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今生----莫问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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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魔教!是那个玉面修罗吗?"话音未落,惊天一阵巨响,面前的大殿房屋瞬间倒塌,翻起浓烟滚滚,黄金磷高声喝令:"后退十步,擅乱阵型者,斩立决!"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晚晴被震倒在车厢,震动一过,她刚拉开车帘要车夫调转马头回去,就看见浓烟滚滚处,一件青色衣衫飘起,腾空而来,那个人,青色的长衫沾满了血,在身后飘荡,剑在身侧,剑身反射着光,耀花了人眼,可是剑光再耀眼,也没有这个人耀眼,就连冬日里初晴的日头也遮不去他的光芒。十八尊的弓弩已像漫天花雨一样射去,身后铁手的混元一气神掌凌空打来,他转身硬接了铁手一掌,铁手的混元一气神功非同小可,顾惜朝一口鲜血吐出,又顺后退之势腾空翻起,堪堪躲过要害处的几支弓箭。
他从滚滚浓烟处飞身而出,身上却似烟尘不染,好似从天而落的谪仙,又似幽冥中踏血而来的地狱修罗,满身的杀气,却带着满脸的悲哀与伤痛。晚晴的心本能的一痛,只觉得脸上有热热的水流下,还没来得急摸,脖颈处已刺痛。坐在前面的车夫已整个人被一剑破成两半,溅了她满头满脸的脑浆鲜血,半边身子倒地头,一只眼睛瞪大,不敢置信的,半个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剑锋是从笔直的鼻线正中间划过的,一丝一毫不偏不离。晚晴霎时惊叫,然后恶心,呕吐,却再也动不了,只能呆坐在车上发抖,不停的战栗,她怕,从来没有这样绝望的怕过。
顾惜朝点了晚晴的穴道,剑架在她脖子上。
人是温的,笑是暖的,说出来的话却是冰的:"我可以杀她吗?"眼角早已飘过晚晴腰间的相国府通令牌。
铁手追了出来,黄金磷也大惊,顾惜朝的剑锋深了一毫,血流的更多,晚晴吃痛,叫不出声。
铁手忙道:"顾惜朝,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算什么江湖侠士。"
顾惜朝冷哼:"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豪客大侠的,看来铁二爷官府的这身狗皮袍子穿久了,早已忘了江湖是非了,你什么时候听人赞过魔教出过一个大侠豪客?"
铁手无语:"好吧,我放你走,但是,你逃的出这个门,却逃不出天罗地网的追捕,你中了我一掌,即使内功不散,千里逃亡,伤重难愈,也会内力不支,迟早你是要......"
顾惜朝笑笑,晚晴看着他,只能看到一个侧影,看在嘴角一丝淡笑。虽然,溅在身上的脑浆还是温热的,脖颈上伤口还在流血,却也不禁被他这一笑,忘记了身在何处,只觉得这张脸虽然是笑的,眉梢是轻挑的,可是眼角的悲哀,心底的绝望却浮上来,嘴角的血迹还在,衬着那丝微笑,只有无限的荒凉之感。
顾惜朝撤了剑,盘腿坐在车厢前,对铁手说:"铁二爷只是受命捕杀我,可有限时?"
铁手照实说道:"虽是没有,可是六扇门从来没有推脱公事,拖延不办的规矩。"
顾惜朝人坐在马车上,淡淡的说:"要不了很长时间。"
"我要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问一件事。你们可以一直跟着我,等我办完这件事,如果你运气够好,说不定可以直接带我尸身回去复命。如若我还没死,只好再大战一场,生死由命,可是你要我束手就擒,是绝无可能。"
铁手沉思半响,先答应了,从长计议,一路上有的是机会。
顾惜朝却高声说道:"邀请傅丞相的千金与我一同前行,诸位可以随从保护,不过,离我远点,四十里外,"缰绳一抖,调转马头,转了身接着说道:"四十里外,我只说这一次:越过一次我砍她一只耳朵,第二次我砍她一只手。耳朵砍完是鼻子,手臂,如果不够的话那就一根手指一根脚指的砍下来送给你,各位可以估算一下,大概需要多少次,可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相爷千金。"
顾惜朝浩浩荡荡的驾着马车扬长而去,一路直奔塞外,身后,跟着雄壮威武的金戈铁马,六扇门的随从高手,时刻紧跟,却当真不敢靠近一步,只能亦步亦趋,做了顾惜朝千里逃亡的护驾人。没人敢尝试,谁都相信这个人是个疯子,他肯定做得出来拼人的游戏。
晚晴不知道自己几天几夜没停过了,她只知道外面这个赶车的人似乎带着满腔愤怒,一刻不停的拼命抽打着马,整日里车轮滚动的声音震的晚晴头昏眼花。她的穴道早已解开了,可是她也逃不了,她也没想过逃。
她有时昏昏沉沉的,醒着的时候会听到车外那个人压低的咳嗽声,似乎还有血腥味,晚晴学医,听的出他的内伤日益伤重,需要调息休养,吐纳呼吸,否则内力尽散,武功全废都不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要吐血就让他吐,只要撑得住,就决不停下来,这种震天憾地的愤怒让晚晴心恸不已。
晚晴的马车里有做成药丸的各种药材,虽不能立生奇效,却也可以疏淤血,止痛,活络经脉,对治疗内伤倒是颇有效果。可是他从不跟晚晴说话,晚晴不敢跟他说话,虽然晚晴似乎很渴望,可是他那样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晚晴第一次忍不住了必须说话的时候,被他吓的一身冷汗。人有三急,千金大小姐也不例外。晚晴羞红了脸,憋住憋住再憋,总有忍无可忍的时候,终于头伸出去,有些胆怯,却有些好奇:"喂,喂。"马上的人回头轻轻撇了他一眼,晚期被那个冰冷的眼神吓回去,呆了一会,还是不行,被他杀了吧,杀死总比憋死的好,虽然死的样子都不太好看。这会勇气充沛的去问:"你,你停下车啊,我,我要那个,那个......"勇气再充沛还是结结巴巴。好在,似乎他理解了这个意思,一提缰绳拉住了马车。晚晴急忙跳下车,往远处奔去,他还坐在车上,纹丝不动,晚晴心里思索:我要不要跑?哦,算了,他都能从炸药上飞出来,我还能跑的过他。刚刚跑到草木茂密的地方,突然看到灌木丛中亮起两点绿油油的光,接着听到一声低吼。晚晴大叫:"啊!!!"嗖的一声,一个影子以不可能的速度穿过,绿光灭了。
顾惜朝转身走开,晚期大惊之后,忘了他是谁了,伸手拉住他衣袖:"别,别走,我害怕。"说完又觉得不对,他不走,自己怎么小解啊,可是这里看起来不像很安全啊。
顾惜朝甩开他的手,远远的走开,晚晴手足无措,怕的很,想跟过去,却憋的厉害,站在那里踌躇不前,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却听到苍茫天空之中乐声响起,晚晴心下大喜,知道他这是在告诉自己就在不远处,看不到,但是赶过来绝对及时。
晚晴刚刚结束,就听到曲已不成调,时断时续,突然就停下了。晚晴觉得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怕的要命,急忙跑回去,却看到那个人已昏倒在马车前座上,胸前大片血渍。人已昏迷,还在不停的吐血,晚晴惊骇不已。
晚晴伸手搭他脉搏,还好,跳动有力,只是内伤过重,淤血未除,外伤没有包扎,已经开始化脓。晚晴费尽力气将他拖进马车,心里纳闷,看起来高高瘦瘦的,轻飘的很呢,怎么这么重啊。先给他吃了几颗丸药,凡是消除淤血,调补元气的都给他吃了,最后,一狠心,给他吃了颗药丸,睡着吧,要不,我真不忍心下手,金针扎穴,通筋活脉;薄刃轻挑,割掉腐烂的伤口处的坏肉;银针翻飞,缝合了所有的外伤。
晚晴拿了干净的帕子,倒了水,轻轻给他擦拭,其实给他吃了迷药,痛也醒不了,不过晚晴还是不忍心,怕他痛,怕他紧缩了眉头,怕他睁开眼,就是浓浓的哀愁,他的埙声,泄露了太多的心事。晚晴的手很轻,大夫的手总是很轻巧灵活而不失沉稳的,要不,扎偏了针,割肉太慢,缝针拉不动线,病人不是要痛死。晚晴擦干他额头的汗,嘴角的血迹,这张脸怎么这样好看,英挺的眉毛,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单薄的嘴唇,五官俊美的让女人嫉妒,却不失男儿的英武之气。他睡着的时候可真好看啊,虽然还是让人觉得悲伤,可是一点也不凶。晚晴觉得心在狂跳,这里什么人都没有,表哥他们在四十里外驻扎,不敢靠近,只有自己和他。她做了一件自己想都没想过的大胆事,轻轻的吻了那睡着的男子,额头,眉毛,眼角,嘴唇。
晚晴羞红了脸,心里却像雪莲花开了一样。

我替你哭

顾惜朝昏昏沉沉的一直睡,已经几天没睡过了,他不知道,只是夜以继日的狂奔赶路,顾惜朝心里只有怒火,他一定要见到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是不是他?这腔怒火燃烧着他的心肝脾肺,让他感觉不到伤口的灼痛,内伤的溃烂。不过他最终是人,不是神,也不是魔。他用瞬间移动秒杀了晚晴遇到的那只小兽,然后催动内功,让埙声飘远,这一下,真是厚积薄发,内伤外伤,一发不可收拾。
顾惜朝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睁开眼睛,瞬间抽出手中袖箭,抵在驾车人的后心,只需轻轻一送,立时毙命。晚晴吓的大叫,拉马的缰绳抽紧,马吃痛,仰天长鸣,掀翻了马车。顾惜朝和晚晴都摔到地上。晚晴仍然尖叫不止,顾惜朝盯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再叫,我杀了你。"
晚晴愤怒,我救了你:"杀了我也叫。"
顾惜朝无话可说,重伤,昏迷,刚清醒,又重重摔了一下,这才记起满身的伤口疼痛。四处看看,只有这女孩子一个人,黄金磷,铁手并没有追上来,看来是她救了我。
他歇息了片刻,挣扎做坐起来,运功疗伤,气息流转一周天,竟然觉得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坐上马车,一时间又回复那种心思不知飘到何处的样子,只低声说道:"上车。"
晚晴郁闷,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别叫,再叫我杀了你",第二句话就是"上车"。不过,总算他跟我说话了。晚晴乖乖的上了车,毕竟一个人赶着马车跑了一天,还要提防表哥他们看出破绽,追上来,是很累的。
顾惜朝没有表达感激之情,也没有跟他多说一句话,只是路上停歇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起来,马车的速度也放慢了一些,歇息的时候,他多数时候运功疗伤,或者只是一个人坐着发呆,有时候只是靠在马车上不下来,有时就在树梢端坐,斜倚树干,晚晴很羡慕,在那样高的地方看星星吗?一定很亮很美吧。偶尔他会吹曲子,有时是《高山流水》《春江花月夜》,有时是《风入松》,但惟独一首《凤求凰》只吹了一次,起了几个音,就停下了。
他的伤好的很快,平时看起来好像懒洋洋的不肯多出一分力气,可是总让晚晴有一种火山爆发前的胆战心惊。路途似乎越来越轻松了,可是晚晴感觉到他的心却越来越重了。因为他的埙声越发让人疼痛,害得晚晴每次听到他的埙声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终于有一次,顾惜朝开口问他:"你哭什么?"
晚晴抽泣着:"你总不肯哭,我替你哭。"
北方的天气干冷,冬天,凛冽的寒风能把人脸上割出刀口来,晚晴坐在马车里死也不出来,虽然顾惜朝接受了铁手千里传音协商后,派人送来的棉衣和食物,但是她还是不习惯北方的干。反而顾惜朝却像是早已熟悉了这里一样,刚在昨天晚上,丢掉了跟踪的尾巴。
今天晚上终于不用睡马车露宿野外了,晚晴很高兴,虽然旗亭酒肆简陋的很,但总算有张床,即使被子有点味道,但躺进去会暖洋洋的,她还是可以接受的。晚晴很想轻轻松松的睡一觉,可是房顶上的埙声传来,刺痛了她的心,今晚的埙声格外的荒凉,就像那天自己看到他昏倒在车上的感觉一样。她就这样一直听着,在被子里流泪,晚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悲伤,从傍晚在遇到旗亭酒肆的老板装酒车之后,他就这样了。
高老板正在指挥大批人马搬运大坛大坛的酒拉上马车,顾惜朝的马车停了下来。高鸡血一看到他就认了出来,当然,有几个人能长成这样啊,幸好是男子,要是个女人,指不定怎么倾国倾城,祸国殃民呢。虽然是男子,但漂亮的人总是受欢迎的多,何况还是个花起钱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美男子。
高鸡血屁颠屁颠的迎上去:"吆,顾公子到啦。里面请,里面请。"
顾惜朝不说话,只随手丢下一锭金子,高鸡血笑逐颜开的,跑去牵马,却看到一个女人从马车里下来,大大的眼睛,精致的瓜子脸,弯弯的柳叶眉,小巧红润的嘴唇,双颊粉嫩,却被这塞外的寒风吹的红扑扑的,比胭脂还好看。
高鸡血不敢笑了,怕吓着小美人,当下呵呵的一副慈爱长辈相:"姑娘,是南方人吧?不服咱们这的水土,快,里面歇息,歇息一晚就好。"
晚晴跟在顾惜朝身后,正往酒肆内走去,顾惜朝突然停下,看着头上的那面大旗:顾惜朝在此恭候。高鸡血眼色极活,立马奔过来,解释道:"您走了,我本来要把这旗换下来,后来戚当家的来了,说不用换,过不了多久,还用的着。您看,这不,刚两个月,您就来了。"顾惜朝的眼睛盯着那面大旗,被塞外的骄阳烤红了眼,竟然觉得酸涩。
晚晴心想:原来他叫顾惜朝啊,他的名字真好听,朝朝顾惜,好美。看他起步,继续跟着他,高鸡血多问了一句话:"顾公子,是带未来夫人来参加戚大侠和第一美人息红泪的婚礼的吧?您来的不算早啦,江湖上的好多门派都派了人来送礼了,人都住进连云寨了。"顾惜朝的脚步一下顿住了。
晚晴很激动,试问,哪个少女听到九现神龙戚少商的名字不激动,何况还有个让天下女人又羡有妒的息红泪。
晚晴差点尖叫,又生生忍住了:"啊!就是那个嫁人要嫁戚少商的九现神龙戚少商吗?"
高鸡血得意的:"嘿嘿,当然是了,要不还有谁配的上第一美人息红泪啊。你看,我这一车一车的炮打灯,不就是运到连云寨,准备明天的酒席用的吗?"
晚晴急着问:"啊?他们明天就成亲了?那个,不是五年前戚少商从婚礼当场跑了,息红泪恼羞成怒,这才建了毁诺城,发誓要追杀戚少商吗?怎么又成亲了?"
高鸡血八卦的很:"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毁诺城三个月前不知被什么人偷袭,炮轰毁城,然后,杀了里面好多女子,听说,还把息红泪掠劫了去,连云寨的人听说之后,立刻放出传信飞鹰,告诉大当家的,结果戚大侠当天晚上就赶回来了,然后连夜带人追踪多日,才找到了息城主,接回山寨。哈哈,听说,本来两个人还闹别扭,你不理我我要杀你的,结果息城主连云寨养伤住了两个多月,咱们戚大侠无微不至,寸步不离的守着,寨里的兄弟们人前人后的大当家夫人叫着,你说,能不回心转意吗?本来啊,这息城主就是藕断丝连的,心里念着咱们戚大侠呢,现在可好,天赐良缘啊,英雄配美女,多好啊!"
晚晴激动的围着顾惜朝转:"喂,喂,"她刚知道他叫顾惜朝,好像还不好意思开口叫,怕一开口,心就会跳出来。
"那个,咱们是不是要去连云寨啊?你是戚少商的朋友?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想看看啊,天下第一的大侠和天下第一美女成亲啊,能看到要多好的运气啊。"
顾惜朝的眼睛垂着,竟然跟她说了一个字:"好。"
晚晴看不到他的眼睛,突然觉得四周的空气都结冰了起来,风声鹤唳,旗亭酒肆门前的旗杆已哄的一声倒落下来,"顾惜朝在此恭候"几个大字被压在杆下,黄沙飞起,再跌落就掩盖了半面旗子。
没人看到旗杆是怎么倒的,只是横切面平滑的很,干净整齐的一掌切断。
高鸡血瞪大了眼,晚晴再也不敢言语。
傍晚吃晚饭的时候,顾惜朝突然跟她说:"明天,你可以走了。黄金磷他们,应该明天就到了。你在这里等着,他们会找到你。"
晚晴突然想哭:"我不走,我跟你一起去。"
顾惜朝:"带你?会拖累我。"
晚晴振振有辞:"我不会拖累你的,我只是跟你去看看当世第一大侠和第一美女。你只要带我进去,我又不是寻仇捣乱的,谁也不知道我是谁,不会有人为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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