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空荡荡的四壁回响着,却总是没人来杀我们,我被折腾了这许久,肚子早饿了,耐不住又嚷着:“你快来杀我们呀,我饿的难受,早些死了也可以给你省点粮食!”
刚刚传来声响的地方,有人叹了口气,那声音传来时只听的我毛骨悚然,乍着胆子叫着:“你是人是鬼?我……”黑暗中似乎有人极快的掠到我们牢房前站定,我看着那黑乎乎的影子,缩到公羊固泽怀里抖成一团,公羊固泽却是轻轻“咦”了一声,我听着下意识的叫了句:“老白?”
黑暗里站着的那人抽了口气,急忙问着:“青袅,青袅,你记起来了?”
我甩甩头,公羊固泽也是揽紧了我,紧张的问着:“青袅,你记起来了?”
我实在是想不起什么,叹了口气道:“我什么也没想起来,只是刚刚听到固泽哥哥‘咦’了一声,觉得很熟悉,脱口而出‘老白?’,其实我心里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手足阋墙
那人急切的语气让我觉得心中温暖,轻声问他:“你就是老白吗?你是我和固泽哥哥的朋友吧!我这里有块晨玉,能不能烦你带了出去,寻了我的族人,让他们安排好一切救我和固泽哥哥出去!”
公羊固泽接口道:“行谦,你怎地会来到此处?”
那人笑了起来,声音很低沉:“有个小傻瓜还未出我国境就被人下了毒,我这一生就只得这一个心肝宝贝,怎能袖手旁观,自然是伏在暗处跟着他,想查出到底是谁几次三番和他过不去!”
公羊固泽听他的语气,似乎已探明一切,忙问他:“那上次到底是谁对青袅使毒?还有那次在宗政又是谁伏在他回去的路上想要袭杀他?”
那被公羊固泽称作行谦的人轻声道:“固泽,你们这次被人陷害,你可知是谁下的手?”
我抢着回答道:“我知道,我知道,是公羊河贤,他和公羊承晓有……有不正当的关系,那天我去露华庄泡温泉,听见他们在隔壁做那种事情,吓的我装做肚疼赶紧跑回驿馆了!”
那行谦无可奈何的叹道:“青袅,我见你对战闵承宏时,也确有大将之风,怎地现在又是这副小孩心性?那露华庄的侍卫都是从王城调来的,和各府里的王子过从甚密,你从那庄里一路狂跑出来,那两人出来自有人会报了给他们知道,他们怕你告诉公羊固泽,被他拿住了错处置于死地,自然要先下手为强了,你们俩这些日子整日呆在一起,浑浑噩噩却是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固泽,你怎地也这般不小心,每次见了青袅,就是这副呆样,记得小时我还曾十分佩服你的聪明才智,如今想想,真是……哎!”长叹一气,我伸头伸脑的试探的叫着:“那个,行谦哥哥,你能不能先救了我们出去,再骂固泽哥哥呀!我饿的头昏眼花,就快支持不住了!”
那行谦又长叹了一气道:“青袅,我还没告诉你,到底是谁在暗处想取你性命?你这人呐,万事不操心,在我身边那些日子每日还知道想着法子要逃走,现在竟破罐破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气!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公羊固泽一直掂记着这事,听他又提了起来,忙问道:“行谦,到底是青袅哪个兄弟这般大胆?我若能出去,咱们便齐集两国兵力推了青袅做了宗政国主,把他那些兄弟统统杀掉!”
那行谦沉声道:“是他大哥徐初秀跟你家老三合起伙来要害他!”
公羊固泽奇道:“他们俩?”
那行谦点点头:“你明着去宗政换兵书时,你那兄弟也悄悄跟着去了趟宗政都城,那日青袅在绿杨桥救了梅萼,不仅把你迷的神魂颠倒,你那兄弟隐在舫间,竟也被迷的神魂颠倒,他本是去与徐初秀勾结,暗中阻挠你取了兵书的,徐初秀图谋王位,便要让公羊河贤那日晚宴后派人刺死青袅,可你兄弟舍不得,只想掳了他去,是以那杀手才会手下留情,不然以青袅的身手,想躲过那百步穿杨的神箭,简直是枉想,只是后来青袅母后派去保护青袅的高手和那杀手缠斗起来,才没让他得手!”
公羊固泽颤着嗓子问:“那后来青袅在你那边境遇袭,也是那人的手笔吗?”
那行谦犹豫了半晌,轻声说道:“那杀手……那杀手并不是那副模样,青袅你还记得云锦楼的那个小叫化吗?”
我被他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个小叫化?固泽哥哥已经送了给我,现在应该和宗政的使者们在一处呀!”
公羊固泽“啊”了一声,急道:“难道那个小叫化有什么不妥?”
那行谦叹了一气:“那小叫化是公羊河贤身边的高手,以往几次刺杀青袅,都是他的手笔,他在宗政一直易容成个胖子,青袅那次宴罢被刺,他原是想掳了青袅去的,只是没有得手,后来青袅被袁徐离从我哥哥手里接了回来,徐初秀还是想让公羊河贤杀了青袅,公羊河贤明里应着,暗地还是指着那小叫化去掳了青袅。”
我急急插嘴道:“我听徐离哥哥说那胖子杀手确是要取我性命的,先在饮水中下毒,后来又放了毒烟,他根本不是要掳了我去!”想了想又道:“而且那个胖子确被徐离哥哥刺死了,徐离哥哥决计不会弄错的!”
行谦沉默了一下,轻声道:“那人奸滑,易容成个胖子,你那徐离哥哥中了毒烟,浑身没有力气,轻轻抬手一刺,也只是刺在他的伪装上,他却是逃过了性命!“看着公羊固泽:“固泽,那人对你家老三是一片真情,见公羊河贤沉迷青袅,怕青袅误了他的大事,是以暗地里真的起了杀心,幸亏袁徐离见机快,否则青袅就不止是失忆了,只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越听越觉心惊,下意识伸手去摸颈中晨玉,入手一片光滑,那晨玉却不知去向了,那行谦见我去摸玉,语气十分疲惫的说着:“那人在云锦楼假做要摸你脸,其实已经取了你的玉去了,我暗地里使人去夺,那人却是滑溜异常,也不知公羊河贤和徐初秀私底下用何种方式联系,青袅那晨玉早被送到徐初秀手中了!”
我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方妍如曾说那玉是领主信物,这下落到徐初秀这奸人手里,定要持玉号令天下月氐人助他为非作歹了!
那行谦轻轻挪到公羊固泽那边,轻声道:“你可知道梅萼也在申屠?”
公羊固泽一脸错愕道:“他来申屠做什么?领了月氐人来救青袅?”
行谦似乎有些疑惑:“青袅还未回国,他便已到了申屠,我也不知他图谋何事,后来听说宗政国主徐冠旭突发重病,他就急急忙忙赶了回去,那时青袅刚到申屠,他都没有时间去见见青袅,我实想不明白这其中的蹊跷!”正说着,那行谦忽然侧耳细听,急道:“有人来了,固泽,你护好青袅,我这便想法儿找人替你洗刷冤屈,青袅一直想做宗政的国主,你脱了险便可与我一道助他登了大位!”
公羊固泽连连点头,嘱他自已小心,那行谦又是极快的掠去了,我丢了晨玉,越想越怕,靠到公羊固泽身边抖个停,公羊固泽揽着我,柔声劝道:“青袅,你别怕,固泽哥哥一定护着你!”
我带着哭腔:“我丢了晨玉,定会害死母后的,我父王要是知道我们失了晨玉,母后定会失宠,那徐初秀该想着法子整治我母后了!”
公羊固泽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劝着:“你先别怕,行谦一向足智多谋,他定会想法子使人保护你母后的,你可不能自乱了阵脚!”
我听了勉强把泪忍了回去,只间或抽搐几下,昏暗中传来沓杂的脚步声,公羊固泽搂紧了我,一脸戒备的盯着外间,我最怕此时来的是公羊河贤,可偏偏天不随人愿,公羊河贤那沉沉的嗓音立时传了过来:“王兄,太子殿下,父王嘱我来问你一句话!”
公羊固泽淡淡的道:“老三,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见了我怎地也不行礼,父王一日没黜了我的太子位,我就还是申屠的太子!承晓刚刚过世,你便这般欣喜,不知父王知道了会做何感想?”
那公羊河贤一笑,对公羊固泽行了礼,道:“给太子殿下请安了!殿下,父王嘱我来问你,你那新婚妻子却要如何处置?是让她殉了你呢,还是为她另选良配呢?”
我见了他恨不得上去踹上几脚,听他这话,恨声道:“我王姐定是会以身殉了固泽哥哥的,就凭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公羊河贤却不动怒,轻声笑着:“青袅,你这脾气需得好好调教不可,怎能出口伤人呢!”说着对公羊固泽柔声道:“王兄,我便替你带了这徐家姐弟回去,调教好了再送去陪你!”
公羊固泽气的浑身乱颤,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怒道:“你这贼子,弄死了承晓还不算,还要来打青袅的主意,待我出去了,定要碎剐了你!”
公羊河贤“哼”了一声,使人打开牢门,我抖的像筛糠似的,扯着公羊固泽便不松手,公羊河贤身边的侍卫站在我们身侧,使劲拉着我,我吓的尖叫着:“固泽哥哥,固泽哥哥,你便一掌打死了我吧!我不要被这畜牲带去,你快些打死了我吧!”
公羊固泽心疼得目睚尽裂,便要扑上去和公羊河贤拼命,却被一群侍卫拼命拉着,他带着脚镣手铐,行动不便,眼睁睁看着我被扯了过去,我急糊涂了,胡乱叫着:“固泽哥哥,固泽哥哥你快来,快来救我!”公羊固泽一声长嘶,疯狂的扑了过来,我已是被人扯出了牢房,却不肯就范,双手抱住木栅,死活不让人带了我去,公羊河贤轻声细语的说着:“青袅,你乖乖的松了手也就罢了,不然我便让人砍了你这双手,留下来陪着我王兄!”
公羊固泽急道:“青袅,听话,快松手!他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快些松手呀!”
我抽搐着松开手,大哭起来:“固泽哥哥,你快想办法来救我,我……我不要跟他回去!”忽然间福至心灵,瞪着那公羊河贤哽咽着:“你敢对我不轨,我父王母后定会寻了来替我报仇!你若不想两国间兵戎想见,就快些放了我!”
谁料他却一阵仰天大笑,极爽快的道:“你父王已病入膏肓,你母后被徐初秀使人制住了,自身难保,不出几日,待你大哥继了位,你便再不是什么宗政的候爷了,他已答允把你送了给我,你就老实些,别再指望有人来救你了!”
我惊呆了,公羊固泽强忍着心疼,柔声劝着:“青袅,你……你这些日子先顺着他,千万别跟他拗着干,待过得几日,固泽哥哥便想办法去救你!你乖乖的吧!”
公羊河贤笑够了,上来拉着我的手,道:“听见太子殿下的话了?你就乖乖的吧!不然可是要吃苦头的!”我极力忍着没有挣脱,扭头一直看着公羊固泽,被公羊河贤扯着走出了老远,还见他拼命把头挤在木栅上看着我,公羊河贤带着我出了牢房,把我推上路边一辆破旧的马车,我踉跄着跌倒在车厢里,头撞着了什么东西,只听有人抽了口凉气,我一抬头,却是徐慧雅,她双手被反剪着绑在后面,口中塞了棉布,身上的喜服已不成样子,撕裂了好几道,我急忙问她:“王姐,你怎样?你怎样?”她双目含泪只是望着我摇头,我觉得心如刀绞,忙安慰她:“王姐,你别怕,固泽哥哥定会想了法子来救了我们出去的!”
真相大白
话音未落,公羊河贤也上了车,拿布塞到我嘴里,嘻嘻笑着:“你们的固泽哥哥若要救你们,怕是只有化作厉鬼才能如愿了!我父王已备了剧毒,明日便要鸩杀了他,毕竟他奸杀了亲弟弟,这等丑事父王定是急着掩下来的。你们俩若能讨了我的欢心,说不定我一时心软还能留了你们的性命。”说着伸手去抚我的腿,我连连蹬着被铐在一起的双脚,他笑了笑,跨过我又去抚徐慧雅的脸,徐慧雅狼狈的躲着他的手,我看的两眼充血,急拿头去撞他的腿,却被他一脚踢开,眼见他便要去扯徐慧雅的衣服,我瞪着眼恨的直想活活咬死了他才甘心,马车忽的停了下来,有人在车外轻轻唤着:“三爷,三爷!”
公羊河贤懒懒的站直身子,吩咐道:“把他们俩带去,关到密室里,会钧,你随我来书房,我有话问你!”车前的木格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那人扯着我的胳膊把我拖了出去,我盯着他,赫然便是那小叫化,他见我看他,轻佻的笑着:“候爷,您不是要买了我回去调教吗?我看您才需要调教,今天让我们三爷好好梳理了您,您从此便老实了!”
公羊河贤哈哈一笑,跳下马车,那小叫化又钻进车厢扯了徐慧雅出来,提着我们俩转到花园里一处假山里,我眼睛都不敢眨,拼命记着路,他在假山里掏摸了一阵,里面有暗室被打开了,他推了我们进去,晃亮火折,从腰间取了柄极利的小刀,冲着我那镣铐一挥,镣铐便即叮当落地,扯了我手吊了起来,倒是没有为难徐慧雅,只瞥她一眼,便出去带上了暗室的门,他一走暗室里就是一片昏暗,我呜呜的哼着,徐慧雅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挪到我身边,我使劲伸着胳膊想替她把嘴里的棉布拿掉,她听到链子的叮叮响,摸索着把脸凑过来,我好容易才碰到她脸,一把挖出那棉布,她急急问我:“青袅,太子殿下怎样了?”
我呜呜的只说不出话来,她靠过来咬掉我嘴里的棉布,我立即说道:“王姐,你别担心,固泽哥哥被关在牢里,现在还没人给他苦头吃!”
她似乎松了口气,还要再问什么,我隐约听到暗室里有些微的声响,忙咳了一声,怕是这暗室里有人偷听我们谈话,可又没什么可以和徐慧雅单独说起的密语,忽然想起教徐慧雅舞技时,曾抄录了十几支舞曲给她,有一首鼓舞,是指只配着鼓乐而跳的极具动感的舞蹈。记得当时我告诉徐慧雅这鼓点敲得不同,也可以像说话一样表达不同的意思,她很兴趣,还详细让我给她讲解过,我一时兴起把以前很感兴趣的非洲鼓语教了她。想到这儿,我啜着嘴“咚咚咚”的仿着鼓点敲击的节奏告诉她有什么话便用鼓语告诉我,她立即便明白了过来,用鼓语告诉我,那日她和公羊固泽被送入洞房没多久便出了事,公羊河贤带着一群侍卫来绑了公羊固泽,她也被公羊河贤趁乱绑了带走,我告诉她不用担心,公羊固泽的朋友已经在外面想办法要救了我们出去,她叹了口气问我公羊固泽奸杀弟弟是怎么回事,我忙向她解释清楚,她恨恨的说这公羊河贤真是禽兽,我连声表示赞同,我们正用鼓语说的兴起,暗室的门又被打开,那少年沉着脸举着蜡烛问:“徐青袅,你们在说什么?”
我知道他一直想杀我,就不给他机会,老老实实的胡扯着:“我们在想着一会儿给河贤王子献支什么舞才能讨他欢心。”
他仍是沉着脸道:“徐青袅,三爷现在要你去陪他喝酒,你老实点,别想玩什么花样!”
我摇头苦笑着:“会钧兄,你别骗我了,公羊松华一日不死,你们家三爷便不会明目张胆的让我在府中陪他喝酒,你只是想提了我出去处置掉,我说的是也不是?”
他不再作声,上前解了铁链缠在我手上便要带我出去,徐慧雅吓的尖叫着:“青袅,青袅!”我安慰她道:“王姐,你别怕,杀人不过头点地,砍头不过碗大个疤,青袅先走一步,你一定要等到固泽哥哥来救你,下半辈子代我好好照顾他!”那人不等我说完,扯了我就要出去,只听外面有人一声长笑推门进来,那会钧脸色立即惨白起来,公羊河贤轻道:“青袅,你这张嘴啊,真逗人喜欢!”又问那会钧:“会钧,你拉着青袅,想去干嘛?莫非是想拔了我的头筹?”
那会钧梗着脖子沉声道:“王爷,这徐青袅是个祸害,留他不得,待您登了王位,多少美貌少年不能到手,便让会钧取了他的首级,拿去给那公羊固泽,公羊固泽把他爱逾性命,见他死了,就绝了念想,再提不起精神让人替他洗刷什么冤屈了!”
公羊河贤轻笑着:“他死了,也绝了我的念想,你就可以放心了!”
那会钧再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盯着公羊河贤,公羊河贤却不看他,沉吟片刻道:“你这些日子一直劝我,我也明白你对我的一片心意,这样吧,今日让我遂了心愿,这徐青袅便交给你处置!”那会钧听了慢慢躬身给他行了一礼,退了出去,公羊河贤提起徐慧雅放到角落里,她只是不停的叫着:“青袅,青袅!”我轻声哄着:“王姐,你别害怕,你乖乖的他便不会杀你,只是你若脱困,千万别告诉固泽哥哥我死的很惨,不然他定会被活活气死的!”说完一使劲咬到舌头上,公羊河贤虽急步过来捏着我的下颌,但仍是迟了,舌头虽没咬断却已是满口鲜血,我疼的几欲昏死过去,正在此时听见外间喧闹一片,忙急急抬头,公羊河贤也是一脸紧张,那会钧闪身进了暗室,带着些惶急道:“三爷,大王让您立即带了徐青袅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