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是想在我的痛苦里找到快乐。那我就痛苦给他看好了。
我将视线转向苏医生。
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说:“苏医生,那……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立马上又露出要把我吞下肚的表情,苏医生则疑惑的看着我
“什么孩子?”
我轻轻的摩挲着自己的肚子,流下了眼泪:“没有了吗?我的孩子没有了吗?”
他一把抓开我的手:“你不要再疯了!”
我抬起朦胧的眼睛,怨恨的盯着他:“你杀了我的孩子!”
他愕然,似乎是不习惯我这种充满恨意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苏医生皱着眉问,“你们是要演什么戏给我看?男人生子吗?”
“哼,的确是演戏,不过是独角戏。”他对着我嘲讽的说,“你给我乖乖睡觉,不准再胡说八道,不然有你好看!”
然后,他拉着苏医生往外走,苏医生狐疑的回头看看我,眉皱的更深。
我望着被他用力关上的门,想着他刚才惊疑不定的眼神和又开始烦躁的情绪,抑制不住的在心里笑。
你怎么可能赢的过我,韩、承、乾!
我如他所愿的乖乖睡了,在无法深沉的睡眠里梦到了许多以前的事情,发现几乎没有可以称的上愉快的记忆。
母亲的歇斯底里,还有我给那个女人的一刀。
我的手掌里全部都是血,那个女人没有什么错,甚至可以称的上是温柔的,而我却为了疯狂嫉妒的母亲亲手杀了她。然后就被他投进了永恒黑暗的囚牢里,逃避了法律和家族的制裁,可是却陷入了更深更残酷的惩罚里。他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活该!
看着指缝间狰狞蜿蜒的还带着温度的新鲜血液,我忽然觉得浑身发冷,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视觉里的红渐渐晕染开来,布满了整个空间,所有视线所及之处。我忽然感到恐惧,想要喊叫,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只能在模糊中无力的挣扎,可是眼前始终是那一片血红。我知道这是个梦,可是却没有人叫醒我,连我自己也不能。
朦胧间,似乎听到有人对我说:“我要救你出去。”
我认得那个声音,抬手向前抓了抓,却是什么也没有。
下午苏医生又进来了一趟,还带着一个脸上随时都挂着痞痞笑容的人。
立走在他们前面,脸色很不好看。
七年里,这是他让我看到的第三个陌生人。
那人直接越过他和苏医生靠近床边,对着我一个劲的笑。
“HI~我是唐宇霆,资深……医师!未请教?”说话时,他的腰已经弯过九十度,眯着的眼睛几乎要贴到我脸上。
我也对他笑笑:“我叫……弃……”
“嗯?”他好看的眉向上挑了挑。
余光里看到立怒气冲冲的过来准备拉人,却被那个姓唐的医师一个灵巧的闪身躲过了。
他呵呵的笑着:“真有趣,是哭泣的泣还是抛弃的弃啊?”
立站到中间,用身体挡住了他肆意的注视。
“唐少爷,听说你是这方面的专家,那可不可以请你开始工作了?”
他从来都是这样,把我的生活和空间保护的滴水不漏,每次一有人靠近我,他就像刺猬一样,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其实又何必呢,就算我以前再怎么倾国倾城,现在也已经是一付不能让人多看一眼的鬼样子。
我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站在眼前的三个风格迥异的完美男人。
苏医生立定在床尾,穿着医生白袍,抬手推了推眼镜,而后镶回外袍的口袋里。透明镜片后的桃花眼凝视着我,透射着我看不懂的光芒。
立和唐医师对峙着,他阴呖的眼神对上面前男人的灿烂笑脸,似是钢针打上了软软的棉花,我都替他觉得气馁。
看的出来,他并不和那位唐医师交好,甚至有点敌对的意思。如若不是因为我的“病”和苏医生的周旋,唐医师是跨不进这个门的。
他即使再聪明,再了解我,也敌不过他自己那种无聊的感情。
最后,唐医师无奈的摊了摊手:“韩先生,你这样我是没法工作的,我的出诊费可是很贵的哦,按时间算的。”
他“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向旁边让了让,却是固执的不肯出去。
唐医师笑笑的在我床沿坐下,开始了他的“治疗”,无非是一些无聊的对话和偶尔的肆意调笑。我也配合的和他对话,偶尔愁眉不展,偶尔失笑出声。
立被苏医生拉着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脸色异常难看,眼睛一直盯着我,直要被他在身上盯穿两个洞来。
两个小时后,唐医师结束了和我的“谈话”。
苏医生走到我床边,握了握我的手:“你……还好吧?”
我眨了眨眼睛,告诉他:“我很好。”
“那好好休息吧。”他叹了口气,放开我的手要离开。
我立刻着急的用另一边的手去抓住他的手掌,纠结着五官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微偏视线,看到立射向我的尖利眼神,终于还是什么都没问。
苏医生疑惑的看了看我,随即收紧了手掌,和唐医师一起走了出去。
托伤病的福,今天没有在他的不满情绪下受到什么不好的对待,他只能用眼神凶我过过瘾而已。
我知道,唐医师给他的诊断结果一定是“一切正常”,我也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更加相信。
XXXX年11月20日 天气:晴
在晴好的日子里,终於能下床走走。
立一大早就出去了,快要接近年底,应该是他最忙的时候。韩家有那麽多和他同等资格的人,而且个个都优秀出色,他想要靠自己获得稳固的位置,恐怕比白手起家都要更用上百倍的心思。
往年这个时候,他根本连出现在这里的机会都不多,而这十几天里,不管多晚,他都坚持回这留宿。
我单手托著腰,扶著墙壁慢慢向房间门口移动。
除了腰间还有些吃痛外,其他的病状基本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大概是经常小病小伤不断的原因,使我的身体壬的强韧,无论什麽伤病都会很快好起来。
但即使是这样,也著实消耗了我不少精力。
四肢虚软的站稳都觉得吃力,只走了十来步,就觉得身体皮肤在往外直冒著虚汗。
心里不禁有些气愤焦躁起来。
为什麽生为男人,却要给我这样一副面貌,这样一副不中用的皮囊。如果不是这样,现在的我,一定是另外一种样子,不用做他的宠物,不是丢掉尊严的躺在他身下,可以和他并肩而立,甚至比他站的更高。
可是谁给我这个机会?
也许我自己能!
扶上立柜靠著穿衣镜少息。地上的羊绒毯柔软舒适,我可以在上面坐下,甚至躺下,这样我就不用支撑的精疲力尽。可是我的双腿固执的直立,怎样都要站著,怎样都要让身体离开那个诱惑的温暖。
镜子里映著我干瘦的身影,还有苍白暗沈的肤色。
我抬手摸上自己的左脸,终於又觉得高兴了起来。瞧,不是已经摆脱了那个噩梦了麽?仿佛贴著那张不堪标签的脸,早已不复存在了。
手又重新扶回腰间,刚刚都没有注意到,原来这个姿势这麽像孕妇。
我对著镜子笑笑。
就算我是能生育的女人,我也不可能会愿意生下他的孩子。有我和他这样的父母,他的人生也只能是悲剧和罪恶的延续罢了。
我用唇型对著自己无声的问:他会相信吗?
又笑著无声的给了自己答案:他一定会相信的!
他说过他爱我,不是麽?我也相信他。
只这一点,他就永远都胜不了我。
食指在镜子上点了点看到的那个自己:你的罪孽,下辈子都赎不清!
午後的阳光洒进宽敞的阳台,暖暖的照在身上,久违的光照感觉让我有点昏昏欲睡。
虽然已是接近12月的天气,温度却还保持在十度以上,即使没有暖气,在阳光底下晒著,也丝毫不会觉得冷。
沙发躺椅虽然没有床的宽敞,却也有别样的舒适。
不知道这样舒服的日子还能过多就呢?
还没有离开,我居然就开始觉得留恋,真好笑。
我平躺著尽量放松著身体,闭上眼睛,享受这最後的空气。
有薄毯盖到了我身上,洗涤後的清新味道飘进了嗅觉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带著同样味道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的覆上我的头,动作轻柔的拨弄了一阵头发,缓缓下滑到脸庞,轻轻的在我左脸摩挲著。
有些粗糙的手感,却莫名的温暖。
我多想在那只不复细嫩的手里淌下眼泪,哪怕是一滴。
曾经也是那样光彩照人,那样骄傲自信,此时,除了一身苍老,还剩下了什麽?
争夺了半辈子,嫉恨了半辈子,最终得到的,还不是这种预料的到的下场?
只为了“拼一拼”、“赌一赌”的想法,却连本来仅剩的都算计丢了。待要再回头的时候,才发现,什麽东西都不会乖乖的等在原地。
也许这也将是我最终的结局,或者更惨些,可是我也同样不甘心,谁不想去“拼一拼”、“赌一赌”?
就算拼输赌输了,我也要玉石俱焚。
阳光斜照到墙角的时候,玄关传来了苏医生的声音。
“你先回去吧,接下来交给我。”
我转过头透过落地玻璃望去,锺点工阿姨朝他点点头,解下身上的围裙。
“苏医生。”
他笑著摸了摸我的头:“今天感觉还好吗?”
我见过他严厉的样子,认真的表情,讥讽的神态,还有像这种和煦的笑容。他是个什麽样的人呢?每一种样子都不像是他本来的自己。也许他有更多我还没有机会见到的一面,可是他给我的感觉却不是善变。不知为什麽,我总能从他各种表情里读出一种相同的意味,说不清,只觉得深,深不见底,但对我而言,却是可靠。
他每隔一天都要来给我做一次检查,然後陪著我待两个小时,有时候就只是沈默。
面对他的时候其实我有一点紧张,他没有给我回应,虽然直觉他不会出卖我,可是他的绝口不提让我等的焦急。
他仔细的替我做完检查,收拾起东西,从旁边小桌上倒了杯茶。
端著杯子在嘴边吹了几口,腾腾的雾气弥漫了他的眼睛。
从他进门开始,我就直勾勾的盯著他。
杯子搁上嘴唇的时候,他抬眼看向了我,而後放下还未入口的茶,拿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要完美的达到目的,是不可以这样著急的。”
“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你知道的。”
他不置可否,嘴角挂起一抹笑意。
我也不禁会想,他对於我,到底是什麽样的感情,或者说是什麽眼光来看待。
是喜欢吗?
可是如果我死了,他大概也会这麽笑。
是利用吗?
至少在镜子里,我完全没有找到对他来说可能会有的价值。
那是和立有关系吗?
是恨?还是爱?
我忍不住想试试。
小心的撑起上身坐起来,眼神示意他过来一点。
他放下喝到一半的茶,不疑有它的俯过身来,我趁势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唇贴上了他的。
微凉,带著茶香。
连茶水都温暖不了的嘴唇,凉意都传进了我的身体,让我也跟著颤抖了一下。
本来打算只是嘴唇相贴的轻轻一吻,却由於那触感,奇怪的不想放开。忍不住想要把温度传递给他,想要让他得到温暖。为什麽我觉得,他其实比我还要苍白无力。
我用自己的唇瓣轻轻的摩挲著他的,伸出舌尖舔舐,描绘著他的轮廓。这样浅浅的吻,居然引起了我体内许久不曾发作过的兴奋因子。
将舌尖扫进了他唇後,触到了他的牙齿,想要抵开那层障碍继续深入的时候,他僵硬的身体像是忽然得到了解禁令,被他抱住了身体,吻被加深,舌头被他吸进嘴里,吮到有点麻木的痛。
被突然抢夺了空气,我不禁呻吟出声。
他放开我的舌,反探进我口内,热情却并不粗鲁的反复搅动。
这是我接受的第二个人的吻,虽然都是唇舌的相交,和立的却是完全不相同,我是那麽的,安心。
气息在耳边交缠,他的唇不再冰冷,甚至超过了我带给他的温度,几乎要吻到忘情。
人总是贪心好奇的,我又忍不住想要知道,和他肌肤相亲,和立的,会不会也不一样呢?
我的手从他背後移到胸前,去解他的衣服。
手指触到他急速起伏的胸膛,探到了他结实精瘦的肌肉和刻意压抑的兴奋。
听说很多医生都是有洁癖的,也许他也一样。
身体的肮脏也有无法洗清的时候。
我的手掌穿过衣物整个按上他胸膛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睛推开了我。
有那麽几秒的愕然,暧昧的银丝还连接在我们刚刚紧紧相贴的唇间,垂荡了几下断开。
他的耳根有点发红,眼里写满了茫然。
我微偏头,不解的笑问:“怎麽?”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不行,不行的!”
他并没有回我一个耳光或骂我无耻,他也同样有沈浸其中,那为什麽不行呢?
绝对不会是对立的害怕或忠诚。难道真的是嫌我的肮脏吗?
“我……喜欢的是女人”他的眼睛避开我的。
“哦,是这样的啊。”
我很想告诉他,可我不是女人呢。
他转过身去整理他的东西,尽管他尽量的掩饰,可是我还是看出了他隐藏的一丝慌乱。他会有这种不知所措的反应,我还真是有点意外,和他平时的样子,不论是哪种,都差的太远。他不是该永远那样笃定的吗?
“这是你要的东西。”他从口袋里拿给我一个白色的药瓶,“以後不要当著他的面塞纸条给我,他没那麽笨,不会次次让你得逞。”
我接过翻瞧了一下:“谢谢。”
“那,我先走了!”
他匆忙拿起东西,却在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顿住。
我叹了口气,有些了然的转过头去。
立站在门口,手里攥著个袋子,表情异常阴冷。
XXX年11月21日
“你什麽意思!”
削到一半的苹果被砸回盘里,折叠的水果刀在长桌上滑出老远,险险的停在边缘。
我讶异他竟然能忍到现在,愤怒也是可以装满罐再爆发的吗?
他抓住我手腕,强迫我转过来面对他:“看著我,说话!”
“我想要回我的孩子”我回过头看著他的眼睛,坚决的说,“你不给我,我就找别人要!”
“你!你!”他咬牙切齿,眼神凶狠的瞪著我。
“把、孩、子、还、给、我!”我不闪不避的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
“疯子!你这个疯子!”
他一下站了起来,一脚踢翻了椅子,把装满苹果的琉璃果盘唰的扫到了地上,削过皮,表面已经氧化的十几个苹果滚落了一地。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朝他喊:“是!我是要疯了!我要被你逼疯了!你什麽都不给我留下,把我关在这里,像只狗一样,每天都绕在你脚边乞食!这个阴森的鬼地方,我为你心甘情愿的待了七年!整整七年!除了你之外,我什麽都没有!我的生命我的自由,统统都掌握在你手里!可是我又得到了什麽?你告诉我,我得到了什麽!一半的你吗?还是三分之一?十分之一?”我向他举起双手,“韩立,你看清楚!我也是个人,我有手有脚,我身体健全,我和你一样!我不是你的所有物!可是……”
我无力的放下手臂,垂下了视线。
“可是,因为我是那麽的……那麽的……对你……”我抬手掩住了脸,表情淹没在手掌间,“即使是这样……我也愿意……只是我好寂寞,寂寞到发疯!你不在的时候,我要怎麽相信自己还活著?”
“弃……”
我露出眼睛抬头看他:“我想要个孩子,是我们的孩子,代替你陪在我身边。即使有一天……你遗忘了我的存在,我也可以依靠他继续活下去,等著你想起我。”
他走了过来,托起我的脸摩挲著眼角,身上的唳气和暴躁渐渐敛去。
“对不起,弃……”
又来了,明明说过就会後悔,回过头,马上就会想起来那根本是我活该。何必要我去相信这种虚假的温柔呢?
看著他柔和下来的表情,我向他展露了笑颜:“你答应了吗?”
他把我的头压在胸口:“如果,你真的想要,我会替你办的。弃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