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整个人都迷惑了,我这是做梦吧,一定是,不然,我怎么会在地狱里看到明媚的三月春光,看到家乡的青丝绿绦,听到乌篷船划起的声音,这一定是梦,我不想醒。
顾惜朝满眼的欣赏,牵起她的手,走到石桌旁,叫她坐下,拿出她随身带的小包裹,里面都是女儿家梳妆打扮的事物。
顾惜朝先是拿了她的手帕,倒了水,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脂粉,发现她自己的肌肤比脂粉还要白,常年不见阳光,白里带了丝羸弱,却光滑皎洁,擦去过浓的眉,其实她长了副清秀无比的眉眼,脸上的胭脂,嘴上的唇膏都擦去,英子整个人清澈的像溪水一样。她已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到顾惜朝浅浅的声音:"你不用擦那么多粉,你自己的肌肤更美。"
英子想点头,却不敢动,只能"恩"了一声。
顾惜朝接着说:"眉目很清秀,眼神清澈,就是好人家的女儿。"英子的眼睛很酸涩,鼻子也酸。她不敢哭,怕打碎了这一刻的美梦。
顾惜朝已经拿起了眉笔,细细的为她描眉:"绿荷,我不会和那个禽兽一样对待你,你也是好门好户好人家出来的女子,年轻貌美,应该受到男子的爱慕,得到和别的姑娘一样的尊重。我若是和你和好,必定要等三媒六聘,大红花轿娶你过门,再行夫妻之礼,这才是一个男人对心爱女子应有的尊重。"
顾惜朝的指尖沾了薄薄的胭脂,轻轻额擦在她的唇上,透着凉薄,却奇异的带来温暖,英绿荷点点头,就算此时让她死去,她都会心甘情愿。
顾惜朝对着她笑,笑的风流妩媚,指上轻点朱唇:"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
收了手,拿了铜镜给她:"绿荷,你真美。将来有一天,我们出了这地狱石牢,我将天天为你画眉描唇,再也不要你受今日这等凌辱。"
英绿荷看着铜镜中完全陌生却熟悉无比的自己,看向顾惜朝。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有她渴望已久的东西,是重生的希望,还是爱慕欣喜,英子禁不住泪流满面,她已经学会忘记很多东西了,为什么要让她重新记忆,可是这记忆,如此鲜活美好,一旦重回,那是多大的渴望与煎熬。可是,即使为此粉身碎骨,终身不悔。
顾惜朝很满意,一个女人因为一个男人而痛哭流涕,那只能是因为深爱或者感激,他只要有一样就足够了。
魂梦与君同
顾惜朝终于有机会走进石门里的地牢了。
英子来了,把钥匙给他:"这是你要的,你要这做什么,我有不就行了,万一被妖怪发现,不是坏了大事。"
顾惜朝说:"不会发现的,我自有打算,总之,谢谢你。"
英子露出一丝狡黠的笑,竟然甜美可人:"谢什么,我们是一根线上的蚱蜢。"
顾惜朝接着问:"龙老大他们三个那里怎么样了?"
英子哼了一声冷笑:"我按你交的方法去骂了他们,又对他们......现在,他们做也的做,不做也得做,不然,大家一块死。"
顾惜朝说:"好。"人还没动,却问她:"这里关的都是什么人?"
英子笑的很诡异:"说起来,三个人里有两个是你的老相识呢。"
顾惜朝惊讶:"哦。"
英子说:"最里面那个是戚少商,不用我说了吧?第一间石屋里,是外面一直找翻天都无踪迹的李陵,第二间,是鬼手厉元。"
顾惜朝看到魔教四圣手的时候心里早已猜测到了,此时却故作不知,只惊讶的问:"他怎么会在这?"
英子说:"哼,你被皇上封了官,相爷怕他走漏风声,本来叫杀了的,后来看他身手好,只想先做了药人留着,将来有用。"
顾惜朝问:"为什么?天魔教被朝廷剿灭了,有他的份吧?"
英子点头:"当日狐震碑杀你不成,回来后怕九幽老怪罚他,只说是被神哭小斧所退,九幽告诉了傅宗书。后来,你就知道了吧。"
顾惜朝点点头,果然如此啊:"那厉元是怎么回事?"
英子不屑:"哼,傅宗书这老狗,一直查探你的身世,你知道他通辽叛国,他怎么可能放你离去。既然用不了,当然斩草除根,杀之而后快。最后,收买了魔教这个副教主,叫什么厉元的,查到了你之前的来历。"
顾惜朝心里说道:他是厉姑姑的亲弟弟,教中地位一向最高,结果厉姑姑把教主位子传给我,他一定很不服气,虽然,我一直不怎么插手教中事物,教中大权一向都是他管,可是做的越多,他大概就会越不满足。他不知道我的身世,可是,他知道我进魔教之前并不叫厉南星,知道我姓顾,也可能也听厉姑姑叫过我惜朝。这就是天意弄人吗?
英绿荷接着说:"傅宗书并没有先向皇上说明,而是,让他带了魔教四圣手和相爷府兵装作魔教的人偷袭了毁诺城,绑走息红泪。要不毁诺城建成五年,在江湖上风头不减,自是有它过人之处,若不是训练有素的兵丁,有行军布阵,破解阵法和熟知炸药装拆的高手,怎么能一夜破城,如此迅猛。"
顾惜朝的心越来越凉,越来越冷,原来我们错过的还不止这些......
英子却接着说:"后来,傅宗书才上书魔教作恶多端,奸淫掳掠,杀害无辜,又告诉皇帝你的身世,皇帝才派人剿灭魔教,下旨杀你,没想到,却被你逃脱了,没死成,还拐带了相府千金,哼,你真是有本事啊。"话语里浓浓的醋意。
顾惜朝已无心思再与她周旋。
只直直的看向石门,我要怎么办?我是直接杀了他还是告诉他实话?
英绿荷知道他有大事要询问里面的人,看他谨慎,当下也不多说,只扭身走了出去:"放心吧,今晚是十五月圆,那妖怪见不得光,只能晒晒月亮,吸精气,一般不会出来的。那三个窝囊废也趁着机会跑出去祸害人了。我现在过去看着九幽老怪,就算他要出来,也能留住他到天亮,你想问什么,尽可以严刑拷打,不过,别打死了,没法交代。"
顾惜朝站在石门口,石门正中就是锁芯,鱼池子石牢里都是药人,倒不用担心有人逃跑,这样锁起这三个人,想必只是不想让无关的人意外看到。顾惜朝拿钥匙开了锁,石门沉重,推开却寂静无声,当真诡异的很。
三个石室,封闭的很是严实,只有铁门上一扇小窗口,透着气。顾惜朝径直走向最里面一间,却在门口站立不能动。他第一次有了不能抉择的痛苦。
他自己不能选择,不过他可以为戚少商选择,顾惜朝知道,他肯定宁愿死,也不愿做个药人,被人控制。我应该杀了他!
顾惜朝终于伸手推开了门,铁门都没有上锁,因为都是药人,石牢里反而不需看管严密,也从来没人出的去。
相见就在眼前,他听得到他的呼吸声,沉稳而有力,却看不到他的人,他走向墙边,点亮了墙壁上的松明子,看见戚少商在另一边墙侧站着,逆水寒拿在手上,呆立,神色全无,眼里痴茫一片。
顾惜朝的心里千种痛楚,万种思绪,奔腾不息,却只能静静的站在他对面,相对无言:我一直杀错了人,错到今天,我们已经越走越远,再也不能弥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是怪他,还是怪我?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机会解释这一切?是他错?还是我错?我要怎么办?杀了他,还是告诉他?虽然他已经变成药人,可是他还是有知道这一切的权利,不管他懂不懂,他都应该知道事实真相。我们谁都没有错,错的是天意.可是,如果他是清醒的,知道这一切,他一定比我更痛苦。是,他一定比我更痛苦,他再也不能杀我,再也下不了手杀我,我杀了他所有的兄弟,亲人,连云寨几百条人命,我拿什么还他?他又怎么样才能面对我?根本不可能,他不可能面对我,再也不可能跟我在一起,永远都不会想看到我,每当看见我又不能杀我,他定会痛苦万分,良心的谴责,道德的质问,会让他痛不欲生,今生今世,永不相见吗?不,我宁愿他一直恨我,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他,也不要他离开,也不要永不相见!
顾惜朝拿起他的逆水寒,缓缓抽出了剑,剑鞘丢在地上,剑尖抵在他的咽喉,只能对他说:"好吧,既然我们终究不能在一起,你先死吧。记得我告诉你吗?留下的才是最痛苦的。我留下承担一切痛苦,我愿意承受这永生不能痊愈的痛楚,也不能让你离开我,永远不能。"
顾惜朝的手握紧剑柄,紧了又紧,只要往前一寸,削金断玉,立刻结束这一切痛苦的纠缠,可是,他下不了手,手臂酸涩,手腕发抖,手指轻颤,那是戚少商,即使心智全无仍是他最爱的那个人,他陪他一起喝过酒,弹过琴,舞过剑,他为他做杜鹃醉鱼,他陪他扬鞭策马驰骋千里,他陪他一起爬天山,看日出,他们有过所有亲密情人间拥有的共同记忆,他的笑,他的温柔的低语,他低沉略有沙哑的嗓音曾经在最亲密的时候深情隽永的叫过他的名字"惜朝",这声音,时时刻刻都在他耳边回荡,夜夜难宁,杀他,比杀自己还痛。
顾惜朝突然看见戚少商眼里有丝欣喜的神情,还没来得及细看,拿剑的手腕处命门已经被扣住,人已经不能动弹。他感受到了强大的内力汹涌澎湃,他跟铁手交过手,知道这是混元一气神功,他怎么会有铁手的内力,他根本就没有被药物迷失神智,他一直是清醒的。
戚少商是清醒的,从他打开石门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来了。他的心里其实是万分喜悦的,因为终于确定他还没死,只要没死,就可以......他停住了,可以怎样,永远没有可以了。如何能安心的享受两个人的幸福,抛弃身后一长串的血债,他日日夜夜都听到冤魂的声音:报仇,报仇......夜不能寐。他痛苦,要不要趁他进来的时候杀了他,不,他做不到,他只能稳住呼吸,装作被药物迷失心智,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清醒,一定要杀他,不清醒,等着被他杀。他最终选择不清醒,留给他选择吧,我不想如此清醒的面对血海深仇的爱人。却发现,他一直爱,一直放不下。
此刻,形式易转,戚少商一手按着他的命门要穴,一手持剑架在他的脖颈处,顾惜朝整个人被他压着,贴墙站着。只是,他拿剑的手同样在抖,抖的厉害,靠得太近,闻到他身上致命的清香气息,戚少商无法不心动。半年多的分离,一相见就刀剑相向,眼睁睁看他掉进悬崖无能为力,求死不能。两个多月的时时刻刻的担心思念牵挂在这一刻通通冒了出来,像春日里溢满了的井,抽水,堵上井盖,再抽水,都没有用,怎样压制,于事无补。
思念,只能四处蔓延。
唯愿相逢在梦中
锋利的剑锋划伤了他颈处的肌肤,白里渗出一丝鲜红,刺花了戚少商的眼,衣衫拉扯间敞开了一些,露出肩颈处白腻的肌肤和隐约若现的锁骨,似乎还残留着上次欢爱的印痕,身后是丑陋的黑色岩石,棱角锋利,会划伤他的肌肤,衬着他白皙的面孔,星光流转的眼眸,红润的双唇,却形成鲜明的对比,强烈的刺激着戚少商所有的感官,他的呼吸很沉稳,很平静,似乎等待这一刻已等了千年,胸口随着呼吸声淡淡的起伏着,口鼻间呼出的气息灼热而撩人情思,如同旗亭酒肆的夜晚一般醇香美好。
戚少商愤怒的低吼,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这满腔的怒火,满腔的仇恨,化作的竟是满腔的欲火,他恨死自己,却只能看着顾惜朝双唇紧抿,唇角稍扬,一丝得意,一丝无谓,昭然若示:即使错到死,也是死不悔改。戚少商恨的想杀了他,杀了自己,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把手中长剑一把插进岩石中,没入寸许,瓮声铮鸣着。
戚少商空下的右手一把抽出他腰间的束带,将他的双手一起反绑在身后,紧紧的缠绕着一圈又一圈,心里在怒吼:我要绑住你这双手,一生一世,不能让你再沾满血腥,不能再杀人,这样,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可是,带子缠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没有尽头。戚少商心里只有越来越多的痛楚绝望,越缠越紧,纠的他的心痛的无以复加,身体却不肯遵从意志的指导,相思刻骨,热血沸腾,这一时片刻,便有了男人的本能反映。他再也无法隐忍,狠狠的咬上他的脖颈处鲜红的血丝,恨恨的闭上眼睛,紧紧的贴在他敞开衣衫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不,两颗心在一起狂跳。
戚少商悲愤,绝望,手中的带子越拉越紧,口中的牙关越咬越紧,却拒绝睁开眼睛。
他这样趴在顾惜朝肩上,顾惜朝感受到他满腔的痛苦与绝望愤恨,心痛难忍,都是我逼他走到这一步,让他如此痛苦,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了,他此时抱着我,都不敢面对烛光,如何能和我在阳光大道下相伴余生?绝望涌了上来:这一生,终是走不到尽头了。
他感到肩上火辣辣的疼,感到有热流流过伤口,应该还是咸的,因为伤口会更痛。顾惜朝微笑,轻轻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少商,我在这里,我是惜朝,你放开手,让我来,我很想你......"说了两遍,戚少商的手才渐渐有些松弛,慢慢松开捏的紧紧的束带,只是头埋在他肩颈处,闭着眼睛流泪。顾惜朝挣扎出了双手,已一掌挥出,熄灭了墙角的松明子,石室里,再无一丝光线。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少商,犹恐相逢在梦中,只是我知道你不想面对,你宁愿相信这就是一个梦,一个真实却无比痛彻的梦。
有没有见过开在黑暗中的罂粟花,就像此刻一样明媚妖艳吧。致命的吸引,致命的欢愉,却是致命的毒素。不过没关系,只要有你就好。
顾惜朝的手扶上他的脑后,轻轻爱抚,轻吻着,只小小的几下,戚少商的呼吸便急促了起来,体温急速上升,顾惜朝终于慢慢抬起他的头,吻上他的眼,鼻尖,唇角,轻轻划过他的面颊,舌尖轻挑,含住他棱角分明的双唇,戚少商的舌已经自动自觉的纠缠过来,他期待了太久,不能自己。
顾惜朝窃笑,唇舌纠缠间,伸手解开他的束带,是皮质的,有些硬的扎手,如同他的人一样,指尖轻挑,挑开衣襟的系带,内里的中衣脱起来丝毫不费力气。顾惜朝冰凉的手指轻触了上去,戚少商整个人颤抖了起来,是压抑的渴望。
顾惜朝一低头,从他的脖颈处慢慢吻了下来,少商,这次,让我来,我能给你的快乐,今生也许只有这一次了。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顾惜朝眼里的迷离,带着淡淡的喜悦,一点点微弱的星光一样的光芒,缓慢的移动,由上而下,忽左忽右,或轻吟浅酌,或深情隽永,有时蜻蜓点水而过,一时又是深深的爱恋不舍,眨眼时,星光闪烁。
戚少商低头看着他,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去,却又万般不舍。他什么也看不见,只看的到他眼中的那一点星光,这一点星光,就是他的一生一世了。这一生一世,是如此漫长,却又转瞬即逝,他不舍得,一千一百一万个不舍,他不想动,只愿自己不动,便能留住这流逝的光阴,唯愿一生一世,如此刻般相守。
他不想动,只是身体里欲望疯狂的叫嚣着,面对顾惜朝,他一向控制不住自己,否则,怎会有旗亭酒肆一夜,没有那一夜,也许一切都将不同吧,可是,我宁愿万劫不复,今生也不要错过他,永生不悔。
身下的火热越来越强烈,频临爆发,戚少商不能,他还从未有过败绩,男人天生的骄傲与雄性的本能让他伸出手,抓住了身下人的发,依然轻软,微微卷,却带来无限缠绵。戚少商突然呆立不能动,身下的火热处被纳入了温热湿润有些狭小的空间,顶端还有着湿滑柔软的舌尖轻轻抵触着,戚少商疯狂低吼,差点喷薄而出,一把拉开了他,伸手扯开他身上的衣衫,搂入怀里,吻上他的嘴,一手滑入腰间,进而扶上他的圆润紧致,一抄手,已拉开两腿间的距离,接着,沉身而入......
戚少商的疯狂夹杂着愤怒,怨恨,更多的是浓浓的爱恋和绝望。顾惜朝很痛,双手被死死的按在头顶上方,腰上的那只手重逾千斤,压得他一丝一毫动弹不得,他痛的不能逃缩,却心甘情愿承受他的满腔欲火,这欲火有他的爱,有他的痛楚,我要跟他一起分担,这样,我才会觉得我们两个是永远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