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策〖首章〗默雪----末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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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又是双充满了野心的掠夺之眼。就不知小公子会如何处置此人了。
轻叹一声,施展不为人知的轻功掠过方允麒的身侧,暗香扑鼻之际久久回荡着一句话……
大公子识人可定临安一城,小公子识天当平苍茫天下!
第三章
大公子识人可定临安一城,小公子识天当平苍茫天下!
好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呵!昨日在船边听得水依依这般烟花女子口中吐出的真言,他已玩味至今。
想要一举手握乾坤,又是何等的不易。才智上要凌驾于众人甚多不说,就连见识武艺都得有过人之处。
当今圣上当年亦曾云游八方,亦曾豪饮于四海友朋,交友之广阔,手段之精干,武功之高绝,确是他人难以项背的。
如果硬要说还有人有此恢宏气势的话,就应该是同样深居大内,隐瞒了身份学其父年少轻狂的行径的皇甫烨了。
虽说他们目前还没找出这位尊贵的皇太子殿下的下落。江湖却已接二连三传出被一名不过二十来岁的后辈搅得天翻地覆的消息了。他们是尚未断定是不是皇甫烨干的好事,光是看那种惟恐天下不乱的行事作风和不分青红皂白只按兴致而为所欲为的性子,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至于那名船上的少年,固然灵敏聪慧,可真要说到王者风范,怕是比起皇甫烨来要大打折扣了。尤其那一副皮包骨头似的身子,想象水依依所说的那般指掌天下……哈哈,只怕是不能了!
白日间他一时不信邪与水依依打了个赌,输的一方要于赢的一方为奴三日或是应允对方一件事。
看来是自己赢定了!
隔着隐约可见湖上美景的雪色纱帐,方允麒的心神早飞到其他地方去了,哪来的心情欣赏眼前美人儿们曼妙的舞蹈。三指轻扣酒杯举至唇边,借着烛光摇曳,这位年近四十的男子头一次饶有兴趣地与一个女人赌上了,而唇角勾起的一朵灿笑则是他抱了的必胜的自信。
西湖另一边,建得极为巧思的水阁小筑却显得格外寂静。
同样是凭栏而望,同样是盯着点点烛光而失了神,令人心动的如花美颜流露出的却是比方允麒更强烈的自信。
她身在青楼,识人无数,难道还会看不出来孰优孰劣?
小公子外表柔弱,性子却异常地刚强,只怕是没什么能动摇他的心神的。
有志者事竟成,这样的人,又怎会容许自己有败的时候呢?只怕兵败之时,他也决不会容自己苟或于世的了。
小公子,依依不后悔赌这一把。依依坚信总有一天,您会成为一代霸主的。而依依此一介女流又出身青楼,只乞能遥伴大少爷与您左右,不离不弃……予愿便足矣。
一名绝代佳人区区的愿望竟是如此卑微。可叹谁又能知这位艳冠江南的花魁仍是个守身如玉的清倌儿,又有谁知道,将全天下男人玩弄于手中的她,早已将芳心寄托给这对兄弟了!
从未见过老实如靳蕴阳这样的人发起火来是什么个样子的“靳眠山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有幸开了次眼界。
“靳眠山庄”中不少在此待了近一辈子的老人家都记得他们的庄主打从出生至今便是副温温吞吞的模样,甚至被二夫人母子二人排挤虐待的十几年中都不曾红过脸。
如此好脾气的人破天荒地气冲冲地直接进了庄门就往里赶,连与佣人们点个头打个招呼的习惯都抛诸脑后了。
看来庄主气得不轻。
佣人们还来不及议论庄主大人为何气成这般,相比之下只能用“娇小”来形容的小公子提着衣袍,一反平日“娴静”的作风,跑得气喘吁吁地只为了追上前面仗着身高优势大步流星到让他连跑带赶地都没能跟上的义兄。
顾不得隐隐作痛的心口在向他抗议过量的运动,深深吸口气加快几步拉住靳蕴阳挥舞有力的臂,急急道:“哥!你一定要为了个不相干的人跟我呕气吗?”
他不说什么“不相干”、“陌生人”之类的词倒是罢了,一说自己的心头火烧得更旺了。断然甩开他抓着自己的手毅然道:“晴阳,不要把人当东西看待!即使是不相干的陌路人也不该故意撇下人家,何况是用这种方法!你该明白我是多担心,万一你有什么……我会多自责!”
自从上次晴阳他发病昏迷了整整七天之后,自己便常常挂念着他,会不会冷着了,有没有人在一旁照应着,是不是按时服药休息了。有时晚上担心得实在睡不着觉了还会到他卧房去看看,确定安好无恙才能安心入睡……
自己是如此挂心他,生怕他出什么差池,为何他却要自己作贱自己呢!要知道方才在画舫上,晴阳身子倒下去的时候他一颗心也几乎跟着沉了下去,只是故作镇定才不至作出什么无礼的举动。
可他却……践踏了自己的心!
“大哥,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真的,我也有我的苦衷!”手中空落落的感觉连带着心里也一下子觉得空落得厉害。
在心里对自己苦笑了一下,十分清楚这次大哥气得不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原谅自己了。
也好,他的事总是能瞒过一时算一时,总就是不可以让大哥知道方允麒和“天云殿”的事。相信认个错,再向水姐姐陪个不是,大哥也就气消了。
“好!你有苦衷,我不逼你说!既然你从未将我放在心上,未把‘靳眠山庄’放在心上,便抱着你的苦衷爱怎样便怎样好了!我再也懒得管你!”
爱怎样便怎样?
再也懒得管好我?
哥哥要赶他走了吗?
“哥……你是当真的么?”幽幽的眼神投向前方背着自己负手而去的人,还不足常人肩高的弱小身躯筛糠般轻轻颤着,乞求着一丁点的希望。然……
兄弟五年,还是走到了相看两生厌的地步。他……也是该被赶出去了。
好在他本就孑然一身,是大哥把他拾回来的,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大哥给的,理当还给大哥才对。
只是,再也见不到了,舍不得呵……大哥……
若你肯再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哪怕只一眼,我再如何厚颜无耻也会恳求你的原谅的;只要您肯停下脚步……
“小公子,您千万别把庄主的话放在心里,庄主只是一时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了点儿,您……”
旁边围观的佣人不忍心见他失魂落魄似的凄惨神情,忙上前来扶他,却见他如一缕游魂般跌跌撞撞地向身后不远处的朱漆大门走过去。
“烦你们转告庄主,晴阳会如他所原的。”
“小公子!”
左近的侍女不敢伸手去拉他。可,可他的脸色好难看,连平日里苍白的唇色都泛上了一层紫。这么冷的天气,连棉袍都不披一件就这么出去,合适吗?瞧小公子那神不守舍的样子走出庄子,会不会出事啊?
那……那就去告诉庄主?
也不成!庄主一副要吃人的厉鬼模样,现在去说不等于白白被当成了出气筒?算了吧,反正,反正公子爷身子虚,也走不了多远的,等庄主气消了,再请他去把小公子寻回来便是了。
饶是一大群人围着庄门,巴巴瞧着小公子慢慢儿走远,再望望庄内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唉……
风柳似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气派恢宏的庄门,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一步又一步,缓缓地走出了他曾经居住了五年的地方。
只是,他该去哪儿呢?天下之大竟已无他的容身之处。回“天云殿”是一死,浪迹江湖也是一死。既然左右都是绝路,不如就把生命留在这儿吧。
西湖美景天下知,湖水又甘冽清纯。更重要的是,这里离“天云殿”很远,却跟哥哥靠得很近……
心口好痛,眼前的树呀,路啊的都恍恍惚惚地倒了个头。明明冷得发抖,脑袋却像是有十几把锤子在敲打般又热又涨,快裂开了!
靳蕴阳,我的义兄,我的哥哥呵!就让晴阳在这西子湖中遥记着你,陪伴着你吧。来不及说出口的情,来不及告诉你的爱,就伴着我,永远沉在这湖底吧。哈哈,哈哈哈哈,从此以后,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沉沉暮色中的苏堤柳岸已是人畜绝迹,远方灯火辉煌的画舫花楼的喧嚣都离他好远好远,这个人世也离他好远好远了。
意识猛然间被黑暗夺走,顿失依恃的身子斜斜地倾入冰冷的湖水中,在一片靛色中只隐约见得一朵白色的浮云惊鸿一现,随即消失了踪影,瞬息间便被一泓碧水吞没了。
也许只是一时的,也许永远永远他就要沉睡在这冰寒彻骨的西湖水底了。
西湖不眠夜,谁人夜难觉。
辗转复反侧,相见亦无言。
这一夜,靳蕴阳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他就是在心里担忧着傍晚的事。
晴阳固有不是之处,他也向自己认了错了。一路返来在马车上便不停地陪着笑脸。到得庄来还在径自追着求自己消消气。明明听见他乱了频率的呼吸,连走都快走不动了还执意要追着自己解释。
相较之下自己是不是显得小家子气多了?还一径地大吼大叫,都不像平时的自己了。
想到这儿,突然记起来晴阳连晚膳都没来吃,莫不是真的病了,还是在跟自己赌着气呢!
突然之间心神不宁起来,就算是合起了眼睛也没法儿睡着了。干脆披上外袍开了房门往“心苑”去,一边心里还惦记着,竟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的不禁觉得寒气逼人,打了个喷嚏。
他的身体向来结实,再者又是习武之人,倒是这三更半夜的,晴阳那儿若是没个人照应着,万一真要有个什么不测,自己岂不是要抱撼一生?
远远的还没走进“心苑”就听得里头人声鼎沸,下人们慌慌张张的不知在搞什么鬼。心下一紧,脚下不自觉加快了几步跑进“心苑”,果然里头一片灯火通明,家丁丫环乱成一团。
不用问也知道,准是晴阳出事了!
“庄主来了,庄主来了!管事的,庄主来了,请庄主来拿个主意吧!”
不晓得是哪个眼尖的发现了靳蕴阳冲了过来,连忙拉住里头头目似的一个中年人,出了个“好主意”。
浓眉一皱,靳蕴阳生怕吵到里面休息的晴阳,压低了声音叱道:“什么事弄得吵吵嚷嚷的,不怕打扰了小公子休息吗!”
管事的整张脸都快苦得能滴出水来了,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可事关重大又不可不说。唉!难哪!只怕会让庄主给剥掉层皮吧!
“庄主,晚上小的让几个丫头端来些面食请小公子好歹吃点,丫环们怎么敲门都敲不开。生怕出事,小的便让人撞开了门,可……可小公子压根就不在屋里。床铺整整齐齐的,像是没用过似的。小的派人找过好几圈了,但都没有找到,所以才……”
晴阳不在房里?莫非他出去了?不会吧,下午回来时他只穿件儒衫,夜间天凉得冻人,他能去哪儿?
千万别想不开出什么事啊!
脸色刹那间凝重起来,靳蕴阳厉声喝道:“还等什么!快去找啊!就算翻遍整个杭州城,也得把晴阳给我找出来!”
“是!”
一反赶才的低三下四,管事者井井有条地布置起工作来,连带庄子里其他已经歇下的佣人都被他们唤了起来。百十来号人纷纷提着灯笼,五人一队、十人一组的往山庄四周去找。
在这样的初冬时节,再加上晴阳他本就身体单薄得很了,深夜不回家会有多危险?就为了一时的赌气而酿成收不了场的结局的话,他真会恨死自己的。
于是,约莫两更时分起,“靳眠山庄”的家仆们和主子便开始大举出动搜找小公子的下落,除了少数人还留在山庄中留守外,不论男女老少都各自分散开去。
包括靳蕴阳自己也带了两个下人沿着山路寻了下去,连树边草丛中都不放过,惟恐靳晴阳会一时调皮躲在那里面不出来。
但“靳眠山庄”前临西湖苏堤,后有山石屏障,方圆几十里的地又如何能说找就找得完哪!莫说是一时三刻之间根本找不到,便是一、两天的工夫也很难有消息,只是目前庄主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谁都话都听不进去,即使是要提醒他也得伺机才成,否则只会弄巧成拙,给自己引火烧身的份了!
就这样搜山似的找了三四个时辰,天都快大亮了还是毫无进展。连早起的乡民都说不曾见过靳家小公子的下落。活生生的一个人像是从人间蒸发了,竟没留下半点踪迹。
靳蕴阳真的是忧心如焚,他宁可先在找到的得了病的晴阳,然后用上更多的时间来照顾他以换取他的谅解也不要像现在这般音讯全无。那代表的许更糟糕的可能性。被强人掳走了,迷了路,下山的时候跌伤了,或是病发了……无论是哪一种,光用想的就颇吓人了,何况要真遇上了,发生了类似的事,依着晴阳的性子才叫个惨,万一再一个想不开的话……
“见鬼的!晴阳,你在哪儿啊!哥哥不生气了,你快出来啊!晴阳!”
抑制不住内心越来越强烈的恐惧和不安,靳蕴阳仰天高吼,恨不得把惶惶不安和义弟晴阳一块儿喊出来。
但这终究是不可能的,除了努力寻找之外,这位庄主什么也做不了,做什么也都无济于事。他仅能在心里暗暗祈求,只要晴阳能平安无事地归来,自己再不会吼他、生他的气了。
一夜之间,“靳眠山庄”小公子失踪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临安城,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种种谣言也跟着喧嚣尘上。
有人说小公子跟情人私奔了;也有人说小公子或许遇到意外,早已经死了也不一定;更多的说法是小公子被强人绑了去,正等着“靳眠山庄”付赎金才肯放人。林林总总算下来也有近千种的版本,当然并不一定是真的,可听起来也有够吓人的了。
至于靳蕴阳,他现在急得只能不停地寻找再寻找,要不就是在庄子里来回踱步,后悔自己干嘛要说那么重的话!明知道那孩子一直都很在意是被自己带回来收养的事实还说出暧昧不明的话让他以为是自己要赶他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据当时看见他离开的丫环说了,他的脸色惨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唇瓣诡异地泛着紫,失魂落魄之余还喃喃自语着什么“如他所愿”之类的话,种种迹象加起来都在暗示着不祥的结果。
天!谁来把他毒哑算了,假如他不是太忘形了,怒气之余又怎会说出如此伤人心的话呢?弄的现在后悔莫及……
晴阳,哥知错了!只要你安然回来,以后哥再也不与你计较那些事了,你爱怎样便怎样,哥哥决不对你生什么没营养的气了!哥哥已经派人在全临安和周围的县城四处寻你,还贴上了布告。即使你自己没办法回来,只要谴人来说一声,哥哥马上去接你!决不食言!
“他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你仍不原谅他?”
临安城郊的一坐豪华别苑中,也正有人为了该不该,能不能的问题争论着。
呵呵,不用怀疑,其中有一人正是投湖未成被救了起来的靳家小公子靳晴阳。瞧他稳如泰山、目不斜视的神情,似乎毫不在意外头“靳眠山庄”的兄长正找他找得天翻地覆,只差没把整个临安都倒了个底朝天。
而坐在他对面一副不正经的花花公子痞子样的年轻男子便是将他从冰冷的地府门口硬拉回来的“救命恩人”——虽然晴阳一点都不感激他自作主张的英勇义举。
也许正是靳晴阳的不理不睬才引得年轻男子一反过去啥事不管的风格顺路将他带回了自己的落脚处,还救回了他的性命,收留他在此小住了几日。
可是……天理何在啊!救人之人忙了半天,还耗费了极珍贵的雪莲子挽回他几乎沦为阎王爷座下爱子的小命,不料非但没得到感激涕零的道谢,倒挨了几个白眼。
呵呵,好人难做啊!不过这位三天前才籍由张贴满大街小巷的榜文启事得知身份的小公子还真够有趣就是了!
普通人呕呕气能呕到西湖里去?人家做哥哥的都已经公开申明向他陪不是了,他还想怎样?好象不要太得寸进尺比较好哦!
“而且听我手下说,‘靳眠山庄’的那位好可怜的,已经有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了,一直都拼了命地在寻找失踪了的弟弟,这么好的哥哥实在是难得一见哪!”
很好心地提供另一个可靠消息给眼前的小东西,不过他可不太想告诉这倔强的娃娃自己已派人去“靳眠山庄”保信,请他们来领回他的事,要不然他定会立马走人,任谁都留不住他的。
话说回来,他其实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拣回来个宝。“靳眠山庄”小公子,看来想控制临安以及其周边之地的命脉可算是轻而易举了,靳蕴阳这次欠了自己可是个不小的人情哦!
推书 20234-02-11 :多年以前我认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