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哲学理论刚诞生的时候就不断遭到冷落,虽然到了晚年才开始大放异彩,可还是不能影响我对他的著作的态度
教授们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兴趣是画画的根本。既然兴趣缺缺了,还是不能勉强的,但这不意味着我就得放弃画画,理论归理论,对Schopenhauer不来电不等于画画跟我也绝缘了。我打算让这非常无趣的一节课在神游太空中度过,一点都不着急那篇《关于Schopenhauer哲学的读后感》有可能会交不出去。
事与愿违,打铃前的那几分钟我就被点名了,教授的问题是:Schopenhauer看到自己的书大部分被作为废纸出售的时候,他引用了别人的一句什么话来暗示他的代表作?
呵,在这个红土之国算是我第一次丢脸,回答不出来是肯定的。正当我准备面对现实的时候,有了一线生机——
“Schopenhauer把自己的作品当作一面镜子为前提说:当一头蠢驴去照时,你不可能在镜子里看见天使。”
不二周助笑着小声对我说的时候,那笑脸实在是可恶到了极点。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什么比这个答案更具有杀伤力的?你果然在记恨上次爬楼梯以及我鄙夷你买了一条鱼的事。这个答案让我进退两难,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好个双重回击。
最后我还是回答了,教授的表扬让我浑身不自在,你的目的也就完全达到了。表面上帮助了我还得让我对你心存感激,看出我神游太空对Schopenhauer不熟暗地里则是狠对我进行一番打击,真是高明,让我不得不称赞不二周助。
接下来,整个上午的课程就在我们各自的心怀鬼胎的较量中过去了。
回去之后我可是恶补了一番Schopenhauer,从哪里跌倒就得从哪里站起来。细看下来,似乎也不是那样的难以让我接受,比如他认为:一个人可以通过艺术创造和欣赏来暂时解脱痛苦,但最根本的解脱办法是,进入佛教的空、无的境界。
这点我很是认同。当然对于我那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善心’室友,得不时小心谨慎地防范于未然。
思及明天将有关于Friedrich Nietzsche的理论课,暗喜了一把,Nietzsche是我的偏爱,他的语言优美,那种美第一眼就能辨认,读起来行云流水,心情也比较愉快。《查拉图斯特拉》和《权力意志》这两本我尤为喜爱,后者也曾是法西斯主义的指引,可我不是希特勒,也成为不了墨索里尼。
P.M
深吸了一口画室里面的空气,这久违了的气息,厚重的油彩颜料的味道令人精神为之一震。多么怀念这一种味道,老管家说我还是婴儿的时候,手里第一次抓住的东西就是油画笔,这是埋在记忆深处仿若迷迭香般的味道。
得知今天下午的第一节课是画人物之后,这种振奋的心情马上减少了一半,我不想画人。看着那裸体模特,课题要求大致是表达什么性灵美之类的云云,我可没有那兴致,对于画人提不起兴致,可是不画上交一张白纸又会影响到我的积点。要在两年内修完75个学分提前拿到毕业证,意味着我不能有一丝放松。
到最后我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画了,当然成品不是大众平时看到的那类,画的是剥了皮的人,那来自东方的女模特就被我这样给对待了。画面上模特的肌肉纹理清晰可见,把她的紧张都在肌肉中表现出来了。虽然这些裸体模特都有专业水准,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的紧张情绪,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不紧张那也有点自欺欺人。
我以最快速度交了作业,离开了画室。我离开的时候,你难得挣开了眼睛,颇有不可置信的意味,没见过这么快就完成的?还是并不是因为完成了,只是为了解决三急匆匆离开而已?我在你眼中读出了几个疑问。遗憾的是,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后来听说我那幅画得到了很高的评价,倒是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只是很随意的画,除了在画前想了一会儿Nietzsche外基本没有作任何考虑,纯粹是为了学分而作的。再后来听说那节课发生了点意外小插曲,那位模特哭着离开了,我还是高估了那位模特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过有人告诉我,那是临时的,原来的那位有事不能来,于是找了一个人来暂时代替的。
我好奇打听了一下,那模特匆匆离场的原因,同学们说是被不二周助的笑给打击了,是不是她有什么地方缺胳膊断腿的,值得他那样笑个不停,她就那么可笑的一个临时工么?伤到自尊了,所以离场。
那天的下午,我笑了,如同SPAIN的阳光那般灿烂。
不二看到这里后,原来自己也有占上风的时候,虽然不知道自己在那时发生了什么事,是个怎么样的心态。到书房里把Nietzsche和Schopenhauer的著作拿出来看了一遍,不二看得倒是轻松没有什么难度,看来自己对一些国家的语言的掌握能力是不用怀疑的,那么对打网球呢,还有印象么?
在不二埋首书房的日子里,切原看得只剩唏嘘,都是德文原文书,是他一辈子都难以望其项背的高度。于是在与幸村的通话中就有了这么一句话:AKAYA,知道了你为什么只能开TOYOTA的原因了吧。
这话让他想起了真田多年前跟他说过的:这就是你的境界,境界就是为了超越而存在的。
随后不二发现这海带头想学好一样东西也没有想象中的难,他那过人的集中力就是很好的说明。
一个天才的日记(五)
每年的四月,幸村都会去图桑城小住一段时间,今年也不例外,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人。
昨天去了一趟州立公园,那些墨西哥罂粟一路平铺开来,大片的明黄艳丽往山顶延伸,风景美是很美,那还不是我想看的景色。 今天,在开往图桑博物馆的车上,我坐在后座,摇下车窗,沿着视线就能看到满山的SAGUARO CACTUS(柱仙人掌)。
这片被植物覆盖的沙漠才是我每年必到图桑的原因,世上最绿的沙漠就在这里。你说过这片沙漠处处透出幸福的气息,那些柱仙人掌能活二百年,直到它晚年将近,根部开始失去知觉都不会离开这片沙漠……看着那些每过五十年才能长一米高的柱仙人掌我会心微笑。
在这里不用西装革履打领带,也不用堆着笑脸在社交游戏中周旋,有时会去墨西哥餐馆吃一顿地道的仙人掌餐,在日本是很难吃到这么正宗的。还有就是对我家那位的手艺,我一直都是持抱歉态度的,呵呵。
穿梭在大街小巷中随处可见的是印刷着西班牙文的店名,不时会听到从远处传来的西班牙歌曲,哪怕有时听到有行人哼着曲不成调的西班牙小曲,也不会有调侃的心态。来到这里,眼睛跟耳朵就是会主动去搜索西班牙在这里遗留的东西,这些都能给我亲切的感受。
搜索了一天的西班牙文化,回到了自己落脚的地方,收拾完了琐碎的事情,翻开你的MAC电脑——
今天的心情实在好啊,从上午开始就很好,这种愉悦的心情一直到了下午还是那样的浓烈,估计在梦中都会笑出声来。对哲学的态度我不是那么的爱憎分明,博爱的态度,什么都能看,但不是每一类都熟悉。哈哈,前些天刚好又看了一遍Schopenhauer,那么凑巧今天就用上了,还用在了十分恰当的地方,想不笑都不行。
我这些日子来的晦气在今天的理论课上都一扫而空了。
我的室友不喜欢Schopenhauer呐。在Schopenhauer的资料上纪录有:他从他的著名作家母亲身上继承了智慧,却没有得到母爱,相反Schopenhauer被他母亲痛恨。有了这番经历,他便终生不会忘记,外面的世界在他眼里也从此改变。哲学家在根本上对女人充满了怀疑、不信任甚至恐惧。
希望这不会是你的写照,我乐观的理解。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了,忽视它。
下午在画室,我终于看到了你的现场操作,果然不出所料,你真的是用左手作画的。之前收到你寄给我的那四幅画的时候,从画上我就看出来了。又进而想起了多年以前你跟NIOH相互COS的双打,你们两个身高一样,COS起来还真是难分真假,知道了你是可以左右开弓的,现在看到你现场作画就记起来了。
你没有待多久就交了画,这个速度打破了我以往的记录。我的记录被刷新并不是我要关注的,更关注的还是你画了什么。
待在画室里作画也许不是那么的适合你,你更新偏向于自己一个人作画吧。从你的画就能看出,你对墨守成规的无视,那些表面上冠冕堂皇的要求只会束缚你的手脚,我想这点你自己比谁都清楚。
你的这幅画很容易让人联系到Francis Bacon这位英国画家,记得这位画家有个同性恋人 ……呃?想得太远了,转回来。他的油画《人与肉》,画中的教皇与两扇牛肉造成的气氛令人觉得厌恶。进一步联系的到还有Rembrandt的《被剥了皮的牛》和SOUTINE的《大牛》。从Bacon的画中还会令人联想到Nietzsche《查拉图斯特拉》中的某文。
你的画里也传达出了厌恶,可你的厌恶是具有美感的。你连厌恶都能表现得如此的富有美感,也许是来自你对Nietzsche的偏爱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否喜欢看Nietzsche的书,从画上感受到的就是这样。
你离开画室后,我就把心神放回自己的画上。因为我的心情特别愉快的缘故,在用手对着女模特做出取景的姿势时脑子里又重播了上午的事情,在我用笔对着女模特进行比划时脑子还是在进行着重播。
如果说悲伤是可以控制并且压制的话,那么快乐是怎么也隐藏不了的。现在对我来说,把快乐埋在泥土里,它照样可以生根发芽,迅速成长开出漂亮的花朵。
就连女模特误会了,我也比平时慢了半拍才察觉到,失误,失误。不过,为了幸村精市而造成的一次失误,这位模特你就暂时“光荣牺牲”一下吧,今天我实在是没有心思去向你解释清楚。明天吧,明天我一定去向你解释清楚,我决不是故意要笑得那般无法阻挡的。
回到宿舍后,就连平时一直厌恶的事情我都觉得无所谓了。我住的地方在二楼,楼下是学声乐的学生,有位同学天天一大早就起来拉嗓子,估计那位同学是Luciano Pavarotti的超级FANS,来来回回唱的就是那首《O SOLE MIO》(我的太阳),严重干扰了我的睡眠,晚上我总是很晚才休息,到了晚上我的灵感容易泛滥,不时有创作新画作的欲望,要是不能及时完成,也太浪费自己的灵感了。每天我才刚睡着没多久,那位帕迷就开始高歌了。
本来高歌名曲也没有什么的,可是这位同学的感情实在丰沛的够可以的,一首歌曲在他的演绎下天天都变换着花样。第一天他说看了关于一战的纪录片气愤难平……所以把感情都投入到歌曲中去了;第五天他说看了一部悲剧不能自已(那片子是我邀请他去看的);第十三天他说去画室找我看歌剧时遭到了恐怖袭击被人泼了他一身的洗笔水(后来我得知是SAMUEL的恶作剧);第二十二天他说果然只有Pavarotii才是他终身奋斗的目标要更努力的练习才行……;第二十九天他说Pavarotii简直是神样的存在……
不二周助又怎么会是省油的灯,自然是要来个礼尚往来的,拉起我的小提琴,跟那位同学进了一个月的抗战,到现在还没有休战呢。每天早上只要他开始拉嗓子,我就理所当然地拉起小提琴,拉的是Mozart的《Requiem》,希望能感悟他。这是我每天早起牺牲休息的时间用来持之以恒的事情,哪知道他反过来游说我加入声乐系。
这次拉起《Requiem》真有些底气不足,因为昨天我太高兴了,早晨拉的时候都觉得这曲《Requiem》都快变成Beethoven的《Symphony No.9 Choral》了,郁闷不已。楼下那位用类似帕氏的调高声一唱:楼上的今天有失水准对牛弹琴影响视听……
相信我对老帕是没有意见的,听到这位帕迷这么吼,顿时让我醒悟了过来,当天晚上就把他给料理了,从此耳根子清静了。本来这件事就应该速战速决的,现在想想那一个月之所以无聊,都是因为那个令我心情分外好的人造成的,没什么事情干就拉起小提琴跟那位帕迷瞎闹。
现在好了,解决了,不用天天拉安魂,可以安眠了。
对于我料理了楼下那位的手段,我的室友不置可否,不过能从他的眼里看出颇有些赞许的意味。料理了那人对他自己也不是没有好处,不然天天一大早就听到高八度的O SOLE MIO谁还受得了。
我的想法还是过于乐观,以下是室友跟我的对话——
可惜,就这么没有了,我还想再听呢。不如从明天起你来唱吧?
……你也看见我是怎么料理他的吧?
看见了。
……那就不要再提什么Pavarotii。
你那玩意对我失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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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与暗
一大早起来,前往Paseo del Prado(普拉多大街),在马德里的这条街道上不得不去的地方有很多,其中闻名于世的Museo del Prado(普拉多美术馆)更是不能错过的。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阴天里空气飘着雨,13度的气温在雨水的伴随下令人感到分外阴冷。
没多久就看到了那栋坐落于Paseo del Prado的白色的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Paseo del Prado相当热闹,对应着美术馆的安静,在美术馆的斜对面有着马德里三大博物馆之称的el Museo Thyssen Bornemisza(提森?波涅米撒美术馆)。收起了雨伞,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到手中伞上的积水滴得差不多了,把它放进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里,随后步入美术馆。
特地选在了天气不好的时候去,因为人少,在欣赏名画的过程没有一个安静的环境,思绪容易被打断。刚到西班牙那时就想来这里了,却一直没有机会,现在能来参观也是功课上要求:从马德里现有的任意一间美术馆挑一幅肖像画来做限时15分钟的PRESENTATION。
呵呵,似乎欧美的教授们都喜欢让学生玩PRESENTATION,这点在我以前家里的家教身上是有所体会。听我那室友说,那教授特刁钻爱挑剔,很喜欢拿非西班牙籍的学生来开刀。这点我到不担心,反正从前就适应了。倒是那教授要求完成一幅肖像画,我不太乐意呢。可不画又不行,在西班牙的学校完成10个课时才能获得一个学分。
话说肖像画的大师在这里就有两位非常著名的Velázquez 和Goya,当然还有一位不能错过的Rembrandt的自画像,在这个美术馆里就有。他的自画像有3个阶段的分别放在不同的美术馆中展出,在这里就有其中一幅,这里他不再是带着羽毛帽子和金链子的年轻浮华,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智的转变,物质从画上消失了,随意缠上的头巾,留下的画笔和调色板作为简单的配饰,脸从黑暗中透出来,眼神传达出反应内心的澄明。走到这一步,已是接近尾声的前奏,这点看他在意大利乌菲齐美术馆的老年自画像中就能不言而喻。
Rembrandt使用明暗的技巧相当达练,不愧于出神入化的称赞,所使用的透明色技巧也是无与伦比。在他的自画像中用色很有限,用有限的颜色表现出来的力度掷地有声。有了光才给了人明暗的视觉感受,而他的画面上的光让人感觉是从物体中迸发出来,由内而外的透出光,透出亮,灵魂深处的秘密也就在此了。
他的一生画了将近六十幅自画像,画完了便是画家一生的轨迹。我似乎无迹可寻,我还没有自画像呢。
自画像得对自己进行无数次的审视,每一次的审视都是一次难以言表的挣扎。自己看到自己的时候远没有他人看到自己的时候多,自己是个什么样恐怕也是很难自行定义的,而他人对自己做出的种种评论也是过于片面的不尽其实。
没由来的,我就想到我那室友了。在我想到你的时候就真的看到了你,你站在Rembrandt的自画像前对我露出招牌式微笑。我回笑算是收到你的无声的招呼。
Van Gogh曾对着Rembrandt的画说:你知道吗,我只要啃着硬面包在这幅画的前面坐上两个星期,那么即使少活十年也甘心。
你看着Rembrandt的自画像说了上面那句话。
嗯?你的话别有所指呢,不过我没有多做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