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弦不敢."谈弦恭顺的一倾身,回答道.
喜阑微微一笑:"你过来."
他将这男子一把搂进怀里,欣赏着他那迷惘而清澈的眼神,怜惜的以手指轻轻的抚摸上去.
细润,微凉的,皮肤.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屋顶的盘龙.
沉沉的,张牙舞爪.好象要扑下来覆盖住他的命运.
"你怎么不问朕今天是怎么了?"结束这个吻,喜阑轻轻的啃咬着谈弦脖颈上的皮肤,将他慢慢的压倒在案上.
"我不想问,陛下想说自然会说."谈弦觉得自己的身体再次的绷紧,如同一张琴,细细的,紧绷的弦,脆弱而幽微的叹息着,弹奏他的那副身体这样的冷,即使是覆盖着□,他也依旧觉得冷.在这样的矛盾里他伸出手臂,静静的搂紧了喜阑.
离你的身体越近,就离你的心越遥远.
可是我想要,看清楚.
还有没有未来.
细密的风轻轻的在周身吹拂着,好象可以把所有的防备全部打开.渴望的只是身体,还是我曾经与你爱意缠绵的心情?
"与君一日当作一年,与君一年当作一生."谈弦仰起脸,身体对喜阑的进犯有着顺从的反应,两条修长的腿渐次的攀爬,以极端暧昧的姿态轻轻磨蹭着年轻帝王的腰侧,抬起的腰温顺的接受着他的□的进入,没有一丝一毫的陌生和犹豫.
"你在念什么?"喜阑双手搂住他的腰,淡笑着啄过那红润的唇,问道.
谈弦轻轻呻吟一声,泛红的脸上如同开了璀璨桃花:"扶桑的演歌."言毕张开嘴,犹豫了一下,但是喜阑却已然握住他的手,坚定的吻了上去.
只是亲吻,就会浓烈如同时光荏苒的醇酒.缤纷甘香.
"朕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东西了.给你什么,你都不要."喜阑缓慢的在他体内动作着,绵长而恬然的仿佛是在探寻他内心的世界,"朕只好以自己的方式去曲解这世界.谈弦,告诉朕你恨朕吗?"
绵密,如同温泉水灌溉过体内的荒凉,谈弦轻轻合上眼睛,他甚至于从来也不曾真正放纵的享受着□的快感.从来没有,分享与被分享,就像掠夺过,丰饶土地,稻田在尽头扑倒,斩断了落日无尽的血迹,清香疼痛.可是此刻他感受到了欢愉,从来没有的欢愉,来自他回应着他的身体,交缠着,想要沉溺下去的身体.
他紧紧搂抱着他,渐渐的暖和过来.悠然的吐了口气.
喜阑轻轻的搂着他,他安定的呼吸在夜晚里显得格外的柔和.喜阑低头亲亲谈弦的脸,他似乎很久也没有好好休息过,他记得他以前是骄傲的,总是一张微笑的脸,走路的时候提着脚步,俏皮而认真.但是时光流淌过去,他亲自摧毁了他.让他慢慢的变得陌生和隐忍起来.他抚摸着这张脸,叹息了一声.
"朕要大婚了,已经拟旨向宛缰帝君的长公主棉兰求亲."他淡淡的说.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智歆帝君二年,求亲于宛缰.使二百,车巨乘,帝君亲自前往宛缰,随行者,乐师谈弦,内禁卫众.
谈弦安静的独自坐在马车里,车队的速度很慢,走走停停,他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往故土.故土,也许那些尘土那些风吟还记得,曾经的端神的浮云高高飘摇的那些时刻.
车马停止了,谈弦知道又是一个黄昏来临了.到底已经过去了多少天了?他的手指轻轻的摸着车框上的划痕,一条,两条,十三条.十三天了.
"公子请下车来透透气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车帘外响起.谈弦记得,那是个总是低着头的男子,是随行的卫队长.喜阑并没有带太多的卫队,对此右辅相彰祺为首的一众官员曾强烈的反对过.喜阑只是淡淡道,若宛缰帝君有心杀了他,即使带上端神举国的兵力,有何差别?他亲自在内禁卫中挑选了一百人,就带着他们出发了.
谈弦打开车帘,看着那个人:"我就不下去了,有劳你日日关照谈弦."
春泱分明脸红了一红,好在晚霞正是热烈,却也看不出来他的神色有什么变化,他依旧低着头:"公子在车上颠簸了一日,下来歇歇也好,末将去巡查营地了."说完躬身一躬,就离开了.
谈弦抬头看看夕阳,沉坠在山岚的边缘,弥漫开,如同无尽的血色海洋般汹涌.他觉得头晕了一晕.
"看霞光呢?"喜阑带着两个亲卫正走过来,笑笑问道.
谈弦连忙下了车,依礼的拜道:"陛下."
喜阑示意侍从退下去:"你陪着朕走走吗?过了这处翻过山,明天就是宛缰的土地了."他伸手随意的一指,"那里有个湖."
那里有个湖,那一天他与宛缰的将军共同坐在那里,奔赴了命运的两个方向.
谈弦顺着他的手势看了一看,那面湖水格外的安静,看不出任何的波澜.夕阳燃在那上面,冷冰冰的璀璨.
"朕好久没有这样出来过了."喜阑走到谈弦身边,与他并肩行着,谈弦才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的长大,长高,渐渐的,他需要稍微的仰头去看了.他跟着他,安静的走着,内心只觉得安静得要把自己淹没掉了.
喜阑轻轻握住他的手,温暖的手心:"谈弦,夫妻该是什么样子的?"
他这个问题格外的突然,谈弦怔了一怔,方答道:"谈弦并不知道,真正恩爱的夫妻该是什么样子.大约,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喜阑淡淡的重复着,"百年,白首,又能怎么样呢?"他握紧了手心里那只手,"朕从来也不相信那些东西.从来,也不相信."
百里长街披红,剪喜烛,着新服.
旦旦信誓百年齐眉,终抵不过,一培黄土.
谈弦默默的等着他平息下来:"陛下看见故土,伤怀了."
"故土."喜阑轻轻的笑一声,"你知道朕为什么要娶棉兰?因为婉贵妃她,怀孕了."
这一直秘密的压既在他心内的话语,而今他倾吐给了边境的湖水,和身边这个他始终无言以对的男子.
谈弦心里约略的有了答案.他轻轻在心内叹息一声.并不做答.
"朕常听人说,帝王的爱不是他自己的.帝王的命,也不是他自己的.于是人们总说,帝王的爱,是不值得爱的爱."喜阑说道,"谈弦,朕把你待在身边,是因为朕想你在朕身边."
他那惘然的神色,似乎与许久之前,那个天真清醇的少年一般,带着渴慕,和淡淡的忧伤.谈弦的心几乎被刺痛了一下,他垂下头去,安然的答道:"我一直在陛下身边呵."
喜阑将他环到怀里:"你在朕身边,朕想让你感觉到的是朕也在你的身边."
谈弦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些什么东西,静静的,瓦解了,流淌成一地悲伤的夕阳,灿烂,却温暖得如此微弱.
"所有人都会劝告你去恨朕,但是朕知道你不会."喜阑继续说着,"可是啊,谈弦,你真的一点也不怨恨朕,朕自己也觉得,要恨自己了."
命运也许的确在我们每个人的手心里,但是我们手捧着自己的命运,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它蔓延的方向.看不清楚,就盲目了,只一味的相信着,自己内心的方向,那就是我要前往的地方.没有任何耐心去看清楚前路的艰辛,只想要,不断的去靠近心内微弱的光亮,不断的,疲惫而无知的,前行.
如果,是谎言.
相信它.
如果,是绝路,
走完它.
如果,是命运,
接受它.
如果,是结局,
爱上它.
第几天了?他有时候会蓦然的惊觉这个问题,随即又自嘲的笑笑,十三天,记得比什么都清楚,一点点的刻在自己心上一般.国不可一日无君,他笃定的坚守着自己的职责,无视于暗涌的风潮,怎么诡谲的在他脚底涌动.
"右辅相大人,时辰不早了."看更的侍从低声的提醒着.夜晚的帝都总是格外的安静.远远的更声一道道撕破黑夜,声声清晰的入耳.
彰祺抬头看看:"嗯,知道了."他没有停下笔,要处理的事情,不能算少,更重要的是,这个时候,即使他想要睡觉,也根本就睡不着.
那倔强的少年拒绝了带领大批卫队前往,却选择了在禁宫内选择内禁卫随驾.彰祺知道,有时候带领的军队过多,一则引起宛缰的疑虑,二则,也的确只是自欺欺人的安慰手段罢了.
可是喜阑啊,连这点安慰性的手段也不用,你就不怕激起旁人的虎视眈眈么?他揉揉额头,再次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了解过这个人.
"朕要带谈弦一起去."当他宣布的时候,满堂的文武都安静了下来.
这,算是一种宣告么?但是彰祺不懂得.他的确,越来越不懂得.帝王的心,也许真的是揣测不得.
可是人,常常就容易贪心,一再的提醒自己只可以得到哪些寻求哪些,却也依旧会再羡慕起,高不可攀的东西.
他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羡慕过谈弦没有.
夜辗转反复的,浸透了微冷的帝都.
镇魂曲(一)
如果 故事的第一行 就开始出现阴影
那么亲爱的 你要叫我如何相信
这世上 还有一尘不染的 爱情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彰祺自嘲的微笑一下,放下了手里的书卷。今日端神帝君的行驾就该莅临宛缰的王宫,他抬头向着辽阔的天宇凝神望去,却怎么也寻找不到那失落在高天之外的,遥远的影子。
潮汐汹涌,又怎么是平静的表面可以掩盖。侍从觐见,低声在他耳边奏起密报,彰祺的眉头稍微一皱,随即吩咐道:“我要见尉迟凛。他人在哪里?”
喜阑啊喜阑,陛下,彰祺微微叹息道,你到底是本着信任,还是陷阱,这样的给予我抉择呢?
他站起身来,衣袂带动着轻微的风。彰祺微微抬起头,眼神深了又浅,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的走了出去。
我欠你的那个羁绊,叫做,永远。
一行沉默车马缓缓驶出了宫门,厚重石板路上哑哑的声音,仿佛是回到了那一日,他们自宛缰返回之时,那少年轻声对他说,这是我此生,最后一番对你示弱。
从此他把自己封闭在坚硬盔甲之后,再也不肯露出任何柔软的内核来。彰祺看着窗外晃动的风景,这一只精致困巢,灰暗沉沉,如同张大了无辜的饕餮之口的怪兽,吞没掉了所有呼救的声响。
端神帝君的仪仗进入了宛缰的帝都之后,接引的将军队放慢速度,帝州如往昔的繁华街市勾动了许多军士的思乡之情,这里曾经是他们的故土他们的皇城,熟悉的乡音扑面几乎要淹没掉一些柔软情绪。车马辚辚,碾动喧哗,一张张迎风招展的商幡招摇了视野。
喜阑端正的坐在马车里,始终不发一言,谈弦知道他内心自此刻起已经恢复起全部戒备,也就安然的坐在一旁,观赏起路边景色来。
这一队人马行走在宽阔大街上,因为有了严密护卫而格外顺利,眼见着宫城外的便道已经近在眼前,忽然斜刺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蹄声,在这禁宫之外不到一里的地方竟然冲出来一小队马队,领头是一匹汗血骢,马鞍上缀着金质的响铃一路炫耀着,直擦着喜阑他们的仪仗过去,惊吓了好几匹马一时乱套起来,队伍顿时颠簸,马车上的马夫掌不住鞭,险些就将喜阑的车座扭转了几个圈,众人一片惊忙,好歹是护住了车架停息住。
宛缰的护军首领见在宫门外竟然有人惊动仪仗,顿时大怒,守城军这时也赶了上来,将那几个造乱的骑手团团围住。护军首领正要叫骂,却见汗血骢上的骑手跳下马来,清脆的声音早已堵住了他的话:“边将军,好久不见了。你的反应还是一贯的慢。在战场上,恐怕早就叫敌人看了你这狗头去了。”
边连营看清了这个嚣张的人是谁,哑住了口。这边喜阑他们也停住车,掀开帘门看着这边。只见一个窈窕高挑的少女,穿着一身骑装,正满不在乎的调笑着这位平素呼风唤雨的将军。她衣服上精致的刺绣和配饰彰显出一派不凡的尊贵气,大眼睛长得很动人,但是却挑着一丝轻微的不耐烦。
“臣见过棉兰帝姬,臣这会儿是奉旨迎接端神帝君入朝。”生气归生气,边连营到底也忌惮这位娇宠公主三分,只得弯下腰来谦恭的问好。
棉兰?谈弦听得这个名字,不觉眼睛一抬看向了那个少女,的确是个美人儿,若不是那身气焰太张扬,委实是个雍容端庄的公主。
棉兰的眼朝着这边略微一扫,似乎有些嗔意,见那黑衣的尊贵少年正面沉如水的望着这边,车里还有一个白衣的男子,一张明艳如秋水的脸只惊鸿一瞬,就恍如照亮了周遭。这一沉静一柔和,如同一副画儿,她不觉稍微的退了一步,口里道:“那你倒是快办差去。”言毕飞身上马,又是风一般的回城去了。
“这公主倒是有些意思。”喜阑似乎无意,轻轻说道。谈弦略微一笑,有意思,将来娶回去就是一尊火烈金刚,母仪天下只怕是要出些乱子的。宛缰是马背上成长的民族,这倒是继承得不假分毫。
“这棉兰帝姬乃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宣皇后的嫡亲幼女。”边连营似乎是要解释自己刚才的窘态,一边说着一边引导车马进入了宫门。
喜阑没有再说话,他轻轻合上了眼睛,似乎有些疲惫般。棉兰,他未来的妻子,他稍稍展开一个笑容,而一切只不过才刚刚开始罢了。
入宫之后先按照宛缰帝君的安排将喜阑一行安置在了潜阳殿好生伺候着休息下来,随后早有人报告了贵妃娘娘,这位端神的万民公主此刻身体微恙,喜阑便带了几个礼官和谈弦一起去问安。奉悦珊比起上次见面之时略显憔悴,白皙的脸轮廓微微瘦削了下去,衬托得一对眼睛越加明亮。她坐在风榻上与众人一一见礼之后,先挽了喜阑坐在身边问了些身体上的情况,姐弟和乐的对谈,其他人侍立一侧,亦是思绪万千。悦珊的眼光一转看见了谈弦,目光里竟然有了一丝欢喜,她问:“可是母后家的谈哥哥?”
那充满记忆味道的称谓令谈弦的心微微一动,他连忙躬身答道:“贵妃娘娘好记性,正是谈弦。”
悦珊如同少女般俏皮一笑:“我仍记得哥哥琴弹的真好。”
“而今他是朕的乐师。负责礼乐和演奏的事宜。”喜阑说道。
悦珊笑笑:“幼时父皇曾经让谈家哥哥教导我们弹琴,陛下那时候淘气,从来也不好好学。惹急了还会闹情绪。”她回忆起美好的往事,脸上的笑容越加天真了起来,“时辰不早了,你们一路辛苦,早些去休息吧。”
众人见她精神仄仄,也就以礼做些谢别,悦珊又看了一眼谈弦,忽然道:“谈哥哥要好好教导陛下弹琴,他那时年纪小,不知轻重,而今再也不是孩子了,有些大曲,怕是驾驭起来也有了几番母后的神韵。”
“娘娘说的是。”谈弦淡然答道,“乐者怡心物也,臣自当尽心侍奉陛下。”
悦珊满意的一笑,算作了回应。
次日里宛缰帝君设宴席,款待端神的进奉使节团。帝君特别下旨让居住在帝城的王子和公主们都参加了宴会。当中自然也有棉兰公主,她一袭鲜艳的火红色宫装,越发衬托出一张美丽如画的脸欺霜赛雪。棉兰的确非常美,夺目的光彩一度吸引了众多人的视线,而她也似乎很习惯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毫不在意的自得其乐。
宴会过半,便开始了一些游艺的表演,舞蹈,曲艺和杂耍等等项目轮番上阵,而后更是有了乐团演奏起了宫内乐坊新编造的曲子,宫女们手执彩灯袅娜翩然的舞动着,一番美景。
“帝君以为此曲如何?”宛缰帝君也喝得高兴起来,对了喜阑道,“这是朕自域外请回来的乐师班新编奏的曲子,名叫《孔雀台》,帝君是通晓音律的人,自然品得出好坏。”
喜阑微微笑道:“清响弄音弦踟蹰,流水缠筝云凝驻。曲子是好曲,弹者是好弹者,人间难得。”他看了宛缰帝君一眼:“陛下可知道何谓乐之最高?”
宛缰帝君摇头:“愿闻其详。”
喜阑慢悠悠道:“有道是高山流水奏知音,弦断无人听。任何音律都是模仿自然的发声。乐者心内有什么便可以奏出什么。喜阑以为,孔雀虽美终归是凡鸟,作为宫廷之乐,未免稍微有些偏颇。喜阑这番前来带了端神的一位乐师,如蒙陛下不弃,可否与贵处乐师互相切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