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日记----彼岸之蓝

作者:  录入:02-13

“为什麽要这样……做,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为什麽……你要这样……”
为什麽吗?我很想告诉你,只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者说,搞不清楚。
你我之间,是一条跨越不了的鸿沟,谁试著靠近,谁就万劫不复。
我说:“那麽,我们一起下地狱吧,这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本该恐惧或愤怒的,可是他笑了,没有悲切没有哀恫,就是那样幸福的笑,眼角淌下的鲜血凝固在脸上,变得何等灿烂。

第二十章

XXXX年3月4日 天气:阴
我是步行著回家的。
站在别墅区门口的时候,我的脚都在发抖。
“宵宵!”大哥的车从後面驶来,停在我身边,“你上哪里去了,我们都在找你!”
我的精神有点涣散,过度劳累的身体轻飘飘的,听到的声音都有点失真。
“你怎麽了?”大哥抓住我肩膀,我攀上他的手臂。
“大哥……”
“你哪里不舒服?脸色怎麽这麽难看?”
“我……我去找韩立了。”
他顿了一下:“你去找他干什麽?”
“我要去为你讨回公道,他不该那麽害你!”
“宵……”
我的视线逐渐清晰,昏暗的路灯下,大哥的表情痛苦的纠结。
“你错怪他了,手术的事情,不关他的事,是我……”
大哥犹豫著开不了口,我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觉得胸口闷涨的难受。
“我……再出去一下……”
他拉住我:“你要上哪去?”
“你放开我,我要出去!”
“你是去找韩承乾吧,听说他进医院了,我送你去!”
因为认定了他不会放过我,认定了他是卑鄙小人,或许,也是在潜意识的希望他来报复我,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大哥的事情会根本与他不关!
也或许……我只是想找一个伤害他的理由……
当我赶到的时候,手术室门前围了很多的人,除了他的保镖,还有韩家的人,男男女女挤满了过道。
手术室前的灯亮著,我忽然觉得眼前那麽模糊,好象意识都随著那点光亮飘远了,四周都是无尽的黑暗。
我还能……见到他麽……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麽渴望他的一天。
“你……是宵吧?”
有人站在面前和我说话,过了很久,我才从迷茫中认出那张脸,是六哥。
我张张嘴,还是没能吐出那两个字:“六少爷……”
“这是承乾的手机,你……看看吧。”
一个冰凉的物体塞到了我手上,他皱著眉看了我一眼,临走之前又对我说:“承乾虽然蛮横,但对你……也不过如此了。”
荧荧亮著的屏幕上,是他打了一半的短信。
“解决苏青怡医生的麻烦!告诉宵,我没有……”
我靠近了手术室,手掌贴上凉凉的玻璃,看著五指下划出的一道道湿痕,心脏在皮肉下无力的跳动。
身後传来惊诧的议论。
“这不是宵吗?他不是失踪了?”
“是他杀了江琳的吧,他怎麽还活著?”
“我跟你说哦,听说是承乾把他藏起来了。”
“不会吧?包庇杀了自己母亲的凶手?”
“他们俩啊……”
“原来是这样啊……呵呵呵……”
“我说他怎麽还有脸来,原来是跟承乾两个人……”
“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承乾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我在心底嘲笑自己,这一次,不是我有心,却又为他带来了麻烦。我是他的灾难,他却还不肯对我放手。
我蹒跚著离开了人群,一个人推开安全通道的门,爬著楼梯一直往上,直到再也没有可供前行的路。
坐在冰凉的阶梯上,我的思绪一片茫然。
忽然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麽,一切的转折都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我其实根本弄不清自己的心情。
不知道为什麽要去找韩立,不知道为什麽要让他重伤到生死未卜,也不知道,为什麽又要回来,到这里来。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我迟钝的抬头,看到六哥温和俊逸的脸。
“可以和你谈谈吗?”
我点点头,他就在我旁边坐下,随意的伸展了一下四肢,甚至发出了伸懒腰的舒服声音,平易的完全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王子。
“你和承乾的事我听说了。”他说。
“其实早在这之前我就知道了。”
“没想到他居然对你这麽用心,四哥可是被他害惨了呢。”
“他伤成这样是因为你吗?”
“他的手术做完了,不过,以後他可能再也看不见了,他的左手不能再用力,还有他的腿,也会留下残疾。”
“你为什麽不说话?”他转头看著我。
我用一只手握著另一只手。
“你在想什麽?”
“他为你变成这样,你就不想说点什麽?”
我平静回视他,用没有起伏的语调说:“他是自作自受。”
他的眉间倏的皱起,在中间形成深深的折痕,温和的表情瞬间不见。
“虽然承乾是个很可恶的人,但是,我真为他不值得。”
“是吗?我也这麽觉得……”
“难道,你真的没有感情吗?”
“我有,但要看给谁。”
“不是你欠他的吗?他又亏负了你什麽?”
我快速的站起,声音控制不住的激动起来。
“是啊,都是我欠了他的,因为我恨他!恨他!你明白吗?他一直挡在我面前,永远都只能让我觉得卑微,所以我要让他从我眼前消失,彻底的消失!”
喊的太用力,我呼呼的喘著气,六哥定定的望著我,脸上闪过了很多种表情。
“我想……我大概能了解你的想法……”
“你能了解什麽!我自己都不了解!你想告诉我什麽?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吗?该忘的都忘记吗?别尽说笑话了!我已经忘记过一次,可是谁来让韩立忘记,谁来让全世界都忘记?”
我後悔说了那些话,因为那些发泄般的言语,引出了那段让我生不如死,经历切肤之痛的戒言。
他说:“这麽多年来,你一直在悲哀著自己的不幸,拒绝别人的好意来隐藏自己的自卑。你用害人害己的方式企图把自己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难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解脱了吗?你只是在循环往复的走向更深更难以自拔的孽潭。宵,你总是这麽自以为是。”
“一直以来,你恨的人都是你自己,你在後悔对承乾做过的事情,你在对他造成的伤害中无法自拔,可是你又不愿意去承认,你想靠近他又害怕,所以,你在你们两人之间放置了一把双刃剑,既刺伤了自己也在不断的往他身上添加伤口。你希望他恨你又惧怕他恨你。你……其实是爱他的吧?既然无论做什麽都无法让琳姨复活,不如试试将过去放下,只要你把手里的剑放下,我相信,你和承乾还是有机会的。你们这样子,即使是勉强分开,也永远得不到幸福的吧?你试试吧,试试。”
话是那麽尖利,却叫人无从反驳。
是啊,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就是那麽一个性格恶劣的人。自己身上的伤痛,想用别人的十倍来偿还。他怎麽可以这麽了解我?
谁说韩家的六少爷韩承泽是个没有主见而懦弱的男人?
他明明那麽睿智通透,明明有著立都比不上的犀利。
我抑制不住的大笑出声,沙哑的嗓音回旋在整条走廊里,弹回的回音反而震痛了耳膜。
全世界都颠覆了,我一直在小心掩盖著的丑陋心情那麽容易的被揭发。该是悲剧人物的,却终於露出了真凶的嘴脸。
我讨厌这个人,他让我连唯一的自欺欺人都失去。
放下,哪是那麽简单的事情……
如果世上的罪恶都可以被原谅,那要监牢做什麽?那要地狱做什麽?
我按住隐隐发痛的胸口,好不容易收住了疯狂的笑声,尽量不露一丝感情的抬头看著他。
他回视的眼里并没有轻蔑或者同情一类的东西,清澈温和的目光,仿佛是要为我做心灵的洗礼。我想他只是想告诉我回头是岸吧。
虽然我没有被承认的名分,他却仍然把我当成兄弟,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除了母亲之外,我在韩家居然还是有亲人的,我却也该感激他。
转身离开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已敛去,我已经是这麽不堪了,不在乎再无耻一点。
“你真的要这样丢弃他吗?”
“你不是看到了吗?”
“他现在比你还一无所有,你这样对他实在太残忍了!他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的?”
“那是他活该。”
“你……”
转过一个又一个弯,直到後面的声音再也传不到我耳朵里。走的太急,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靠墙拍著自己的胸口,真是恨透这副糟糕的身体,为什麽要这麽难受,只是走快了几步路而已。狠
狠的拍,狠狠的拍,直到骨头都要断掉,仍然停不了手。
XXXX年3月7日 天气:阴
据说我们的父亲……立的父亲,喜欢的是一个男人。当年的事情没有人清楚,只知道祖母因为儿子的事情而对这种人痛恨不已。她胁持著儿子的情人,为他找了很多的女人,生了很多的继承人,可是韩家似乎受了某种诅咒,这些一个接一个出生的继承人偏偏都像足了他们的父亲。
韩立绑架了自己的父亲,要挟祖母交出了大权,而我放掉了他的人质,又让他被揭发了喜欢男人的事实,从此,韩家恐怕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果然,自那天之後,那些来巴结奉承的人全部人间蒸发。他的职权被剥夺,他又恢复了“其中之一”的身份,甚至都比不上以前。他被韩家所遗弃,丢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甚至都没有人来为他支付医药费。
我想来看看他落魄的样子,所以站在了他的病房外。即使是这里,也不知道他明天还可不可以住下去。
手搭上门把,转动,轻轻的打开,却意外的看到了坐在床边的侧影。
我只见过她一次,却印象深刻。在韩家,她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老人的头上已经找不到一丝黑色,垂著的眼角露出疲态。
布满褶皱的手轻轻抚上孙子的脸,缓缓的摩挲。
“我养了那麽多孩子,为什麽还是个个这样,为什麽都要像你们的父亲一样。”
大哥说的血浓於水,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呢?无论那个人是怎样铁石心肠,无论对於同性恋这个词多麽憎恨,始终敌不过血脉相连的亲缘。
她对我不屑一顾,大概也是因为我身上和她流著并不相同的血液。
我默默的退了出去,不想见到她,也不想让她见到我。
被六哥说了那番话以後,我已经再也无法把自己好好的隐藏起来,很多念头和想法都杂乱的索绕在心头。被看穿的那一瞬间真的有世界刹那崩溃的感觉,可是现在却只剩下疲累。
关於那个爱与不爱的答案,其实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正因为我是那样深爱著他,才忍受不了那些存在於我们之间的障碍。他可以尽弃前嫌,我却不能无视。我做不到!
我想回到七年以前,发生一切之前,可是时间怎麽可能为我倒回。
我挣扎徘徊,我愤怒嘶吼,不是因为我恨他,而是因为对他做了绝对不可原谅的事情,因为所爱的人……突然变成了仇人。
他不恨我,我却在代替他恨著我自己,并且无法自拔。
也许那也并不是爱,只是我和立之间的缠缠绕绕,再也无法解开。除了将彼此的人生捆绑在一起,还能找的出什麽办法来把各自的生活感情一切的一切整理清楚呢?肯定是不能了吧……
所以,我们只能一起生存,或者一起毁灭……
而我选择了後者。
因为伤口无法愈合,所以更激烈的在伤口上再增加伤口,企图使它痛到麻痹再无可痛。
而我做完这一切,却只觉得被捣烂了全部。就像被砍去了手脚,挖去了内脏,挑去了神经,像只蠕虫一样在地上蠕动,空空的,却有更大的悲哀。
我一直自以为聪明,却原来是最愚蠢的一个。
门打开了,里面的人走了出来,向著走廊的另一头而去。背影寂寞而蹒跚。
我从病房门口的椅子上站起来,推开门走进去。
望著床上那个一动不动的人,我居然还能自在的挪动脚步走到他跟前。
那张充满煞气的脸终於也被苍白所替代,眼睛蒙著纱布的韩立,不再是那个执掌天下的霸者。此时,我才知道,原来那个男人也只不过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个男人对我说过的每一句“爱”,可是,我所理解的那个男人的“爱”,都只是自私的霸占和疯狂的激烈,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不择手段,永远都是以自己的欲望为先。可是,他却为我一再的失去,母亲,前程,现在,又是他仅剩的一只眼睛。
我握住他的手,感觉到来自他的温度,还有隐隐的脉搏。
“立……”
他一听到我说话,立刻反手握住了我,表情也不再是沈睡的平静。仅仅是几秒,他的手又松了开。
“你……满意了吧。”他的嗓音好沙哑,几乎像是勉强拼凑出来的声音。
我收回手放回自己膝上:“怎麽会呢?”
他做出了一个像是笑的表情,却苦涩无比。
“那也让我喘口气吧,一下子弄死了,不是很无趣吗?”
“的确是很无趣”我替他拉了拉被子,“你怎麽会这麽弱呢?真是没想到。”
“是啊,有弱点的人,比较容易输。”
“那你准备放弃麽?”
“不。”
“为什麽?你还有什麽可以输给我的?”
“很多。”
“什麽?”
他不说话了,只抿了抿嘴唇。
“除了这条命,你没有可输了的吧?”
“如果你要,可以拿去。”
我把手搁上他的脖子:“你确定吗?”
他咧了一下嘴角:“有我不确定的事吗?”
麽指抚过他微须的下巴,滑上他干涸的双唇。不管他有多麽强硬,该柔软的地方还是柔软。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我的指肚,说:“我偿到了咸味,你眼泪的味道,好苦……”
我倏的掐住他脖子,虽然是一只手,也能让虚弱的他呼吸困难。
隔著纱布,不知道为什麽,我却觉得他在闭上眼睛。
我把力量都灌入掐著他的那只手,五指陷进他的皮肉,周围的皮肤都慢慢变成青色。
我用这一只手,赌上最後一次。如果没有杀死他,我就试!
我不是他,不知道他此刻的感觉是什麽,可是我的那只手,开始发起抖,也许是太用力,抖的越来越厉害。直至力量无法全部使上,渐渐的减弱。
响起了两声叩门声,有人走了进来。
“宵,你在干什麽!”
“大……哥”
我被推倒在椅子上,看向他的视线很模糊。
大哥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你……还要把自己折磨到什麽程度……”
我眨了一下眼,有液体滴落,抬手按上自己的脸,才惊觉早已泪流满面。
□□□自□□由□□自□□在□□□
韩立又被送进了急救室,宵留在病房里,对著白色的空床不停的流泪。他也不知道为什麽,只是控制不住,一直一直的,就这麽往下掉著眼泪。
苏青怡默默的站在他背後,那个让他失魂的身影,却只能是他弟弟。
等到韩立被送回病房,宵才从怔愣中醒过神来。他跪坐在床前,半揽著韩立的头,额际相抵,喃喃的说:“小时候他总爱打架,又怕琳姨责骂他,就常常跑到我们家来,我瞒著妈妈把他藏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给他洗伤口上药。”
“虽然我们只差两个月,可是我真的很认真的把他当作弟弟一样。我觉得……有疼惜的人,是一件很让人快乐的事情。”
“其实我并不喜欢男人,我爱上了自己的母亲……”
“就是他,把我救出了罪恶的深潭,又推进了更深的旋涡……”
“他问我爱他麽?可是我要怎麽告诉他,我不喜欢男人,却单单喜欢他……”
“我恨,我痛恨,为什麽要生在那个龌龊不堪的地方,我要我的母亲爱我,可她却只是不断的对我利用……”
“杀死琳姨,我想我是故意的。故意毁掉了她的一切,却告诉她,是为了替她除去她所憎恨的,多麽可笑的借口……”
“我杀了他母亲,他为什麽不报仇呢?他明明那麽记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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