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独自莫凭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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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我禁不住大笑,"你这小笨蛋!"
  "你才是小笨蛋!我廿一了!"
  "呵,不好意思,本药师刚过廿四,刚好比你大三岁。"
  "明钰!"他瞪圆眼睛气愤地看着我。
  "呵呵......"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我们一起去吧。你要背我哦!"我看见他侧着头,嘴角轻轻地勾了起来,很爽快地说:"好啊。"
  我趴在他的背上,看着他的侧脸上面还有未褪尽的红晕,突然有种恶作剧的念头,伸手"啪"地拍在他臀部,他耳朵和颈后一片迅速地又全红了,我抿嘴而笑,装作自己在骑马的样子,又拍了一记,叫道:"驾!马儿快点跑,跑到了地儿给你水和草......"
  他扭过头来,又羞又恼:"明钰,别闹!"
  "不管!马儿快跑!" 我伏在他颈间,放声大笑,谁知他也不发怒,竟转过头来蹭了蹭我的头脸,柔声说:"好,你揽紧我。"眼波流转带笑,光彩刹那流溢。
  我脸上一热,随即揽紧他的脖子笑道:"少卿你真好!"
  "不,明钰,你这样真好......"他低声说道。
  是么?
  那就好了......

  二十六、好梦

  溪水清澈见底,晶莹剔透。
  到底还是南方,初冬时节仍然可见流水淙淙。
  我坐在溪边的石块上,手轻拨着溪水,冰凉冰凉的感觉自手指透上来。我刚想把整只手伸进水里,少卿已猛地拉起我的手。"水凉,你别碰!"他用布巾擦干我手上的水,再整个浸湿了拧干,才搭上我的脸,轻轻替我擦拭。
  连这么一点小事竟也不让我自己动手,我有些哭笑不得。"少卿,我自己可以了。"说着便要抢过他手里的布巾。"不行。"他赶紧往旁边避过,"溪水凉得很,你的病还未痊愈,还是不要沾这些寒气。"
  "这......"我无语。有这么严重吗?
  他瞪了我一眼,道:"亏你还是个大夫,就因为你都不注意,身子才会弄成这样。"
  "我......我才不是大夫,我是百花教的药师。"我反驳道。
  "是了!"他没好气地说:"你这个自诩医术天下第一的药师,一点当病人的自觉都没有!"
  我捏着他鼓起的腮帮,往两边一拉,笑道:"我是药师,自然没有当病人的自觉啊。"
  他翻了翻白眼:"你啊,就不能让人省心点!"说着一边轻柔地替我擦脸,末了轻拍了一下我的脸颊,道:"好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情不自禁又捏了捏他的脸:"你真的少卿吗?"
  他有些无奈地拉下我的手:"不是我是谁?"
  "呵......"我傻笑。
  "你啊......"他叹了一声,低头在我手上"啾"地亲了一下,道:"我们回去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觉得脸腾地迅速热起来。他抿嘴一笑,转身蹲下,双手托住我的大腿将我背起来。我趴在他的背上,搂住他的脖子,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微侧着头,脸和他贴的很近和近。这样宽阔温暖的脊背,要是能永远依靠着该有多好。
  "少卿。"
  "嗯?"
  你会一起和我一起吗?
  我不敢问。
  "没事,就叫你一声。"
  他回过头来,黑亮的眼睛就在眼前,鼻子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子,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他侧着头,在我的眉间烙下轻吻。"钰,有事一定要跟我说,好吗?"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一般,我的心不禁一颤,好象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
  他对我,至少是有怜惜的吧?
  "好。"我点头,笑着说。"有事我一定跟你说。"
  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这样就好了。
  我们回到小农舍,收拾行装后起行,很快地出了落星崖。我们在山下的小镇简单地用了早饭,买了辆马车上路。
  很奇怪的是明珏并没有派人追击我和少卿,以他的性情,不太可能什么都不做就放我们离开。难道说明秀阻止了他?不可能。以明秀的武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明秀,你应该没事的吧......
  "钰,在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来。"我在想明秀他......"
  "驾",少卿加了一把马鞭,回过头安慰我:"没事的。小秀说过他一早做好了安排,不然我也不会贸然上落星崖去。"
  "嗯。"我点了点头。
  是的,明秀,你既然计划了送我走,应该也早作好了逃走的准备。
  但愿你......你不要舍不得他才好......
  我看着道路两旁不断后退的树木,眼睛有些迷蒙。
  我轻轻叹息。
  明秀,你......肯定是舍不得他的......是吧......
  明珏,大哥,如果你懂得,请怜惜那一颗真心吧。
  我已经没有心力,可以为你着想,为明秀着想。
  我只想在有生之年,留他在身边。
  好么?
  我们大家都好好的。
  好么?
  我合上眼,靠在车厢上轻轻摇晃。
  就做这一场好梦。

  二十七、回归

  为了顾及我孱弱的身体,一路上我们不紧不慢地走着。我扳着手指慢慢地数,第一百一十三天,我们才晃晃悠悠地走在落栖山的山路上。此时深冬早至,落栖山虽不比北地寒冷,山上的树木草丛却也早枯了,光秃秃的树丫上、山路上都已经积了颇有些厚度的一层冰雪。马车碾着冰雪,走得甚是艰难,好在落栖山不似落星崖般高陡,尚能行车,少卿赶着马车慢吞吞地行走了两三个时辰,黄昏时候,马车停在药庐前。
  少卿拴好马车,用披风将我裹得严严实实的将我抱起来,这些日子,我对他去哪儿都不让我双脚着地的行为也习惯了,伸手很自然圈在他脖子上。放眼望去,栅门半掩,庭前的药圃一片凌乱,潜在冰雪下面,偶有几棵隐隐冒出些许枯萎的枝叶。再往里走,屋檐不时"啪"地跌下积雪,门户"吱呀"作叫,屋内尘埃一片,蛛网处处。数月之别,恍如隔世。
  我不觉有些心酸。
  毕竟,是我用来等待他的地方。
  也毕竟,这里发生过那么多的事。
  可是如今......竟然随随便便地破落了。
  "钰,别难过。"他抚了抚我额边的发。
  "嗯。"我点了点头。
  只是,毕竟是我亲手搭建的药庐......药庐......我的药房......我一拉他的衣衫:"少卿,我们去药房好么?"他犹豫了一下,终是点头,大步往药房走去。
  那门却关得紧实,上边甚至挂了一把大锁。撬开来,里面也是一层厚厚的尘埃,可那些柜子却好好的在原来的地方。我随意拉开一个,还是原来那样,开了通风的气口,虽不比日日晾晒那般好,却也--好好的--
  "少卿,我们回去吧。"我揽紧他的脖子,风有点大,雪粉飘散在走道上,看着身上厚实的披风,我忍不住掉下泪来。
  明秀,你一定要好好的。
  "钰,别难过。"他重复着说。
  "嗯。"我不断地点头。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坚持。那种坚持旁人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而我,甚至于是无力的。
  除了点头,我有什么可以做的呢?
  人生忽如既,不过朝露,瞬息芳华即逝。明秀,你比我看得更透彻,只是明珏一向狠绝,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吧。
  那么一刹那,"放手"这两个字像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抓住我的心,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钰,小秀有他的选择,你该相信他的。"
  "相信他?"我喃喃道。
  "对,相信他,相信他选择的人。"我抬起头,看到少卿认真的脸,他说:"钰,你总是不肯相信别人,总是自然而然地将别人首先定义为会伤害你的人,你总是不肯相信,这世上,其实是有人会对你好的。所以,你不相信明教主对你的好,也不可能相信明教主会对小秀好,对吗?"
  "我......"
  是这样吗?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别想太多,先好好休养身体。小秀的事我略知一二,改天再给你说。总之,他不会有性命之忧,你就放心好了。"
  "嗯。"我点头。
  "傻瓜!"他摸了摸我的头,脸上无奈而怜惜的表情像极了父亲对待无计可施的孩子一样。"我收拾一下厢房,你且歇息一会儿,我给你煮些粥去好不?"他柔声说。
  "不好。"
  这些日子都是这样,他照顾我,太无微不至,太过小心翼翼。
  "少卿,我已经好了,你别老把我当猪养成不?"
  他愣了一下,大笑,一把抱起我,道:"世上哪有你这么漂亮的猪啊!"
  "你!"我气得捶了他一下。"放我下来!"
  哪知他不但不放,竟伸过头来"啾"了我一口。"钰,你嘟起嘴来还真像!哈哈!"也不管我胡乱挥舞的手腿,横抱着我便走。"咱们给猪猪觅食去!"随着他朗朗的笑声,我突然感到无比的幸福,忍不住微笑。

  二十八、幸福的风

  厨房里也是尘埃一片,不过柴火都还在,我们也早有准备,自山下买了好些食材才上的山。少卿经过这些天的特训,没两三下早淘好米下了锅,把炉火生起来。也不理会我在一旁自告奋勇,自顾自地洗菜、切菜忙开了。过了一会儿,忽而听见他叫道:"哎......忘了把调料拿进来了。"
  我忙说:"我去拿!"光傻呆着也太无聊了。
  "不用不用!外面估摸着风更大了,你可不能出去,乖乖待这儿看火啊。"
  "好吧。"我扁了扁嘴,很无奈地答应。
  我郁闷万分地坐在一边发呆,直到听到 "咕噜咕噜"的声音响了起来,定眼一看,带着米香的水汽已经快把饭锅盖子给冲掉了。
  米煮沸了!
  我连忙跑过去想要打开盖子,"哎呀!"情急之下竟忘了拿厚布隔热,只觉一阵热辣辣的痛,锅盖"咣当"地掉在地上。
  "怎么了?"少卿大约远远听到我的叫声,蹬蹬地跑进来,见我这副模样,连忙一把拉起我的手查看。"烫着了?你看都起泡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平时不是都有煎药吗?也不知道用厚布包着隔热?米煮沸了也不用打开盖子啊,把火弄小一点就好......"他噼里啪啦一串训话,末了一张嘴,竟把我烫红的手指含住,温热滑腻的舌细细地在上面舔舐。我脸腾地热了,忙不及待地猛地抽回手。"干嘛!?"
  他瞪圆了眼,道:"帮你治伤啊!烫伤了都这样啊,好得快一点!"
  我也瞪圆了眼:"这什么烂方法啊!"
  我们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忽然他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好啦,别生气嘛!这是婶婶教的法子,一般小的烫伤都这样处理的,冲一下冷水找药敷上好么?"
  "婶婶?"
  "对啊,就是我叔叔的娘子,我堂兄的亲娘。"他笑着点了点我的鼻尖说。
  "哼!"我皱起鼻子撅起嘴,"我当然知道是你叔叔的娘子,南少堂的亲娘!只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她?"
  他笑容微敛,道:"婶婶在我十三岁时便已因病过世了。"
  读出他眼里淡淡的惆怅和伤感,我不禁暗自懊恼,却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他却道:"婶婶虽然不幸早逝,不过她一生没有什么遗憾,去得甚为安详。死者已矣,作为生者,我可不能让她一直记挂着。"他反过来安慰我:"你不用担心我。"
  好象在他身边我真有点没用呢!
  我低下头,抑不住心里那股强烈的失落感。
  "在想什么呢?"他拍了拍我的脑袋。
  "没。"我摇头。
  "别老是胡思乱想的。"他说:"过些日子是婶婶的忌日,你陪我去祭拜好么?"
  祭拜?
  我猛地抬起头来,看他。
  他也看着我,漆黑的眼睛映着火光,温柔地凝视着我。"你不愿意么?"
  "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哑了。"为什么要我陪你......"
  "傻子......你还不明白么?"他轻叹,"我自幼双亲皆亡,婶婶就像我的亲娘一样。你是我要陪伴一生的人,我自然要带你去见她一见。"
  陪伴一生的人......我只觉得脑袋嗡地晕了一下。只觉得他温润的手伸了过来拉住我的,让我靠在他身上,在我耳边低声问:"好么?"
  "好!"
  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少卿,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我听到他说:"好。"
  幸福的风,我终于抓住了吗?

  二十九、南轲

  "钰,来。"
  我慢慢地走近,他拉着我跪在一旁。
  "婶婶,这是明钰。"他低声说话,声音却清晰地传过来。"他虽然出身自百花教,却是很好很好的人。婶婶,你一定会喜欢他的,是不?"
  "婶婶,今天我来,就是让您见他一见,让他给你磕个头,以后便算是你‘侄媳妇'了。"
  闻言,我脸上一阵热,又是欢喜又是难堪,伸手便狠狠捏了他一把。"你才是我媳妇呢!"
  "哈哈!"他大笑,"婶婶,你看,他这人就是这样别扭。不过,我知道,他很爱我,而我也想要他陪伴着过一生。"
  他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柔声说:"钰,你给婶婶磕头吧。"我不由自主的向前弯腰,便要叩下头去,耳边突然响起一声高喝:"慢着!"
  南少堂!?
  这声音像是晴空里响了一个炸雷,立时惊得我整个弹跳起来,一睁眼,却是黑暗的熟悉的房间。
  原来不过南轲一梦!
  我呆愣着多时,方才收神镇定,下意识地一摸,身旁的床铺上却一片冰凉。下地,我披衣出门,风夹带着冰冷雪花迎面扫来,星月被挡在厚厚的云层后面,暗淡无光。突然间我感到一阵无比的恐慌,我想要紧紧地抓住少卿的手,狠狠地抱紧他,感受他的体温,聆听他的心跳,我想要真切地知道,他就在我身边。我要立刻见到他!
  少卿,你在哪儿呢?
  在哪儿?
  风冷冷地吹着,发出"呜呜"的怪叫,我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紧紧的拉住了衣服,双手抱住自己的胳膊。穿过黑暗的走道,推开一个个房门。
  终于,看见书房里映出桔黄色的灯光。少卿闻声迎了出来:"这半夜的你怎么跑出来了?!"他一把把我抱在怀内,进了屋,带上房门。"你看你,手这么冰!"听见他有些责怪的声音,我才发现自己浑身正不自觉地颤抖着,我伸手抱上他的腰,紧紧地抱住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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