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芳和骆城听罢，都笑了起来。他们也知道了晋子考的另一个字，只不过出了姬无双没有人敢叫。
晋子考瞪了姬无双一眼，不予理会他的嘲笑，问赵德芳道："那德芳去京城所为何事？以德芳的文才，登科应该并不是难事。"
"我家就在京城，此去离家甚久，家中父兄挂念的紧了来信催着我回去。再加上骆城......"赵德芳没再说下去。晋子考也没多问，毕竟那个骆城是个江湖中人，他的事是和他这书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船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应天府了。晋子考和赵德芳东拉西扯地聊着打发时间，姬无双和骆城也不知在那边商量着什么。晋子考也没兴趣知道。可赵德芳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时不时地就往船头望上一眼。明明还没到岸呢，也不知道再看些什么。
"德芳可是在等什么人？"晋子考犹豫地开口问道。
赵德芳回过神来惭愧地道："是我忘了说了，家兄会到应天府来接我。"
晋子考了然地点点头。
那边厢和姬无双在聊着什么的骆城忽然抬起头朝这边望来，除了晋子考，赵德芳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仍停留在还有半个时辰才会到的南京。
晋子考颇觉无趣，收了东西跑到姬无双那边打算看看他们在聊什么，以至于都聊了一路了。难道江湖中人就是有共同话题？
晋子考刚一靠近，骆城就打住了话头盯着走近的晋子考。防备的样子明显是谈话内容并不想让晋子考听到。晋子考停下脚步尴尬地冲着骆城一笑，打算走开。心里有些不高兴，有什么 能对姬无双说的，难道他还不能听吗？
忽然感觉有人扯住自己的手腕，晋子考回头看见了已经从躺椅上起身的姬无双。
姬无双转头对骆城说道："不妨事，我能知道，就没有什么可以瞒着功名的。"
骆城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晋子考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拍拍姬无双的肩，感动地看着他。一边在心里感叹姬无双其实是个好人哪，以前都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姬无双拉着晋子考一起在躺椅上坐下。躺椅躺椅，自然是斜靠着的。晋子考坐在躺椅上自然而然就往后倾倒，姬无双伸手扶住了晋子考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好坐得舒服一点。
晋子考得脸色微微泛红，从来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更何况这人还是并不是很熟的姬无双。只好僵硬着身体腰上使力，努力保持着坐的形态。一动也不敢动。
姬无双自己也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了，看着在眼前随风晃动的晋子考的束发的带子，一口气把它吹到了前面去。
姬无双没注意到晋子考得脸色更红了。
晋子考注意到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骆城的目光并没有什么特别，这才安下心来。脸色稍缓。
"功名，骆城其实是青城派的大弟子。被掌门派出去有事，才逃过一劫。这回回京城一是为了奔丧，而是为了找出凶手替师傅报仇。"
晋子考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他和姬无双有那么多话说。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陌尘山庄派了姬大侠来管此事。所以骆城一切愿听姬大侠安排。我就先放过那花杀。"
姬无双不赞成地摇摇头道："我并不认为此事是七杀教做下的。"
"就是就是，先不说起其他的，花杀这么厉害，万一打输了怎么办。"晋子考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于是开口说道。
哪知这话热闹了骆城，骆城寒下脸道："晋公子是有心偏袒魔教吗？"
晋子考被这话问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骆城了，怎么又扯上了魔教。魔教是个什么东西？晋子考把这话问了出来。
骆城诧异地看着晋子考，一脸坦诚求教的样子并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
"咳咳，"姬无双道："功名并非江湖中人，从不涉足江湖之事。七杀教平时行事乖张诡秘，才有了这魔教之称。"这话是对两个人都说明白了。
骆城眼里显然还有不解，比如说不涉江湖的晋子考怎么会认识闻名江湖的姬无双？姬无双也懒得多加解释。不过骆城的怒气倒是消解了。
其实这骆城虽然不如姬无双这么有名，但也算是高手，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认识的人都会称一声骆大侠。现在被晋子考这么直白地说打不过花杀，是谁都会生气。要不是看在姬无双的面子上和骆城也算是知道晋子考这人，要换作陌生人，指不定二话不说就对晋子考动手了。
"刚才是我唐突了，晋公子莫放在心上。"
晋子考刚才在心里对骆城不免有些气闷，现在看人家大方地道歉倒觉得是自己小气了。现在看来骆城倒是个爽快人物，值得结交一番。哪像姬无双，就会知道记仇。不就是两年前刚见面的时候的事么，至于到了现在还记在心里处处针对他嘛！
"哪里，小生不对在先。当赔罪的应该是小生才对。骆兄不要见怪才是。"晋子考习惯性地想作揖，一动手肘打到了姬无双，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完全倚在了姬无双的怀里，而姬无双原先扶着他的手不知何时环岛了他的身前。
"你干什么，不热吗？"晋子考冲着姬无双叫道。
姬无双倒没晋子考那么大反应，若无其事地放开了双手。只是放开手的那一刹那，掌中凉风吹过，好像也把什么一起吹走了似的。
"骆大哥，南京到了！"那边赵德芳快乐地叫了起来。
骆城的表情闪了闪，并不见高兴的样子。赵德芳也在意，他的心估计早就奔向了岸上了。
"那我们就在此分别，你我京城再见吧。"姬无双道。他和晋子考虽然也在南京转陆路上京城，但应该不合赵德芳他们同路。
"也好。"骆城冲姬无双一抱拳走向赵德芳。
晋子考也走上船头，他倒想看看这赵德芳的哥哥是个何方人物。据他看来，赵德芳长的俊秀不凡，他的哥哥相比也不会查到哪里去。虽然他喜欢的美人，但男人要是长的美的话欣赏欣赏也是好的嘛！
晋子考冲岸边一看，惊得差点没从船上再次掉到河里去。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河岸上虽不说人山人海倒也差不了多少了。
高头骏马、亭亭如盖。
不禁让晋子考怀疑难道是皇帝出游了？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看向身后的姬无双，姬无双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
"原来鼎鼎大名的姬大侠也有不知道的啊。"晋子考得意地说道，可其实他不也是不知道吗，哪还有资格嘲笑别人。
姬无双没有理晋子考，看向船下的那一大群人。
晋子考也觉得无趣，遂顺着姬无双的目光看去。
人群前，一人长身而立，龙章凤姿。气宇轩昂、锦衣华服。但这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只一眼，似乎就能让人心甘情愿为其所差遣！致死方休。
第9章
晋子考收回目光，虽说那人长的是不错，可并不能称之为美人。顿时令晋子考失去了兴趣。不由长叹一声，自从见过了花杀，任谁在他眼里也再称不上美人了。或许，九衣门的艳九娘才可以与花杀一较高下吧。听说九衣门在襄州，科举完了可以去一趟，说不定就能见到美人。
晋子考转念一想，就算见到了美人，美人也只会看上姬无双，那会看上样貌平凡的自己呢。
不对啊，我为什么非得和姬无双一起呢！？
打定主意，到了京城就和姬无双分道扬镳！
看向姬无双。"喂，姬无双，喂！"
因为晋子考的拉扯，姬无双收回了和那人的对视的视线。
那人的眸光可真是够锐利啊......
"姬无双，原来你喜欢这种样貌的啊。"
晋子考难得抓住个机会，可不要好好地调笑姬无双一番。哪知姬无双还是没搭理他，只说了声下船了，便率先走向甲板，留下颇为奇怪的晋子考。要是平时姬无双怎会不反驳回来。生病了？没有这个迹象啊。
赵德芳等船一停稳刚一搭上踩板，便迫不及待地奔下船，向那领头的锦衣华服的青年奔去。
"二哥哥！"赵德芳扑进张开双臂的来人怀里。
岸上一道帮人全都齐身跪下，口中高声道："恭贺王爷归来。"
来人笑意盈然地看着怀里的人儿，满是宠溺的目光愣是谁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还晓得回来啊？"声音居然是说不出的温厚动人，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说话对象的关系。
来人抬手抚顺赵德芳被风吹乱的头发，说不出的温柔逦迤。
"我可是一直挂念二哥哥挂念的紧呢。"赵德芳作了个鬼脸撒娇道。不过，在船上这两日还真看不出来赵德芳居然是如此撒娇之人，也有可能是对着亲人流露出了本性吧。
"你看你都瘦了，出门在外没有我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咳咳！"骆城出声了。其实骆城不出声晋子考也打算出声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兄弟两也太好了吧......
来人放开赵德芳却并不看向发声的骆城。
展开笑容，云淡天高，好似在自语，道："人都说这天下风流共十斗，姬无双一人独占八斗，天下人共分二斗。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真真是风流天下无双！"目光定定地定在了姬无双身上。
姬无双上前两步挥开随身不离的折扇，笑面风流："江湖朋友抬爱，不才正是姬无双。"
扇面上四个大字：荡尽风尘。
只此一把，别无分号。
凡是出来混江湖的，可以不认识姬无双却绝对不会认错他的兵器。话说两年前武林大会一战，姬无双折扇一出，以后再无人敢在他面前称自己的拿手兵器是扇子了。倒也并不完全是因了他的功夫有多厉害，而是实在是没有谁比他更合该拿扇子了。
据说，当年姬无双满周岁时，老庄主命抓阄择兵器，姬无双一把就抓了扇子。老庄主对此相当的不满意，说是一个江湖大侠整天拿着扇子不成样子。想让姬无双重选，可姬无双愣是死抓着扇子不放手，老庄主亲自动手也抢不过一个小娃娃。不过照现在这个样子看来，老庄主肯定是高兴还来不及了。
"姬无双，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谦虚啊。"晋子考忍不住出声和姬无双杠一杠。
"就你这个呆子俗不可耐的欣赏水准，你能看得到才怪。"姬无双习惯性地反击回去，但这在外人面前就给人不一样的感觉了。
那人终于注意到了晋子考，意味深长地多看了几眼。扬起一个微笑，眼神流转，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再多的风流也比不得王爷天家贵气。"姬无双又转向来人说道，叉开了他一直盯着晋子考看的目光，"更何况王爷深的皇上宠爱，朝野内外谁不承认您准太子的地位。"
这人正是排行第二的许王赵元僖，身兼开封府尹。虽然没有被封为太子，但一个王爷若身兼开封府尹，那必定就是皇上有意让位于他。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了。
"哪里的话，长兄还在，皇上要是传位于他也是理所应当的。"话虽然这么说，但从赵元僖的表情来看这话哪有半分真，分明是对皇位志在必得了。
太宗皇帝生有五子，长子元佐，封卫王，是原先的太子。延美贬房州，元佐力保之，结果失了皇帝对他的宠爱被废太子。不久次子陈王元僖进封为许王，兼开封府尹。三子元侃，字恒。四子元伤，五子元杰。皇位之争有元僖在，这后面的几个皇子希望简直是渺茫。
赵元僖的口碑极好，就连反对他的都不得不承认它的确是无懈可击，温良恭俭让再加上才能出众，文足以安邦、武足以定国，礼贤下士，君王的任何一个美好品格他都具备了。可谓是生来便是帝王才。
许王协助皇上执掌朝政，大臣们无一不赞的。甚至有一回有人说了一个真正的太子就该是赵元僖那样的。这话传到了皇帝耳朵里自然是有些犯上了，但好在经由朝里的老臣说情，这才平安无事。其实当朝皇帝善嫉，这是众所周知的了。有一回元僖打了胜仗回来，皇帝甚至还担心许王会拥兵自重造反。所以行事说话都得十分加倍的小心。到时候祸从口出可就悔之晚矣了。
"我其实并不是有意瞒着你们的......"赵德芳愧疚地道，特别是晋子考，两人交浅言深，"我本来打算到了南京就自己告诉你们的，谁知道，二哥哥你居然搞了这么大的排场。"
晋子考对上赵德芳的目光，道："德芳勿须介怀，我了解的。"一场对话听下来，晋子考也明白赵德芳就是先皇留下的二子之一，和赵元僖只能算作是堂兄弟。可能是由于由同一母妃所养，他们的关系向来亲密，甚至亲过了赵德芳的亲生兄长赵德昭。
听他这么说，赵德芳放松开来。拉着赵元僖的胳膊道："二哥哥，这位是晋子考，字......阅殊。一路上多得了他们照顾。阅殊今年参加科举，你不是今年的主考么，你可要多提点提点他才行。"
"你这可是让我徇私舞弊吗。"赵元僖把目光转向赵德芳，温柔地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以帮阅殊引荐一个老师嘛。"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赵元僖转向晋子考，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其实早在探子的汇报中就知道这个人了。但就汇报中来看并没有什么出色的才能，文才也就一般吧。想要登科可不容易。令他好奇的是，晋子考一介布衣书生，怎么会和姬无双走在一起。看他们两人的相处，还不是泛泛之交的样子。
不过......以他向来的目力，这个晋子考......还是有可利用之处的。
"既然如此，晋公子要是不嫌弃就随本王一起回京，本王为你引荐龙图阁大学士李道李学士如何？"赵元僖开口了，温文儒雅，但又自有一股威严在其中。
"李道李学士！？"晋子考是惊呆了，喜呆了。多少人想拜在李道李学士门下，达官贵人、皇亲贵胄都多有不得的。不用成为他的弟子，就算能让他指点指点一二，那也受用无穷了！遇上这等好事，晋子考哪有推辞之理。
回过神来晋子考冲赵元僖深施一礼，道："小生荣幸之至，还烦劳......"
话没说完，晋子考瞪着拉住他衣袖往后扯的姬无双。他难道丝毫不觉得这样子很失礼吗？瞅了瞅赵元僖，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也就跟姬无双走开了几步。
拿眼神示意他不要妨碍了，可似乎他和姬无双还没到单用眼神就能沟通的地步吧。
"不许去。"
晋子考特别不惯姬无双拿命令的语气和他说话，不高兴道："我知道你就看不惯我好。你就是不希望我高中时不是！"
姬无双叹了一口气，"子考，庙堂之高、江湖之深，你不谙世事是不会明白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日是要加倍以报的。你真以为就凭赵德芳的两句话，人家就会这么轻易答应？"
晋子考低下头又抬起头："可是......这个机会难得......老爹一生夙愿就是我能高中功名，你也是知道的。我考了两次也知道些自己的底子，如今有这机会实在是不想放弃......姬无双，你要不想......那、那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虽然晋子考早就想过在到了京城之后就把姬无双给甩开，但当真说出口的时候，晋子考的心里闷闷的，不舒服。遂低下头，不想看姬无双的表情。
听得姬无双在他头顶上一声叹"你这呆子......"，晋子考也没因为因为这平常最讨厌的称呼而抬起头来。那身白衣离开了垂下的视线范围。
