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寒----籁源

作者:  录入:01-23

当日为何下令后退,又为何停下……为何独自一人站在那苍茫的天地间……?你的心思我永远都不懂啊……爹……
赵凛尔扯开干燥的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慢慢的往当日赵履寒单人独骑所站的位置走去。也许站在跟那人同样的位置,就能明白他心中所想罢。赵凛尔默默想,走了几步不由停下脚步,一滩绛红的血迹猛的闯入视线,他大幅度的摇晃了一下颓然跪倒。
暗暗跟随赵凛尔身后的人见状忙从躲藏处现出身来,见他只是跪着没有倒下,便又躲回原地去,微微叹了口气。
赵凛尔双手狠狠抠入土中将绛红色的泥土捧起看了许久,突然摇着头几近癫狂的将那捧土抛去一旁,一拳打在地上喃喃道:"不可能……这一定不是你的……"心里明明清楚的知道这是那人中箭后流出的血,他还是本能的选择不相信,“你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呢……嗯?!赵履寒啊赵履寒,你一定是耍阴谋诡计在骗朕……朕不信……”眼泪一颗颗从眼眶中滚落,落在斑驳的血迹间湿了大片。
嘴里说不信,那人胸前插着箭从马上栽倒的画面却不时在眼前闪现,胸口痛的如同那支箭是插在自己胸前,赵凛尔呜咽着捂住胸口的位置,弯下身子头顶着地,拳头一下下的用力捶在地上,痛不欲生。他像个无助的孩童般泪流满面,哭声越来越无法压抑,终是化作了那一声呼喊:“爹……爹!!!”
恶搞分割线————本文就此完结,请期待番外篇……那是不可能的!————恶搞分割线
不知究竟已是多久的空白,意识慢慢的复苏慢慢的醒来,周身是一片冰凉的白色,茫茫的几乎什么都感觉不到,身体轻的仿佛不在。然后慢慢的……寒冷从大约胸口的位置,渗了出来。
“爹……”
隐约听见有人如此哭喊着,声音中满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听着听着……牵扯得胸中某个位置酸痛起来。然后竟是全身都疼了起来,叫嚣着不肯放他,却是让他清醒了许多,混沌在一瞬间归于清明,他终是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入目是极为陌生的景象,天色看来已是夜里,身旁家具装饰等皆不像黎霄之物,隐隐可认得是一顶大帐。迷茫了片刻,过去的一些记忆如同潮水般涌进了他的脑海中。他记得两军对阵,战鼓擂响之时他下令所有士兵后退五百步,他却是在原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潮;他记得看见敌阵中央那人弓箭拉满遥遥相指,眉宇间萦绕着万般的矛盾;他记得呼啸的烈风,以及箭刃撞进体内的那一瞬间、魂魄几乎脱体的痛……还有那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赵履寒本能的闭上双目继续装做昏迷不醒。有人来到榻边拉起他的手把脉,有人问道:“大夫,他已昏睡了两天两夜,您可有让他苏醒的法子?”语含关切并不像假装,赵履寒识得,是耶律睢云的声音。
大夫似是有些为难,干咳了两声道:“那一箭几乎是擦着心脏而入,若偏过半分此人便是当场毙命了。危险期已过,按理说他该醒来了,可微臣能用的方法都用了,如今也只能等他自然醒来。”
耶律睢云无奈只得叫大夫退下,刚在榻边坐下想看看床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之人,萧扈便在帐外道:“国主,方才有探子回报说……”耶律睢云招手让他入内,低声询问道:“可是黎霄有了什么行动?”
赵履寒不动声色的听着,只听萧扈道:黎霄军帐内还未探到什么情报,却是有探子在当日我们两军交战的那块地方见到一人跪在那哀声痛哭。据说那人衣衫不整脚下连鞋都未穿,但确实是黎霄的小皇帝无疑。探子还道,他口口声声……喊着爹。”
哀声痛哭……?伤口的位置狠狠的痛了起来,耳边隐隐又响起昏迷时所听到的那声哭喊,如此的痛不欲生,那般的撕心裂肺。原来不是梦,而是感应。
爹……
赵履寒秀眉深锁握紧了拳捶在床榻上,意图以此驱赶胸口挥之不去的矛盾和钝痛。“昨日探子从黎霄营传来的消息不是小皇帝吐血昏迷不醒么,怎么他竟独自跑去战场……痛哭悼念……”听见响声,耶律睢云扭头望向床上之人,试探性的轻唤:“端王……”
耶律睢云说赵凛尔先前吐血昏迷,赵履寒蓦的怔住,之前便阵阵刺痛的地方此刻竟觉得被一柄重锤砸下,全身一丝气力也无,喉间隐隐泛起了腥甜,被他咽下。他装作刚刚恢复意识,睁开眼迷茫的四处打量了一番疑惑道:“耶律兄……本王为何在这里?”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大夫……萧扈你快去把大夫请来!”耶律睢云欣喜的望着,大声叫随从去请大夫,他则握了赵履寒的手,感觉那只手掌太过冰冷,便捧在手心里捂着,伸手去拉另一只时被赵履寒躲开,见他拧了眉耶律睢云讪讪的收回手,起身到帐外叫人取暖手炉来。
赵履寒掀开被子艰难的撑身坐起,每动一下伤口便是一阵的刺痛,冷汗湿了前襟,鲜血从迸裂的伤口中渗出,将雪白的衣衫染出了朵朵红梅。耶律睢云回头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付景象,他心里一惊快步赶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人让他靠坐在床上道:“端王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必劳烦了,我不冷。”赵履寒缓缓摇头,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臂从耶律睢云掌中抽出,在见到他眼中一瞬的失望后,垂下眼帘道:“耶律兄,我若记得没错,当日你是想令我一箭毙命罢……”
耶律睢云抿唇沉默,一时间仿佛又回到那日的战场之上,战鼓擂响后对方的兵马纷纷向后退去,只剩天地相接之处的单人独骑,与他遥遥相望。他明白,这是那人故意犯下错误从而拖延时间的手段。便是这一瞬间,前几日那人所说的话在他脑海中响起。
至死方休……至死方休!
待那人回去,怕是免不了军法的处置,甚至会是其他的折磨罢……他心中不忍亦是不舍,便就此萌生了让那人解脱之意,而方法唯有杀了那人。他还记得自己拉开弓箭时双手是颤抖的,那双在战场面对最凶猛的敌人也不曾怯懦发抖的手,抖的厉害。心里乱的更是厉害,那时也不过一瞬间的时间,却觉得是过了很久,往事桩桩件件的在眼前浮现,不断的交叠成一人的影子,便是那个百里外的人。
他那时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力,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能做到的并非是救那人,只是给那人一个解脱而已,因为自己的不忍以及自私。自私到那时听见有人叫那人的名字,他手中犹豫的箭终于射出,因他已不愿自己喜欢的人再落入别人手中受尽折磨了。
箭出手后他当即发觉是射偏了,脑海中猛的闪现出一个计划,那时他慌忙命令随行的两位将军无论如何都要将被射中的人带回,一面叫了最好的大夫一面准备了替身用的死囚,他这一番已是赌上了自己的所有,全然不顾将来赵凛尔的报复。
“当时你面上矛盾的神情我至今记得,我知道,你其实是想帮我,用死亡这种方式让我解脱。那为何……又会救我?”赵履寒当日不解耶律睢云的举动,所以才独自留下查看。到如今结合耶律睢云的神情举动,他已明白到个中原委,却也更不解为何又会被救了。
耶律睢云叹了口气注视着赵履寒的脸道“你应该明白的,我不忍心。履寒……我的心意难道你就真的不了解么?我……”他顿住,不敢再看赵履寒的脸,害怕从他复杂的神情中看到绝对的拒绝,将视线移到帐顶才道:“我做不到杀死自己喜欢的人。”
一声长叹挪下床去,赵履寒轻轻推开耶律睢云上来搀扶的手,感激的抱拳行了一礼道:“耶律兄的苦心与情谊履寒铭记,如今黎霄那边恐怕已乱成了一团,便就此别过了,我定会想方设法让皇上退兵。”他倔强的往帐外走去,耶律睢云略有些失望的看着他离开的身影,道:"你已没有必要回去那个皇帝的身边了,我早已对外宣称你被我射死,并将一名死囚披上你的盔甲吊在营外示众,如今那小皇帝已当你死了。"
害怕赵履寒坚持要走,耶律睢云又道:“你暂且住下,等伤势稳定一些,我再送你离开,随便你喜欢去哪都行……”望见赵履寒的眉头猛的皱紧,他担心的上前扶住道:“你怎么样了,可是伤口疼?”问完扭头大声冲帐外叫道:“快去看看大夫怎么还没到,快!”
赵履寒抓着他的手臂让自己站稳,颤抖着双唇一时说不出话来,默默摇头,心中五味具杂百般情绪纷乱不清。赵凛尔本就记仇,如今这局面加上之前所闻他举动,怕是绝不会与耶律睢云善罢甘休了。“耶律兄你这是何苦……依皇上的性子只怕不日就会率兵攻打你军,难道你……”他叹息。
“国主,大夫到!”帐外有人禀报,耶律睢云对赵履寒道晚些再谈,高声叫大夫进账给赵履寒把脉换药。
大夫把过脉后道一切正常只是气虚体弱了些,开了安神补气的方子吩咐每日吃两次,又去解赵履寒的衣衫查看伤口,耶律睢云视线接触到狰狞的伤口不由觉得心中有愧,便借故天色不早离去,顺便吩咐下人准备饭食浴桶给赵履寒。
一边换药大夫一边絮絮叨叨的说明伤口的处理欲注意事项,赵履寒一句也没听进,默不作声的望着地面发呆。不如便真的就此离去,这样就彻底脱离了赵凛尔的噩梦。什么黎霄什么焱暨,就算是焱暨灭国也只能怪耶律睢云,与自己何干?他上扬唇角想做出一个讽刺的笑容,结果却是笑得无力而苦涩。心头千回百转,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夫走后,有下人取了饭食热水来让他用过,又端了药来让他喝下,那药想来是如大夫所言带了安神效果,赵履寒喝下便觉昏昏欲睡,大夫扶了他在榻上躺下让他歇息,昏沉沉便睡了。
约莫到夜半的时候,赵履寒隐约感觉到有人进了大帐走到床前看他,他想睁开眼看清楚,却感觉从未有过的疲劳,令他无法睁眼。朦胧间他听得那人叹息了一声,随后便感觉有只温热的手掌在他脸上慢慢的抚过,熟悉的体温令赵履寒心头一酸,不由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那人拨开赵履寒额前的乱发,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履寒……”
那人轻声唤,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塞入赵履寒手中,扭身就此趁着夜色去了,很快帐内便恢复了宁静,唯一滴清泪从床榻上的人眼角溢出,落入了纠缠的发中。
清晨赵履寒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抬起双手查看,发现手中空无一物后他茫然的望着帐顶,想起昨夜也不知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帐外突然一阵鼓鸣,隐约听见有人叫着黎霄大军袭营,赵履寒暗叫不好,忍着伤口的剧痛翻身坐起,腿不期然接触到个硬物,他伸手取出一看当即愣住。那是块晶莹剔透的血玉,光线透过其上在掌心印出一片暖色。
这分明是古弦送与他的血玉,不是很早之前就让赵凛尔拿走了么?如今怎会在夜里被人放入他手中?且夜里那人给他的感觉分明是古弦……难道他竟没死?!
赵履寒半是欣喜半是忧虑,百思不得其解。闻帐外有杂乱的脚步声靠近,他飞快的将血玉塞入怀中。
片刻之后耶律睢云骑着马焦急的闯入帐中,赵履寒知事态严重皱眉问道:“耶律兄,可是黎霄那边打过来了?我……”耶律睢云略微一点头,下马二话不说将叠放在床榻边的衣物帮赵履寒披上,然后用一顶黑色的斗篷将他从头兜住道,“黎霄大军偷袭,我军始料不及损失惨重,如今恐怕是撑不住了,我适才已叫人将假冒你的死尸处理了,小皇帝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你还活着。我们暂且入城避一避。你有什么话待回城再说不迟。”
帐外喊杀声已是越来越响,耶律睢云将赵履寒抱上马去,自己在他身后坐下,扬鞭冲出帐去。营中已闯入不少黎霄的士军,双方缠斗不休,死伤无数,血流成河。隐隐听见有人高声喝叫道:“皇上有令,杀焱暨国主者重重有赏!带回大帅遗体者加官进爵!”一呼百应,黎霄士军气焰更是高昂,不少人抢着往大帐冲去。
赵履寒微微叹息,从马上扭头去看身后的一片混乱,刀光血影间凄厉的喊声痛苦的哀号声响彻苍穹。不知何处烧了起来火光冲天,将天空映成了血色,在他眼里隐隐变成了赵凛尔那双赤红的眼睛。眼看黎霄焱暨无数无辜的生命正承受着那人几近疯狂的愤怒,他心中不忍。同时又担心血玉的主人是否混于兵卒中,也遭受着战火的洗礼,心中又是不安。
“觉得难受就别再看了。”耶律睢云空出单手帮着赵履寒将斗篷拉下挡住视线,一路率大队人马往北飞奔数里撤回城中,紧闭城门不出,而赵履寒因一路颠簸伤口再度裂开,好不容易撑至城门关起那一瞬间便昏了过去。
黎霄大军追至城门前,门已被牢牢顶上,无数弓弩手守在城楼上排成一排箭芒对外,有士兵靠近便是一通羽箭攻击,大军死伤惨重,无奈领兵将士只得下令在距离城池稍远的地方驻扎下来,自己赶回主帐报信。
黎霄主帐
“报皇上,焱暨大队人马已随他国主退入附近城中关门死守,并由数百弓弩手驻守在城楼上,令我军死伤惨重。”
“大帅的尸首夺回来没有?”赵凛尔急问,他一夜未睡,此刻的神情已是憔悴不堪,双目中布满了血丝以至于双目赤红。他紧紧瞪着站在案前之人,眼中冒着欲将人生吞活剥般的凶光。看得身经百战的老将都为之胆寒。
禀报的将军浑身一颤,倒头下跪沉声回答:“末将有辱使命,并未在敌营中寻到大帅的尸首……”他话未说完赵凛尔双目圆瞪猛的拍案站起,怒声大喝:“你说什么,那尸首昨日还吊在他们帐前,今日怎就不见了,定是你玩忽职守!”
“皇上请息怒!末将赶到时尸首已不在敌军帐前,恐怕是被敌军给埋了,或是……或是被他们带回了城中,意欲以此威胁皇上您……”那将军再也说不出什么可能性来,趴伏在地上默默磕头。
“埋了……没了……”赵凛尔失了神般喃喃的低念,突劈手推翻了台案暴怒的大吼道:“分明是你玩忽职守还拿这样的理由来糊弄朕!!来人!!把此人给朕拉出去!!”斩了……?他蓦的愣住,心道因此原因就将人斩了岂不是……岂不是昏君所为了?那人一直念着要以天下百姓为重,若泉下有知,一定不愿意他如此罢。
回神见两名士兵押着那位将军正在等待他的指示,赵凛尔闭上双目倒回椅子里,挥手轻道:“算了……下去罢。”那三人见赵凛尔如此反复无常虽是莫名其妙,但也识趣的退下了。凌乱不堪的帐内便只剩赵凛尔一人,他紧闭双目胡思乱想,每一想起赵履寒胸中便刺痛不止。他知道,从失去赵履寒的那一刻起,胸口那地方便狠狠的缺了一块,稍稍牵动唯有流血不止终不能愈合。
“老天爷……你在惩罚我么……”赵凛尔扯开嘴角无声的笑了,一拳接着一拳砸在自己胸口。血腥味渐渐弥漫了满嘴,殷红的血从唇角溢出,滴落在前襟上。“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痛……为什么……”他双手捂着脸呢喃,几日来的怨恨恐惧不安绝望一齐爆发出来,低哑痛苦的声音最终化作了悲戚之声,泪便潸然的落下来。“履寒……赵履寒……爹……”他小声的唤着,哽咽。
与神医同行的叫赵四的人端了药来,在帐外听了许久无奈摇头。无奈有些人有些事当时不懂,偏到了失去的时候才能明白,追悔莫及又有何用,也是无奈赵履寒与赵凛尔怎会走到这一步。落得个无法回头的下场。
老六啊……他暗叹,担忧的眼望遥远北面。如今他只从那人的信号中得知赵履寒还活着,却不知他情况究竟如何。
药有些凉了,赵四忙掩去担忧的神情走近帐中,“皇上,该喝药了。”他道,叹了口气俯身将侧倒的台案扶起,将药碗放在上面,静静站在一旁等待赵凛尔喝药。
“朕不想喝,你拿走罢。”赵凛尔扬手用袖口擦净了脸,低声道。他对赵四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唯独无法对他发脾气。赵四闻言也不与他废话,直接捏住他的鼻子将药汁一股脑的倒进嘴里,灌完拍拍手提上碗便要离开。赵凛尔咳了半天忍无可忍的吼出一句“站住”,吼完又了一阵乱咳。
赵四无辜的挖了挖耳朵,扭头将碗丢在案上,看着赵凛尔慢悠悠道:“皇上你如此的折磨自己,难道你要的人就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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