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昀点了点头,收紧臂膀。
静谧的清晨,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
收拾完房间的两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泡一壶龙井等著沧海的道来。
敲门声响起来时,默契地将钥匙留下,随後手牵手地上了车。
"这几天广大师生一直念叨你们呢!"沧海边开车边道。
"啊?为什麽?"
"因为我说你们吃了校门口的黑暗料理上吐下泻顺便附上让雏菊他孙女伪造的病例......辅导员信以为真後就整天把你们当反面教材来教育同学们注意饮食卫生,孙黎他一激动还写
封信给有关部门呼吁整治校门口的黑暗料理界呢......这下好,大家只能回校吃那买蔬菜送荤菜(毛毛虫)集满五只小强兑换一两饭的日子,所以整天把你们挂嘴上──诅咒......"
"......"&"......"
"对了还有,明天比赛知道吧?"
晖昀点头:"我上。"
"那他......?"
沧海意味深长地打量著刚才一瘸一拐上车的寒庚。
寒庚脸红了,别过头去假装看风景。
晖昀适时说了句话,立刻使本来病恹恹的猫儿药到病除精神百倍地扑上去就掐他脖子,他说的是:
"每个月,总有几天不舒服......"
边掐边听著沧海说这两天的情况,包括跆拳道对这次比赛如何重视,宣传做得如何之大,主力如何暗藏玄机......
终於进市区时,寒庚忽问:
"小乐......他还好吧?"
气氛瞬间冻结。
沧海沈了脸道:
"他很好,多谢关心!"
随後便再没人说话了。
难堪的僵局一直持续到地铁口。
沧海扔下他们便开走了,两人坐在8号线上,终点站的缘故,人并不多。
"干嘛又绕路?"
晖昀笑笑:"我哪次不绕?"
寒庚低头掩饰心中的酸楚。
"明天几点?"
"九点"
"我可能晚点到......"
晖昀沈默片刻道:
"记得穿拉拉队迷你裙......"
猛地一拳,配合地接住,在几名乘客诧异的目光中将猫咪搂进怀里:
"明你敢不来的话我就买断黄金档循环播放你的出浴图......"
"唔......"
猫咪出人意料地呆呆点头。
晖昀沈默片刻,转移话题似的将一块"砖头"塞进他爪里:
"手机被收了就用这个......"说著按下一键,自己的手机就响了。
"有什麽事立刻联系我......"
"嗯......"猫咪低头把玩著砖头手机,却发现草稿箱里无数信息。
"回去看。"晖昀挡住。
"什麽时候写的?"收起手机。
"昨晚你体力不支晕过去的时候......"
"......"
走出地铁时,一辆崭新的跑车挡住去路。
"我送他回去吧!"小美看向晖昀:
"我爸和他表叔还算有点交情。"
晖昀看著副驾驶座上的松鼠笑:
"那就麻烦你了......"
寒庚独自应付不来,但自己去也是添乱,小美的介入无疑是最恰当的。
倾身,给满脸愁容的小猫一吻,随後替他整整衣领,关上车门。
"晚上早点睡。"
小猫点头。
"记得刷牙。"
小猫点头。
"被子盖严实。"
小猫点头。
"早饭......"
车开了。
松鼠尾巴伸出来挥挥,猫咪趴在窗口朝他做口型:
晖昀笑了,随後抽搐了。
寒庚"说"的是:
"等──我──啊────────禽──兽──"
同车的是几所高校的精锐。平日里常切磋的,还算熟稔。
大巴士里充溢著关於此次比赛的兴奋讨论,唯有一人,撑著头呆望窗外。
"怎麽?对我就这麽没兴趣?"。
"看你们那麽激烈,我都不好插足了。"晖昀笑笑。
身旁的小强是上大的主将──场上的对手,场下的挚友。
"少来,现在开小差随你,可等下上场绷紧点啊!!他们这次宣传得满城皆知的......"
"那不是更好?省我们一笔宣传费。"
"拽得你!"
相视一笑。
接近立夏的太阳,不算毒辣,却也有炎炎的味道。
继续和小强聊著,心理却想著另一人。
小美说昨晚送他回去的时候他表叔和父亲都很平静
──暴风雨前的平静,不然怎麽一晚上都杳无音讯?
现在他後悔了,见不见又有什麽关系?
凭他那表面温和实则倔强的性格,万一真为了见这一面而伤了自己......
车,忽然停了,鱼贯而下,就见了校门口一列藏青色学生装的欢迎架势。
一高挑清秀的男生出列,他谦逊有礼地称呼带队的陈先生及各校的精英们,随後领著大家穿过校区的大厅。
小路很窄,却不长。前方的转弯,看不到尽头的摸样。
但年轻的战友们还在继续他们的高谈阔论,谁都没有注意到周遭诡异的静谧与渐渐清晰的喧哗。
前方引路之人走到转角处忽地加快步伐,大家跟上了,却在那个转弯後全体愣住。
豁然开朗的是个巨型的方形体育馆,座无虚席的观众席和门外用网拦著的无法进场的几百名观众在他们出现的一刻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场馆中间的场地早划好了比赛的区域,两旁的护具整齐堆放著,志愿者们在做最後的清点。
东面的观众席上坐满了身穿跆拳道服的身影,第一排的拉拉队少女还有人高马大的体育队前,站著此次比赛的全体跆拳道成员。
年轻的领队是曾经见过的陆尹,和那位引路人一样,他彬彬有礼地朝他们颔首,并亲自引他们走向属於他们西面的场地。
全场持续沸腾!观众们纷纷起身想看个究竟。
前後过於强烈的对比,令众人久久不能回神,领队的陈先生站定後道:
"所有带道服的给我换上!"
於是为了填补那块留给他们的过於空旷的场地,带了道服哪怕只来观战的也都上了场,但还是不够......
周围的吵杂到达能够承受的零界点。陈先生扯著嗓子命令大家开始跪坐!
体育馆开了空调,水泥地出奇的凉,晖昀一跪上就皱了眉,这样的温度......在没热身的情况下......
全场的气氛还在升温。
稀稀落落的跪坐队员们在引颈企盼的众多目光中显得如此单薄......
国歌後谁宣布了开始。
陈先生手势让大家起立时已没了热身的时间,志愿者上前让他们穿上从未见过的护甲。
夹住胯的设计,令学员们无法从从侧面进行空手道式的前回踢与横踢。而中段的拳脚更是被护甲挡得毫无伤害。
都是一流的高手,穿上护甲的同时便都预感到了接下来的惨烈......
场上很吵,听不清比赛规则,只知道不能攻击下段和背部。且陈先生判两场对方判两场,当场掷币输了,於是最後一场也由对方裁决,且没有边裁。
卞凯几乎是被抬下场的,跆拳道的护具与规则令他猛烈的攻击全然无效。
打到最後他失了理智,还是小强硬拉下场让人送走的。
上场前,小强拍晖昀的肩苦笑,说了句:"风萧萧兮......"
但接下来他的表现并没有叫人失望,一如既往的果敢干练,却仍是被跆拳道选手利用规则的漏洞轻易反弹......
又一个迅速背对,小强一停止攻击对方就高段後踢,这一击踢中喉头──小强扑通跪地。
几人喊著他的名冲上去,与此同时裁判不问犯规举牌判我方失利......
"第三场,蓝方──黄惠敬!红方──赵晖昀!"
场上叫他的名字......
晖昀不记得自己是怎麽走到正中的,耳边有尖锐的声响,而他的眼中只有严阵以待的对手。
黄惠敬的身高与他相仿,但明显要比他壮实得多。
裁判手一举,互相鞠躬行礼。
比赛开始的一瞬,两人同时大步跃进。还未完全适应厚重护甲的晖昀,在互击中被打中胸口,对方得分。
观众一阵沸腾,头排的三十多名少女的尖叫震耳欲聋。
一场以跆拳的规则在跆拳的主场进行的较量......多麽可笑!
全场,只有战友们默默站在他身後,无声地支持著他。
闭了闭眼,调整呼吸。
第二轮开始时,晖昀开始了狂暴的击打,对方同样以击倒小强的那招应对──背转身,趁晖昀停止攻击的霎那高段後踢。
晖昀及时侧开,却不料对方设计好似的忽然改变体式,一抬膝狠狠踩在他没有任何防护的膝盖上......
"哢嚓"一声,他闷哼著跪地。
裁判喊停时,对方已在他的背上补了好几脚。
裁判面无表情的判对方胜,又一阵疯狂的欢呼。
晖昀听到身後有人喊他的名字。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冲进来扶他,他却只摆摆手说"没事......"。
裁判环顾四周没找到医务人员的身影,便理所当然地躯他们出场。
有人怒了,开始和裁判争吵,有人红了眼,扑过去要打黄惠敬。
一片混乱中,一个声音道:
"还有一局......"他推开身边的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又立刻倒下去:
"还有一局......"他咬牙一遍遍地尝试,却又一遍遍地再次落地。
场上渐渐静了,除了看好戏的对手们轻蔑的冷笑。
在尝试到第九遍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说:
"可以了......交给我吧!"
回头是一张硬朗的脸──上大空协的会长──杨徽。
他本只是来看看的,现在却不得不换下主将,亲自上阵。
火辣辣的痛灼烧著膝盖,晖昀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终於放松了身体,让战友们扶著退场。
观众们还没从方才的静默中恢复,杨徽已微笑著提醒裁判该轮到下一场。
裁判迟疑地望向陆尹,见他微一点头,方宣布了第四场的开始。
一开始便是是戏剧性的一幕!
杨徽在第一局就用华丽到无懈可击的腿法将黄惠敬踢至边界!!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住了,不是为他压倒性的优势和娴熟的技法,而是他所用的招数。
那哪里是空手惯有的打法??!
惊讶的不只对方,晖昀与其他战友们同样惊怔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局、第三局全都以压倒性的优势全胜!
跆拳道的队员愣了很久才纷纷问陆尹可曾见过此人。
"见过。"陆尹道:
"黑带审核的时候。"
下场时杨徽对战友们抱歉地笑笑。瞒了那麽久真对不住......但他有他的苦衷......
或许自己会是空手与跆拳对战历史上,唯一一个以跆拳道的技法击败跆拳道的空手道选手......
但这短暂且出人意料的胜利并未能扳回败局。
最後的赛事进行到一半时,陆尹的助手已捧出巨大的香槟。
随著最後一局毫无悬念的败北,香槟的软赛"砰"地在半空中滑出完美的弧线,牵引出串串泡沫。
三十名少女带头起立!!全场紧跟著爆发出刺耳的欢呼声!
陈先生却并没有带队离开,他领著空手队员代表,在一片喧闹声中跪坐,向四方鞠躬,甚至连墙都没放过......
许多人当场哭了,杨徽道:"不许哭!"
晖昀默默让队友扶著,睁大了眼看著场上的欢腾与沈默。
他要记下这一切,记下今日这一场切肤之痛!!
凭空出现的医务室人员终於找到他,说了句抱歉便打算将他架走。
此时,一双手推开了他们:
"滚!!都给我滚!!"
晖昀惊讶地回过头去,就见了只哭得一塌糊涂的猫儿......
医务人员不知所措地看著这个娃娃脸的男生歇斯底里地推开他们。
又狠狠一瞪後,寒庚艰难地扶起他:
"能走......?"他的声音颤得厉害。
晖昀看著他满脸泪痕的脸,忽然忘了疼痛,只木木点头。
两人就这样,背对著欢腾的观众与跪坐的战友们,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门。
站在校门口,两人都已为汗水湿透。
等了半天拦不到车,中巴的司机说要先送他们去医院再回来接其他人时,两人齐齐回绝。
"嘀嘀"两声车鸣,就见了杨徽开了他的车从车库出来。
"跑得够快的啊......"他笑著责备他们。
晖昀被猫咪救命稻草般拽著坐在後排,看了看前面一心开车的杨徽,才放松地将猫咪楼在怀里。
"什麽时候到的?"
"小强上场的时候。"
"干嘛不进来?"
"人太多,被拦在外面了......"
"乘车过来的?"
摇头:"裸奔。"
"他放你出来的?"
摇头:"跳窗。"
"找死啊你!!"一个爆栗。
"才两楼嘛......"撅嘴委屈。
晖昀心疼地抓过他上下打量,猫咪刚要挣扎却已被他撩起了裤管。
刚只见了一点红色,全部撩起後竟是一道道粗长的勒痕!!
晖昀看著那盘绕而上直蔓延到膝盖的印记倒吸一口冷气。
猫咪忙抽回脚道:
"楼下藤蔓割的......"
晖昀沈默地看著他,不知是心痛还是愤怒。
一个转弯到了医院。
寒庚扶了默然的他坐好,杨徽去办手续。
终於轮到了他们,医生替晖昀缝了外伤,拿著刚拍的片子道:
"左膝内侧韧带损伤,石膏固定三周!!"
打石膏时寒庚在走廊对杨徽说:
"前辈你先去吧,我陪著就是。"
杨徽想了想点了点头。塞给他九百块钱道:"我放高利贷的。"
寒庚看著手中的钱红了眼眶,杨徽笑著拍拍他的脑袋道:
"记住今天......"
寒庚抬起头时,他已转过身去。
寒庚站了许久,才朝他离去的方向慎重点头。
打好石膏的晖昀,脚笔笔直地挺著,样子有些可笑。
寒庚扶著他进了病房,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他看了看时间,决定去买饭票。
"小夥子!帮我带十块钱吧!"对面床的大爷道。
寒庚爽快地应了,一溜烟地下了楼。
"你这哥们不错!"对面床一光头道。
晖昀抽了抽嘴角,表示在笑。
"兄弟你怎麽进来的?该不会和我一样群架打的吧?"光头笑。
"差不多吧......"晖昀苦笑。
少年一听来劲了,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述自己的江湖经历。
"嗯嗯啊啊"地附和了好一会儿,猫咪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