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仙馆----江湖宵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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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仙馆
作者:江湖宵小

不羡仙----江湖宵小 http://www.59ebook.com/wanjiexinqu/2008-12-29/11048.html

文案
其实就是《不羡仙》接下来的故事。
只因猪脚转世,作者就跟风开新坑。
想单看也成。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主角:陶无念昊夜仟洛

 

第 1 章

“还没找到么?”明黄纱幔中,隐隐现出一人身形。
“回皇上,方圆百里遍搜不得,怕是已逃入深山之中。”一人跪地伏首道。
纱幔中寂静半晌,终于有声传出:
“斩草除根。”
“微臣遵旨!”跪地那人重重叩头。
熙唐三十三年,丞相陶青杨私挪国库官银,圣裁灭其九族。原本权倾朝野的陶氏,一日之间全成了刑场上的孤魂野鬼,好不凄凉。
灭尽陶氏满门之后,城内却仍不得安生,日夜都有持械官兵巡城,人心惶惶,谣言四起,都道陶氏还有余辜未尽。
朔夜,只有那巡城官兵的火把,投与城墙或长或短的阴影,更加显得鬼魅。
京城一民宅中。
老者点燃如豆油灯,轻弄书橱,只听唏嗦声响起,那书橱竟是一道暗门。
暗门后寂静无声,老者轻叹一声,举起油灯推门而入。
“小少爷,您好歹吃一口吧。”老者看着桌上一丝未乱的饭菜,却心疼眼前少年。
少年倔强咬唇,不发一言。
“少爷!”老者哽咽道,“您现在是陶家唯一的血脉,请珍惜自己!”
一听此言,少年再也忍耐不住,嚎啕大哭。
老者轻抚少年脊背,却无言相劝。
这少年便是前丞相陶青杨的小儿子,也是陶家数百口中唯一存活之人——陶无念。
无念今年十又三岁,本是无忧无虑韶华时光。数日前一时贪玩随着何伯在京郊老酒馆醉了一宿,回家时却已物是人非,但也因此留得一命。
不过,一夜之间与亲人生死两别,甚至眼睁睁任凭至亲横尸刑场,自己却只能躲在这暗房之中不见天日。如此滋味,又岂是这十三岁少年尝得?
“何伯……”少年强收了眼泪,却道不尽满腹心酸。
老者长叹,正是那何伯了。
只见何伯从贴身荷包中拿出一黑色事物,放到无念手中,言道:
“如今城内严防死守,老汉与府上关系匪浅,官府早晚会查到此处。少爷您收好此物,寻机出了城去,或许可以救得一命,逃出生天。”
无念到底是少年天性,只见手中事物实在古怪,便细细打量起来:
长有数寸,遍覆黝黑绒毛,光滑油亮。
“何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像半截尾巴?”无念奇道。
“不错,此乃猫尾。”何伯一捋银白胡须,回忆道:“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那时,老汉还在何府做事,夫人尚未嫁与青杨,而青杨,亦只是个穷书生而已。夫人急病之后又速嫁,也算是当年天子脚下的一个传奇了。”
就着一点灯火,何伯将那尘封已久的故事,一一道了出来。
无念在旁屏息倾听,十八年前,原来还有这样一出动魄惊心。(详情请见《不羡仙》)
“咳!说来都怪我,若不是我把冯六推荐入府,断然不会生出诸多事端。”说到最后,何伯抚掌叹道。
“若不是冯六,恐怕外公也不会如此轻易成全爹娘。”无念本想安慰,但一念及父母,眼眶又红了。
何伯见状,连忙言他:“少爷,这黑色猫尾,就是猫妖小福送给夫人的。”
无念擦擦眼睛问道:“这又是何故?”
何伯说:“当年猫妖小福随主离府,临别之前将其尾咬下一截,送与夫人面前道:‘小福吸食小姐纯阴之气三年,功力大得裨益,无以为报,以此尾为信物,他日若有所需,焚烧此尾我便尽知。’”
无念握住猫尾,垂头半天才道:
“这世道,杀人的是人,救人的却是妖。”
何伯又是一声长叹。
夜更深。
军帐中,灯火通明。
一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伏首写字,忽闻声响,抬头一看,却是一威武将军走进帐内。
“我明日带兵出城,还请子宇道长一卜凶吉。”将军拱手道。
子宇微微点头,便拿起驳卦细细推演。
半晌之后,子宇吐出一股长气。
“道长,结果如何?”将军急问道。
子宇缓缓说:“卦象显示,将军出城,此行非凶非吉。”
“这是什么意思?”
“即是无所伤,亦无所获。”
将军闻言,却跌坐椅上,愁道:
“奈何圣上金口已开。若无所获,回京也只有死罪可领了。”
子宇不语,也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道长,”将军恳求道,“上回说道那法子虽险恶,但如今不得已也只有一试了。只求道长替我找出此人,度过此劫!”
子宇沉吟一刻,便道:“好。贫道答允将军。”
待事物备齐,子宇默默念咒,咬破舌尖,一口朱血喷出。
只见占乩如同疯魔一般,在沙盘上飞舞。
突然喀嚓一声,竹乩竟断成两截!
子宇更是脸色苍白,大汗淋淋。
“道长!”将军连忙扶住子宇,“你无事吧?”
“贫道无碍……你要找的那人……就在城中。”子宇费力说道。
将军眉头一皱,对帐外吼道:
“调齐人马,给我挨家挨户的搜!”
这一夜,黑得望不尽。
但黑幕之下,却藏着无尽骚动。
“军爷,这是要干嘛?!”
“这是吾家小儿,还望军爷饶命!”
“娘!娘!”
惊呼声、哭喊声、叫骂声,充斥着夜空。
火把熊熊,红得嗜血。
“禀将军!还剩城西一户人家!”步兵上前一报。
“给我搜!”将军马鞭一挥。
“少爷!您快走!官兵搜来了!”何伯惊道。
“开门!开门!”门外声音喧嚣,拍击不断,那薄薄门板眼看就要裂开。
“只怕是逃不了了罢。”无念见状,惨然一笑。
“少爷您先躲进暗房,把猫尾烧了。老汉或许……”何伯话音未落,木门便被撞开。
“果然有古怪!”将军打量眼前少年,“你就是陶无念吧?!”
无念直接承认:“无错!放了何伯!我跟你们走!”
银光一闪,军刀却已刺入何伯胸膛,将军冷笑道:“无知小儿!如今你是鱼肉,还敢讨价还价?!”
“何伯!”无念叫道,心中仇恨更甚。
“好!横竖都是一死,不如与你等狗官同归于尽,免得留在世上陷害他人!”无念冷笑一声,少年脸上神色竟如此无惧。
只见无念手一挥,油灯倾洒在书橱之上,那火猛地燃高。又不知是从哪儿吹来一股怪风,火借风势,瞬间吞噬了无念。
“狗官!你诬陷我爹,又杀我全家,今日你我共葬这火海,待去阎罗殿上好好算个清楚!”无念浴火狂笑,冲向那将军。
整个京城又重新归于黑暗。
朔夜星寒,欲死欲伤。
鸣笙起秋风,置酒飞冬雪。
寒风呼啸,落雪无声,冬夜里,最惬意之事莫过于与家人围炉而坐,烫壶小酒,闲话些故事。
如此舒适的夜晚,无念过了十二年。
此刻却已成追忆。
一夕之间,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孤苦无依的无念。
泪水滑过无念脸庞,却是阵阵刺痛。
无念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天光已大亮,可见此处是一简陋木房,一桌、一椅、一榻,不甚单薄,倒是盖在身上的粗棉被子,反而显得厚实些。
打量一番,无念知道自己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只是这身上脸上,处处感到灼痛麻痒,好不难受。
无念伸手一摸脸颊,却不由一惊——怎缠满纱布?!
再细细检查自己身体,只见手臂、后背、大腿都被纱布紧裹,有些竟还渗出黄水。
这是——
“你不记得自己被烧伤了么?”突然有声音响起。
无念四处寻找说话之人,可斗室之中,再无他人。
“还是别乱动的好。”一道黑影突然跳到无念床上。
是只猫,不大不小,浑身乌黑光亮,细看之下它竟有一双金黄瞳仁,瞳孔中又各有一线,一红一紫,对望一眼,竟像要把人深深陷住,不得跳脱。
“你是……小福?”无念半晌才问道,却声音沙哑,吐字艰难。
黑猫微微点头道:“看来嗓子也坏了。”
“本来就是死人一个,哪儿坏了都无妨。”无念灰心一笑,“只是叨扰你了。”
小福猫眼一闪道:“无谓叨扰,我也是信守承诺而已。如此说来,倒是浪费主人的灵丹妙药了。”
无念此刻只觉生无可恋,唯盼立刻死了与父母亲人团聚于黄泉之下,也不再理那黑猫,往床上一躺,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下。
“真是个孩子,”一男子道。
无念也不管来者又是谁,只顾闭着眼流泪。
“也罢,怎么说也才十三岁。”声音靠近,无念闻到一股清新檀香味道,心中一烦,便拿那棉被包住了头。
“若你决心要死,或许陶家生生世世都得背着贪污国库的罪名。”那声音又道了一句。
无念心像被人狠狠揉了一下,痛,却令人清醒。
待掀开被褥,那人与小福都不见踪影,只是空气中,多了一道淡淡檀香。
玄山,悔亭。
一人静坐亭中,望向亭前盛开桃花。
“子宇见过师父。”道士子宇跪拜道。
“何事?”那人道。
“子宇已查出陶幺转世之人。”
“你退下吧。”
仟洛从怀中拿出一枚黝黑圆珠,盯了半晌,终于放下。
他是陶幺,而已。
衣袖一挥,满树桃花瞬间凋零。
“主人……”小福神色迟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昊夜微笑道,“但若不如此,又怎燃起陶无念的活念?有念想,才走的下去,哪怕这念想或错误、或痴傻、或荒谬。”
昊夜这话,前半句在说陶无念,后半句更像在说自己。
小福摇摇头。
雪一片一片,又下起来。
纱布一层层掀开,有些血泡化了脓水,竟将布与肉粘住。
无念咬牙一撕,顿时痛到冷汗涔涔,脸色苍白。
“你干嘛不叫主人来给你上药?”小福在旁无聊的打着猫呵欠,却也不帮手。
“我想靠自己。”无念颤抖地说。
不知是谁,一声叹息。
七日之后,无念身上的烧伤竟好了八九分,只是新生长的肤色要稍浅一些,不过无念本身就白,所以更看不出来。
“小福,劳烦你带我去见此间主人。”无念整理一番后对小福说道。
小福也不多言,抬了猫脚便出了房门。
无念赶紧跟上,出门一看,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竟待在这样一个妙处。
这是一个处于深山环抱之中的四合小院,北厢最长最宽,应该是主人房,南厢两侧是走廊,中间一扇木门轻阖,颇有山野之趣。无念这几日居住的是西厢,却要比对面东厢更短一些,仔细一看,西厢旁还有一小径,通向的竟是一清澈小溪。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四处皆一片银白,唯有小溪水流潺潺,清亮得连溪底卵石都看得一清二楚。再看那庭中植物,却只有两株桃树,银装素裹,相依相偎,虽只剩枯枝,但别有一番意境。
无念正欣赏这庭中景致,只听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忙转过身去,却见那小福嗖一下就窜到来者身上。
那人笑问无念:“景色不错吧?”
绕是陶无念乃前丞相之子,阅美人无数,此刻也呆了。
眼前这人,五官俊俏自不必说,但比起其他美人,此人更多了一分妙意,一分空灵,他站于白茫雪地之中,飘飘欲仙,似不知何时就要乘风而去。人常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而这人,若论起这份意境,却比雪更高洁,梅更清雅。
好在无念到底还是小孩心性,惊艳一过,也便恢复常态,只见他伏地道:
“陶无念叩谢高人救命之恩。”
那人笑道:“你错了,救你的可是小福。”
无念头也不抬道:“若不是高人的灵药,无念还是死命难逃。”
那人又问:“你现在不想死了么?”
无念闻言,挺直了身子,正视那人,恳切道:“多亏高人指点,无念如今会好好珍惜自己这条命,待为陶家数百口人沉冤昭雪,再入黄泉不迟!”
“呵呵,”那人像听到了个笑话,问道:“我且问你,你用什么来为陶家沉冤昭雪?”
无念一呆,顿时无语。小福倒喵了一声。
“别的不提,恐怕你这身子,连这山都下不去。”那人又道。
无念心思也活,思量半晌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颤抖说道:
“求高人收无念为徒,待无念报仇雪恨之后,自当结草衔环相报。”
“当我徒弟啊……”那人沉吟道:“恐怕没那么容易呢。”
无念一骇,只顾猛地磕头,可怜他本是丞相之子,又怎习惯如此卑微屈膝,边磕泪水便流了出来。
只觉脸被人轻轻抬起:“当我徒弟,第一条,就是不得哭。”那人轻轻说,“叫我师父的人,从未哭过,而你就不行。”
无念拼命想收了眼泪,可却越流越凶。
“唉,”那人幽幽一叹,“罢了,你先在我这里做个小童。平日里打扫庭院,若我得闲也可指点你两招,你若是不耐,自己下山去也是可以的。”
无念连连点头。
那人又笑道:“我名唤作昊夜,也不拘礼,就如此称呼吧。”
无念又是点头。
昊夜最后说:“无念,若不把游仙馆打扫干净,我可不会教你功夫哦。”
小童,听上去或许有些诗意,但实际除了打水扫地干些杂活儿,再没见有沾些仙气的事。
三天下来,锦衣玉食出身的无念,倒也很快融入了当小童的生活中。
对此,猫妖小福倒有些意外。
“不娇气,这点算好。”昊夜看着庭院忙碌的身影笑道。
只不过也有让昊夜意外的事。
“无念啊,你过来。”昊夜大清早的,一见无念就把他叫住。
“怎么了?”无念应道。
“我的药不见效么?”昊夜轻抚无念脸庞,“怎么还缠着纱布?”
“哦,昊夜的药是极好的,身上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无念坦然答道,虽说昊夜看上去比他大七八岁实际上比他大不知道多少岁,但直呼其名,曾经的无念少爷还是颇为顺口的。
“脸上的呢?”昊夜挑眉问道。
“就抹过一次,早已不疼,只是疤痕应该去不掉了。”无念回答。
昊夜轻轻一叹,也不再说话。
银乌攀枝,月光如水。
深冬的山中小院虽清冷静谧,倒也是个修身养性的福地。
不过无念并非这样想。
见夜已深,估计旁人都休息了,无念蹑手蹑脚出了西厢,往那小溪走去。
泉水叮咚回响,更见山中寂寥。
无念在溪边蹲下,借着清亮月光,缓缓解下脸上纱布。
水面上渐渐出现了一张狰狞的脸。
血肉和皮肤纠结在一起,犹如沟壑纵横在无念原本白净的脸上,抚摸脸上的凹凸,无念对着水中的自己一笑,泪珠却滚落下来。
将刻骨铭心的仇恨,全数留在自己脸上,再无法磨灭。
雪夜,只有一个少年在无声哭泣。
清早,无念推开房门,呼吸着晨间特有的清冽空气,不由得精神一振。
待要去提那水桶,却听身后有人道:
“咦,你把纱布去了?”正是昊夜。
无念一呆,半晌才道:“若是你不堪忍受,无念可去寻块纱布遮上。”
“游仙馆就我三个,无念无论如何,都是要比小福美些的。”昊夜笑道。
缩在炉边酣睡未醒的小福喵了一声,转过身又睡去。
“无念,提水上来之后莫急打扫,先给我泡杯茶。”昊夜说道。
无念也不答话了,稍点下头,就转身拿桶。
昊夜看无念这一系列动作,不由想起了另一人,微笑,目光却变得遥远。
待无念提了清水上来,昊夜正半倚着靠枕,好整以暇。
“把这个冲泡了。”昊夜指指小几上一茶罐。
无念打开茶罐一闻,香气浓郁,令人心旷神怡。
“可是安溪闵德的铁观音?”无念笑问。
“不错。”昊夜答道。
“无念以前看别人泡茶无数,自己却未亲手试过一次,恐怕糟蹋好茶。”无念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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