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TA，乖，等一下再喝，你先把事说了。”简颉一手抱肩，一手搂腰地“安抚”着那个女人，后者竟瞬间给前者一个香吻，气氛更加怪异了……
米姿示威性地望向简赭，简颉的脸此时已是臭到不行了，他不断地在给他哥打眼色，可是阿赭看不到，米姿盯着他的目光始终令他抬不起头，而且看到刚才那幕，任怎样潇洒的人也笑不出来吧。可从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米姿绝对是故意气阿赭的！
……
“好，我说……”米姿拉着简颉的手，打死也不松开，“袁锦恒死前曾经找过爸爸，那天我正好在院长室。他一直求爸爸救他，说什么……害夕智文是受人指使的，他家人也被要挟什么的，还一边讲一边哭……”
“受谁指使？”我打断米姿的话，迫不及待地发问。
“你这么聪明，也应该猜到学院里是哪些人在反夕智文的吧，还问，听不听人家说啊……”
“……继续！！！”
“爸爸最后答应不辞退他，他是笑着离开的。后来他发生过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下午是来了很多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那种，他们把袁锦恒架上行政楼，直接推了下去。”
“很多人看见吗？”
“或许吧。学生应该没有，看到的大概是学院领导层的人，大家都很默契的闭嘴了，谁希望得罪黑帮啊！而且这对A大的名声也不好……所以就一直对外宣称袁锦恒是自杀的。”
我现在觉得非常郁闷，名声真的比人命还重要吗？人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的，都没人去管的吗？就因为是黑社会？！
我知道，崇拜夕智文的人很多，但他得罪的人也不少。三巨头死后，明里和他作对的人是有所收敛，但夕智文那不饶人的个性却想把有关联的人都一网打尽，结果反他的人也多了起来。
见过米姿后，我在A大找到了和夕智文关系比较好的几位教授，也包括黄川，他们是真心想帮我的，给予我很多的帮助，譬如分清学院现在的“势力”。
黄川告诉我，袁锦恒那个“U盘”只是个无聊的恶作剧，有人想害夕智文，想以破坏他的工作来挫一下他的锐气，可是没人知道那时的他在忙活什么。
袁锦恒在两件事中扮演了不同的角色，他在学院里只不过是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被人利用而已。而他跟王巨林和商深有过哪些交集，才是值得我去关心的。
然而黄川却告诉我，袁锦恒家世清白又胆小怕事，根本不可能去得罪黑帮。
这，我一下子就懵了。查了整整一个星期也没有丝毫进展，我所知道的是全世界都已经知道了的事。除了袁锦恒这条线索，我根本找不到任何切入点，但这线索现在却……
我不知道ANNA有没有恨，因为她的情况和我完全一样。MARK之前也只告诉她些无关紧要的事。
除了刚开始在医院里失声痛哭，ANNA在我面前都是故作坚强的。好几次，她一个人拉着我大闹警局，说要去查夕智文和MARK工作时留下的痕迹，但都被人轰了出来。我俩还试过冲进尸检室，也差点和法政科的人打了起来。那些人，都是夕智文的下属啊，都去过MARK举办的私人PARTY啊，却没有一个要站出来，只懂叹息、叹息、叹息，伤心、伤心、伤心……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个星期后……
“杨小鱼。”
“……”我不喜欢眼前这人，他长得非常难看，而且皮肤黑得可怕。
这天，我从ANNA那里回来，正准备按下公寓升降梯按钮的时候，忽然在我身后冒出一个魁梧的男人，他捂住我的嘴，一把将我拉进隔壁的“安全出口”。我还真是丢脸啊，连对此做出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就被人拉走了。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你是夕智文的养子对吧？我叫大黑，我认识他……”靠，世上认识夕智文的人何其多，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
这个其貌不扬的彪形大汉正用他粗壮无比的手把我死死按在墙上，我只能眨巴眨巴眼睛、默默地盯着他看，不说一句话……看你能笑多久！
穿着褐色长裤和褐色皮衣的他活像一只大笨象，但从体形来看，这人绝对是优秀保镖的标准。然而他那挂在脸上的大大的笑容，却让我找不出丝毫保镖应该有的凛然的气势。如果不是不能动，我还真想去摸摸他的脸，看看他是不是戴面具了。
“你……要为夕智文报仇吗？”问得如此小心翼翼，现在的他绝对是在试探我，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可是……拜托你别笑了行不行，你这人怎么只有一个表情啊？还有，我肩膀很痛！痛苦地扭了几下，我大声“骂”道：
“你也知道我是他儿子了，你说我能不报仇吗？爸死得这样不明不白，他怎么会安息！？”
我并不清楚眼前这人在案子中所扮演的角色，是主是次，是忠是奸……但我觉得，我可以向他下手。
“我绝对不会放过害他的人，绝对！”眼尖的我看到他的身体明显地愣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他变得僵硬的笑容……或许，我真的可以利用他！
……其实，亲情是人类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任谁也不例外，现在人人都知道我失去了“父亲”，对于成为“遗孤”的我来说，没有比“哭”更有用的手段了。
我死弄死弄地将酝酿以久的泪水挤了出来，没有人会敌得过我的眼泪攻势的。
“我很想很想很想报仇，没有一刻不在想着这些！可是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我找谁去！夕老师死了，我又没有亲人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一下子又没了！可那些害她的人却还在逍遥快活！我不甘心，不甘心！可我也很怕，没有他我也活不下去了……呜呜……”
我承认自己刚说的话有真有假。我确实是不甘心，我确实感到害怕。想来，我不也是个忒自私的人吗？
大黑终于放开了我，可能是因为被按时间太久的缘故吧，以至于我在解开“束缚”后立即无力地蹲坐在地上。本以为是装出来的哭声竟变得异常真实，我知道自己哭得很不好看，便把头埋在膝盖上，任缺堤般的泪水沾湿裤子。渐渐的，我听到大黑离开的脚步声。
为什么我会在陌生人面前如此失控了呢？我自认为自己的演技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我是真的在他面前发泄出来了。是不是因为他的笑容？为什么在我如此伤心的时刻，他还能笑得出来？
三天后，我在公寓楼下见到大黑，我也自信他会再次出现。而他依旧是一身与那天相同的着装，还有相同的笑容。
“今天天气很好啊，虽然冷了一点，不过太阳很大。”
我此时才发现，站在太阳底下的他，笑起来竟是如此好看，灿烂的大大的笑容，与魁梧的身材相称，感觉一点也不突兀。一个每时每刻都在笑着的人，他背后究竟会有怎样的故事呢？这只阳光下的大笨象，也是个谜……
“可以带我去见一下你爸爸吗？”他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力道之大，使我觉得自己没有丝毫可以拒绝的权利。
他的意思是要我带他去夕智文的墓地吗？说实话的，我也没到过那儿……
……
打电话把ANNA叫上，要她到墓园的入口处等我们。ANNA去“看过”夕智文，她告诉我有好几天晚上她都上去了，没做什么，只是蹲上半个小时骂骂他的不是而已。
当我告诉大黑ANNA是MARK的妻子时，他的表情跟见到我哭着说要报仇的时候一模一样……
此时，大黑跪在夕智文的墓前，双手合十，呆呆的望着夕智文那张带着微笑的相片，不改那僵硬的笑容。而我，只站在他身后，冷冷地看着，旁边是正在用深邃的眼神打量着大黑的ANNA。
夕智文的墓地摆满鲜花，旁边的松树上还挂上了好几串千纸鹤，是他的“粉丝”做的吧。其实就连这块墓地，也是他们局里的人安排的，我没有参过一脚。
可这里也真算是山清水秀、近水楼台啊，环境优美得难以形容，有名有利的人就是不一样。然而我却非常不喜欢这里，只因为看到他的名字，看到他的生卒。
最后我还是待不过来，便先离开了，没跟大黑说上一句话。ANNA悄悄地跟我说她认得大黑，可是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他，所以她留在这。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还是应该去恨，庆幸案子破获得如此之快，却恨上天要这样来捉弄我！
自信的我认为大黑还会有第三次的出现，然而我们的下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碰面，就在距离那天只有不到50个小时之后，一切的一切也已经不同了……
大黑，原名王克楠，24岁，原本是D是一个无业游民，街头小混混。而在一年前才加入“商帮”的他却奇迹般的成为商深现在最信任的手下，管理着他大小事务。
从夕智文墓地回来的晚上，大黑一个人走到A市总检察厅，他说他要自首。所有在场的人都惊诧于这个一直保持笑容的魁梧男子的突然出现，也包括就是因为要找到更多关于大黑的资料而连夜留在局里的ANNA。
ANNA告诉我，当时大黑非常平静地坐在审讯席上，坦诚他所犯过的罪。他说自己参与了商伸近一年来全数违法的交易，也包括前段时间害死夕智文和MARK的爆炸事件。他说他是出于自责与良心不安，所以决定自首。
除此以外，大黑像似要对商深赶尽杀绝似的，没有一句话不把他拖下水。他不仅告诉警方商帮会有哪些近期“交易”和A市所有的“巢穴”所在，还交出了一个有着商深杀害王怡等十几人录像过程的移动硬盘，这个足以让商深死后永不超生的证物。
也许是因为事情突然明朗，警局里的人也不再阻止ANNA插足案件。在她极力的劝说与要求下，鉴证科组长允许ANNA把大黑交出的“证物”拷贝回去给我看。
……
这160G移动硬盘里面的东西简直就是一部部惊栗恶心恐怖的“四级”杀人片。
从视频上看商深，他是白白净净的斯文模样，整齐的西装，给人一种“白马王子”的感觉。他人长得瘦，个头不高，与大黑形成非常强烈的对比，只是脸上写着成熟，告诉我他是一个已经奔三的老头。
然而……这样的人在脱了衣服后却是一个变态……
大黑给的视频中只有一个场景，那应该是商深的房间。在一百多个视频当中，商深一共杀死了十二个人，其中包括四名男子，而这些都是在□过程中反抗过他的、被他虐待致死的人。
商深迷恋□，但是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正常的肉体的关系，也就是所谓的直接的□，起码这里面的视频没有。所以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典型的性变态者。
在杀害王怡的过程中，商深最后使用的竟是一根比人手还要粗大的树枝，直接捅进王怡□。商深狰狞的模样，王怡惨烈的尖叫，非常可怖……
……
花了整整一天把所有视频都略略看过，我觉得自己快不行了，眼睛受不了，鼻子受不了，心脏受不了……看着看着，就连下面的也受不了了……
如今，我对大黑有着一脑子的疑问，他的背景太过干净，我敢肯定这百分百是被人处理过的。商深不是傻子，一个能跟夕智文斗法斗得这么厉害的人，不会把随时都可能出卖自己的人留在身边。
ANNA说大黑指定要跟我见面，警局局长已经安排好时间，并批准我和他能有十分钟的谈话时间，就在后天下午三点。
其实一切来得真的是太过于突然了，不是没人怀疑过大黑，但是他拿出的证据过于充分，以至于所有人都不相信这可能会是一个阴谋，事实它确实不是。几乎全部人都认为，是由于某些“私人”原因，商深“得罪”了大黑，大黑“出卖”了商深。
……
“你昨天跟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他就呆在墓边三个小时，一句话也没说。我叫他他也不理，只是一直在笑，笑得令我发毛。”
……
现在，整个商帮都处于极其混乱的状态，商深正在逃命，不知所踪，警方封锁了整个A市，他插翅也难飞了。然而商帮里的人谁都不愿相信，那个人缘最好的，最能干的，对商深最忠诚的大黑会这样出卖他们。
有时候，警方的办事能力还是挺不错的。上头一放“允许”命令，他们只花了半天时间，就能查出商深近一年来所有的出入境纪录，而且也肯定了大黑对他交出来的东西做了手脚的事实。
大黑的视频标有日期，只要仔细看，不难看出硬盘中多了许多空缺的部分。以商深这种不需要耗自己“精”力的□活，就算他不是天天在床上滚，也不可能好几次隔了十几天都能忍着不做，更何况他是个热衷于□的变态！
……
十分钟的见面时间真的很少。待我见到大黑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拘留所的衣服，神情略显疲惫，却仍然是微笑着。
很多话想问，也有很多话想说，但只有短短的十分钟，我不知该从何讲起。大黑趁警卫不经意间偷偷从指甲中拿出一东西放我手上，用带点干涩的声音小声地对我讲说这只是给我的。我再次瞟了瞟门外的警卫，快速地将东西放进衣服口袋里。
而接下来的时间，大黑只一直捉住我的手，不断的笑着说着“对不起”三个字。最后，我也只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笑的定义是什么？”
“曾经有人告诉过我，直到我不会笑的那天，就代表我对这世界绝望了。”
“可是你笑得比哭还难看！”
大黑给我是一张微型内存卡，简颉帮我放进电脑，屏幕上立即显示出一大堆东西。那里列出了商深亲手或间接杀过的人的全部名单及原因。
我看见了袁锦恒的名字，他是名单中的最后一个。这人死得挺无辜的，因为歌手陈珂与他住的是同一幢房子，而在商深杀害陈珂的过程中，袁锦恒曾在附近出现，商深记住了他的样子。以防万一，商深下令将他杀了。也不知道这袁锦恒是不是真的清楚发生过什么事。
大黑记录了包括王仪在内的16人是被商深用□道具残害致死，而陈珂等十人以上是因为知道他的“过去”而被一网打尽式的灭口……
没有人会将那个陈珂的死与商深连在一起，这两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怎么会想到他们有共同的“过去”呢？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大黑他又知道些什么？
简赭说，能如此清晰的罗列出这些东西的，只有专业卧底或是间谍才能做到。他叫我不妨让ANNA再要求上头安排一次见面。
然而就在这第二天的深夜，ANNA突然打电话告诉我，在警方为了保护大黑这个证人而连夜护送他到别的安置点时，商深冲进来将他杀了，他自己也开枪自杀……
人死了，就等于一切都该结束，龙头一灭，也说明商帮基本上算是完了，这个帮派不同于林联帮那样有多个“当家”，它完全是靠商深一手建起并“发扬”的，没有人不佩服他的能耐。而龙头一灭，事情的解决就简单多了，警方也没有过多地去追究案子留下的疑点，反正该破的都已经破掉，谁还在乎那其中的恩恩怨怨呢。
而我，终究没有把大黑的内存卡交出来，我承认我是非常想要知道他俩的“过去”。这世上能让我放心上的人不多，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大黑会是其中的一个。 从夕智文出殡到今天，还不到一个月，而我认识大黑，刚好十天。十天，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简赭问我恨不恨大黑，如果他早些交出证物，或许夕智文就不用死了。可是这问题我不会回答。
“小鱼……小鱼……小鱼……”朦胧间仿佛听到那熟悉的、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
我睁开稀松的双眼……这、这、这立即映入眼帘的竟是，竟是我既爱又恨的夕智文！他正用他那双迷人、深邃的黑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情……
而我，惊讶得不会说话，只颤抖地伸出手，慢慢地、轻轻地抚上他的脸……真的，真的……他是活的……
“小鱼……”
夕智文的嘴一张一翕，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听不见、也听不清。
忽然间整个人就这样瘫软起来，我双手用力抓住他的两臂，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处。哭了，一开始只是细细的呜咽，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悲鸣，代表着我失去他的这些日子里所受的委屈。渐渐地，我竟是咬着嘴唇嘶喊起来，不是那种发泄般的咆哮，而是拼命压抑着的嘶哑，像痛楚的声音破碎地发出声响，代表着我对夕智文这个人的思念，不愿提及的思念……一直以来从未在人前落下的泪终于倾泻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