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相思----困倚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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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了一下,又问:“然後呢?你打算如何救我?”
林跃不答话,仅是从怀里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来,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李凤来只望一眼,便道:“合欢?是怜儿给你的?”
林跃点点头,脸红得愈发厉害了。“怜儿姑娘说,你应该知道这毒怎麽使。只要能让药性顺利发作,剩下的事她自会安排。”
“嗯,我明白了。”李凤来一面应,一面吃力的屈了屈手指,将那颗药丸握进了掌心里。
林跃却不放心,皱了皱眉,道:“怜儿姑娘曾经答应过,只要我帮忙救你出去,就不会再为难我大哥,李公子应该不会食言吧?”
闻言,李凤来眯了眯眼睛,眸底掠过一抹异色,但随即恢复如常,笑说:“这是自然的。我如今已是个废人了,就算将来想报仇,也没那个本事啊。”
林跃呆了呆,这才发现李凤来的异样之处,不由得伸手撩开他的衣袖,一眼就瞥见了腕上那道狰狞的伤痕。
他心头剧跳,连忙又去看李凤来的双脚,却听李凤来轻轻笑了笑,道:“不用瞧了,脚上的筋脉也已经断了。”
林跃顿时怔在了原地,背後腾起阵阵寒意。
他光知道大哥在竹林中藏了一个人,或许还使了些手段让那个人动弹不得,却绝对料不到……林沈竟会做得这麽狠。
林跃望了望躺在床上的李凤来,喃喃自语的问:“大哥……为什麽……”
李凤来黑眸一转,偏头浅笑,唇边逸出似有若无的轻叹声:“大概因为……我是个坏人吧。”

对面相思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林跃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那句话是什麽意思。他恐怕耽搁得太久会被林沈撞见,因而只胡乱交待了几句,便即转身离开了屋子。
等他行得远了,李凤来才低头望了望掌心里的药丸,慢吞吞的挪动右手,有些吃力的将药丸塞进了嘴里。
然後闭一闭眼睛,掩去眸底的万般情仇。
在床上躺了片刻之後,门外又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李凤来抬头一望,果然瞧见林沈推门而入,缓步走了进来。
“哎呀,怎麽今天也回来得这麽早?”他勾了勾嘴角,习惯性的微笑,眉眼弯弯。
林沈原是倦得很的,但一瞧见这温柔含情的笑容,就觉心头狂跳起来,不由自主的凑过去亲吻李凤来的脸颊,含含糊糊的喃:“想你了。”
李凤来怔了怔,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随即像平常那般笑出声来,语气轻佻:“啧啧,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林沈不应话,仅是直勾勾的盯住他瞧,眼神幽幽暗暗的,似爱似恨,甚是骇人。
饶是李凤来这样的性情,亦在这目光中败下阵来,轻轻叹道:“我究竟有什麽好的?值得你如此纠缠不休?”
林沈仍是那麽望著他,反问:“陆景又有什麽好的?能令你一直念念不忘?”
“陆景啊……”李凤来挑一挑眉,故意拖长了声音,“他优点多得数也数不清,我怕说出来会害你吃醋。”
闻言,林沈的面孔立刻就红了,紧紧蹙著眉头,果然是一副嫉妒的模样。
李凤来见状,忍不住低低笑起来,眨了眨眼睛,道:“骗你的。陆景当真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人,可我偏偏就是喜欢他。”
微微一顿,眸色转深几分,嗓音又低又哑:“情之所锺,身不由己。”
林沈心头窒了窒,胸口窜起一阵剧痛,死死握住拳头,咬牙道:“……我也一样。”
李凤来呆了一下,隔了许久才明白林沈是在回答先前那个问题──他同样为情所困,所以才没办法松开手。
“如此说来,咱们俩个岂非都是笨蛋?”
“或许吧。”
“不过,”李凤来黑眸一眯,忽的倾身向前,在林沈唇边咬了一口,低低的说,“倒算得上是天生一对呢。”
“……”林沈大吃一惊,实在料不到李凤来会说出这种话来,顿时一片茫然。
李凤来则仍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就这麽一路吻了下去,嗓音温温软软的,哑声道:“怎麽?今天没有精神吗?要不要换我来?”
话音刚落,就已被林沈压在了身下。
李凤来毫不挣扎,只是吃吃的笑,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惑人心魂。
林沈於是抓紧他的手腕,低了头亲吻上头的旧伤痕,一遍遍的喃:“李凤来,李凤来,我喜欢你……”
他嗓子哑得厉害,他身体一直一直的发抖,他眼眸里尽是痛楚。
他……终於觉得後悔了。
李凤来做错了什麽?仅仅是不喜欢他而已。他却自私的以爱为名,硬是将人困在身旁。
若当初没有这麽执著就好了。
即使被利用也罢,即使一辈子追逐那道背影也好,至少心底还会存著一点点希望。
不似现在这样,除了绝望……仍是绝望。
林沈一边亲吻李凤来的身体,一边模模糊糊的想著,很有些心不在焉。
李凤来亦发现了他在走神,因而动了动腰,在他腿边轻轻磨蹭了几下。
林沈全身一震,跨间立刻有了反应,拉高李凤来的双腿,一边横冲直撞的硬闯进去,一边喘著气问:“你今天这麽主动,又是为了打听陆景的消息麽?”
李凤来并不答话,仅是低低叫唤了几声,随著林沈的速度晃动身体。末了,在他耳边吹一口气,笑嘻嘻的说:“怎麽办?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林沈震了震,脑中一片空白。
等他回过神来时,更是面红耳热,当场缴械投降,直接在李凤来体内泄了出来。
“哈哈。”李凤来转了转眼睛,立刻大笑起来,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你……!”
林沈这才晓得自己又被耍了,狼狈万分的从他身上爬起来,转身欲走。但想想又觉舍不得,只能恨恨的躺回床上,重新将李凤来抱进了怀里。
他当然知道刚才那句话只是戏言,却还是情不自禁的深陷进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如此的迷恋李凤来,即使明知是错的,又怎麽放得开手?
想著,摸索著握住了李凤来软绵绵的右手,十指紧扣。
李凤来好似仍在为刚才的事情得意,面上始终是盈然带笑的,颜色动人。
林沈便忍不住又去亲吻他的面孔,刚刚触及那柔软薄唇的时候,忽听竹林外远远的传来一阵喧哗声。
“有刺客!”
“二公子受伤了!”
“快抓刺客!”
林跃受伤了?!
林沈虽然听得不甚清楚,却也晓得府中出了大事,连忙披衣起身,飞快地跳下床去。但刚往前走了几步,便又回头望李凤来一眼,轻轻的说:“我出去看看情况,马上就回来。”
“好啊。”李凤来偏头笑笑,柔声道,“你自己小心点。”
只因了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林沈差点又想冲回去吻他,但外头的吵闹声越来越响,只得红著脸继续往前走。快到门口时,竟不小心被门槛绊了绊,重重跌倒在地上。
李凤来瞧见了,不由得纵声大笑起来。他懒洋洋的躺在床头,斜著眼睛望住林沈,直到那酷似陆景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方才慢慢扯动嘴角,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对面相思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林沈见竹林外喧哗得厉害,恐怕心爱的弟弟出事,所以只胡乱整一整衣衫,便急急往林跃的房间冲了过去。
结果刚到门口,就见林跃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周围一群下人正手忙脚乱的替他止血。
一瞬间,林沈的呼吸几乎停住了。
但他随即冷静下来,拨开人群走过去,一边弯腰察看林跃的伤势,一边皱眉说道:“全都围在这里做什麽?还不快去找大夫!还有,命人把守各处要道,千万别让刺客跑了。”
“是。”
随便交待过几句之後,林沈已清楚知道林跃的伤势如何了──虽然肩膀被刺了一剑,血也流了不少,但暂时没有性命危险。
他微微松一口气,撕下衣袖来替林跃包扎伤口,同时开口问道:“你有没有瞧见刺客是什麽人?”
林跃的目光闪了闪,飞快地垂下眸子,小声说:“天色太暗了,看不清楚。”
林沈见他面色惨白,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自然没有起疑,只当又是毒龙堡的人跑来捣乱,因而小心翼翼的将林跃扶到床边躺下了。刚欲出言安慰几句,就见一个侍卫直闯进来,慌慌张张的大喊:“大公子,不好了!竹林那边起火了!”
“什麽?!”
林沈闻言大惊,心口窒了窒,手指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
李凤来!
他脑海里净是这个名字,跌跌撞撞的往外面冲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却又顿了一下,猛地清醒过来。
刺客既然是毒龙堡的人,自然就不会伤到李凤来。对方会特意刺伤林跃,应该也只是为了玩声东击西的把戏。
不过……
林沈深吸一口气,忽然回了头,直勾勾的朝林跃望过去。
林跃震了震,不由自主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林沈於是什麽都明白了。
他先是叹一叹气,接著又勾唇微笑起来,轻轻的问:“小跃,天香楼的那个花魁……是不是名唤怜儿?”
“大哥,我……”林跃的面色又苍白几分,结结巴巴的应,“我并非故意串通别人骗你。只是你若继续留著竹林里那个人,早晚会身败名裂的!”
“够了!”林沈握紧拳头,在门框上重重砸了一下,眸底寒光大盛,冷声道,“你乖乖在此养伤,别再给我惹事了。”
说罢,转了头继续往前走。
哪知刚刚迈出几步,就觉一阵天旋地转。
奇怪!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感到手脚软绵绵的,一点气力也使不上来。紧接著便是脚下一滑,缓缓软倒在了地上。
直到这时,林沈方知自己中毒了。
但……究竟是何时中的毒?
他整个人昏昏沈沈的,毫无头绪,却见林跃挣扎著从床边走过来,道:“大哥,‘合欢’只是普通的迷药而已,不会伤及性命的。但你就算现在赶去竹林,那个人也已经被救走了。”
林沈并不应话,仅是闭了闭眼睛,死死咬住牙关。
合欢这两个字,他曾经听李凤来提起过。据说吃下这种毒药之後,只需在十二个时辰内与人交合,就能令对方暂时失去武功。
原来,就是因了这个缘故,李凤来才会表现得如此主动。
他觉得自己真是可笑。
明知道毫无指望,却还是为了李凤来的一句话语、一个眼神意乱情迷。
可是到头来,这才是真相。
林沈胸口闷得厉害,无论怎样努力,也再形不成一个笑容。他几乎费尽力气,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倚在门边立定了,黑眸瞬也不瞬的朝那竹林望去。
一片火海。
分明晓得李凤来已经不在那里了,他却怎麽也挪不开视线。
片刻後,先前那侍卫又跑回来,万分焦急的问:“大公子,竹林的火灭不掉,怎麽办?”
“不用理会了。”林沈摆摆手,面上无悲无喜,视线仍旧落在竹林的方向,咬牙切齿的喃,“让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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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火整整烧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灭下去。
此时林沈身上的毒也已经解了,於是面无表情的踏进竹林,走过那一条无比熟悉的路,推开那一扇摇摇欲坠的门。
放眼望去,屋内一片狼藉。
大部分东西都已被烧毁了,即使努力睁大眼睛,也无法从这残留的灰烬中辨认出李凤来留下的痕迹。
果然,什麽也没有了。
林沈叹了口气,在屋子中央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後蓦地神色一变,好似突然记起了什麽事情,不顾一切的四处翻找起来。
林跃也是跟著一起来的,见了他这古怪的举动,自是吃了一惊,忙问:“大哥,你在找什麽东西?”
“……琴。”
“啊?”
“我的琴不见了。”
林跃怔了怔,脱口道:“你那张琴是木头做的,肯定早已烧毁了。”
“毁了?”林沈这才停住动作,好像一下陷进了迷梦之中,茫茫然然的低喃道,“没错,已经烧成灰烬了。”
说话间,心口一阵剧痛,喉咙里又涌起了血腥味。
他却似浑然不觉,只低了头望住自己的手。
因为常年握剑的关系,这双手算不上柔软,但是修长白皙,瞧起来甚是好看。记得李凤来曾经说过,这麽漂亮的一双手,合该用来弹琴才是。
林沈想起他当初说话时的神态语气,忍不住抿一抿薄唇,微微笑了起来。暗红色的血顺著嘴角淌下去,他却擦也不擦,只一把抽出贴身的匕首,对准自己左手修长的五指,狠狠剁了下去。
所幸一旁的林跃眼疾手快,即使阻止了他的动作。
最後匕首稍微偏了偏,在那白皙的手背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红痕。
鲜血直流。
林跃吓得要命,张嘴就喊:“大哥,你发什麽疯?”
“放心,不过是左手罢了,不会影响握剑的。”
“可是,你弹琴……”
林沈只是笑,眼底雾气蒙蒙的,始终是一片茫然,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那个人若不在身边,我以後还弹什麽琴?”

对面相思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秋意渐浓。
凉凉的夜风吹在脸上,带几分凛冽的寒意。
一身华服的年轻男子立在窗边,正懒洋洋的眺望著窗外的夜色。他相貌生得极为俊俏,一双凤眸微微往上挑著,薄唇似弯非弯,便是不笑的时候,也一副脉脉含情的模样。
他此刻的目光虽然落在窗外,右手的手腕却是转了又转,漫不经心的把玩著折扇。
展开,收拢。收拢,展开。
如此反反复复数十次之後,他忽然唰的一声将扇子完全展了开来,得意洋洋的摇一摇,唇边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风流倜傥,眉目宛然。
见状,站在旁边的红衣女子立刻击起掌来,低呼道:“恭喜堡主大病痊愈,终於又能使扇子了。段神医果然妙手回春、医术高明,不枉堡主拿两瓶‘幻梦’的解药作为交换。”
李凤来淡淡“嗯”了一声,双眼仍旧望著窗外,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态度懒散至极。
怜儿最擅察言观色,一眼就瞧出他心情不悦,连忙唉声叹气的改口道:“可惜堡主在床上躺了这麽多年,武功多半荒废了。”
“功夫再重新练过就是了,有什麽了不起的?”李凤来晃了晃手中的扇子,不急不缓的说,“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去会一会老朋友。”
“林公子?”怜儿面容一僵,小心翼翼的说,“堡住,我当初救你出来的时候,曾经答应过林府的二公子……”
“只要他肯帮忙救人,我就绝不为难他们兄弟俩?”李凤来接著她的话说了下去,眸底寒光点点,嘻嘻笑道,“我瞧起来……像是这种信守诺言的正人君子麽?”
“当然不是。”
“很好。吩咐你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怜儿点点头,道:“林公子约了几位江湖侠士一起去西域打探魔教的消息,今夜就住在隔壁的客栈里,明天一早出发。”
顿了顿,声音越变越轻:“堡主是打算找他报仇麽?”
“是啊。”李凤来眯著眼睛笑笑,极爽快的应,“你说……我该如何报复回去比较好?”
“堡主既然如此恨他,干脆就一刀杀了吧。”
“一刀杀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李凤来拿扇子遮住半边脸孔,黑眸幽幽暗暗的,嗓音又低又哑,“林沈从前欠我多少,我如今都要一一讨回来。”
说话间,左手慢慢握成了拳头,眼底逐渐泛起笑意。
这一笑既风流又轻佻,实在动人得很,怜儿却瞧得背脊发凉、毛骨悚然,犹豫了半天,方才开口说道:“堡主过去也结下过不少仇家,如今武功尚未恢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明白。我已经著过一次道了,难道还会再来第二次?”李凤来一边说,一边冷笑数下,轻轻巧巧的转个身,缓步踱出门去。
他的身体确实还未痊愈。
握扇子的手依然有些僵硬,路走得久了脚也会疼,若在此时遇上对头,可真危险得很。但他实在忍耐不住,无论如何,亦要先见林沈一面。
两家客栈离得并不算远,李凤来却费了好些功夫,才走完这短短一段路。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大堂里人来人往,热闹得很。李凤来挑个不起眼的角落坐定了,遥遥望过去,恰好瞧见林沈跟几个江湖侠士坐在一处,正在喝酒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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