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谢谢你。是我该谢你。
“好久没下山了,前阵子都在担心梦璃的事,我们准备一切都计划好后,就去妖界,到时候,说不定紫英灵力恢复了,也能和我们一起去。可是现在好想看看山下怎么样了,琼华真是没意思透了。”云天河忽然抓抓头发说。
“……我陪你去。”
“哈哈,太好了!叫上菱纱,还有梦璃,大家一起去吧。哦,对了,还有……大哥。”
“师叔……”紫英皱了皱眉,“算了吧,他不会去的。就咱们四个。”
可是他们却没想到,山下那个叫月牙村的地方,竟是这般荒凉。
这个村庄几乎找不到生命的迹象,黄沙掩映中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座残破的房屋。他们甚至看到一位年轻的母亲因为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受苦,要把刚满月的婴儿活活掐死。村长告诉他们,只有水灵珠可以解除这里的旱情。
“……水灵珠正是琼华的镇派之宝。”
“各位仙人,求求你们救救这里吧,这里是我的家乡,我死也不会走的。”
“紫英,想办法向掌门借水灵珠用用不行吗?”
“掌门行事向来谨慎,此事……恐怕不会有商榷的余地。”
“掌门怎么这么小气。”
“先回琼华吧,我再想办法。”
“水灵珠?”玄霄微皱着眉,“水灵珠事关重大,以夙瑶的性子是断不会借给你们的。”
“掌门根本就是个小气鬼。”菱纱不满意地嘟囔着:“天河的望舒剑借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还,真当成是她自己的剑了,哼!”
“……可是望舒本来也是娘从琼华带出来的啊……”云天河说。
“你……真、没、出、息!”菱纱紧紧握着拳。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找掌门一试,毕竟月牙村的事刻不容缓。”紫英站起身,想要出门,却被玄霄拉住。
“等等,你要怎么和夙瑶说?”一双眼睛注视着紫英,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心。夙瑶的性格玄霄太了解了,紫英这么去肯定会被夙瑶呵斥一番再罚去思返谷,“此事先缓一缓吧。”
说罢走出了房门。
“水灵珠?不可!”
夙瑶水袖一甩背过身去。
“夙瑶,你到底弄清楚没有?”玄霄沉声说道。
“什么?”夙瑶转过身,迷惑地看着玄霄。
“我不是在请示你!”玄霄一字一顿地说:“你同不同意,与我无关。水灵珠我要定了!今天告诉你,是我顾念同门之情,你最好明白你该干什么!”
“你……”夙瑶怒目圆睁,却说不出一个字。
“还有,我告诉你,双剑飞升,我没兴趣。从今往后,你爱如何便如何,莫要再牵扯我,听懂了吗!”
“玄霄,你忘了我们当初的条件了吗!我助你唤醒羲和剑灵,你助琼华飞升,如今你怎可如此!”夙瑶听到玄霄这句话,甚至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简直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语气。
“我怎不可以如此?”玄霄眯起凤眼,“琼华?哼!少把琼华挂在嘴边!琼华与我何干?当初你与三位长老狠心将我封入玄冰之中,可曾想过琼华同门之谊师徒之情?你与我的交易我自然记得,可是我现在不想继续进行下去,不行么?我要怎样,难道轮的着你干涉!你、也、配?”
“玄霄!你不能这样!”几乎是颤抖的声音。
“夙瑶,你别逼我!滚!”玄霄一挥衣袖,一股气流猛地冲过夙瑶面前,伴着夙瑶难以置信的目光把人一下推在地上。
“水灵珠我拿走了,你不满意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解决这件事。”
看着玄霄拂袖而去的背影,夙瑶紧紧地攥着拳:哼!玄霄,你以为我不知道?慕容紫英,好,好,咱们走着瞧!
玄霄永远不会忘了紫英看到水灵珠时的那个微笑。
“谢谢师叔。”
“你我何谈‘谢’字?”
手掌中的珠子散发出幽幽的淡蓝色光泽,阵阵冰凉的寒气弥散在周围,晶莹剔透的表面映出一双清澈的眸子。
“喜欢就送给你吧。”轻柔的声音在面前瀑布轰鸣声中渐渐消散,但紫英还是明明白白地听清楚了。
“可以吗?水灵珠是琼华的东西。”
“有什么不可以的。”琼华那一群乌合之众,除了一直在玷污宝贝,还会做什么?
紫英摇了摇头:“掌门不会同意的。”略微的停顿,紫英继续说:“而且,我不想因为水灵珠让你和掌门有什么矛盾。”
“哼!我们的矛盾又岂是从今日开始的。”玄霄轻蔑地说。忽然他脸上绽开笑容,“你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紫英疑惑地看着玄霄,“……我……不想你和掌门有什么矛盾……怎么了?”
玄霄竟然象个孩子一样笑起来:“你这次终于没在说话前先叫我一声‘师叔’!”
“……”紫英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人,他那副认真的表情,让紫英忽然觉得不知所措。
“以后直接叫我‘玄霄’就好。叫‘师叔’听上去好像我比你大很多。”玄霄看着山涧的瀑布飞溅起白色水气,淡淡地说。
“……”
眼前的瀑布倾泻下山崖,撞击着寒潭岸边的山石,飞溅起巨大的白色水雾,
“冷么?冷就先回去吧。”
“我去把水灵珠送还给掌门。”
“……都随你吧。”
一抹蓝色消失在瀑布的巨大背景下。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偷偷摸摸岂是你琼华掌门的作风?”
“玄霄师弟好雅兴啊!”白衣飘舞,一个人从枯木后走来。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偷偷摸摸岂是你琼华掌门的作风?”
“玄霄师弟好雅兴啊!”白衣飘舞,一个人从枯木后走来。
落雪残,寒声碎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偷偷摸摸岂是你琼华掌门的作风?”
“玄霄师弟好雅兴啊!”白衣飘舞,一个人从枯木后走来。
“哼!想说什么就说,别那么多废话!”
“我本是好心,师弟何必如此不识好意?”夙瑶走到玄霄面前,“那好,我可就开门见山了。你难道没有看出,慕容紫英和云天河,他们之间……恐怕不止是师徒关系?”
“你……什么意思!”玄霄猛一回头,一双眼睛霎时间泛着炙热的红色。
“你不要忘了,慕容紫英和云天河在上山前原本就是认识的。云天河为何要到琼华,为何会如此顺利地通过试炼?我可是听弟子们说,这两个人可是亲密得很。这些难道你都不知道?”
“你说完了?”
“……”
“无聊!”玄霄转过身,不看夙瑶一眼径直往琼华宫的方向走。
“玄霄!你别执迷不悟了!念在你是我师弟,我不忍看你遭他们蒙蔽……”
“你给我闭嘴!”玄霄再次转过身,不同的是,他这次手里握着羲和,剑锋直直指着夙瑶,“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安心地做你的琼华掌门不好么?我警告你夙瑶,你若在胡言乱语一个字,别怪我不顾念旧情!”
看着玄霄的背影消失在衰草枯木中,夙瑶冷哼一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曾经的你何尝不是如此!我不信一个人会改变得如此彻底!
“多谢掌门。水灵珠原物奉还。”紫英将水灵珠交给夙瑶,抱拳一礼,“若掌门无其它吩咐,紫英便不打扰了。”
“慢着,慕容紫英。”
“不知掌门还有何事。”
“韩菱纱最近可好?”夙瑶仔细地看着紫英的表情。
“菱纱?掌门为何有此一问?”紫英转过身,脸上尽是茫然。
“你不知道吗?”夙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你的玄霄师叔难道不曾和你提起过?”
“什么?”
“哼,也难怪他不敢告诉你。韩菱纱身为望舒宿主,深受望舒寒气侵蚀,加之她自身修为尚浅,若再不救治,恐怕命不久矣!”
“望舒宿主?!”紫英一震,“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宗炼不会没有和你提起过吧。羲和望舒乃是本派穷三代之力铸成的神器,剑本通灵,选定宿主后,人剑合一。但若双剑同修需耗极大的灵力,而且修行方法太过霸道。双剑宿主须是生辰至阳和至阴之人。双剑失去其中之一,宿主势必丧失心智。羲和宿主狂暴嗜血,望舒宿主冷酷无情。玄霄自是羲和宿主不假,十九年前,他也是因为失却望舒而被封入玄冰之中。如今,夙玉已去,而双剑灵力却同时觉醒,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所以……菱纱她……”
“不错!是韩菱纱唤醒了望舒的灵力。而且,我告诉你,这一切,其实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你们……的掌握之中!”
“望舒羲和,可以感应彼此的灵力。若不是你那位玄霄师叔在禁地感应到了望舒,你以为你会那么容易就进了琼华禁地?”
紫英猛地后退一步。玄霄师叔!怎么……可能……
“玄霄十九年来的苦,你们,没有一个人可以明白!如今,你认为他会甘心放弃妖界的深仇,放弃琼华的飞升?你们所有人,你,云天河,韩菱纱,柳梦璃,不过都是玄霄的棋子而已。不要妄想你们可以改变什么!我告诉你,只要他还是玄霄,你就永远无法改变他!你明白么慕容紫英!”
“夙瑶!”大殿的门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撞击开,几乎倒在地上摔得粉碎。
披散着的长发狂乱得飞舞着,那个人站在门外,冲天的怒气让人不寒而栗。
紫英回头,是他。
目光交汇的一瞬,空气仿佛凝固。
紫英慢慢地走过去,脚步声回荡在空荡的大殿中。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淡然开口问道。
玄霄看着紫英,许久,说道:“有什么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吗?这么说,就是真的了?
玄霄师叔,掌门说的话,我可以一个字不相信。我可以原谅你的阴谋,但是,我永远无法原谅的你的欺骗!我更加……无法原谅因为你的谎言而给我的朋友带来的任何本来可以挽回的伤害!
紫英忽然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到底应该想些什么。踏着迷乱的步子,紫英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手被人一下紧紧抓住。
回头,那双眼睛凝视着自己。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愤怒?歉意?一言难尽的无奈?无法解释的委屈?这样复杂的眼睛,瞳孔中映出的却只是另一个人毫无表情的脸。
“我……一个人静一静。”挣脱开那只拉着自己的手,紫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径直向前走。
玄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它没能拉住他。冰凉的指尖微微地颤抖。
慕容紫英,你信了对吗?是,我骗了你。
可笑的是我算到了妖界的十九年轮回,算到了琼华飞升的绝好时机,却独独少算了一个慕容紫英!千般算尽,最终,仍是满盘皆输……可是,从始至终,我都输的心甘情愿!这些,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骗了你。那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我想把这个所谓的“谎言”永远地埋葬,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因为我知道,我错了,可是错了,就没办法挽回了吗?
你害怕欺骗,因为你太看重情义。你对别人付出了全部,因此,也最怕别人的背叛对么?厌恶背叛,这种感觉,我又怎么会不懂!
我……对不起。
你要静一静,好,我等你的答案。
紫英来到云天河的房间,轻轻地推开了门。
“天河。”
“恩?”云天河看着紫英,隐隐地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菱纱到底怎么了!”
“什么!”云天河显然一惊,随后马上笑着说:“菱纱很好啊,紫英怎么会这么问?”
紫英不语,只是一直看着天河的眼睛。
在两人目光的对视中,紫英分明看到云天河的眼神在一点点黯淡,在一点点回避。
“别再逞强了”紫英道:“你根本不会说谎的。”
“对不起……”云天河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几乎像个小孩子一样,蹲下身了蜷缩在墙边,把自己的头埋进了臂膀,双手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菱纱她……很不好。”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云天河拼命地摇着头,“我只知道菱纱她现在这样……和爹当初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爹说,娘就是这样去世的。我从来没见过我娘,但是我却是亲眼看着爹有多痛苦,我不想菱纱死……”天河的声音开始颤抖。
“为什么之前不说?”
“我……我和菱纱都不想让你担心……”
“天河,”紫英握住云天河的手臂,让他冷静下来,“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菱纱的!”
云天河看着紫英,随后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爹当初,想尽办法也没能救娘。我……不想让紫英和菱纱,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出事。所以……交给我吧。太危险的事,我不能让你做。”
“……”
“天河,你又在说什么呢!”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小紫英,你别听这个野人胡说,我好得很,不过是……”女子略微的停顿,“普通的伤寒而已……没必要……这么小题大做。”
可是那笑盈盈的脸上却分明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少女微微勾起的嘴角,在此时成了紫英最大的讽刺!凄凉的笑中,明明写满了悲伤和无奈!
为什么,竟然一直都没有察觉!
对不起,菱纱。
菱纱摆摆手说:“紫英,真的和你没关系。我真的……没什么。”说着用力打了一下天河的头:“以后你再乱说话,小心我和你拆伙!”
原来,掌门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师叔他,他怎么可以……
如果菱纱有什么事,那都是我的错!
那晚,昆仑山上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
屋内的炉火在铜炉中安静地燃烧着,窗外是簌簌的雪落声。铺天盖地的洁白,映得夜晚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银白的山岚,雪花轻轻从夜空中落下,消失在一片空白。
紫英坐在炉边,炉中的火光在深黑色的眸子中跳动,明明灭灭,黯淡的红色映着那张俊美却又异常凝重的脸。
他不知道,为什么仅仅一天,一切都变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陌生到他没有办法相信。要怎么办?该怎么办?能怎么办?脑海里闪过的碎片几乎在霎那间摧毁了紫英所有的防线!
“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想让菱纱和你中的任何一个出事。”
“别听天河胡说,我没事……”
“我不会让菱纱死的。”
“只要他还是玄霄,你就永远无法改变他!你明白么,慕容紫英!”
只要他还是玄霄,就永远无法改变他……
玄霄的沉默,菱纱的微笑,天河的无奈……一张张脸一刻不停地交替闪现在紫英的眼前。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是为什么!
紫英猛地摇了摇头,他不想再继续想这些!人,到了绝望的时候,总会想要逃避。逃避的人,不是因为他们太软弱,只是因为他们太可怜!
“我不会让菱纱死的。”
“我不会让菱纱死的。”
一遍遍地重复着自己的承诺,紫英紧紧地握着拳:菱纱,我必须救菱纱!
天亮了。
雪还在下。
那个在紫英心里酝酿许久的想法终于到了付诸行动的时候了。
紫英理了理衣服,推开了门。
刺目的白色刺痛了紫英的眼睛——短短的一夜,这个世界竟然可以变化得如此彻底!满山遍野厚厚的积雪,用一片无人涉足的纯粹的白掩盖住了一切。
剑舞坪上,师兄弟们依旧在雪中舞剑——这是早课,也是紫英十九年来的生活。很美。剑光在纷纷下落的雪中闪着点点锋利的光芒,只可惜,今天紫英不能一起练剑了……
昆仑山上每年都会下雪,但是,今年似乎比每年来的更早。
掸掸身上的落雪,紫英推开了那扇门。
果然,他不在。每天早晨,他会去后山。这点紫英知道。
对面的墙壁边,羲和静静地躺在那里。
双剑毁其一,另一把剑,会永远陷入沉睡。
紫英记得宗炼临终时单独告诉他的话。
师公,您在告诉我玄霄师叔无论有何要求,我必须不问缘由帮他达成的时候,难道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的结局?
看着眼前这泛着黯红色光芒的剑,缓缓地,将手一点点靠近它,一阵阵灼热的气息拂动着蓝色的衣袖,仿佛要将周围一切融化成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