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没你的事!”知道了这混小子竟是自己骨肉,曜日峦霁也不再忌讳,一把抓起曜日千里来就将他扔下了床。又攥住孤鸿榭的两只手腕,将他拉得站起身来,孤鸿榭本就因为逆伦的毒性身体虚弱使不上力气,又自觉理亏不愿反抗,整个身子都跟着曜日峦霁的手摆动着离开了床。
只见曜日峦霁抡起大手就朝着孤鸿榭挥过来,孤鸿榭闭上眼等着这重重的一掌结结实实地落在自己脸上,他知道曜日峦霁的脾气,这样的时候他是一定会发怒的,可是这一掌竟迟迟没有落下来。孤鸿榭才要睁开眼睛,就又觉得自己的身子一震晃动,跌进了曜日峦霁的怀里。
曜日月华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总算是安生了,曜日千里也从地上爬起来,难得地露出了温柔地目光。
虽然得知了眼前的这两个孩子就是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亲生骨肉,可曜日峦霁此时更在乎的确实为自己养育儿女的这个人。他把孤鸿榭紧紧地搂在怀里,两个胸膛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这回孤鸿榭没哭,曜日峦霁倒是落泪了,哭着哭着却又笑了,“我这一巴掌是真应该掴在你脸上!”
孤鸿榭也跟着笑,“我为你生儿育女的还错了不成,你不来谢我还要打我?”
“你有错,打一掌都是轻的!”曜日峦霁忽而正色道。
孤鸿榭当他是怨自己将儿子女儿从他身边带走了恁长时间,因而想到了自己当初要离开的他原因,于是心里又不痛快了。心道我虽然有错,比起当初你犯的错来还是要轻上许多的,如今我不计前嫌了你却要问我的罪,算什么道理?
谁料曜日峦霁却说:“你以男子之身受孕本就逆伦逆天,诸多不便,偏偏还要自己一个人躲起来不让我照顾,倘或出了什么事将来是要我愧疚自责郁郁而终么?若是你留在我身边,能够少受多少罪,少吃多少苦?!当年你恨我我知道,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
几句话就让孤鸿榭招架不住了,只恨自己怎么没早几年回来,“其实也不苦……”才怪,孤鸿榭一想到当初自己怀着这两个小冤家大腹便便时的光景就一阵阵的心酸,遇到流氓喽啰的侮辱不说,还要目睹别人一家团圆夫妻恩爱的景象,那日子他是真的连回忆都不想回忆。
“你让自己平白受了这么多的苦,我怎么能不气你不怨你呢?这倒暂且不说,照顾孕夫的机会都没有,教育孩子们说话走路的机会没有,我这父亲当的多么不磊落!”起初曜日峦霁确实是生气的,越说越觉得两口子之间的情话酸溜溜的,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已是要笑出来。
孤鸿榭听着却不对口味了,反驳道:“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那些苦是我自己要受的么!是我不给你这做父亲的机会么!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我逼走的,我若是不走只怕到了今日还在受你的气!”
曜日峦霁怕他当真动怒,赶紧往回找补,道:“我就是怨你不给我这有过之人改过自新的机会,若是你当初留下来让我将功补过岂不大好!”见孤鸿榭又要反驳,又紧接着说:“如今再争吵谁对谁错为时已晚已是没有什么意思了,还不如我们想个办法补上你我的过失。”
“已是这么多年的事情了,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补偿。”孤鸿榭有些丧气地说,谁料曜日峦霁竟一把将他打横抱起还裹在怀里掂了掂,“自然是让你再怀一次孩子,我们来一回彻底的重新来过啊,这回我想怎么照顾你都能如愿了。”孤鸿榭看着曜日峦霁那么大一双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如何也知道他是打得什么主意了。顾及着孩子们还都在,赶紧大喊:“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当着孩子们的面你还……你还有没有做父亲的样子了!”
其实曜日峦霁还是有为父之德的,看着女儿在床上瞪大了眼,儿子在床下羞红了脸,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过火了,赶紧将孤鸿榭放了下来,尴尬之情却难掩。
所幸曜日千里反映很快,走到床边拉过曜日月华说:“来,我带你去院子里走走,让爹爹跟他好好聊聊。”曜日月华虽不明白爹爹们要做什么,但此时的气氛倒是的确让她觉得自己还是退下才算是尽孝,于是赶紧随着曜日千里下了床。
还没走出屋子就听孤鸿榭唤她,“回来!你的寒症还没好,不要出去乱走。”曜日峦霁为找回方才丢尽的做父亲的颜面,也跟着训斥到:“你那手上的冻疮还未痊愈,外面冰天雪地的岂不是再难好了!”
只听曜日千里悠悠地道:“果真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爹爹平日里那样明白的一个人,他……他也是治世的明君,怎么一到月华的事情上就糊涂了呢。我手上的疮是真的,月华这病却根本就是我们跟奶奶为了你们和好捏造出来的,你们倒真信了。”
曜日峦霁一听这话大有玄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两个孩子跟前将他们拎了回来放到床上,问道:“奶奶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奶奶一看见月华就觉得她不是爹爹的孩子,看见我又觉得我一定是爹爹的孩子,我们又是龙凤胎,自然只能是你和爹爹生的孩子了。”一句话很长,绕得曜日峦霁有些眩晕,但大致的意思还是明白的。他又看了看曜日月华,那双眼睛跟自己幼时果然是极像的,只是自己近年来已经很少去回忆儿时的事,便把那时的模样也渐渐淡忘了。
虽然曜日千里说的话十分在理,可是曜日千里总觉得自己被亲生儿女摆了一道的感觉不甚痛快。曜日月华接着说:“奶奶知道咱们还没有相认,又想着我爹爹这样做必然是有他的原因不能硬生生地点破,于是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本来是想让我病得再重一些,好让你们能真正‘共患难’一回的,可是又怕让爹爹太过担心了,所以折中了一些。”
“什么叫怕你爹爹太过担心了,我就不担心吗?”曜日峦霁有些恼火,这两个孩子明显把他们的爹当爹,把自己当外人。
“你自然是没有我爹爹会疼人……”曜日千里想想方才曜日峦霁为他涂药酒的场景,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昧良心了,于是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不出声了。
曜日峦霁也不再追究这话,只问他:“为什么你们都唤他作‘爹爹’,对我不是连个尊称都没有就是叫皇上?”
孤鸿榭如母鸡护雏一样将孩子们挡在身后,道:“先前不是说好了,有什么气恼的你只气恼我一人,不要怨恨孩子们。”
“我哪里是怨恨他们!况且今日他们是唤你爹爹而视我于无物,若是颠倒过来看你还能否淡定如斯!”曜日峦霁是真的火了,拉着孩子们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一时间曜日月华的屋子里乱了套,外边守着的奴才们当时两个主子为了什么又动气怒来,都知道皇上和大人功夫高强,一个不慎动起手来进去便是当了活靶子。识相的就躲在外面等时机,什么时候里面静下来了再进去打扫便是了。
其实当然没有奴才们想得那样惨烈,只是曜日千里和他父皇言语上有些冲突不肯叫这声“爹”罢了。曜日月华自然事事都是不用人操心的,曜日峦霁才一埋怨,她就甜丝丝地又喊父皇又喊爹,哄得夫夫两个都高兴。唯有曜日千里是最为顽固的,说他只有孤鸿榭一个爹,要叫也只叫他一人。
孤鸿榭虽然明白他是念及自己生养他们两个不容易,可是曜日峦霁毕竟也是他们的亲生父亲,父子俩常这样僵着也不好,于是也劝他该规规矩矩地叫爹。最后说到若是他不同意与曜日峦霁叫爹爹孤鸿榭就要怪自己五年不让他们父子见面,曜日千里才勉为其难地同意唤他一声父皇。
父母对儿女的心永远是儿女对父母的心不能比的,单是给曜日千里这样别别扭扭地唤了一声“父皇”,曜日峦霁就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酥了,笑得合不拢嘴。抱着曜日千里和曜日月华亲了许久,曜日月华自然是还要抱着她父皇好好亲亲呢,只是曜日千里还是觉得别扭,两条细长的眉毛拧成了疙瘩,却又碍着孤鸿榭的面子和今天曜日峦霁为他涂药的恩情不好推开,一张小脸皱得出褶。
而后曜日峦霁又陪着孤鸿榭一起用了午膳,两个人闲聊着孤鸿榭便把当初自己如何从孤鸿清涟处拿了逆伦云云与他复述了一遍,还聊了聊自己这些年在外带着孩子的一些琐事。他说得轻描淡写,曜日峦霁却听得惊心动魄,恨不得往后的日子里一天掰成两天过,将这白白错过的五年补回来。
傍晚时,本来一家四口聊得正快活,花颜宫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十一王爷曜日漈霰求见。曜日峦霁是最不愿见到他的,可是他是国家的功臣,才刚刚回来难免要卖他几分面子。孤鸿榭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不会给曜日峦霁添麻烦,另外他亦想再次确认曜日漈霰是否真的已经不把当初的“榭哥哥”当一回事。
“皇兄?”曜日漈霰似乎没想到曜日峦霁也在,有些生硬地向两个人行了礼。孤鸿榭看着今日的曜日漈霰才有些儿时的影子了,深棕色的长发高高地梳起,发带上镶着一块很好的配饰,一圈的珍珠呈众星拱月之势将一块颜色浓重的暗紫宝石围在中间,十足王爷的派头。额前的刘海和碎发都整整齐齐地垂在脸侧,脸上也没有上次那些惹人厌的珍珠粉和胭脂膏子。珍珠白的长衫上有些鱼鳞状的金色纹理,领口处露出一些里面作衬穿的深紫色长衫,显得贵气又大方。如何看了也知道,他是仔细打扮过了才来。
曜日峦霁怕孤鸿榭心里不舒服,特意坐得里曜日漈霰远些,客客气气地问他道:“十一弟真是朕的好兄弟啊,呵呵,竟知道到这里来找我。此番来就来对了,我若不在御书房里就一定在此处。”说完开怀大笑。
聪明如曜日漈霰自然能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于是淡淡地笑着说:“我也是胡乱猜的,倒见皇兄真是把我当个贴己人了,方才这话你我兄弟间说说自然无妨,若是给别的臣子们听了去可就不好了。今日皇兄没有早朝,文武百官已是议论纷纷了,那难听的话我就不当着兄嫂的面说了,真是……哎呀呀,教人恨得牙痒痒。”说着摆出一副惋惜状,让人看了才叫生气,“我远在文珠国之时就听那里的人说曜日国的国君是个明君圣主,可不要传出了皇兄你沉迷云雨、贪恋欢情的谣言去才是啊。”
孤鸿榭没想到他这回换了装束,说出来的话还是一样让人恼火,于是也不再理睬他们,说着去差遣下人给他们奉茶便退下了。曜日峦霁便解释说今早是他的公主染了恙,因为担心才没有去上朝,于是便提到了孤鸿榭与孩子们的事。
他说者无意,曜日漈霰听者却有心,心中又算计着想了别的招数来挑拨事端。这厢才把他送走,小光那里便送来了急报,雁客郡边关告急,策安国与曜日国的战事如同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第二十四回 曜日国储君新立 雁客郡世子还乡
且说自从边关不太平之后曜日峦霁的心思就一天乱比一天,有时候孤鸿榭会看见他直盯着一处发愣,眉心锁成了一个“川”字。问他他又不肯说,旁敲侧击地跟孤鸿清涟和齐敬打听也没有得来什么消息。孤鸿榭索性不再理会,等着他哪一日想通了自己说出来,毕竟一国之君不能事事都与他交代。
齐敬身为护国将军,自然不会不知此事,只是曜日峦霁授意过他瞒着孤鸿榭罢了。孤鸿清涟那里自然是不用曜日峦霁嘱咐,齐敬也不肯知会她的。她比前些年还要敏感了,若是知道孤鸿案有难岂不是又要担惊受怕。不过此时若是被孤鸿榭知道了自然更加严重,策安国的军队都已经驻扎在他雁客郡的地界儿上了,堂堂世子怎会坐视不理?曜日峦霁才刚寻回了他,可不想得到他前去御敌的请命。
好在他并不上朝直接参与朝政,这事瞒起来也还容易。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曜日漈霰竟骗了他来到殿外候着。不过,这也是曜日峦霁后来才知道的。这会子正讨论着派谁去雁客郡的事,曜日峦霁也无法分神去注意那样远的殿门之外有人。
齐敬担负着护卫京畿之地的要职,自然不能随意离任,况且他若是带兵去了雁客郡,边关战事便在无法瞒着孤鸿榭了。所以他只是交出了部分的兵权,一同参谋着选贤任能。其实这兵权本来是六王爷曜日烈霆的,只因他执意要离开京师去边关才交了出来,并非曜日峦霁逼他,不得带兵离京驻郡以免拥兵自重,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曜日国传承了几百年的法度。
“商量了半个时辰还定不出个人选来,莫非你们想看朕学隆安皇帝御驾亲征吗?”隆安年间曜日国曾与当时的邻国巴罗国交战,战事危急时当朝的皇帝曜日曜日图菡曾御驾亲征,只可惜最终战死沙场以身殉国。好在他的大儿子及时登基,曜日国才得以延续下来。所以这一段历史,曜日家的后人是极少提及的。大臣们一听他已经把此事说出口知道他已是怒极,一个个弓着身子一言不发,一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皇兄息怒,委派哪一位将军去打仗固然是大事,可也不能急在这一时半刻,吓着了大臣们事小,气坏了皇兄的身子事大啊。”敢在这个时候说话的除了曜日漈霰还能有谁,只见他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地眯起,嘴角不合时宜地上翘。文武百官纷纷长出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感激这位十一王爷,看来他虽长着妓女的面孔,却有着菩萨的心肠。
见曜日峦霁怒色稍解,曜日漈霰双手举着象牙笏板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开口道:“启禀皇兄,臣弟有本要奏。”曜日峦霁不知为何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倒心里一阵紧张,似是有种不祥之兆,却又不好说出口,因缓缓地道:“十一王爷请讲。”
“臣弟恳请皇兄宣布您喜得贵子的喜讯。”此语一出,满座皆惊,全殿哗然。素闻皇上不好女色,仅有男妃一人,若是喜获麟儿……莫非……难道……
本来是件喜事,可是一从曜日漈霰口中说出便让他觉得不寒而栗。曜日峦霁清了清嗓子,缓缓地开口道:“朕本打算择个吉日宣了此事,今日既然话说到这儿了也便说了。花颜男妃几年前曾经服用过逆伦,微服私访期间为朕诞下一子一女,而今均已回宫了。等腊月十五他们生辰的时候再摆宴席昭告天下。”
话说至此,文武百官本该齐齐跪下叩首,却一个个还傻站着没有一人动弹。曜日峦霁当即就明白曜日漈霰又要耍什么花招了,只听宰相何贵品上前道:“臣斗胆请奏一事。”
“说吧。”曜日峦霁的脸色已是灰了大半,低垂着眼皮不抬头,冷冷地瞟了要说话的何贵品一眼。何贵品给他这么一瞟,八魂就吓跑了七魂半,赶紧偷偷地往曜日漈霰那里看,曜日漈霰却镇定地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
何贵品这才喘了口气,道:“启禀皇上,臣听闻皇上是凭借一块玉佩找到男妃大人的,不知此事是真是假?”曜日峦霁抬眼看了看何贵品,心道他的消息倒灵通,不过这事不能给太多人知道,到底妃子出逃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都鲜少发生,说出去只会让皇族颜面扫地。他这话说得含糊,似是没有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之意,语气让他憋在心里与别人去乱猜,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他把不明白地都问出来,也省得孤鸿榭以后名不正言不顺,因道:“确有此事。”
“这便是了。臣始终觉得此事事有蹊跷。那玉佩是在当铺里找到的,即是男妃大人曾把皇上御赐的信物当了。这样的大不敬暂且不提,仅是这举动便教人奇怪。素闻大人微服私访期间皇上曾一度与大人失去联系,但大人若是要回来却是随时可以的。然而大人并未直接回宫,而是当了玉佩故意让您发现他的行踪,等着您去寻他,岂不是内藏玄机?男妃大人在石垣村的生活虽不富足,倒也殷实,何故要当了……”
“够了!”曜日峦霁大喝一声,朝堂之上一片寂静无声。
“皇兄息怒,何大人也是为了我们整个皇室的名誉着想,自古皇室的血统就不容玷污,臣弟也劝皇兄谨慎些才好。”曜日漈霰悠悠地道。
曜日峦霁闻言大怒,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比方才平静了,“十一皇弟直言进谏勇气可嘉,不知可想到了什么具体的法子没?”
孤鸿榭在门外听得有些迷惑,不明白曜日峦霁是否真的信了,曜日漈霰却是十分得意,嘴角微微上翘,眉飞色舞。“说来也容易,臣弟已经把男妃大人和皇子公主请了来,只要当场滴血认亲就成。既然皇兄坚信那一对龙凤胎是您的骨血,当众认了亲又如何呢,文武百官们亲眼见着了才能彻底绝了这悠悠众口啊,皇兄。”曜日漈霰一派忠言逆耳之后,文武百官居然齐刷刷跪在地上喊:“请吾皇为皇子公主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