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尧将翼抱回了内间,放在了软绵绵的床上,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套在他身上的衣服,以前的伤痕早已结了疤,只留下一道道浅淡的红纹,在长期裹在衣衫的白色皮肤上,显得有些突兀。
尽管过去了时间,伤口其实还是在的,过去了的事,尽管不提了,也还是在的。
诚尧将头颅埋进了翼的颈圈,在後脖处镌上了自己的齿印,随後一股腥腥的铁锈味在口腔内荡开,直到身下的人吃疼地喊了句“疼”,诚尧这才松开了嘴,“对不起。”
什麽时候,已经没再听到他说过一个疼字了。
“什麽时候,哪怕你能清醒著对我说句这样的我估计会开心死的。”一边摸著翼的发,诚尧看著还是满脸通红的翼,自言自语地呢喃著。
诚尧自己也褪了衣服,靠近,再靠近一点,夜里似乎也没那麽冷了,因为有了对方的体温。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尽管不愿,还是到了应该分别的时候。
当官柠翼醒来时,他正躺在诚尧的床上,不知道为什麽後颈有些发疼,看著空无一人的房间,翼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郁闷。莫名其妙,估计指的就是这个了吧。
接下来是洗漱,进食,然後,拿好自己的行囊,带上二个小厨,还有双儿,坐上了离开的马车。
送行的人里,只有华叔,而他吩咐过的,也大抵记不得了,翼心不在焉地坐在正准备出发的马车上,直到帘子被放下的那一刻,什麽叫做相见争如不见,他也明白了。
“走吧。”他是这样说的,不走,又能怎样。一生下来,命本来就由不得自己,怪不得别人。
《几度》 完结篇 花吹雪
等到第二日从桌上爬起後,翼才知道原来昨晚自己就这麽趴著睡了。
走到书桌边,翻出当年诚尧送给他的典籍,一页一页,细细地翻著,其实根本什麽也看不进去。
“公子,要不要先吃点东西?”翼好似什麽也没听进去那样,还是一动不动地呆坐在那儿,浑浊得看不清他眼里的生气。
“公子?”双儿又喊了一声,翼还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还是只顾著自己翻自己的书,“公子你别吓我啊!”
“我没事的,你先出去,我不想吃。”
“可是──”
“请你出去!”双儿还是头一回看见这样的翼,当场就蒙住了,只好小声地应了句,“是。”
翼翻出柜子里的东西,不多,但全都是诚尧给他的。解开绳子,从明黄色的锦囊里拿出了那块玉,冰凉蔓延了手心,然後重新放好,又拆开了封上火印的信封:
翼,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些什麽了,或许你永远也不会原谅如此不值得信任的我。但,无论怎样,欢迎你回家。
这块玉是母妃留给我结发妻子的佛玉,能保平安的,你身体不好,我不在的时候记得多保重自己,我会心疼的。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地方,那个春日才有的花吹雪,很漂亮的呢,如果可以的话,明年我们一起去吧,好不好?
可能我有点?嗦了,看到这儿会不会觉得废话太多了,最後一句了,翼儿,我想你。
诚尧
合上信纸,竟无语凝噎,翼再一次取出那枚冰凉的玉,端详了好一会儿,然後把它带在了脖子上。
军中副将挂帅,三日後,他们将诚尧从边境运回了京城,依旧昏迷。翼比他早一天回到他们的府邸。
府里的东西还是没有变过,翼先是见了那个还在繈褓中的孩子,从奶娘手里接过那个小小的婴孩,见那眉宇间竟与自己有些相似的孩子,笑了,“华叔,这孩子叫什麽名字?”
“回公子,小主子名羽奕。”
“羽奕麽,羽奕。”正在翼唤他名字的时候,小家夥突然从睡梦中醒来了,睁开圆圆的大眼直瞅著翼,翼摸摸他翘起的鼻尖,“看什麽呢,小家夥。”
小鬼头居然张嘴就把翼的食指含进了口中,开始津津有味地吮了起来。
“是不是饿了?”翼没好气地问。
奶妈笑笑,“刚刚才喂过呢,应该是小主子和公子您玩呢,看起来他可喜欢您了。”
“呵呵,是麽。”小家夥,你和你父亲都有这坏习惯呢,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翼把视线集中在小鬼的身上,他有著一双清澈的眼睛,圆圆的,像一只无害的小猫。左眼下长著和他父亲一样的泪痣,高而挺的鼻子,然後是唇形极好的小嘴,粉嫩粉嫩得近乎陶瓷般白滑的皮肤,的确是一副好相貌呢。以後,或者还能比你爹更好看的吧。
“好了,小奕,别吮了,我手指快融了。乖,跟著奶娘去睡觉觉了喔,明天你父亲就回来了喔。”边哄著他边把他交给奶娘,可是小鬼好似认定了翼那样,一换回奶娘抱时就哇哇地哭,最後翼也无计可施了,只好一直抱著他,还要给他装鬼脸才哄得大少爷开心,开心了才肯去睡觉,翼也不知道这娃儿为什麽就喜欢缠著自己。
一觉醒来,翼就发现了身边那个小鬼头一直盯著自己看,便装得恶狠狠地说:“看什麽看,再看小心你爹和你拼命!”
没想到小鬼反而哈哈大笑,手舞足蹈地乱挥他那两个小小的爪子。
“还笑,口水都出来了,再笑罚你没奶喝。”翼捏捏他圆圆的脸,得意地说。
谁知道那小子居然慢慢朝翼滚了过来,扑在翼身上,朝他平坦的胸前咬了下去。
“喂,我没奶给你的。喂,小色鬼,走开啦!”翼一边大叫著,一边哈哈笑著,把那娃儿抱起後,翼看著自己胸前被口水濡湿的一大片,再看看那个贼笑贼笑的小鬼,嘟囔著:“还笑,都是你啦!”
“公子,主子现在已经到城外了。大概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府了。”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尾声
诚尧回到府里已经整整一个月了,也只是躺在床上,脸色也不好,苍白得可怕,一丝血色也没有。眼看著快入春了,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呐,你睡好久了呢。”翼抚摸著诚尧的发丝,“快到春天了,两年前你不是说要一起去看花吹雪的麽,喂,拖了那麽久,你不会还想赖账吧。”
把布巾湿好水之後,翼开始为还在沈睡的诚尧擦拭身体。凉凉的,只有微微起伏的心跳让翼确信著他还是活著的。
“公子,小少爷又闹别扭了,不肯吃饭呢。”双儿在门口唤。
“看到没,你儿子多调皮,你这个当爹的不快点起来管管可是不行的喔。好了,我还是先去看看他吧。”
後来,翼把他在梅华苑的黄瓜菜花们都移了过来,还请了个木匠,帮他修了个轮车。
“公子,修这个要干嘛?”双儿站在旁边看著蹲下身擦拭轮车的翼,不解。
翼笑笑,“不告诉你。”
春末,翼将还在沈睡的诚尧抱上了轮车,推著出了城,来到了是月泉边上的花田。
翼笑著问,“尧,漂亮麽?我们总算可以一起来看花吹雪了。”
然後把诚尧抱下了轮车,平放在草地上,然後自己也躺了下去。
风起,覆盖了整个天空的,是一片薄红色的雪片般的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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