来~脸扬起一点点~” 九翼一手拿镊子,一手托起我的下巴。
我躲开魔掌 “你要干嘛?!”
九翼努嘴示意 “在眉心粘颗宝石啊~”
我说 “你没搞错吧!你当是小学生跳新疆舞啊,还在眉心点个点……”
九翼道 “这可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欸~”
我说 “大姐你拎得清不啦,不止是我和菊被关了几十年,你也有份诶!什么当下最流行,过时了几十年好伐~”
九翼叹口气 “……嗯……你不说我都忘了……”
“好了,好了” 我拍拍九翼的肩,安慰道 “本来就是要低调,换衣服吧,穿哪套?”
听到换衣服,九翼又来了精神,一个响指,侍女推了两架衣服进来。
九翼扭着翘臀从左走到右,转身,做了个请用的姿势。我看着两挂还算是低调的衣服,无从下手,这不像是男人穿的吧……
九翼挑出其中一套,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要不要,我帮你穿?”
“不用!我自己来!” 我抓起衣服,迅速串进洗浴间。
五分钟后……我被分层的内衬弄糊涂了……
十五分钟后……我把背后的十来根系带缴成了麻花……
三十分钟后……我开始想念叶锦添的拼布简约红楼装……
六十分钟后……一件东西都没拉下,我总算穿完了这身行头……
“九翼!!!!!!!!!!!!!!”
突然,洗浴室里爆出一声愤怒的呼唤!
九翼慢悠悠扭进来,道 “怎么了?”
兰宝跟着冲进来,不由分说拦在我身前,对九翼说 “……你……不许靠近我师傅!”
我拨开小光头,指着镜子里的那个人,吼道 “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个-什-么-狗-屁-低-调-造-型!?”
兰宝揉着头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往墙上的镜子看去,转而,又逆行回来……
眼前人,冰肌藏玉骨,薄衫透娇羞;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月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清;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
九翼最终说服了我。
谁都知道,阿修罗道即将举行盛大的祭典活动,庆祝阿修罗之母-[底提女神]的诞辰。其他五道纷纷派遣使臣团送去贺礼外,竟连素来仅仅是礼尚往来的天界都由天帝、天后亲率豪华阵容亲临庆典。
现在,阿修罗道的王城-珠玉之树定是宾客云集,尤其是各大部族的贵族小姐,更是争奇斗艳唯恐不够抢眼,为什么呢?因为有内部人士爆料,阿修罗王婆雅欲借此盛典宣布一个重大的消息---新一代的修罗王将在庆典之后登基!
先不管消息真不真实,你带着兰宝还想低调?不说首先得装仆人、平民,就是装扮成功了,你能进得了贵族区的天界使臣团地盘么?若是不扮女子,你见过哪个男人头上披纱的?不用薄纱挡着,你的眼睛立马露馅了不是?再说,你现在的样子去装其他的身份都不合适,不如将计就计扮成贵族,我让焰摩给你安排个身份,到那边有地狱道的使臣团接待……吧啦……吧啦……吧啦……
我看着说得兴起的九翼,总觉得事情好像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可具体是哪不对劲……又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