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寒----籁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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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什么事了!”疑惑不解的赵凛尔抓住一个太监询问。那太监看见他,腿脚一软就跪倒在地,悲声道;“殿下,皇上病危,叫小的们找您去呢!”
赵凛尔呆愣了会一巴掌抽在太监脸上大声喝骂;“该死的狗奴才,开什么玩笑!父皇昨夜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一夜就病危了!”他表情难看的瞪了摔到在地的太监一眼,心里慌乱不已,忙施展轻功飞快的冲高宗寝宫掠去。
远远看见高宗寝宫门外围了不少御医,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赵凛尔心头一窒,冲过去猛拽住一人衣领,吼:“父皇怎么样了,快点告诉我!”
被揪住的是个在职多年的老御医,咳嗽了两声窘愧的垂下头去低声道,“殿下请节哀……”话刚说完人被赵凛尔用力推开,一屁 股摔坐在地上去了半条老命。
赵凛尔不信,又抓住另一个御医恶狠狠的瞪视,恶声问,“我问你,我父皇怎么样了,你要说实话!”
得到的仍旧是同样的话,赵凛尔依然不信邪,直到把所有的御医都问完了打完了,才跌跌撞撞的扑进屋里在榻前前跪下大喊,“父皇,孩儿来看您了,您怎么样了?”想起高宗的疼爱,男儿红了眼圈。
屋内还有其他数人,赵冰皓、颜妃、严公公、古弦都在。
“皇兄……”赵冰皓眼睛哭得像两个核桃,见兄长眼红又是忍不住的哭出来,和赵凛尔跪倒一处大声埋怨,“皇兄你到底去哪里了,父皇一直在找你!”
“我……我……”赵凛尔口张了张不知道怎么回答,忙转移话题骂道,“外面那些个都是窝囊废,父皇会没事的,我这就去给父皇找一位神医!”说罢就要起身,被坐在床榻边侍候高宗喝水的颜妃拦下。
颜妃清丽的容颜变得格外憔悴,看起来老了很多,嗓音也因疲累恐惧而略有沙哑,她对赵凛尔招了招手,几乎是生平头一次对他柔声说;“凛尔,你过来。父皇要跟你说话。”
赵凛尔点点头,抹了把脸挤出个苦涩的笑容,凑到床榻上高宗身边坐下,“父皇……孩儿来了,您还好么?”
高宗面有死灰之色,笑得依然和蔼可亲。他抓住凛尔的手拍了拍,叹气道,“父皇要走了,以后都不能再照顾你们母子了,以后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还有你皇兄龙笙……你要照顾好他。”
“父皇……”赵凛尔一时六神无主,“您不是一向身体很健朗的,怎么突然……突然……”
高宗突然开始咳嗽,颜妃边给他喂水边低声解释,“皇上前些年身体就不适,当时找了你四叔医术高超的朋友看过,可惜……亦无力回天……”说着泪就落了下来,她忙掏出丝帕擦拭。
赵凛尔猛的站起身来向外冲去,“凛尔你回来……”颜妃急唤,已拦不住。赵凛尔轻功不俗,眨眼人就到了百里之外,仅丢下一句“我这就去找四皇叔的朋友回来为父皇诊治!”
古弦向前跨了一步欲追,脚下正好踩中块硬物,他移开脚仅看了一眼便愣住。
形状熟悉的血玉,俨然是他当年送给赵履寒的那块!
古弦心乱了,如何也想不明白早已葬进皇陵之人的物品怎么会突然出现。
“不用追了,随他去罢。”高宗笑了笑,握住颜妃发颤的手抓紧,“别伤心了颜儿,朕有你们陪伴过了这么多年,已无什么遗憾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龙笙和凛尔两个孩子了。”
他唤严公公取出拟好的遗诏,上下看了两遍叹气,挥手道;“就按上面写的办吧。”
赵凛尔日夜兼程的奔波了一日多,去到金麒时才发现瑞王赵吟凉并不在府中,据老管家说他跟随一个姓白的友人浪迹天涯去了,并不知行踪何处。赵凛尔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正愁无处寻人,突收到京中至金麒王府的飞鸽传书,当见到字条上“圣上驾崩”四字,赵凛尔悲痛欲绝,当即跪倒在雨幕中大喊父王,泪如雨下。当日便启程回京。
马整整跑了两日终于累死在了半道上,赵凛尔抢了过路人一匹马继续赶路,他心中痛楚滴水未进,两日后回到京城时人憔悴了一圈唇上已冒出了胡渣。他不管不顾的骑着马直冲进宫内,差些被侍卫当做刺客给乱箭射死。当他跌跌撞撞的闯进灵堂,向来温柔的颜妃狠狠掴了他一巴掌。
“逆子!皇上临终之前一直念着你,而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赵凛尔双目布满血丝,沉默的受下这一巴掌跪倒在高宗灵位前重重磕头,自责。
“父皇……孩儿来晚了……孩儿不孝……”梗咽之声混在其中,闻者伤心。
颜妃泪已哭干,平静的叫严公公宣布高宗遗诏。遗诏上书长子赵龙笙身体不适不能登位,封为励王,由次子赵凛尔继任皇位。
遗诏一宣在场之人皆跪下三呼万岁,严公公当即取来龙袍为赵凛尔披上,只等高宗头七过后行祭天登基大典。
赵凛尔并不欢喜,只觉心头丢下了块大石,轻松多了。
“凛尔你过来,母后有话要跟你说。”颜妃洗净面上的泪痕冲赵凛尔招手,“其他人都先退下去吧。”
闲杂人等依令退下,赵凛尔不解的抹了把脸走近颜妃身边。“母后,何事如此秘密?”
颜妃掏出丝巾仔细的将赵凛尔的脸擦拭干净,幽幽一叹道,“孩子你跟母后发誓,今日之事你绝不可告诉任何人,否则……我们大宋恐怕要大乱了。”
赵凛尔依言发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赵凛尔发誓,今日之事绝不对任何人提起,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他心跳的厉害,隐约感觉到颜妃所说之事与自己有关,
颜妃打量着他的脸,心生不忍,不知该否将他身世事实告诉他。当年赵履寒谋反逼宫之时在她耳边的一言她至今记忆犹新,且折磨了她整整十多年,令她寝食难安。
“母后,到底是何事?”赵凛尔等了许久未等到颜妃说话,疑惑询问。
颜妃仍是叹气,低头从腰带中摸出一个白瓷小瓶,扯开封口将整瓶灌入口中。顿时胸腹中一阵绞痛,她勉强抓住赵凛尔的手臂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大喘了口气急道,“凛尔,母后要告诉你的是,你亲生父亲不是皇上,而是……而是已逝的端王赵履寒!”
“母后……你……你说什么?”赵凛尔愣愣的扶住颜妃,脑子里转不过弯来。
颜妃中毒已深面上现了青灰,她死死抓住赵凛尔的手臂不让自己倒下,瞪着双布满血丝的眼重复,“我说你的亲生父亲是赵履寒!当年……当年他半夜闯入我宫中将我……事后便有了你!”
“我不信,我不信!”赵凛尔总算明白了颜妃所说的意思,极度混乱恐惧之下甩手让颜妃摔到在地,而他则趔趄的后退了几步一屁 股坐倒在墙边,不断的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颜妃剧烈咳嗽几声呕出口鲜血,断断续续道;“此事是赵履寒所为我本不知……也不知他为何做出如此……坏事……十数年前他谋反逼宫,才将此事告之我……”
他错怪了赵龙笙……他还……他竟然还上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赵凛尔呆滞的望着面前的地面,突然狠狠的将后脑勺撞向墙面,一下又一下,用疼痛来麻木自己。
“孩子……母后要去陪皇上了……以后照顾好自己……”颜妃眼前逐渐模糊,终是化为一片漆黑,殉情而去了。
“哈……”
整个事情都令赵凛尔感到讽刺的可笑,他扭曲着脸大笑,泪水夺眶而出。
“哈哈哈……我竟然上了自己的亲爹……哈哈哈哈哈!”
“赵履寒的儿子果然畜生都不如……赵凛尔你畜生不如……哈哈哈……哈……哈哈……”
状若疯癫的笑与喃喃自语持续着,很久……很久……
骂的再找不出新鲜的词来,赵凛尔斜靠在墙上大睁着眼看对面高宗的牌位,脑子里混乱的想着些有的没的。
等了很久没听到什么大的动静,古弦不由焦急怕里面出了什么事,忙上前敲门,“皇上,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赵凛尔虽是心乱神伤,多少还有点理智,用袖子抹了抹脸道,“没事。”起身开门。
古弦看他一脸狼狈泪痕犹在,又见颜妃殉情身死,以为是他因母身死而痛苦,也没觉得不妥,沉声对赵凛尔说了句“节哀”。赵凛尔点点头,跪下给高宗颜妃两人各磕了三个响头,沉默的在一旁坐下。
是夜,古弦与严公公终于将一干事宜处理的差不多,只等新君行祭拜礼仪,这才发现赵凛尔不知道何时从灵堂里消失的无影无踪,据守门侍卫所说,赵凛尔差不多晚膳的时辰离开的,走时嘴里好像念叨着履寒两个字。
“确定是履寒二字么?”古弦皱紧眉又问了一遍。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了一下,其中一个侍卫道,“小的听的确实是履寒两个音,皇上说的话小的又不敢问,望大人海涵。”
“嗯,知道了。”古弦边走边从怀中掏出块血玉凝视,暗想;从未见过赵凛尔戴这块血玉,或许可以解释为他从前不戴,又或最近才得到。若说赵履寒将自己送于他的东西转送给赵凛尔也并非不可能。
他当年奉皇命出宫办事,中途得到消息说端王赵履寒已从焱暨返回,并因重病身故,待回宫时人已埋进了皇陵。他悲痛欲绝,曾有离开皇宫这伤心地之念,终还是为能每年吊唁赵履寒而留下。
若赵履寒临死之前将此血玉送给赵凛尔确实说的过去,不过古弦还是觉得有异,反倒是赵凛尔最近所得更有可能。
难道赵履寒还活着?
古弦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下了一大跳,笑自己异想天开,若是赵履寒未死,高宗又为何要昭告天下说他病逝?是天妒英才还是有别的隐情,古弦想不透。
想起那一个谪仙般的人物,古弦胸口不由的又有些刺痛,他将血玉放回怀中,举目环视自己所到之处。
不远处一间熟悉的宫殿,古弦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二皇子所住的未央宫外,里头烛火昏黄,隐约听到有说话声,上前查看。
门虚掩着,从缝隙中飘出浓郁的酒味。古弦静候在门外偷听,听了几句眉头越锁越深。
那是醉酒者独有的声音,混着打嗝声呼喝,“小福子……再拿酒来!”
“主子……呃……皇上,您不能再喝了,您已经醉了。”一时还没习惯改称呼的小太监将酒坛子藏在身后,“而且酒也没了,御膳房也没了,都让皇上您喝光了……”
“你也骗我!”赵凛尔大怒,操起手边的空酒坛砸过去摔烂在小福子脚边,抢过酒坛乱灌一气,喃喃,“你们都骗我……都是骗子……”
他烂醉的模样古弦看不下去,撞开门行礼,沉声劝谏,“皇上,即使您心中悲痛也万万不可做出如此有违君威之举,况且酒多伤身,还请皇上……”
“啰嗦什么!现在我是皇帝,要做什么还需你来命令么!”赵凛尔不满的抬头瞪了古弦一眼,恶毒的笑,“你也不过是我父皇养的一条狗而已,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说罢便又喝酒
古弦愠怒,恨赵凛尔的不成器,劈手将酒坛夺下。“皇上岂可任意妄为,行事要以社稷为重,百姓为先像先帝及早逝的端王,都是心存天下之人,皇上要依此为榜样。”
“端王……?”赵凛尔眼神暗了暗,望见古弦眼中别样的感情,猛的大笑,“端王端王的,难道你跟他有一腿?这么心心念念的想着他,啊?哈哈哈!”

七十二

“咔哧!”
古弦愤怒的捏碎酒坛,浓郁香醇的液体湿透了裤脚,他看着赵凛尔,眼中尽是怒火,“皇上,端王是您的叔叔,您怎可说这样的话污蔑他呢?”
古弦这神情这番说辞更是让赵凛尔不爽,恨不得让他从此消失了心里才痛快,冷声道,“怎么是污蔑了,那人在床上的……”
赵凛尔话没说完就被正巧进门的严公公打断."皇上原来您在这,可让奴才好找。"严公公给赵凛尔行礼后他对古弦道,“古大人,奴才有些话要帮先帝传给皇上,还请您回避一下。”
古弦听了赵凛尔的话肚中有气本也不好发作,便借此理由对赵凛尔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听见没狗奴才,还不快点回避!”赵凛尔踹了小福子一脚,恶狠狠的瞪着他。小福子连忙小跑出了未央宫,还乖乖帮忙关上了门。
严公公压低声音禀报,“皇上,这件事先皇嘱托过,只能保存在你我心里,不能让别人知道。”赵凛尔当即不快,恶声道,“你这奴才想说什么就痛痛快快的说,别这么磨蹭!”
严公公心想;先帝在世时都对杂家好声好气的说话,怎么新皇语气如此不善。却是不敢把不满表现在面上,连忙道,“您还记得您的六叔端王赵履寒么,他并非病故,而是因十七年前逼宫意图谋反而被先帝囚禁在御花园假山丛中的一个密室当中。”
“啊……”窗外一声惊呼,原来是古弦在窗外偷听,惊讶之余控制不住发出的。
端王竟然没死,而且谋反!?
古弦猛的退后一步,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的窗格。飞速的把脑袋里混乱的思绪整理了一下,得出了结论。
端王并不像他所想的一般忠君爱民,而是一个野心家,甚至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于是对于自己这么多年都无法褪去的爱慕之情,古弦感到了茫然。
“小福子,外面是什么人在偷听啊,帮我把人抓起来!”赵凛尔明明知道是古弦,故意大声喊。
小福子当是有刺客,领着两个侍卫胆战心惊的绕着未央宫走了一圈,见是古弦才放下心来道,“主子,是古弦古大人。”
赵凛尔拍桌大怒,“朕不是说了么,把人抓起来!”他是某足了劲要给古弦难堪。
两个侍卫抖着手抽出佩刀,指着古弦慢悠悠的靠近,一边心惊胆战的在心里大叫。
娘啊!那可是大内侍卫统领,宰我们俩还不是跟切菜一样简单啊!
“古……古大人……要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可不能怪小的,那是皇上命令的……”小福子躲在两人身后,探出脑袋小声解释。
古弦哭笑不得的看着眼面前的阵容,道了声“得罪”便纵身跃上屋顶快步往御花园方向,找寻赵履寒去了。
“主子,他人走了……”小福子垂头丧气。
赵凛尔顺手砸出个酒坛骂,“废物,滚一边去!”
严公公趁了这空闲问,“奴才刚才所言,皇上您听到了吧,可要现在去查看一下密室?”
“这个我……朕早就知道了。”赵凛尔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突然想起什么道,“严公公你这些日子都在为我父皇忙碌,那是谁为端王送饭?”
“回皇上的话,奴才叫了名小太监叫他每日去送饭食,并且叫他守口如瓶,任何事都没有对端王说。”
赵凛尔笑,轻声自语,“原来他还在里面么……呵!”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么?”严公公未听清他的话,问。
赵凛尔挥挥手,“没了,你去吧。”
严公公前脚刚走,赵凛尔面色难看的踹开几个酒坛吼,“小福子,给朕进来!不快点就摘了你的狗头!”
“奴才在奴才在,主子您有什么吩咐?”小福子哀叹主子的坏脾气近来更是变本加厉令人害怕,忙不迭连滚带爬的跪到赵凛尔身前磕头。
赵凛尔似乎非常满意,神情稍微缓和了点问,“古弦往哪个方向去了?该不会是御花园吧?”话说完他又是不爽,心里早已认定古弦与赵履寒有私情,不由想像古弦带走赵履寒,两人双宿双飞等等情形,妒恨火焰烧得熊熊。
小福子欲哭无泪的将身子往后面挪了一点点,低声回答,“主子您明鉴,古大人确实往御花园那边去了……哎哟!”果不其然,赵凛尔甩手敲了小福子一脑壳,瞪圆了眼吼,“给朕更衣,快!”
怎么可以让你就这样逃走呢,你还欠我很多啊,爹!
赵凛尔站直了任小福子给他换下脏衣服,一双眼死死的透过窗格看着远处的御花园。
待他站在假山丛中的秘密洞口前已是半柱香之后了,看洞口草木整齐似乎还未被古弦发现,赵凛尔闪身进了洞中,放重脚步引赵履寒注意。
赵履寒本斜靠在榻上看书,思绪还是忍不住飘到别处。
自从那场灾难以来已过了三天,也让他饱受了煎熬,无论身体或是精神上的创伤都极大。以他高傲自负的个性原该自刎,以此保全一些面子,并且如此凛尔就永远就不会知道自己违背伦常亵渎了生父。
他也确实是如此想了,囚室内没有可用的东西,他当时便想等到天明严公公送来饭食后可摔碎碗碟用锋利碎片割脉自杀,却左等右等不来,直至约莫下午才有个从未见过的小太监送来了饭食,且一句话不说掉头就走,叫也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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