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策〖首章〗默雪----末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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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我得回宫了。雅儿先寄放在你这儿养伤,除非事情平息,否则别让任何人接触到他。当然,莫先生和凤公子也有劳桦弟你多多照顾了。”
亲兄弟之间血缘的默契使他们只要简单的几句话就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的确,在这是非之地,性命交关的时刻,除了原本就可以相信的人,其他的统统都要防范起来,如此一来方可保万无一失。
“嗯,臣弟明白。对了,皇兄是否有听过关于‘血姬’的传闻?”
“你是指?”
“诸如她的情人,她的过去的传言?”
“哦?桦弟怎的突然间问起这个?江湖上有关‘血姬’流言着实不少,大多都是以讹传讹,可信的寥寥无几。”
皇甫烨对这个弟弟不可谓是不了解,从小生长在皇家的他真的是应有尽有,就是有了太多、太优越了,习惯了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小弟很少有兴趣会关心什么不相干的人或物,他会主动问起的事……想必不寻常。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臣弟只是觉得奇怪,昨日一见天雅的母亲后颇有几分惊为天人之感,她长得……真的是美绝人寰,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形容她了,父皇的那些个后宫嫔妃在她的面前都成了庸脂俗粉。这般的人物必是心气极高,凡夫俗子如何入得了她的眼,既然是神仙眷侣的人物,他们的孩子又怎么会像天雅一样普通得毫无出色之处,‘血姬’却理所当然的样子,更让我费解。皇兄,这个中的关节,臣弟我真的是怎么都想不通啊。”
尽管对方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而且仅有的照面也尽被腥风血雨所笼罩。皇甫桦依然忘怀自己所见到的云嘉仪时的惊艳,她的美丽可想而知。“血姬”终究无愧于“江湖第一美人”的封号,依他看来,即便给她“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都不为过。正因如此,天雅的寻常才格外的不寻常。
被他这一提起,皇甫烨才惊觉自己对天雅的过去知道得少得可怜。从前江湖中人尽皆知“杀手”天雅是“天云殿”座下第一位的杀手,他下手之狠、手段之厉无人能出其右,出道不过两年就荣等杀手榜的首位。他令人不寒而溧的名声在他亲手杀死当年的武林盟主之后达到最高位,却也从此失去了踪迹。人人都说天雅已经死在了盟主的剑下,两人也算得上是同归于尽了。
谁能想得到天雅还活着,谁又能想到剑出誓无回的“杀手”居然回是“血姬”的亲生骨肉?同样从未想到过这一点的皇甫烨自是没有把两人联想到一起,在弟弟的描绘之下的绝世美人怎么会生出一个看不出任何特色的儿子来呢?实在让人费解……
不过……
“桦,先暂且将疑虑放过一边,待得此间事了,相信天雅自己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他之所以不告诉我们,想必也有他自己说不出的苦衷。”
皇甫桦又哪里想得到兄长是在借故逃避,正为自己无心之言无端惹来两人心烦,既然兄长无意追究下去,自是求之不得,一边在心中大叫“侥幸”,一边笑道:“皇兄还是尽早回东宫看看情势,以备随时应父皇母后诏唤,臣弟在王府静候佳音。”
思忖了半天,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何况东宫之中的确有不少事等着他去善后解决,倘若被父皇借机拿住了把柄,那他们无论怎么策划抵赖都没有用,父皇本是个极为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人,他不会随随便便下结论,但一旦下了决断,任谁都无法改变了。至于天雅,放在桦弟这里应该比在东宫更安全吧?
“也罢,一切拜托了。”
也不多废话,两兄弟匆忙间告了别,一个依旧守在王府中静候佳音,另一个则离开王府重新跨上马背往东宫急驰而去。
在他们的面前,一场艰难的战争即将开打。
马背上的皇太子殿下脑子可没有一刻休息,他虽然偷得浮生半日闲逃出了京城在外头好好的逍遥了一段日子,心里头一直在思考着他与天雅的事情。自从把天雅带回了京城带进了东宫,面貌淡然无奇的少年便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天雅长得很普通,普通得即使从他身边走过十多次的人都不会记得有见过这么一个人。偏偏,他吸引了自己的眼光,以他所特有的聪慧和淡漠勾引了他这位眼高于顶的皇太子殿下。
或许天雅对于他而言更适合成为幕僚、智囊,天雅总是以他独有的冷冷的气质感染着周围的每一个人,让他们从不安和动荡中稳定下来,寻找到应该走的道路。相较之下的自己更像一团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热力同化身边的人投向火焰;天雅则是一潭静水,不摇不晃,仿佛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撼动他的心,让跟他在一起的每个人都可以和他一样镇定自若地应对一切。
所以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好好思考一下天雅之于他究竟是什么,是朋友、兄弟、谋士还是……爱人……
等他找到了答案回到京城,迫不及待地想搂住天雅好好亲热一番然后告诉他自己的结论的时候,东宫中所发生的变故却令他震惊不已。
天雅被卷进了充满了未知危险的风眼中,风的源头来自天雅的母亲,而风的鼓动者则是他身在皇宫大内的父皇母后,天雅会安然脱身还是被飓风彻底撕得粉碎,谁都预料不到。
为什么……偏要在他明白了自己心里真正的感情的时候降临这种灾难呢?
假如可以瞒过父皇母后解决东宫之事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这样美好的事情是不太可能发生在皇族之间的,迫于权力和利益的倾轧,想要从中牟利的人都会努力地去挖掘东宫那晚发生的事情的真相。从来没有赞同过他们在一起的父皇和母后一旦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天雅就是万死也难赎其罪,想保住他难于上青天。
他可以放弃掉太子的地位不要和天雅一起浪迹天涯,那些在权利的颠峰争夺的人却不会放过他们。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父皇为了皇朝的平定一定会放弃掉天雅的生命来给皇族的诸位一个交代,莫说他作为太子本来就没有任何立场为天雅求情,即使是母后也会失了公允的位置成为被忽略的人。
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相比之下,他的力量实在太薄弱了。
冷冽的风自耳边擦过,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都感觉到了那份刺骨的寒冷。茫然地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皇甫烨突然觉得很无力。究竟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保护他的天雅,究竟……要怎么做……
第十二章
突兀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轻快的步调几乎听不出有人骑在上面,这等功夫除了大内的高手之外京城中再也难找出几个来。还未等到马儿完全停下步,几名骑者已飞身下马,姿势漂亮得令周遭之人钦佩不已。
“殿下,皇上有旨,速召殿下进宫面圣。”
父皇传诏?他已经知道了?那么,他究竟知道多少,他又准备如何处置天雅。这些疑惑又在太子殿下的心中扎下了根,在他随着大内侍卫进宫的途中,满脑子想的都是此事。尽管早已派人封锁了消息,相信出了桦弟和莫、凤二人之外是不会有其他人真正了解内情的,但回过头来想,不论能猜到多少,天雅都是死罪。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天雅其实并没有什么错,错就错在他身为太子的宠臣、爱侣,已经招致了旁人的嫉恨。旁人已是容不下他了,所以他有罪,他得死。
换句话说,假如天雅与太子本就没有蛛丝马迹的关系,他的生活中死了多少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不干扰到朝廷治国之本,他就是再杀个十几二十个人都无所谓。
天雅固然犯了错,可到头来,逼得天雅背负这个错误的却是自己。
天雅……是因为成了太子的天雅,才必须被严惩不怠!
父皇,您是不是这个意思呢?
身为太子的皇甫烨乖乖得在午门外下马,把座骑交给守门的护卫照顾后便跟着前来传旨的侍卫进内宫复命去了。走不多时穿过了巍巍大殿,后面层层叠叠的内宫跃入眼前。
不用想也可以猜得到父皇母后想对他说些什么,无非是东宫惨祸的真相,以及是不是可以借此机会把天雅从他的身边彻底地清除掉。他不是傻瓜,这种事情他不会去做。如果是从前不懂人情世故的他的话,或许会放弃区区一个天雅的存在而选择对自己的身份地位更为有利的方式处理此翅。然而,好不容易想通自己所得到的是自己盼望已久的瑰宝,怎能在父皇母后的威逼利诱之下轻易放弃呢?现在的他,会为了争取这小小的幸福而努力去抗争的。
如果……如果天雅知道他做出的决定是宁可放弃一切也要保护他的话,一定会大声与自己争辩,将自己的想法批判得一无是处的吧。那个人的心中有着自己的身影,所以会为自己着想,却从来没有想过他自己的快乐,他以为失去权利和地位、失去太子的宝座和荣光是自己所绝对无法忍受的,那他就错了,也许到了今天,此时此刻,会失去天雅,那才是最令他痛不欲生的。
天雅,这些话,等以后会亲口告诉你的。
“太子殿下晋见!”
人未达而声先至,通传的太监已经先一步将他到来的消息禀告给了在“栖阳殿”内等候多时的人。
“宣!”
内室传来的是沉稳醇厚的男声,掀开门帘进了殿内第一眼见到的却是一脸忧虑之色的母后。
果然……他们俩双管齐下、软硬兼施也要从他的嘴里套出话来,想必早就有所准备了,他不得不担心父皇对东宫所发生的事情真正了解多少,假如,假如比他想象得更多的话,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福寿安康。”
“不必多礼了,坐下说吧。”
起身坐在矮几边的圆凳上,心里头没底的皇甫烨不免揣揣地观察着父母二人脸上的神情变化,试图从中寻出些端倪来,也好替自己接下来要编的瞎话做个完美的铺垫。不想沉府极深的皇甫英臣,他又敬又怕的父皇破天荒地没有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劈头盖脸的一句话便将死了这为堪称精明强干的太子。
“把天雅交出来,朕可以不问罪你离宫外出,大权旁落之过。否则的话,朕很难向群臣交代,向天下百姓交代。”
原来父皇他早就什么都知道了,那为什么还要招自己进宫,直接抓人不就好了。是想看他的太子如何为了保全名声而深明大义地把心上人给供了出来的丑态么?
“父皇,是儿臣顽劣擅自出京,您真要罚就罚儿臣好了。至于天雅,他是替儿臣受过,本就是无辜的。”
“不错,是你连累了他,一个男妾居然敢参知政事,每日摹仿你的笔迹口吻批阅奏折,居然还能一瞒多月且滴水不漏。此等人才若是身在朝廷必为栋梁之材,可惜了他出身如此卑微,又犯了皇家的忌讳,留不得了。”
“那就请父皇先听听儿臣的申诉。”
“你想说什么朕都猜得到,不错,朕是答应过可以让你们在一起,但那是在他安分守己的前提下,且你已到了婚配的年纪,堂堂一国的储君不立妃,却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宠爱男童,这种事情传扬出去你将来如何为君,为天下表率。朕是为了你好,何况此次东宫之事他果真无辜吗?如此自欺欺人之语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又何以拿来蒙骗朕呢?”
“父皇,千错万错都错在儿臣一人的身上,求父皇饶了天雅一次,他已是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儿臣将他害成了这样,又怎忍心辜负他对儿臣的一片情意,何况……儿臣对他绝不是对一个男宠那么简单,儿臣、儿臣对他是真心的。”
长长叹了口气,皇甫英臣已是气得没处可发只能往肚子里咽。实在想不通他从小培养出来的后继之君怎么会被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迷得七昏八素,连父母之命都敢忤逆了。
“冤孽呀,唉,皇上且息怒,容臣妾来劝劝烨儿。”
一直没作声的皇后此时也不得不出言打个圆场了,若是由着这父子二人一般拗的性子再这么说下去,过不得三刻必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说,做母亲的哪里不为自己儿子多考虑一点,她绝不希望儿子失去现有的一切,从高高的云端狠狠摔到泥里,到那个时候,他后悔就来不及了。
“也罢,有劳皇后了。朕还是那个条件,交出天雅,朕既往不咎,只当事情从未发生过。”
“谢皇上,臣妾当尽力而为。”
谢过了恩典,送皇甫英臣进了殿内的暖阁歇息,皇后拉过儿子坐在身边,不急着跟他说什么大道理,只慢慢打量着她心中最大的骄傲,眼见得烨儿日见成熟精干,她这个做母亲的自是喜欢在心里。如今出了此等大事,难得皇帝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儿子偏偏又较上了劲,她倒是急得连觉都睡不好,怎么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一点都不理解呢?
“烨儿,母后知道你不爱听,也不会跟你说些烦人的话。你先别着急,母后讲个故事给你听,是十多年前真实发生在你父皇母后身上的事。然后咱们再做决定,好不好?
“是,母后请讲,儿臣洗耳恭听。“
“森森禁宫,巍巍红墙,关住了多少原本相爱相守的心,隔绝了多少相恋的情人。”高高在上的皇后深有感触地低诉,“若不是江山美人无法兼得,也许今时今日的太子之位不会是你的,皇后的尊号也不属于你的母后。”
皇甫烨不理解母后的感叹从何而出,直至如今,父皇心中最尊敬的不依旧是母后么?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曾对她的皇后的地位构成过威胁,包括父皇后宫中的妃子们不同样循规蹈矩,哪敢有半分的逾越?
皇后笑而不答,良久才发出一声轻叹,缓缓地道出了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往。
“曾经我也以为自己已是女子中少见的出色,相貌端丽、气度雍容,堪为一国之母。”
不对,平心而论,他的母后的容貌气质已是天下少有,在六宫粉黛中也难有人可与之媲敌,她平日里为人谦和谨慎,哪里会轻易称赞自己,会突然间有此一说,自然是见到了容貌胜过自己甚多的美人,然这般的人……简直无法想象。
“母后言过了,儿参实难相信世上有比母后更出色之人。”
“虽是难以想象,却的的确确存在。那是在十八年前的盛夏之季,我与你父皇游船洞庭湖上,你父皇甚喜微服出行,便妆作一对平民夫妻泛舟湖上。偶遇一恶霸公然调戏湖上捕鱼女子。你父皇年轻气盛,再加上一时义气眼里如何揉得进半粒沙子,二话不说将那恶霸教训了一番。”
“父皇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啊,眼见得百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欺凌,换作儿臣也会出手干预的。”事实上若他在场,定会为父皇的行径大声叫好,真没想到平日里一派威严天子气象的父皇也会充当抱打不平的侠士。
“便是你这样想就错了。凡事讲求的是知根知底,我们本是外来之人,对本地的事物素不了解,你父皇虽凭着意气而争,暂时赶走了恶霸,却为渔家女子惹来了更多的麻烦。第二日我们在洞庭湖边的茶馆中饮茶时才得知恶霸不甘心白日之辱,漏夜行凶闯入了那户渔家将渔女侮辱了不说,还打死了屋中的一双老人。要知道为恶之人最为可恶之处并非是所为大恶或小恶,而是是非不分、泯灭天良、欺压良善、残害无辜。你父皇哪会想到那人非但不吸取教训,反而恶向胆边生,做出了如此下作的报复之事。加之地方官吏贪赃枉法存心包庇,竟然草草了结了这桩人命。”
“即便父皇耽误了此事,又与母后所发之感叹何干哪?”
“便在你父皇气势汹汹要去寻那恶霸讨回公道的时候,却见那恶霸被反剪着双手吊死在他家门粱之上,身上衣衫破烂不堪,满是被鞭笞过后的伤痕,非但如此,他已不知被何人施了宫刑,血淋淋的样子甚是骇人。周围旁观之人则莫不额手称庆,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此无恶不作之人终于遭到了报应。就连你父皇也在诧异之余大呼解恨。”
“恶人得惩自是大快人心,难道不该高兴吗?”
“不错,你父皇也是这么想的,随后就派人前去彻查做下这件大事的人是谁。大内侍卫一查多日都一无所获,只从那恶霸的家人口中得知那夜闯入他家的是个女子,穿着一身的红衣,你父皇失望之余好奇心又起,很想见见这位奇女子。当时我就觉得这女子不见也罢,来去无踪切行径出乎意料实在是诡异得吓人,年纪轻轻便这般心狠手辣,身为女子却对男子做出如此出格之事,她的胆量和见识固然是平凡女子不可比的,相对的,她会对皇上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也是不可知的。”
推书 20234-02-11 :多年以前我认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